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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得无厌——by农历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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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锦蓝突然烦躁:“窦龙溪说窦龙溪说,他的话是圣旨?他让你去死你去不去?”

罗普朗攥紧拳头想站起来,又把自己按了回去。

罗锦蓝佝偻着背抽烟,罗普朗第一次发现她老得这么厉害,当年掐着腰骂街鲜活劲儿被时光刷洗的几乎不剩。

罗锦蓝又抽了一支烟,一挥手:“去去去。”

罗普朗站起来,去穿大衣换鞋。罗锦蓝并没有看他,夹着烟抿着嘴出神。他看了她一会,走了。

窦龙溪忙了起来。他家底不干净,现在也没彻底洗白。罗普朗再见到他,只是瘦了些,精神倒还好。

“一中的事,你妈是不是不同意?”

“不同意。她有些别的事要烦。”

“我也有别的事要烦。”窦龙溪笑道:“但是不耽误赚钱。你能动的钱有多少?”

罗普朗想了想:“有些。”

窦龙溪道:“我也有些。那些地皮等到招标就完了,你们家干这个的难道不清楚。”他舔了舔嘴唇,因为长期吸烟嘴唇发干:“你总得干成一件事吧。”

罗普朗微微一动。

他想起罗锦蓝骂他。

窦龙溪拍拍他:“具体再商量,哥们本来不干这个还得你领领路。”

罗普朗鼻腔里哼了一声,当作笑。

“你确定你能安稳过去?”

“大风大浪都过了。不在乎。全身而退有点悬,我这不正想办法么。”

中午窦龙溪要在汉风吃饭,裹挟着罗普朗一起。罗普朗拼力气拼不过他,被他连拉带扯地扯下楼。

下了一楼乐钟正在跟李博林说话。乐钟比李博林高不少,和颜悦色地跟他聊天。李博林的校服山寨的李宁,二十块一件,肥大的永远不合身,白色部分脏的发灰。李博林上次见过乐钟,也见过窦龙溪。他有点怕窦龙溪,一缩脖子。

“呵,你们家那个。”

罗普朗问乐钟汉风雅间有人么,乐钟说没有。这四个人凑得正好。

穿曲裾的仕女们袅袅娜娜地上菜,窦龙溪盘腿坐在乐钟身边。他终于找着玩具了。乐钟跪坐着帮忙布菜,窦龙溪喝了一杯,看着罗普朗和李博林笑:“你俩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李博林笑道:“是啊。”

“唉。”窦龙溪抿着嘴:“可惜。”

罗普朗站起来,拖着窦龙溪站起来往外走。窦龙溪笑着跟出去,罗普朗用前臂锁着他的脖子把他摁在墙上:“你他妈什么意思?”

窦龙溪冷笑:“什么意思?你知道你看他啥眼神儿不。”

罗普朗被愤怒顶得喘息:“去你妈的!”

窦龙溪用膝盖顶了一下他的下体,罗普朗一躲,窦龙溪揪着他的领子反锁着他:“你简直像要吃了他似的。用你的鸡霸或者胃,哪样你都是变态。”

有人路过,窦龙溪放了罗普朗,两人各自整理一下,罗普朗忽然笑得前仰后合:“你他妈骂别人变态,你他妈亏心不亏心?”

窦龙溪哼哼两声。

李博林出来找,肥大的领子松松垮垮歪着。窦龙溪啧啧两声:“你拾掇拾掇他。”

罗普朗喘匀了气,李博林没见过他这种笑法,有点惊恐。窦龙溪先进汉风,罗普朗看了李博林一眼:“你又放假?下午去买点衣服,再给你买个手机。”

李博林忽然诚实:“我逃课。”

“下次不许。”

“嗳。”

第24章

一中高考前体检,查出两个女生怀孕。

一中全军事化管理,男女在校园里都不能并肩走路。然而青春的骚动在空气中四散奔涌。

腥味儿。李博林想。

两个女生开除学籍。其中一个根本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另一个倒是知道,但那男生利落地转学了。不痛不痒。那天李博林看见一个中年女人疯狂地扇一个女孩的脸,打得那个女孩像个钟摆。

女人。怀孕。

这两粒火星点燃了空气,晚上李博林寝室里躲过了查房,开始窃窃私语。性依旧是各种意义上肮脏羞耻需要回避的,李博林他们从来也没有接受过真正的性教育。他们大多数靠偷看黄片黄书,所以认知里女人,就是躺在床上叉开腿呻吟的玩物。

“不知道到底爽不爽。”有人在黑夜里暧昧地嘟囔一句。

“打一次就很爽。”

“打一次就行还找什么女人。必定更爽。”

“那俩女的得打胎。”

“那可不。”

“怎么打胎?”

“电视剧里女的去打胎,躺床上惨叫,打完。”

“噗哈哈你就关心这个。”

“生孩子也是叫,还他妈就拍上半身,下半身呢?”

“女的就是贱,干什么都叫,叫叫叫!”

“你能让她惨叫也行啊。”

“我以前看过一个计生宣传单,女的打胎好像是要在逼里插根铁棒使劲搅。”

“哈哈哈,那她们会不会爽到啊?”

“有可能。”

“你看咱班最漂亮那谁谁谁还是处么?”

“说起来女人的逼到底啥样?处女膜又是啥样?”“上网搜。”

“哈,我可不知道男的到底怎么插女的。”

李博林烦躁地翻个身。

寝室里八个人,为了女人的逼差点吵起来。查寝的老师的手电筒一扫,其他七个人闭上嘴。其中一个的床开始颤,另一个冷笑:“学校禁止在床上动作过大。”

满寝室压抑地笑,笑声被威胁似地压在棉被底下,瑟缩着不敢放肆,大概知道自己不能见光,又不甘心地从四周溢出,在不知不觉里裹着腥气的粘液四处流淌。

“操。”

那人泄了。

李博林烦得一晚没睡觉。第二天眼下两道黑。他对念书越来越绝望,担忧不得不继续下去。他很努力,他的班主任一直关注着他的动向。高考前崩溃的人不少,班主任担心李博林是下一个。

罗普朗又来给李博林送饭,李博林的精神状态很不对,走路轻飘飘的。罗普朗来送饭送得多了,班主任偶尔能看见。李博林拎着饭桶走了,班主任过来跟罗普朗隔着铁栅栏打招呼:“来了。”

罗普朗一愣,想起来这个文绉绉的中年男人是李博林的班主任,姓苏。他笑道:“苏老师。”

苏老师酝酿了一下怎么跟罗普朗说话,罗普朗耐心地等着。这么多年他第一次被当成学生监护人,这种被委以重责的使命感让他想笑。为人父母,大概社会身份无论如何也能上一个档次,只要生殖系统健康。

苏老师道:“李博林最近状态非常不好。他很刻苦,但走偏了。我们当老师的这方面实在帮不上忙。”

罗普朗耐心等着。

“所以想想,要不李博林可以请两三天假。二轮复习已经完成,第三轮查缺补漏,他这个状态查不出什么。”

罗普朗认真道:“您的意思是,要我接他回家住三天?”

苏老师笑了:“方便的话。”

罗普朗双手下垂手指交叉,大拇指互相转了两圈,“好,要不他这就走?”

苏老师很赞徐:“你是个好哥哥。”

罗普朗装模作样叹气:“现在的孩子也不容易。”

苏老师很赞同,他没看出来罗普朗快憋不住了。

李博林没收拾铺盖,拿了几本书,坐上了罗普朗的车。

罗普朗开车,李博林郁郁不乐。过了一会儿,他闷声道:“学校里太腥。”

罗普朗没应,李博林道:“你知道怎么让女人怀孕么。”

“你这两天就想这个?”

“学校开了两个女生,怀孕了。”

“你们老师没教?”

“老师教这个干什么。初中的时候学校倒是想讲生理卫生,被家长骂了。”

罗普朗忽然回忆起自己当年被罗锦蓝扯着脸皮抽着打,也是因为小黄书。罗锦蓝恐惧他对自己生殖器的研究。

李博林不当桩事:“其实我大概知道。”他低声笑:“老戴去找我妈。”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子:“昨天晚上我同寝说,中国人这么憎恨性,人口还他妈世界第一。中国人都是从哪儿生出来的?”

罗普朗捶了一下方向盘。李博林以为他生气了,没再继续说。

回家先洗澡,换上罗普朗的睡衣。李博林穿还是有点大,但不过分。罗普朗看见自己的衣服松松垮垮挂在少年的身体上。睡衣睡裤都是要肥大的,裤裆哪里也坠着。没有多余的干净内裤,李博林里面没穿。

他说起老戴去找他妈,不怎么在意。他有没有疑心自己的身份?

李博林盘腿吃方便面,呼哧呼哧很有劲。——是很有劲,手上有劲,接碗过去的时候有种勃发的力量。他是局外人,不像李诗远,不像罗锦蓝,不像庾霞,足够罗普朗爱他了。

太瘦了。罗普朗想。李博林坐在真皮沙发上,抱着大碗眼睛四处乱瞄。他第一次进这种房子,冷酷而华丽,庞大而精致。比他想象中的居家还要豪华。庾霞拧着他的耳朵让他记住死老太婆的房子应该是他们家的,他没见过豪华——小时候约莫是见过一回的,忘差不多了。对于奢侈他没什么概念,因此很镇定。

现在他终于看到了财富的具象化。

罗普朗出去一趟又回来,正在脱大衣。李博林吃饱了,到处打转。他的神色罗普朗瞧见了。

李博林忽然问了一句:“你为什么对我好?”

罗普朗挂上大衣,手里一顿:“是啊,为什么呢?”

李博林更逼近他:“真奇怪。”

罗普朗推开他。

李博林凑得更近:“你第一次出现,我还以为天神下凡呢。”

罗普朗向后倒退,李博林大笑:“不,没那么夸张,我以为你从照片上走下来了。你知道你和爸年轻的照片一模一样吗?我以为我爸病好了,变年轻了,我可以不用再受苦了……”

罗普朗一把揪住李博林的领子,忽然也笑了:“是啊,你说我为什么对你好?”

李博林吓了一跳,想逃,没挣开。

我的手还有劲。罗普朗心想。还有劲。

李博林不该提李诗远,他不该总是阴魂不散地提醒罗普朗。

李博林掰罗普朗的手,没掰开。罗普朗温柔道:“别动。”

李博林真有点吓着了,他一下坐在地上。罗普朗半跪下,依旧是居高临下:“你觉得奇怪吗?我也有点。”

罗普朗摸李博林的脸,李博林一躲。罗普朗低声道:“别动。”他用手指点着李博林的鼻子,轻轻往下滑。嘴唇,下巴,喉结,胸膛。李博林大概因为恐惧,胸膛起伏很厉害。罗普朗的手指向下滑,肚子,下体。把李博林均匀劈成两半。

健康。李博林很健康,他不像李家人,他很安全。

李博林猛一挣扎,被罗普朗攥住了。李博林瞪大眼睛,火焰从下身烧灼开。

“你是想拿我当女人用。”李博林反而镇定:“你能不能停下。”

罗普朗轻轻揽住他:“不能。”

李博林激烈地反抗,和罗普朗滚在一起。罗普朗曾经是他的憧憬。罗普朗的鼻息掠过他的皮肤。

两具身体蹭来蹭去,李博林拽着罗普朗的领子要揍他,但他抱得太紧,使不上劲。罗普朗狠狠地勒着他。

李博林大叫一声,罗普朗吻了上去。李博林还是被攥着,不敢动作太过。全身的血朝下边去了,在顶点的尖锐处炸得铺天盖地。

李博林忽然搂住罗普朗的脖子,啃他的脖子和下巴。李博林嫉妒罗普朗,羡慕罗普朗,憧憬罗普朗。罗普朗站在远处,谁也不相信他们是兄弟。

他们一点也不像!

我为什么不是你?

“再去洗个澡吧。”罗普朗站起来,他到底还剩点人性。李博林爬起来,跑上二楼,冲进客房的浴室。罗普朗仔细洗了手,忽然想抽烟。

第25章

窦龙溪忙得不见踪影。罗普朗开始着手一中附近地皮的调研。学区房的诱惑太大,罗锦蓝不出面,即便有钱也很难啃下来。好几家闻风而动,大家准备着你死我活。

金玟加班加点整理资料协同调研组,尽心竭力地安排罗普朗日程。罗普朗在集团公司里说不上话,但他毕竟是罗锦蓝唯一的儿子,罗锦蓝早过生育年龄了。

旧开发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片荒地,罗普朗心里也没底。金玟抱着大文件夹进来,两只眼睛陷了下去。

她有危机感。徐泽跟进跟出,罗普朗很高看他一眼。金玟只能更勤奋,连着和调研组奋战。罗普朗请规划局的人喝酒,到底也没什么口风。

窦龙溪倒不是爱放嘴炮的人,他最是言出必行。自己上下打理,也没耽误投资的事。窦龙溪真上了心,他有自己的小道消息。罗普朗和设计院的人又喝一桌,倒是有了眉目。说得不甚清楚,罗普朗多少有点放心。

旧开发区太大,目前还不清楚一中新址具体坐标在哪儿。还是有风险。

乐钟又请假。

“乐经理说……他家老爷子抢救,他去看着。”

罗普朗捏鼻梁,乐钟在这里也不大帮得上忙,但他还是有点不快的。金玟没多话,她话不多一向是优点。

乐钟坐在抢救室外面。中心医院盖得大而敞亮,到处是透亮的玻璃窗。抢救室的大窗也是透亮的,医生在里面忙,竭力表示自己问心无愧。

乐钟背对着,并没有往里看。乐老太趁着乐老头抢救回家洗澡洗衣服,乐老头抢救好了她再来,驾轻就熟。

两个护士路过乐钟,熟识地打了声招呼。乐钟强笑一下。年轻点的护士对乐钟有些同情。

乐钟瞪着虚无的一点发愣。瞪得久了,灵魂都要出去了。他本来就高,佝偻在椅子上,像是塌下去了。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医院冷清的白墙壁上弹弹跳跳,高大的人影当了一块阳光去。

窦龙溪常年吸烟,烟草味就是一层保护。大衣开着扣,风尘仆仆。他最近很难,乐钟是知道的。他搓了搓手指,医院里不能吸烟,总觉得手里空。

乐钟转过眼睛看他。窦龙溪在他身边坐下,大衣发出厚重的声音。他眼睛有血丝,大概几天没睡了。神情倒还是一贯跋扈。窦龙溪就这么坐在乐钟旁边,等着乐钟说话。走廊来来回回路过的人偶尔瞥一下,不甚关心。他们有自己的痛苦。

乐钟沉默。

走廊那一头有人痛呼,撕心裂肺的声音追着人咬。这是人最终的下场,谁也脱不了。背后的抢救室隔音很好,一丝儿都不曾漏出来,生生死死全在里面。

窦龙溪等着乐钟说话,奇妙地固执。他也不明白到底等什么。最近的困境让他偶尔心软,可能就这一次。

期间来了个小护士,拿着催款通知单。乐钟看了一眼,折起来揣怀里。

窦龙溪始终等不到他开口。

乐钟低着头出神。窦龙溪忽然侧着脸,听得很仔细。乐钟回过神,看他。窦龙溪抿着嘴微笑:“我在听你的心跳。”

抢救室门开了。医生鱼贯出来,有种胜利的神气:“老先生没事儿了。接下来静养。”

护士和护工推着乐老头回病房。乐钟默默地看着。白色的影子重重叠叠,拥挤着走远了。

“你知不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

乐钟的声音发飘,在走廊里有点冷冷的回音。

窦龙溪沉默地坐着。

空气中弥漫的消毒药水的味道闻久了也不觉得刺鼻,还有点香的错觉。乐钟身上衣服的皱着像断裂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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