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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得无厌——by农历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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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钟被窦龙溪推到墙上,窦龙溪在他脖子上胡乱咬。乐钟撕了窦龙溪的上衣,咬了回去。两头动物肉搏,互相厮杀,门边的大插瓶被推到,摔得粉碎。窦龙溪抽烟抽得嗓子发哑,像是羽绒挠着空气:“你来找我。”

乐钟把他掼到地上,窦龙溪哈哈大笑,伸手把他也拉倒了。窦龙溪手给花瓶碎片划了一道,一下一下把血往乐钟脸上抹。乐钟眼神不正常,窦龙溪捏着他的下巴左右欣赏了一下。乐钟笑了一下,满脸的血,非常狰狞。

窦龙溪兴奋起来,他一翻身把乐钟压在身下,用自己的脸蹭他的脸。动物交篝的姿势,原始以及耻辱。

窦龙溪手上的血干了,抹不开。他含着乐钟的耳垂想了一下,起身拿了瓶药油。乐钟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窦龙溪看着地上的乐钟,打开药油就往上倒,高高细细一条线,倒了乐钟一身,连同客厅的地毯,毁得大半。窦龙溪慢条斯理地涂抹按揉乐钟的身体,每一块肌肉,每一个关节。血锈色的油污秽不堪,窦龙溪描绘着乐钟的身体,比在烛光下更有肉欲的质感。

乐钟不想被他压着,越反抗窦龙溪越兴奋。他整个人抱了上去,药油,血,灰尘,肮脏油腻。他们像在泥潭里,越陷越深。

他们都在网子里。

第29章

李博林和庾霞回家,许久不去早点摊堆满了隔壁摊的杂物,他们收拾的时候对方完全没有搬走的意思。李博林单手将盆盆碗碗全推到地上,稀里哗啦碎了一地。隔壁摊是个凶悍的老太婆,吵架急了冲人吐口水,吐遍菜市场。她冲出来朝着李博林吐口水,李博林照砸不误,把自家摊位上的杂物砸完了,抄着擀面杖过去砸老太婆的摊子。老太婆骂庾霞是野鸡,是个男人就卖,李博林是野鸡下的野蛋,不知道是哪个野爹的种。炸油条的滚油还没烧热,李博林端起来要泼老太婆。旁边围观的终于出来主持正义,说李博林人高马大小伙子欺负老人,天打雷劈。七七八八那么多张嘴围着李博林,细细簌簌互相聊庾霞和老戴的事。老戴回乡下了,不再来了。

老太婆坐在地上拍着地大哭,嘴里混着格鲁格鲁的痰音骂。李博林放下油锅,一声不吭地收拾东西准备做早点。庾霞在一旁呆呆地站着,大概儿子太有男人样子,她也害怕了。她一辈子吃男人的亏,她儿子也是个男人。

高考越来越近,天越来越热。同寝半夜起来如厕看见窗帘外阳台站着人,月光一映,黑魆魆一绺烟一样的人影。一宿舍的人都被惊起来。

李博林半夜梦游,站在六楼阳台往下看。

苏老师紧急把他换到没有阳台的寝室,并打电话找庾霞。庾霞不接电话。李博林两只眼睛底下黑黑两道,看着苏老师笑笑:“我妈这两天忙。”

李博林的目标是拼上二本,然而勤能补拙大部分都在励志故事里,李博林模拟考也没什么起色。

苏老师原本打算打电话找罗普朗,李博林爽快地把他们家的破事说了。他和罗普朗同父异母,他妈是小三儿,他爸分文钱没有地被赶出来。苏老师一点表情也没有,喝了口茶。

“都会好的。”李博林安慰苏老师。

窦龙溪消失了好一段时间。罗普朗顾不上他。周部长倒了,徐经理也受了连累,这两天也没往北京打电话,郁郁的。金玟去超市买东西,碰见个挺眼熟的人提着篮子走过去——她想起来了,派出所的李警官。得罪了周部长秘书的对门,被迫辞职。看样子竟然也还好,穿着旧夹克挑菜。

人总得活着。

罗普朗再见李博林,是个雷雨没有下透的午后。一团一团濡湿潮热的空气贴在身上,堵住毛孔,天低低地压着,就是不下雨。李博林放假,在街上游荡。

罗普朗面无表情地看着李博林。李博林似乎又长高了,细细瘦瘦,套在校服里伶仃一条。他怎么看也不像是记忆里那个凶狠的小胖子。那小胖子敦实而精悍,恨恨地看着罗普朗。李博林就是普通长手长脚不协调的粗苯男生,表情愣愣的。

罗普朗伸手捏住李博林的脸,把两腮的肉搓起来,试图找当年的那个小胖子。被脂肪挤得变形的讨嫌的三角眼,贪婪地看过来。

罗普朗笑起来。

李博林双手插着口袋,伸着头让罗普朗那么捏,仿佛这脸不是他的,他也早不要了。

罗普朗笑了一会儿,放开李博林的脸。

“上车吧。”

D市路边的草木繁盛起来。巨大的树都是买的,叫三四根木棍撑着。刚开始都是规整的圆木棍,后来陆陆续续被人偷换,用大树身上现折的枝子顶着。这些被强行移来的树凑合着活了。

罗普朗开车回喷泉花园。

李博林坐在车后座,靠着窗看外面,头发太油,弄得车窗上一片油晕。他很长时间没洗澡,一中里现代化设施齐全,就是没澡堂。校长时刻记着自己当年为了上学几个月不洗澡,对学生想洗澡这件事也很淡漠。

到家罗普朗让李博林去洗澡。李博林洗得很仔细。许久没着水,突然一泡,整个泥透了的人化了一样,伸手一搓几缕皮下来。

李博林洗了很久,确保自己干净。罗普朗坐在客厅,点了支烟。李博林第一次见他抽烟。罗普朗眯着眼看他:“饿么。”

李博林盯着看,忽而笑了:“你为什么不发火。”

罗普朗用嘴唇险险地叼着烟,要掉不掉。

李博林笑起来:“你为什么不发火?”

罗普朗按了烟,冷冷地看着李博林:“我发什么火。”

李博林笑得前仰后合:“你明明很愤怒。”

罗普朗站起来薅着他的领子摁墙上:“我为什么发火?”

李博林一脚踢开他:“你都快恶心死了。”

罗普朗向后倒了几步,他一拳揍得李博林趴地上。李博林笑得咳嗽,他最不怕挨打,暴力比温情更容易应对。男人间的丛林法则李博林比罗普朗更早明白。

罗普朗一直没怎么睡过觉,眼睛血红。李博林抄着什么砸他头上,血流过眼睛,看什么都是红的,看李博林也是血红的。李博林被他阴狠的眼神吓了一跳,起来想跑。罗普朗抓着他的腿一拉,李博林摔在地上。

李博林在地上蠕动,大腿用力支起来。罗普朗发现李博林虽然瘦,屁股和大腿依然肌肉紧实。

他上去抱住他。

李博林大概没被人这么抱过,忽然僵直不动。他洗澡出来没换衣服,皮肤冰冷。罗普朗身上的热度激得他浑身起粟。

李博林低声笑:“我一直觉得你像爸……你们那么像。”

李诗远从来没有和李博林亲近过,他大概也讨厌李博林。

罗普朗搂着他,一只手扣着他的脖子,仿佛在犹豫要不要扼死他。李博林四肢着地趴着,动物一样向前爬了几步,罗普朗低声道:“别动。”

李博林握着拳头,战栗起来。

罗普朗抚摸宠物一样抚摸他,他和老太太打架被挠了好几下。那种柔和的愉悦的感觉又填充了罗普朗,他用手指描绘着结痂的血痕,用力太大刮出血来。李博林哆嗦一下,罗普朗亲吻上去。

窗外又打雷,声音不大,像凶兽含在喉咙里的威胁。窗没关,湿腥的热风吹进来,粘腻厚重。客厅在昏暗里沉浸着,李博林想起那天晚上庾霞的背,在无尽的深海里下坠,一直下坠,没有尽头。

他细长的胳膊青筋暴起,两根竿子拄在地上,有要结实有力的意思,可惜还是来不及。

罗普朗就那么抱着他,李博林双手克着地面,一只指甲微微翻起,泛着血色。

“唉,没意思。”罗普朗低声叹,“没意思。”

罗普朗起身,李博林转过身来亲他。指甲翻起的手指不自然地挺直,他交叠抱着罗普朗的脖子。罗普朗扯开他的浴袍,细瘦结实的身体,其实缺乏美感。

也许以后会有。

李博林在发抖。窗外闪电一亮,他看见罗普朗的脸,微笑道:“真恶心,天怎么不劈死咱俩。”

罗普朗的表情在几次闪电里一动不动,他背着光,面部一大半是黑的,李博林感觉他在笑。

五雷轰顶的天怒一般的霹雳炸下来,震碎神魂。罗普朗低声问:“你怕不怕?”

又一串雷滚过去,李博林皮肤微微出汗,开始升温。大风闯进来,厚重的窗帘被扯得摇摇欲坠,拉着窗杆跌下来,劈头盖脸罩住两人。天地忽然不在。

李博林喘着粗气:“……怕?怕什么?怕有用吗?”

又一道雷遮住了李博林的叫声,李博林一口咬住罗普朗的胳膊。罗普朗用力一顶,李博林松开嘴双手在窗帘上一划,仿佛划过岩浆,灼热剧痛的一瞬,那只指甲盖彻底翻开。

凌乱的雷声滚来滚去,罗普朗似乎听到了瓢泼的雨声。

第30章

一中搬迁的决议正式下达,基地选好,择日破土动工。大大小小的恶狗为了一中周围土地规划厮杀起来。

罗普朗作为其中一条新晋的恶狗,撕咬能力居然也还行。窦龙溪的注资当然也起了作用,他们决定破釜沉舟一次。窦龙溪一直没出现,他那些莺莺燕燕都没了下文,边缘化的产业关的关扔的扔。楚振家还在D市挣扎,没人带他玩,他甚至都不知道一中的事。

李博林不痛不痒考完高考。那天罗普朗一早出门发现封路,恍然才知道是高考。高中校园一车一车地往外走,拉去考场。送学生的家长里三层外三层,罗普朗远远看着,人头攒动,也不知道哪个是李博林。

高考完李博林很平静,他发挥正常,估计能考个三本。还要去照毕业照,李博林站在狭小的家中对着破衣橱想了半天,还是郑重地穿上罗普朗给他买的据说大品牌的衬衣牛仔裤。

他觉得人生中的灰头土脸的前十几年大概是值一张照片留念的。

至于后来的日子会不会好?也不必在乎。

罗普朗接了个医院打来的电话。他做过几项检查,一直在等结果。金玟正要汇报事情,她和罗锦蓝原来的秘书势同东西两宫。罗普朗碍着罗锦蓝的面子一直留着那位。然而这不是长久之计,金玟和她肯定会走一个。她比金玟性感多了。

金玟严肃地等着罗普朗,罗普朗背对着她走到窗前,没怎么说话,只听那边说了。他挂了手机,经过一阵长久的沉默。金玟随时待命,罗普朗却挥挥手:“出去吧。”

金玟退出去之前,回头看了一眼。罗普朗一直站着,对着大落地窗发呆。就那么一个姿势,她觉得孤零零的。

窦龙溪失踪很久,据说活动去了。乐钟一直没见他,也没表现出想他。罗普朗没带他进总公司,他还经营着列鼎楼。徐泽依旧是大堂经理,倒是出挑很多,女客爱往他身边凑。大家都没什么起色,可也不见得更坏。夏晴结婚没请乐钟,乐钟只当不知道。乐老头出院,估计过两天还得回去。乐老太絮絮叨叨要给乐钟相亲,乐钟不反对。相亲时讲明自己家半死不活的情况,所以没有成功的。乐老太和乐老头凑一起骂现在的女的都不能吃苦,当年她还不是伺候婆婆到送终。真要选能吃苦的乡下村姑,乐老太又看不上,嫌又粗又笨。乐老太一直很有活力,这两天想买新衣服,比比划划嫌穿上去显老,“像老太太”。她还有野心,乐钟还得结婚,还得生孩子,她要看到满地跑的孙子,小孩子的尿布要塞满一屋子。

乐钟基本不发表意见。

他没有发表意见的习惯,没人要听他的意见。他坐在矮凳上,默默地听乐老太抨击现在的女人,回想当年“她那时候”。讲得多了,乐钟在闷热的阳光下昏昏欲睡。乐老太心疼他,让他去睡一觉。乐钟出门,想买包烟。他溜达出去,破旧的小区外面所有的公共设施都晾着被子。走廊,凉亭,体育器材,被单被胎把小区盖满了。中国人最讲究晒床,最讲究健康,所以当然晒得铺天盖地,占公共设施也理直气壮。乐钟看这些发黄发灰的被褥只觉得上面皮屑飘得到处都是。他在这些“生活之气”之间艰难前行,太阳光简直焦灼。他眯着眼,忽然觉得峰峦叠嶂的床单后面走来个人。

一堆错落杂沓的琐琐碎碎里忽然用冷峻的浓墨涂出个人影,突兀得有些惊奇。乍一看还是那样,但其实瘦了很多。眼睛还是亮,看人的眼神似有实质。窦龙溪头发长了不少,一只手夹着烟,舔了舔嘴唇。

“我回来了。发现好像没人期盼我回来……你有没有等我?”

乐钟依旧是没有意见,他早忘了怎么发表意见了。窦龙溪一身轻松,发型也让他柔和不少:“这几个月,有女人没有?”

乐钟伸手拿过他手指间的烟,吸了一口。

窦龙溪拍拍他的肩。哪里来了一阵风,清凉了些。乐钟眯着眼吐出烟雾,窦龙溪就着他的手,随着吸一口。远远看去,无非是两个犯烟瘾的人,将就着凑一起了。

土地的事罗普朗取得阶段性胜利,他这条恶狗撕得别人鲜血淋漓,自己身上也有伤。罗锦蓝当年就是厮杀出来的,他成自然地擅长了。窦龙溪被层层叠叠的打点扒了一层皮,所幸剩点资产,投给他的钱也有了回报的希望,总体来说罗普朗是个好上司好兄弟有价值的好人。罗普朗坐在落地窗前仰着脸打盹,他又几宿没休息好。他仿佛睡着了,又突然醒了。明明是猎猎阳光的午后,他却觉得冷,像是个半夜被冻醒的人,也许做了个美梦,但了无踪迹,只剩冷清清的空气。

李博林在他办公室里,看他醒了,对他笑了笑。他笑得不大真实。

“成绩出来了,苏老师帮我报了个本市的三本,据说不错。”

罗普朗只觉得困。

李博林脸上的笑意更大了点:“我妈根本说不清楚我到底是不是李诗远的儿子,他肯定也怀疑过。他虽然不止我妈一个女人,但他那境况也没得选。我也不去查DNA,也不想知道我到底会不会发病。每一个好点的故事总得留点悬念,有点回味。咱兄弟俩之间的故事完了,就留这么点惦念,看看咱俩到底是个什么下场,你说好不好?”

罗普朗没回答。他终于睡着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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