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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童 下——by陈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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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喉咙发热:“我留了人在家里值守……老关……你赶紧想想有什么可疑之处。”

关临风叹了口气:“你冷静点,我在想办法。”

我感觉到心揪得紧紧地:“麻烦替我找一家信得过的侦探所。”

关临风嗯了声,过了一会儿道:“萧芜,我国情况特殊,侦探不会像电影和小说上写的那么出神入化……这个职业一直是灰色的边缘的,你不要……寄希望太多。”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的,还要麻烦你了。”

挂了电话我又打电话给宁寅:“宁寅,萧恪失踪了,麻烦和萧佑说一下,让他关注一下最近萧仪的动向。”

宁寅一惊:“失踪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多久了?”

我道:“以后再和你解释,麻烦你和萧佑说一声。”

那边手机传过来了萧佑的声音,看来萧佑和他在一起:“小芜?我那天和萧仪翻了脸,他当时说只要我还和小宁在一起,就必须踏上他家的门。”

我心一堵,原来这就是那天忽然当众翻脸的目的?萧佑和宁寅结婚,和萧恪平时关系也好,所以翻脸以后萧佑就难以再接近打探消息了,这就是目的么?我心里隐隐总觉得哪里不对,却一时想不起来。

我赶到会场的时候,博览会已经基本散会了,偌大会场展馆里只有警察和收尾的工作人员,关临风和几个警察在那里,还有萧仪和萧恪的母亲,包括萧恪的姐姐妹妹等等一大家子多赶过来了。

我走过去,瞪着萧仪,眼睛几乎能冒出火来,萧仪居然还能对我点了点头,严肃道:“警方已经调动警力在查了,我已让他们调摄像头在查了,这样大的会议,居然会有人失踪,这必定是让歹徒混了进来,只怕是要绑架勒索,这是大案子,你们放心,警方集中,一定能早日侦破的。”

萧母神情阴郁,抽泣着道:“这孩子是犯了什么了,流年不利……”一边时不时瞪我一眼。

一个警察上来问我道:“请问你是萧恪的什么人?可以和我们去做个笔录说说你了解的情况么?”

我深深吸气道:“我是他儿子……”

一旁萧母已打断道:“他只是养子,而且已经脱离监护关系了!”

警察好奇地看着我们,萧仪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安抚她,一边对警察道:“他从前是我儿子的朋友遗孤,曾经收养过,成年后已经解除了监护关系,前些日子我儿子腿脚出了问题,他念着旧时情分回来照顾我儿子的,这些天也一直住在一起。”说话倒是不偏不倚,可惜我心里一阵一阵地犯恶心,我和那警察往临时征用的办公室走去,还听到萧母在后头悲愤地数落:“就是他克得我们全家不宁……连阿恪都倒霉连连……我早说过这丧门星不该留在身边,命硬……”

萧仪低声安慰他,我胸膛几乎都要爆炸出来,这女人是蠢的么!她的儿子被她身边的老公给害了!她居然还相信那个已经在外有了私生子的薄情寡义的男人!从前我只觉得她目光短浅,庸俗势利,如今才发现愚蠢二字尚不能形容她之可恨,她是没有脑子么?

一个姓罗的中年警察接待了我,问了些问题诸如萧恪平日有没有仇人啊,这些日子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今天出门有没有说过要去哪里,萧恪失踪的时候我在哪里等等,问得很细,看得出警察压力也很大,这样大的外交场合上发生案子,不管怎么样上头压力肯定不小,但是……如果真的是萧恪的父亲做的,他们按绑架的方向去查,肯定会一无所获,又是这样大型的博览会,进出人流量就有上万人,能将萧恪一个大活人送走,这其中必定有安保的配合,他们如果在浩如烟海的进出人上排查,那几乎可以说可以预见到无功而返的结局。

我开口道:“我养父这些天因为父母亲离婚的事情一直很头疼,听说为此还和父母口角了,他父亲在外头有个私生子,一年前他遭遇车祸,双腿瘫痪,他父亲便有扶正私生子的念头,又逼迫他将股份分给那个私生子,那个私生子叫李恒,在z大经济管理学院念书,大三了,你们可以去查一下。”

那个罗警官目光闪了闪,和旁边的人对视了一下,道:“你的意思是?”

我淡淡道:“你们查一下就知道我养父的资产到底有多雄厚了,若是他出事,我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他的所有遗产都将会留给谁?到时候谁得利最大?一年前的车祸,也来的蹊跷。”我不管不顾地引导着警官怀疑他,不管怎么样,能让警方将视线放在萧仪身上,他们会不敢轻举妄动,也许能更保证萧恪的安全,虽然他级别高,却到底不是政府线的,在警察、政府这边的能量有限,我只能靠这个来牵制他,延缓时间了。

我的心痛得无法呼吸,却仍在努力地说着一些萧恪和他父亲的小矛盾,而且大部分都是有据可查的实话……

笔录做完后,我有些急切地问罗警官:“你们今天找人进展如何了?”

罗警官叹了口气道:“人太多了,更糟糕的是整个展馆、会场的场地太大太复杂,监控摄像头并不能覆盖所有的角落,现在正在一边排查监控,一边在寻找他出现在人视线里的最后的时间,接下来你公寓那边,警察也会过去调查一遍,同时守候看有没有绑匪的电话打进来。”

我身体微微发着抖,我几乎十成把握这事就是萧恪的父亲做的,萧恒那天意有所指地讽刺,婚礼时完全不符他性格的突然翻脸。萧恪和他这么多年父子,肯定也觉察到了不对,所以无端端才加强了警备,但是他还是疏忽了,不,是我们都疏忽了,我们都以为遗嘱已经修改过,现在已经不可能还翻脸,拿了好处离了婚,应该就能相安无事互不打扰,万万没想到在离婚的事似乎也谈得很顺利,大家精神都有些松懈的时候,萧父却忽然发难了,怀着捉摸不清的目的,是要伪装成绑匪,勒索一笔巨资给他的小儿子?威胁萧恪修改遗嘱?

不管是哪一桩,大概……不会伤着萧恪吧?我怀着一丝侥幸心理想着。

第77章

我不知道是如何回到公寓的,除了等,我似乎什么都做不了了,警方那边我留了电话,也要了负责的警察的电话,聘请的侦探一听说要跟踪的是什么人,去查了没多久就回来婉言谢绝。保全公司的保镖倒是尽心尽力替我去打听着消息,毕竟作为雇主的萧恪,是在他们手里弄丢的,他们也觉得惭愧吧。

屋里处处都是萧恪的影子和味道,书架上玻璃罐静静候着周末,厨房里我做了一半的菜,还有一半最难打理不容易做好吃的是要留给萧恪回来打理的,洗衣机里已经将洗干净的衣服烘干,用的是萧恪最喜欢的精油香味。这屋子缺了一个人,竟然如此宽大寂寥,令人恐惧。

我一个人缩在了沙发上,将头埋在膝盖里,无声地抽泣起来。

萧恪失踪的第一天,精神疲倦到极点,却总是在意识混乱的时候,被噩梦吓醒,完全没有办法入睡。

萧恪失踪的第二天,我在寝食难安的等待以及无数个电话确认消息中度过,我烦乱地不断拨出电话,打给警察,打给关临风,打给保全公司负责打听消息的保镖,所有的消息都是没有消息。保镖那边说是远远监视着萧宅,萧仪却一直守在家里,似乎真的在等消息一样,他们没办法靠近,萧恒那边也没有去学校,听说已经住进了萧家老宅,以家里有事的缘由请了假。萧佑那边带了宁寅过来看我,表示被萧仪拒之门外,他给我打了一笔款子,说让我统筹调配,也拜托了他认识的警察朋友,全力查案,甚至还找了道上的朋友,可惜没什么线索。

当然不会有什么线索……这是处心积虑的一次绑架,目的不明。

宁寅对我的状况表示了深深担忧,想留下来陪我住,被我赶走了,这样无能难堪丑陋的我,不想被任何人看到。

萧恪失踪的第三天,我开始联系所有我能想到的可能有帮助的人,接到电话的贺云有些意外,但是除了安慰我,似乎也没有什么帮助,只是用他的关系去打听了下案子内情,据说警方那边是受到了很大的压力,但是依然没有线索,这和别人的解释没有什么区别,打给萧恪的舅舅,他倒是对萧仪也有怀疑,但是,没有证据,他很无奈地安慰我,兴许只是破一笔财消灾,至于萧恪的母亲,他们会想办法让她相信萧仪的真面目。

对于萧恪母亲的智商,我不抱指望,多年可悲地寄生在丈夫和儿子身上的生活,让她拥有了荣耀和金钱以及随之而来的高高在上的地位,她舍不得失去这种生活,所以掩耳盗铃一样地相信萧仪的话,深信不疑地希望丈夫和孩子和从前一样没有变化,让她保有那幸福无忧的生活。

这些是萧恪的至亲之人,这些是萧恪曾经为之放弃自己一生所爱的血脉相连之人,他的父亲谋害他,他的母亲只会索取。

而他最爱的人,我,现在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每一步都焦灼,却毫无头绪和方向,相比萧恪的父亲和母亲,我更恨的,是现在这个无能的我。是这个享受了萧恪所有用尽力量来宠溺着保护着的,懦弱无能自私的我,从某个意义来看,萧恒没有说错,失去了萧恪,我的确一无是处。

萧恪失踪的第四天,我拨通了一个电话,那是我父亲当年的朋友刘老,如今身居高位……也在军方,父亲却在政界有着不小的影响力,他一贯喜欢韬光养晦,却在数次风波中屹立不倒,比我父亲是更有政治智慧的人。秘书接了我的电话,却只是客气地问了我的身份,以及记录下了我需要说的话,例行公事的告诉我会转告首长。看起来是一个非常常见的领导从前的故旧之子有事相求的桥段,虽然我告诉他我是林高柳的孙子,林观生的儿子,果然我一直没有等到回电,在之后的电话中,我得到礼貌的答复,首长有空会致电我。

萧恪失踪的第五天,关临风上门来看我,告诉我目前公司还算正常,失踪的事情并没有公开报道,股票稳定,已经咨询过几家萧恪从前有过联系的律师事务所,想知道到底是委托的哪家事务所订的遗嘱,结果得到的答复是客人的隐私不变透漏,只有达到委托人所定下的条件,他们才会公布遗嘱,他甚至连是哪一家事务所有遗嘱都不清楚。关临风叹着气:“这也是萧恪谨慎之处,他担心继承人过早曝光,会不安全……”他目光复杂地看着我,他大概也能猜出来遗产继承者是谁了,然而他到底没说,只说:“你瘦得厉害,还是好好休息吧。”

我哑声道:“你又好到哪里去……你自己去照照镜子吧。”这种时候,我哪怕翻报纸看到哪里有无名男尸,心里都要抽紧出汗。

关临风沉默着,眼皮浮肿,过了很久才道:“我到现在才理解萧恪当年接到观生失踪的消息,连夜赶去哥伦比亚的心情。”

我感觉到心脏瞬间被千万根针刺到,过去种种飞速浮现,浓重的内疚感让我几乎要晕厥过去,我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手心,逼迫自己不能被打倒,萧恪还在等着我去营救。

关临风走之前对我说:“若是这次他能回来,我不会再奢求从他身上得到回应,我只求他,好好活着。”

我喉咙哽咽,一言不发。

我现在才知道我当时眼睁睁地看着他在痛苦的深渊挣扎,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情,这一定是报应,可是上天要报应我,为什么要惩罚他?他的错,不过是和我相爱而已,所以,我真的是……寡情缘,克亲友的命么?

萧恪失踪的第六天,不管哪一方仍然杳无音信,我已经开始失去理智,考虑聘请杀手的可行性。

萧恪失踪的第七天,我再次打电话给罗警官,他闪烁其词了一会儿大概觉得我可怜,终于告诉我:“昨天夜里,听说萧先生被发现晕倒在荒郊,已经被他家人接回就医,因为家属的要求,我们不能对任何人透漏细节,小萧先生,对不住了,说这个只是觉得你确实是真心地在为萧先生担心,但是我们这里受到的压力很大,案子疑点很多……却完全不能按正常的思路查,那边也特别交代不许和你说细节,你还是想办法和萧先生的家属取得联系,想办法去看看他吧……”

我大吃一惊,忙追问萧恪现在的情况以及就医的医院,罗警官却再也不肯说了,挂了电话。

我的手颤抖着,立刻叫了几个保镖跟着我,直接赶去了萧家老宅,却被门口的值勤的哨兵拦住了。在经过通报以后,哨兵依然没有放行,只转告了里头的态度:“首长说了,人已找到,正在全力治疗,叫你不用担心,因为首长夫人不想见你的原因,病人也不想见你,所以希望你先回去。”

我想硬闯,被带去的保镖拉住带走了,他们低声告诉我闯哨有可能直接会被对方逮住短处送去拘留……毫无疑问,我相信萧仪一定做得出来,在这个时候,我不能冲动,反而给萧恪拖后腿,即使恨意磅礴,我只有带着人回家。

我从来没有这样恨过我的无能和弱小。

萧恪到底怎么样了?萧仪放他回来,是他已经做了妥协么?不肯见我,是害怕牵连到我么?在失踪的七天里,他到底受了多少苦?种种可怕的猜想在我的心中揣测,却每一样都不敢想深。

我打电话问萧佑,他依然被列为往来拒绝户,听说的消息同样是萧恪已经回来,正在治疗,没有生命危险。

我不信萧恪会舍得让我这样煎熬,唯一的理由只是他现在依然在受胁迫当中。

关临风那边也是一筹莫展。在这样的场合,我们这些真正关心他的人,反而被血缘这道隔阂,远远隔开。我,算不上是他的家属,我试着打电话给萧维琳,没有接我电话。

这一天深夜,仍然无眠的我接到了萧维琳的电话,她压低了声音,似乎在棉被里给我电话:“小芜……你想办法明天去机场见小叔一面吧……”她的声音颤抖着,几乎是在抽泣:“他们明天就会将他送去美国治疗……小芜,他已经认不出人了……医生已经开出了精神疾病的医学鉴定书……”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因为我已被这骇人听闻的事实给惊呆,萧维琳那边匆匆挂断了电话。

我完全反应不过来,愤怒已经冲晕了我的头脑,汹涌的仇恨充斥了我的胸膛。我以为杀人已经是萧仪最下限的禽兽行为,没想到原来还有更突破下限的举动,竟然当真有如此禽兽——在所有方法都已不能改变儿子的想法,取得儿子的财产,于是导演绑架,将自己的亲生儿子囚禁折磨逼其精神崩溃,就为了一纸精神疾病患者的诊断书,之后萧恪会被作为精神病患者以治疗的名义送出国外,被合法地禁锢在精神病院内,而作为萧恪的直系亲属,他们当之无愧地成为监护人,代管他的所有财产……之后再慢慢转移财产……而萧恪将会在精神病院内度过下半生。

所以这才是萧仪的真正目的,他隐忍多时,假装已经放弃纠缠,假装准备离婚,就为了麻痹萧恪……萧恪如何会想到,自己的父亲,除了要杀自己,还能有如此阴狠毒辣,完全已经丧失人性的举措?谁会想得到?还有那些亲人,萧恪的姐姐妹妹和母亲,她们到底又是怎么想的?她们是怎么漠然的在这样的疑点下,仍然坐视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兄弟被送去精神病院?她们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是蒙在鼓中愚蠢的无辜者,还是利益分享者?甚至……是共谋者?

天太冷了,我全身都发抖起来,泪水不知何时已经疯狂涌出,萧恪……他还好么?他到底在那七天七夜里经受了什么,才会神智混乱到认不出人来被确诊精神疾病?还是被用了什么药物?他还有可能恢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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