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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酷新世界——by九重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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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元首,”他小心翼翼的对自己说,“我可是元首啊。”

雪,愈加肆虐,风,死命喧嚣。他抬头,天空在战机翼翅的翻搅下风崩离析,抛下巨大的阴影,他爹无处不在至死未休的阴影,像追逐落水狗的棍子笼罩着他。

活下来的人依附着他们仅存的包袱和沉重的躯壳,像蒸干了黏液的蜗牛神魂难安毫无目的的四处流窜,想找个安全的人依偎,可没有什么人能够保护他们,想找个完整的地方寄居,可所有的建筑都已粉碎。

在这最后一个深冬,有什么东西,所有的东西,所有的人,注定要破碎,一次次无望的寻觅和毁灭中一个新的世界开始萌芽,而这个新的世界注定了要一如既往的残酷和腐败。

元首恍惚的觉得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可好像又不是。他只是一个再渺小不过的人,可能连一个平凡人都够不上,生活的乐趣,爱和恨的权力,那些凡人能够牢牢握在手里的东西,是微茫的浮草荧光,太美好,也太脆弱,而他的气力又是异乎寻常的大,想要抓住,可到了手里,全都碎了。

巷战还在持续,战斗机不分敌我的日夜轰炸,美军的战机在市政广场上空投下一颗炸弹。美国人反了。说实话他很钦佩埃里克森做决断的方式和能力,一旦时间局限了战争,新的盟友就随时可以呼之欲出。这片小小的世界,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一块蛋糕,而中央军只是罩在蛋糕外面的玻璃罩子。打破一只玻璃罩子远比解决一场无法预料后果的争执要简单多了。漫长的圆桌争端的最终后果,就只有蛋糕在玻璃罩子里慢慢腐烂。

他们以为搞明白化学式只是或早或晚的事儿,人总是乐意相信自己的智慧。这点小聪明怎么让他们爬上去,就会怎么让人摔下来,又有谁会知道呢。

元首觉得困了,用手挡了半张脸,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房门忽然一开,白驹闪了进来:“打进府里来了!”

元首泪汪汪的拔起脑袋,觉得无关紧要:“慌什么,打出去不就行了么。”

“可这些人……”白驹咽下一口唾沫,“不是人。”

元首反应了一会:“哦,苏联实验室里的家伙都跑进来了么?”

白驹把两只手揣在袖口里,摇了摇头:“是傀儡。”

元首脑袋里转了一转,起身从抽屉里找出一把枪,径直朝门外走。“我去。”

白驹紧紧跟着,叫了声:“乌鸦……”

元首愣了愣,他是第一回听白驹这么叫他,“这种关头,我又不会白白送死。你让人准备两支高压水管。”

大堂里死伤无数,遍地横尸,一半党卫兵,一半是傀儡。更多的傀儡源源不断从每个出入口涌入。

那些人举手,瞄准,射击。

没有感情的动作,没有生气的脸,很精准的子弹。

元首高高的站在台阶上,半个身体潜匿在吊灯投下来的阴影里。他抬了抬手。

扶手两旁的高压水管里唰的喷出两股强劲的水,傀儡本是沙石糊成的人形,被水一浇,一分分萎缩下去,枪支像熟透了的畸形瓜掉了一地。

元首在暗处笑了笑,笑得不大自信,倒有点侥幸的意味。这些傀儡只会攻击,却没多少灵性,凭鬼爷的本事,要不是时间紧促,是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粗制滥造的玩意儿的。

他对着洞开的大门提高了嗓门:“鬼爷,躲了这么多年,也该出来让我看看了!”

话音刚落,很远的地方传来了很长很尖的笑声,像炼狱里的妖魔。

笑完之后,门洞里果然现出了一个人形,青袍,布鞋,还有煞白的一张脸。

很戏剧化的出场,却没有舞台上那些漂亮的对话。鬼爷手腕转了转,从怀里甩出一把扇子,扇子里面是加了机关的,豁桹桹飞驰而去,等乌鸦稍微看清了一些,才发现边上都长了钢刺。他也动了动手,送出三发子弹,子弹像三颗饱满的水珠子沿着扇面弹起来掉在了地上,扇面上没有孔,只是扭转了方向,又回到了鬼爷手里。

元首打出更多的子弹。滚烫的钢珠在耳旁擦出高热,鬼爷埋下半个身体,几个回落,就逼到了眼前。这点距离,新式手枪和老派转轮取得了相同的杀伤力,元首对准脑门果断的扣下扳机,鬼爷只拿扇子挡了半边脸,扇骨吸住子弹,扇面浅浅的压下去,光粼粼的照见他粉白的额头,和两条触目惊心的眉毛。

元首恍惚了一下,好像有嗡的一声,肩胛骨穿进了一颗子弹,血在夜里流淌着,黑如石油,只有黑到极点的地方,才稍许看出些红色。

元首后退两步,被年迈的管家护在了身后。鬼爷抿一抿嘴,让扇子在两人跟前转了个来回,等所有人反应过来,他已消失在楼梯深处,迅捷的像一只精壮的猎豹。

元首回了回神,立刻推开白驹,抢步上楼;“这两个人,出了门就别留活口!”

他还是低估了老头的速度。

一堆人冲进卧室时,鬼爷背着骨头蹲在窗棂上,像一只灵巧的猫头鹰,飘飘拽拽的翻了下去。

卧室在两楼,不是很高的位置,所有不出十秒钟的时间,从窗口跳下来的党卫兵和广场上的巡逻兵会成一股,子弹针一般织罗起来,铺天卷地,笼住了两人。

鬼爷反了反身,把骨头用两臂夹着,往前一直跑了十来米,中了两枪后,他丢下人,取出扇子在身前翻了一匝半。扇面辘辘转动起来,形成一轮浑圆的盾牌,等再次落进手里,扇骨上吸满了苍蝇似的子弹头。

他叱咤一声,旋即将铁扇向前一抄,扇子豁然绽开来,光滑的绸面上有大团的梅花,像从苍蝇身上榨出来的模糊的血液,扇子周转间,像吃饱了钱币的老虎机,一个劲儿的吐出子弹。前排二十来个人应声倒地,而更多的人踩着那死的伤的,继续重复乏味的射击动作。

只有乌鸦的身体是活的,眼睛里是亮的,因为愤怒,因为贪婪,因为欲望。

鬼爷觉得这场面似曾相识,乌鸦就像年轻时的他,自己留不住的东西,宁可他灰飞烟灭。不是因为霸道,却是能够的得到的太少,他,他们,不想一无所有。

一颗子弹穿透胸膛,更多子弹如同寻找蜂后的跟班接连射入他的身,他的肉。

求生的冲动和含义远远超越了感官的刺激,他感觉不到痛,而骨头慢慢醒转,这个活了二十多岁还什么都不知道的傻瓜团在地上,一声声叫他父亲,又让他觉得苦。

敌人潮水一般汹涌,他劈手削下几颗头颅,捡起散落在雪地上的两把枪,向穿着军服的狼群扫射。“别这么叫我!”他向他吼,“我不配!”

天上战机分作两波,绕开元首府向很远的地方飞去。云雾打散开来,留出几点星辰,一只只小小的眼睛挂着泪水,一闪又一闪,接着云雾又去了半片,天空皓洁,海一般深邃而寂寞,这夜晚,可能是最后一个夜晚,居然出现了圆圆的月亮,白月光,通天彻地。

他眼前晃了一晃,远远的废墟尽头传来一阵喧响。充斥着喘息和吼叫的暗地,被两盏刺黄的车灯照亮。

周蝎他还是来了,他经过他们,提起骨头丢进后座,顺势掐住了鬼爷的胳膊,往身上带。鬼爷咬了咬牙,用枪管扫开他伸来的手:“你快走!能活几个算几个!”

周蝎的手放下去,又抓上来,然而车还是开了出去,他又重重捏了他一把,终于还是松开了。

摩托消失在路的尽头,路那样的长,仿佛能去到天涯一端。他放下枪,放下扇,放下了背负着的所有,对刽子手坦然的举起了双手。

时光荏苒。

来过的都去了,去了的也再留不住。

能够挽回的他错失了机会,曾经拥有的在手心里化作灰烬。

他在某个地方,带着自己的选择倒了下去。

他走的时候,有月光。天和地,那样宽阔。

……

its harder starting over than never to have changed

29.

小林在城墙下给他们留出一个入口,摩托驶入的瞬间,一块巨石从天而降,堵住了最后的通道。

小林在指挥部一张地图后面潦草的打了个招呼。他身穿着墨绿军装,右手袖章上有一颗红星。微弱的烛光下,周蝎发现他的头发好像白了,仔细一瞧,原来是墙上迸下来的灰。

骨头还很虚弱,他们给他找了张床,他躺了会,很快坐了起来,冷静的问道:“乌鸦呢?”

小林叼着一根麦秆,看了看周蝎,有看了看他;“逃进天巢去了。”

骨头把两只脚放在地上,手托着床沿想了会说;“你们要当心,天巢是一座飞船,一旦到了天上……”他没再说下去,好像在挑拣字眼。

小林一只眼眯着,不着边际的问了句:“索城的人,早就死绝了吧?”

骨头;“土生土长的索城人从天巢降临的那会就死了,我们祖先原以为这是片荒地,结果上面还住了不少人呢。这可这么办——当然是有办法的,他们还很野蛮,很弱,先民首领就以猎杀卑劣种族的名号,将他们统统杀光。与此同时,饥荒雪灾纷沓而至,先民刚安定下来就几乎遭遇灭顶之灾,海水吞没了三分之二的土地,所以我们脚下的这片地方,不过是原先的一小块,为了容纳那些人,当时的情景和现在差不了几——从一定程度上讲——自相残杀优胜劣汰,可水还是一个劲涨上来……”他有点累,稍稍吁了口气,“可能是首领良心难安吧,原住民的尸骨被安葬在禁山上,天巢也从此深埋于地下,不再面世了。水灾这才停止,我们一代代活了下去。所以反抗奴隶主开荒拓土这些根本就不存在,是个屁话。”

小林哧的吐出半截麦秆:“你是从哪儿知道的。”

骨头笑笑:“天巢里还有一本《天破》,是原住民留下来的,后来天巢里的占卜师又续了两本书,《天破以后》,讲的是禁山里的这些东西,原住民的尸骨,红丝绒,地下的天巢……还有本《天破》,就是民间流转的那本。”

“原来那本最后都说了什么?”

骨头摇了摇头,头发垂下来,他把头发搁在耳朵后面:“原住民的书和我们常见的不同,是一个滚筒,所以水淹索称之后又回到了异族入侵,一切都回到了原点,嘻……”他忽然的笑了出来,“我们都逃不掉的。”

周蝎插不进话,往他身旁坐下,犹豫的探出一只手来,放在他腰上。骨头本能的往后退了一下,他还是有点怕他。周蝎却更紧的抱住她,全然不顾小林在一旁两眼发绿,鼻尖放在他脸边厮磨:“不会的,我们一起逃出去,只要不留下来……你跟着我……我们全错了。”又抬眼盯着小林,“对吧?你们缺人种地,我们这儿的人还是会种地的。

小林气的蹭的从桌子后面跳起来:“对对对,你们两个必须打发到海南去,我不要再看见你们!”

突如其来的温存让骨头没了方向,他求他:“我是该死,你不要再这么折腾我了,我怕……”

周蝎叹了口气,骨头理应知道的东西太多了,然而真相和谎言,他不知道哪个会更伤人。“鬼爷都跟我说了,过去的事……”又叹了口气,“你要我,我也要你,还有什么比这更要紧。”

骨头低下了头。可我不要你了,谁都不要。

已是黎明,雪下个不住,东方却有一轮旭日升起,如同摁在黑布上的一块灼痕。

决战了。

走出指挥部,空气里满是焦灼的气味,周蝎登上墙头看了一眼,破碎的新月闪电旗从政厅上空飘落,旗杆上插着一颗头颅。

鬼爷的头颅。

他抹了抹眼睛,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下来对骨头说:“别去上面,挺危险的。”

太阳很大,世界很黑,照明弹红红的在天上烧,照不见几多活口。苟活下来的集体仰着脸,煞白的面皮上镀了层金光,像一只只虚浮的烂橘子。

骨头他站在很远的位置,像一尊幸免于难的石像屹立于肆虐的风沙之中,他说:“我要走了。”

“去哪儿?”周蝎逼上去一步,他就连退了三步:“你管不着。”

周蝎站住了脚,他磕巴着嘴,想不通;“才出来,你能去哪儿?”

海水已经淹进了城墙,越涨越高,唯一没有夷为平地的禁山岌岌可危。

骨头看着他,忽然想起一个人来,那个藐视了他一辈子,捉弄了他一辈子的男人,他觉得自己和他一样,也有点儿滥情,凡是对他好的,他都喜欢,都想对他们好……他露出了水仙惯有的笑容,怜悯,漂亮,但没有内容的空泛的微笑:“我厌了,我厌倦了被你们像牲口一样运来云去,很多东西,一些人,我不是不能守住,而是……他们太廉价。”

说完他就走。

周蝎一路追着他,平常骨头都会跑得比他慢些,因为想被追上,可这次他跑得飞快,快得像是在逃跑。

周蝎心眼子里拧了一下,两腿都软了下来,让小林三两把扯进了机舱。他听见螺旋桨在头上转,发出很大的声音。他到了天上,天上还在下炸弹,沿着不成形的街道,咄咄的在旧的坑上打出新的窟窿。

他失去了他。

中央军大多跟随元首去了天巢,散落在外面的早已溃不成军,他们和百姓一样在逃命,可禁山眼见要保不住了,原来的盟友只有靠赶尽杀绝来一解心头之恨。

30.

自从住进了元首府,乌鸦很少再往天巢跑,反正横竖由老爹打理,用不着他多操心。可如今水仙被人捏爆了脑袋瓜,天巢里群蛇无主,他就不得不三番两次回来安排大小事宜。

天巢其实挺无趣的,乌鸦从小就想着要逃出去,逃出去之后呢?他可以找个女人,开片小店,凭他的身体应该还可以生一堆孩子。

十四岁时他第一次杀人,杀完人之后他独自在最繁华的街道上踟蹰。爹为了让他快点回去,没给一分零花钱,所以那些好吃好玩的东西,他也只能看看而已。这个让他肖想成痴的花花世界给他的第一印象,居然是有点滑稽。街上很脏,很乱,也很拥挤。行人都像游乐场里的孩子,吃着油腻腻的食物还一个劲儿傻笑。临街搭了几个小舞台,有扮小丑的,玩杂耍的,卖唱的,还有行骗卖假药的,要是兜里有钱,他一定会给那行骗的,因为他演得最卖力却赚得最少。

上任后他在外面接连呆了好几年,水仙五十岁生日的时候他回去了一趟,只住了一个晚上就觉得不自在。晚上他睡在原来那张床上,不知怎么就觉得有点儿挤,更难受的是,夜晚的时间好像延长了。那时他才蓦然明白过来,他已经算不上天巢里的人了。他看惯了办公室窗外的日落星辰,闻惯了雨后梧桐树潮湿的气味,听惯了政厅广场上震天的军号声和欢呼声,习惯了舞会上踢踢跶跶的脚步和女人窸窸窣窣的裙摆,他吃各种美食和美酒,在国家剧院的包厢里欣赏最优秀的演出,在床上干最漂亮的男人和女人,在会议桌上发号施令,把那群唯唯诺诺的议员幕僚逼得面红耳赤口敞舌干。

天巢里事多,每趟回来都要呆上两天,白驹劝他搬去水仙的书房,他进屋看了看,又出来了。他被水仙的洁癖给吓跑了。水仙喜欢把任何东西都清理得很干净,除了办公的东西之外,一样也不许留在屋里。所以他干两天的活水仙半天就能解决——他桌上放了太多没用的玩意儿,蜡笔,青蛙头橡皮,运动会留下来的小棋子,小口哨。开会的时候他会偷偷夹带彩色绘图笔和橡皮,其他人争得拍桌掀凳,他就往小本子里画小鸡,每只鸡代表一个议员,所以这些鸡的脑门上都有对话框,它们都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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