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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城 中——by且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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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付云中自己而言,他更喜欢飞声与重霄身上这类,不算极高的高阶衣饰,华贵得够低调,低调得够漂亮。黑里嵌着白,白里绣着银,往云墟城里随便挑个山崖往上一站,风一吹,再光一照,飘飘洒洒,锃亮锃亮,跟神仙下凡似的。

此时重霄凌空而下,墨色外纱飘扬空中,露出里头雪白衣袍,衬着那张脸,就更好看得神仙似的了。

但付云中无比明白——要是他在看着眼前这个眸带愠怒的神仙发呆,他自己也好去做神仙了!

手脚比脑袋快,重霄未落地,付云中足尖一点,已倒退一步。

重霄掌风未至,付云中侧身一避,堪堪躲开一击。

躲闪之间,重霄动作愈加飘灵迅捷,付云中苦不堪言。

付云中忍不住想,幸好小时候和重山一起将身体不好的重霄当女孩儿似的护着,隔三差五切磋武艺也是逼着重霄锻炼身体,虽彼此都与当年不可同日而语,但至少对重霄的习惯路数还是信手拈来。

也幸好重霄是来拜见礼尊,并未携带兵器,更幸好众人忙于他事,小院里只剩个重霄,而重霄似想要暗中生擒可疑人物,并未开口呼喊,若不然单一个重霄,都能缠着付云中八百年甩不掉,何况如今云墟精锐齐集于此,天下谁人敢以一人之力相抗?

可哪怕如此,付云中要如何脱身?脱了身,要如何及时混入云墟弟子之中?脱不了身,又要如何解释破布蒙面浑身可疑藏身于此?

重霄见来敌武功深不可测,攻势更猛,步步紧逼。

付云中本就是半猜半测勉强躲过,这会儿更是险象环生。

被重霄逼入阴仄死角,一挪,差些脑袋磕在身边墙上,一退,差些一脚踩空摔一跤,一转身,差些一鼻子扣在挂在墙上不知多少年的大铁锅上。

付云中惊得一哆嗦。还好擦了一鼻子灰地贴身避过,不然真得顶着锅盖被小师弟暴揍了。

正庆幸,只听脑后细声,回头时正见着被他碰到的铁锅颤了几颤,与墙壁擦出咕咕闷声,滑脱铁钩!

付云中大惊,眼疾手快,赶紧抢步扶好。

要真叫这么大只铁锅子落了地,跟个人在这儿扯着嗓门喊来人没啥区别了。

扶稳铁锅,付云中却只更惊!

他忘了,还有个极少出手,武功却绝不比云墟几个顶尖高手差多少的小师弟在!

重霄白皙纤长,病弱似的指尖此刻只余精干凌厉,路数急转,直冲空门而至,候着付云中送上门去!

付云中应急当下,一时大意,手腕使力,将手中方端稳的大铁锅“吭”地一声闷在了墙壁上!

这么一声,不大也不小,叫两人都愣了一愣。

两人境地,本也只得这么一愣,或说一顿。

却又紧接着一顿。

因为随着这一声“吭”,从屋里头传来软绵绵,慢悠悠,有气无力,偏还带些兴致的另一声“咦?”

屋里头,只有一个人。一个老头。

听见这一声,两人是真一愣。

付云中愣着,估摸着是被吓到了,也跟着轻轻“啊!”出了一声,随即猛地住口。

屋里头静听动静似的,随之又是一声老头儿隔着墙壁的“哎?”

付云中猛地看向重霄。

而重霄拿“有你这么傻的刺客吗”的眼神瞟了付云中一眼,攻势转瞬再起!

付云中这会儿是真不管了。

他管不了了。

他撒腿就跑!

急退、急转、急冲,光明正大冲出暗角,直冲向老头儿的房门!

——要是屋里老头儿喊一声“救命”或者“来人”,付云中八百辈子都别想全身而退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趁着慢半拍的老头儿没来得及喊,扑进去扯了破布告诉老头儿他不是刺客,他是付云中。

至于之后怎么解释,水到渠成,现在没空操心。

可付云中刚一脚踩在窗户外的石板上,全身刚被日头烤得些微冒汗,他就真不用操心了。

因为他忽又听见屋里老头儿慢悠悠的一声:“……这小草儿果然可爱得紧!”

付云中脑门一紧,嘴角一抽,斜眼一望,正望见身侧几近虚掩的窗户里头,老人背身而立,专注赏花。

咦,哎,这小草儿果然可爱得紧。

付云中想,这老头儿也果然可爱得紧。可爱得叫人想一头撞死他。

付云中自然也没那个功夫去撞。这一次,他总算记得,身后还有个缠着他八百年甩不掉的重霄!

苦笑,回身。

回身之前,已然出手。

未曾出手,已然隐隐带起龙吟之声!

付云中不专武学,略显瘦削的手腕、手掌、手指,直至连筋续脉的分毫皮肤,都似在刹那碎成粉屑,旋即凝成钢铁。

银白剑气,直冲重霄面门!

恰见得重霄同时同刻抬臂,出手。

极然相似的两道银白,交错而过,直逼对方颈项要害。

只这一瞬间。

一瞬间,两人剑气同时醇厚浑圆,化作龙吟。放眼云墟,能做到的,不过几人。

一瞬间,颊上破布被剑气掀去,露出付云中风尘仆仆,容色却淡然的面孔。

付云中知,只能叫重霄掀开这破布,才能了结这场缠斗。

他已了结了。在破布离面刹那,贴在重霄颈侧的指尖已悄然停顿。

重霄却不。

一瞬间,重霄指尖剑芒陡而转蓝,自付云中颈侧激芒一跃,划出月华一弯!

皮肤撕裂的闷声。

付云中震然,怔然。

他略显呆滞地看着重霄算得近在咫尺的眸子。

他知道,重霄在破布掀去的一刹,已看清了付云中,认出了付云中。却不曾住手。

彼一刹那,付云中亦看清重霄突转冷清的眸底,无动于衷中一丝丝自责懊恼般的痛。

是因了数个时辰前方回忆过一遍么,猛然又叫付云中想起,十二年前为救重明幼鸟,而受男子一剑时,男子剑指长空,再苦笑、怜惜、无奈,亦不剩丁点的不忍心。

付云中忽然想,男子当年的目光里,原就是这般,无动于衷中一丝丝自责懊恼般的痛。

为难解的迷局,还是为自己的无能。

付云中不明白。

当年的他不明白,如今的他也不明白。

他只知道,此时此地,同样目光的重霄,用的是杀招!

多少次,付云中用凌厉的试探来警戒飞声,就是为的让飞声不至于不明不白死在自己的疏忽里。

而现下,重霄轻而易举,便能在付云中愣怔的疏忽里,取下付云中的首级!

第五十八章

重霄却也停手了。

指尖堪堪停在付云中颈侧。

碰触都未。不过剑气一划。

骤而清晰的磅礴心跳声中,付云中终于省起颈项尖锐而细长的疼痛,和自疼痛处汇成一线,静静滑落的灼热液体,以及停顿在颈侧极近处,重霄指节间稳稳跳动的温暖脉搏。

付云中看着重霄。

重霄的目光却已转向两人身侧,几近虚掩的窗户里头,背身而立,专注赏花的老人。

付云中没有动。继续看着重霄。

直到重霄顿了顿,垂眸,再顿了顿,终于看回付云中。细细看了眼付云中颈上伤口,歉然一笑。

付云中明白,重霄方才一招,停得比他慢了一拍,究竟仍是试探。

与自己方才做的原是一样。

不再掩饰,发动剑气一刻,便是付云中故意自曝身份。

自曝了身份,才能放心故意让重霄靠近,放心故意留了空门让重霄揭去破布,放心在破布被揭后及时收手。

而重霄却更是在付云中面前无所顾忌地幽蓝了指尖剑芒,分明看清认出了付云中却不曾住手,又在叫付云中见血之后悠悠收手,对着付云中,歉然一笑。

诚挚得照样清清白白,干干净净。

本就停在付云中颈侧极近处的指尖还小心翼翼地贴了贴伤口附近,似在心疼地说,疼么。

付云中只得苦笑了。

他想,重霄试探得比他深,比他狠,比他险绝。

若有必要,重霄会不会不吝于先割下他半个头颅,以达目的,反正事后接回去就成了。

但这试的,又是什么?

付云中没有回头。一墙之隔的老头耳背,浑然不觉外头闹腾,依旧自娱自乐。

付云中想起,重霄是主动请缨,单枪匹马,分入凌峰带队、简直龙潭虎穴的第二队。

付云中又想起,云墟城外,斑驳夜雨中,白皙若雪,眉目如画的人自三十二骨青纸伞下缓缓出声,要他付云中尽量孤身一人。

简直要让付云中以为,戏台的刺客,突来的沙匪,又或者眼前人也只是利用了那所有的人,和一个付云中,只为来看一看,试一试,探一探,若付云中与重霄有难,墙里头的老人家会有何反应。

就结果而言,重霄出乎意料地并未在第二队遇上麻烦,而即便付云中遇险,甚而与他就在老人窗户外头自相残杀,老人家什么反应都没有。

所以重霄动了怒。哪怕眸光一片清静。才有了那一丝自责懊恼。

所以重霄让付云中见了血。

而哪怕见了血,老人家还是什么反应也没有。

付云中这才发觉,重霄的眸子,原不是清溪流水,而是古渊深潭。

只是这古渊深潭沉淀得已没了颜色。映照的,不过是青天白云,悠悠苍狗。

才成了清清白白,干干净净。连波光粼粼都忘却在长空另一头。

付云中的眸子却突地染了波光。

因为重霄就这么拿指尖小心翼翼贴了贴付云中颈项伤口,弯腰,凑近,开口,替付云中吮去颈上血痕。

付云中几乎不经意一颤。

唇齿热度,舌尖触觉,伤口刺痛,搅和一处。

像极两只同窝而出,失了依凭,荒野中相依为命,互舔伤口的兽。

轻柔细致。

一下,一下。

不知怎的,付云中忽无声笑了。

这一笑,浑身憋着抖,引得重霄都抬了头。

付云中还在无声笑。

看着重霄,眼底便多了许多怀念般又带了些取笑的温柔。

都是在重霄几岁的时候呢。付云中不是没替重霄洗过脸,搓过泥,揉过脚,包过伤,舔过血。

付云中想,重霄果是认出他了的。

不但认出了付云中,也认出了重明。

这才对付云中龙吟而来的剑气无动于衷,才愿意为付云中吮去血痕。

付云中想着,又皱眉无声叹了。

虽说感动,但此刻的付云中是真的风尘仆仆。满头满脸满身的黄沙,又跑了晒了打出了一脑门汗,混在颈项黄沙里头,连付云中自己都觉着脏兮兮,满心替小仙子似的小师弟不值起来。

自好小好小的时候起,便白皙若雪,眉目如画,小仙子似的小师弟。

说还不好说。

个么只好傻笑了。

也不是,全然没有涟漪的。

重霄看着又笑又叹的付云中,不知看没看出来付云中在想什么,也只是又微笑了。

本就搭在付云中脑后的指尖抚了抚付云中颊侧,道了一句:“抱歉。”

声音极轻。也就两人之间的耳语。

被这般的人看着,这般的笑对着,心中再有猜度,都好似自作多情。

付云中又觉得,他什么都不明白了。

还什么都不明白,也都无所谓了。

说完那一句,重霄便转身,走了。

而屋里头背身而立,专注赏花的老人,终于传出一句:“外头的,谁呀?”

付云中也终于回头,对着窗户,笑道:“我。”

老人赏的,真不能算花。

手里一株拿碗临时作了花盆,载上的碧绿碧绿的小绿珠子,名唤翡翠珠。

云墟人都晓得,老人最喜欢这些野生野长,生生不息的小东西了,哪怕不好看。何况这翡翠珠一串绿铃铛似的小巧可爱。

付云中也不急,就听着老人絮絮叨叨,在那儿念着花儿草儿的,半天没问到付云中跟着的第一队是出了什么事。

好久了,付云中酸溜溜地摸了一把鼻子,发现自锅底擦来的黑灰还在,赶紧又擦了几把,才长长叹息:“哎,您就光惦记着您的花草,也不来关心关心我,我可是刚大难不死啊!”

礼尊戳了戳手中野草,看着颤悠悠小绿珠子笑了:“怕啥,祸害遗千年,你死不了。”

付云中哈哈笑。

礼尊这才回头,上上下下看了看付云中,确定祸害神魂俱在,四肢健全,又看回了小草:“出事的时候,怕吗。”

付云中一愣。

这般平常、淡然的口吻与话语,随口而出般,叫听着的付云中都没做好准备。

连个问句都不似。

倒也的确不必是个问句。

生死关头,是个还没疯的人,都得怕。

不说其他,就说付云中坐不上巨鸟颈项,总算顺利地指挥巨鸟将他叼到绿洲附近。悬在高空,呼呼冷风中睁不开眼,睁了一线眼睛一看底下,还不如不看时,心就一直吊在嗓子口下不去。

礼尊也不等付云中答,自顾道:“还会怕,就好。”

付云中看向礼尊。

礼尊还没换下一身极其隆重的全墨绣金礼服,此时缓缓坐入身旁早已备下的舒软座椅中,继续逗弄手中绿珠:“还会恐惧,就还能往前走。最深的恐惧,才能点燃最纯粹激烈的愤怒、悲伤、怨恨、勇猛、坚毅,乃至公平、澄明。也才能感同身受,真正去体谅你所保护的人,和想要将你杀戮,或为你所杀戮的人。”

付云中半哼半笑:“体谅又有什么用。就算体谅了他人的想法,又有几个人会改变自己的做法。顶多是认为对方想得也有道理,但自己想得更有道理罢了。”

“云中说话,还是这般一针见血哪……所以我喜欢找你说话,能让我想起少年时候,和老禅师们在树下辩机锋的时候。”老人面带倦容,精神却还健硕,依然慢半拍地哈、哈、哈笑,“但我总觉得呢,人活着会痛苦,许多时候不是因为对现状太不满,而是因为不曾放弃追求。那就不要放弃好了。只要还在往前走,迟早有一天,不必放弃也可以的。”

付云中听得懵懂。

“苦过的人,才不怕苦,才不愿他在乎的人苦。脏过的人,才不怕脏,才愿代替他在乎的人脏。”说着,礼尊慢悠悠地回头,平稳安宁地看进付云中的双眼,道,“云中啊,我只想尽量多给你,给你们一些时间,让你们体会些平凡的好,也让你们走上该走上的道路。或许这样,你们才能明白,究竟哪一条路,才是你们真心想要的。”

第五十九章

付云中皱眉。

身着云墟最为尊贵的全墨绣金礼服,陷在陈旧座椅里头自不可与城中相论的简朴软垫中,老人看去仍是分外适当,分外和谐,仿佛真的是尊清贫为乐,一路化缘,从中土跋山涉水而来,瘦得没了肚子的弥勒菩萨,微笑:“放弃,还是不放弃。放弃什么,不放弃什么。只要是你真心想要的,就好了。说到底,咱们也不过就是一个个还有着七情六欲的凡人罢了。”

付云中听到最后,总算能肯定地点了点头,笑道:“……不是每个人都能和剑尊一般,真和神仙似的。”

这句话实在。即便在百姓看来,全云墟的人都和神仙似的,但若说里头最像神仙的,定是剑尊凌霄无疑,连重霄都没得比。

可听见这句,老人面上的微笑反而收了收。

想了想,叹了叹,老人看向窗外。

自然不是面向院子,几乎虚掩的那扇。而是另一头小窗,背风大开,框了整扇的蓝天黄沙,煌煌夕阳。

老人慢慢道:“就算是神仙,应也不是没有七情六欲,而只是更为超脱,不为所动罢了。否则——莫非神仙们都是缺心眼的么?”

付云中一噎,噗地笑了。

老人继续正正经经地说着:“凌霄师妹啊……若说她是人间最像仙人的女子,她又何尝不是天上最像凡人的仙子呢。”

付云中不答,静静听。

一时之间,听着老人玩笑般轻盈的口吻,看着老人眼底澄澈而沉重的情愫,付云中忽想,飞声一本正经逗乐人的本事,怕就是和老人学的;重霄一身清白干净里所向披靡的坦率澄明,怕也是和老人学的。可老人一肩沉甸甸担负了数十年的谜团和谜底,又能转交给谁?他付云中,又能探出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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