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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棘之冠 上——by罐罐irradi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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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麦尔看我这个样子,他威严粗糙的脸也顿时舒缓了许多:“拉结尔,天使里你不仅呆,而且婆婆妈妈也属你第一了,你是说你爱慕米迦勒的事吗?”

我泪眼婆娑地望着他:“你怎么知道的。”

“你这家伙,这事我们上位的天使都知道了,你以为当初只有神一个去看望你吗?我们都在场呢!都听见你这么说话。若是神想要让你死,祂必然不让拉斐尔救活你了。我还问神,要不要将你扔进火湖里,祂却摇头转身走了。神不是已经默许你们可以在一起了吗?”

听了这话,我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路西法忽然高声对凡基尔喊话:“凡基尔,河边有一只母羊,一只公羊。母羊和公羊斗角,母羊敌不过,但那得胜的,必然不能坚固,它必要死。你岂不是知道吗?人戴着宝冠作王的,比得上戴荆棘做王的吗?”

凡基尔痛苦不已,似乎没能把话听进去。

我忽然想起神对他的宣判,便跑去凡基尔身边,凡基尔一把拉住我的手说:“拉结尔,救救我。真的……真的不是我……做的,我……什么……什么都……不知道。”我看他痛苦不堪的样子就觉得这件事更是蹊跷。

我虽然知道他因为也是有大力气,恐怕心里对米迦勒做大军长不满,但他就算是真嫉妒米迦勒,也不会出此下策。那是一把杀不了米迦勒的剑,却会要了他自己的命。就算米迦勒死了,他不是也跑不了吗?

我转而对拉贵尔监护说:“神说,只要我给他宽恕,他就能留在天国吗?”

拉贵尔看了看我,说:“确实有这话。”

“那我宽恕他。”

这话一出,众天使都沸腾起来,“这罪人竟得宽恕!”“这罪人竟得宽恕!”我听到他们纷纷这样说。

凡基尔朝我下跪,吻我的脚趾,泪流满面。

路西法朝拉贵尔喊话:“放了他。”

拉贵尔听了以后,一挥手,银色的锁链就从他身体里收了回来,但因为要从他身体里再钻出一次,凡基尔痛得昏了过去。

路西法就过来对我说:“拉结尔,你觉得可能是谁做了这事呢?”

我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我觉得不是凡基尔。”

“你这样相信他,真的好吗?”虽然路西法在问我,但我觉得他的语气倒是非常肯定。

“他以前的确对我不尊敬,这次也伤了我,但这些事情都不能随随便便下结论,路西法殿下也应该是这么认为的吧。”

“神也是这么认为的,而且祂和我都知道,你必然会宽恕凡基尔。不过,如果这件事情不是凡基尔做的,那么恐怕,我们所有人,都要卷入一个更大的麻烦之中了。”

我虽然不明白路西法殿下是什么意思,不过看他从来没有过的忧虑神色,我觉得,马上就会有大事发生了。

第十一章:天梯

我的罪孽和罪过有多少呢?求你叫我知道我的过犯和罪愆。

……——《圣经·旧约·约伯记》

凡天使里,或做了谬事的,在地下还没有地狱时,有三种训诫。行事有差错的,如上位天使交代的事,未能及时完成的、做的不完善的;素日里说话不谨慎的;在主眼前站位站错的;颂词唱错的;无端发火的而行不和睦事的。除此之外,还有种种禁令、规条,凡犯了这类事的,是要行“圣事训诫”。上位的天使,要召唤犯错的天使,厉声警告、训诫,犯错的天使要被禁闭,并连续七日,不间断地吟诵赞美主的颂歌,方才能算训诫完毕。

二来,行事有大谬的,如无意间说了不敬神的话,嫉妒其他天使,主交代的事做得不完善的,做了出离天国可做的事的(我以为,那日米迦勒和萨麦尔摘走园中果子的事就是这类)。如此这般诸多谬事,都是算作行事有大谬者。这类天使要受“律法训诫”,就是要受刑,到训诫天使卡麦尔受处罚:嘴出谬语的受掌掴、身行谬事的受鞭笞、眼行不洁的(即偷窥别的天使)要烧目(用硫磺火烧瞎眼睛)、耳行不正的(即偷听上位天使或主和别的天使私密的话)要刺穿双耳、足行不洁的(即去了不该去的地方,主禁止去的地方)要剜去膝盖骨。因犯错大小,受苦痛的时日也有各种长短,长的可达千年以上,短的不过数日。等到刑期满足,就要恢复身体,消除苦痛。但若是上位天使犯了过错,就不能再享有原先的位分,只能从普通的天使做起。故而在刑期满足之时,还要受砍掉翅膀的痛苦,这痛苦甚大,不亚于剖心剜腹。

最后,犯了主的诫命的天使,悖逆神,不信主的一切天使,都要处以重罪,这重罪的处理方式,即是“神谴”或叫“天罚”,乃是将犯罪者扔进所有天使听了无不害怕惶恐的火湖。这火湖乃是神为了惩戒悖逆者所特意造的,远在诸天之外,靠近混沌的地方。

那火湖之火,美其名曰“洗罪火”,实则是从神发出的烈火,这烈火比日后烧毁所多玛与蛾摩拉两城的硫磺火还要厉害无数倍。人间的火焰更是不能比拟。凡受此火灼烧者,身形尽毁,灵魂之苦痛难以估算。似如万千毒虫噬咬,又如无数铁刺钻心,肉身虽已毁灭,灵魂却困在火里不得释放,无论你化身为鸟兽虫鱼,乃至光、风、火、电,皆不得逃脱。

这惩戒甚苦,且一旦被遗弃,就再无可能回归天国。故而火湖之名,天使闻之而色变,并不奇怪。而行这类惩戒,只能是主明确下的命令。自造天造地以来,行这类惩戒的天使尚且不多。

凡基尔算是逃过一劫,但他还是不得不被砍掉四面翅膀,翅膀就像是天使的手足,乃至如同天使的心脏,是天使重要的一部分,砍掉翅膀的痛苦,类似人间行阉割的宫刑,而且绝不会给你麻醉,减轻苦痛。这一关要过去也不容易。虽然凡基尔被紧急治疗过后,恢复了意识,但随即,掌刑罚的天使卡麦尔,就提着巨大的断翼刀来到了凡基尔之处。

这断翼刀,如同一扇门,天使要把自己的翅膀卡在断翼刀的几个孔洞当中,而要砍掉时,卡麦尔要念咒文,其中符合当砍断翼数的孔洞就突然收紧,直至填满,天使就会像受了绞刑一样,疼痛至极。下位的天使之中,甚至有痛毙的例子。

凡基尔虽然是健壮有大力气的天使,但是一刀绞下去,血水四溅,四面翅膀立刻化成一团火焰,消失无踪,凡基尔痛得一下子失去了意识,倒在血泊中。拉斐尔用银河水帮他洗去身上的血水,几个天使扛着昏过去的凡基尔,带他到拉斐尔的境界里养伤。

我想他可怜,就每每去看望他。宽恕罪人的举动,虽然看起来宽容,但在那时,却并非是众天使所认可的行为。因此,我也被一些人诟病,认为我恐怕和凡基尔之间有过分的交情或是我与他同罪了。

这流言甚多,只是凡基尔并不知道,他养伤七日,我多去看望他,给他送东西吃。虽说天使早已不需要吃食了,但毕竟他受伤严重,吃一些有益的果子、菜蔬,也能早点恢复体力。

凡基尔每次看到我都没有话,我也无所谓了,毕竟我只是尽到义务做这种事,不必在乎他怎么想。我如今满心只有米迦勒,可是米迦勒的住处,我去过多次,却不见人影,向各大天使打听,都说不知他在哪里。我心情抑郁哀伤,哪里管得上凡基尔对我怎么想。我知道他心性高傲,求救于我对他来说有失颜面,心里对我有怨言。不过毕竟我搭救过他,他见到我也只能闷声不响。

凡基尔从肉身上看,是个高大威猛的男青年,身高大约接近两米,故而受伤愈合,比我想象要快。一次我提一篮子果子去看他的时候,发现他人已经不在了。

拉斐尔说:“日头刚出的时候,他就走了。算起来,正好满七日。”

我想他本来做高阶天使的,如今要从底层做起,想必还会遇到很多艰辛的事,以前他说话不甚注意,得罪了不少人,如今这些人都要反过来讥讽他了。

我现在要找到他不难,因为他在主眼前的位分比我低很多,我约略一瞟,就知道他在何处。他本是天国诸军的副军长,如今却被贬为天阶的守卫,说是守卫,其实却做的是扫洒之类的粗活,天阶不比天国其他地方,因为接近地上,常有污浊之气沾染,要时时打扫清洁。

我看见凡基尔提着一桶水正准备擦地,因为他从不干这种活,显得生疏粗暴,他把那桶水一下子泼在阶梯上,摘了一多白云当做抹布擦拭台阶。正好有几个天使路过这里,我虽然看他们的脸不熟,不过知道都是些三代天使,位分不低也不算高。但如今凡基尔被降为最卑,他们就肆意妄为起来,说:“我们刚好入下界走了一趟,两脚不洁,都是尘土,我可不能到天国仍然如此。”

于是,这些天使就在凡基尔刚刚擦过的阶梯上肆意踩踏,抖掉脚上的尘土,阶梯就又弄脏了。凡基尔一看,顿时火冒三丈,抡起拳头就要打,却被其中一个天使念了咒语,身体不能移动。

“大军长凡基尔殿下,哈哈!这可是天国的大军长呢!怎么现在是个拖地的清洁工呢?一个清洁工也想打架?”

“上次想取米迦勒殿下的性命不成,如今又想来欺负别的天使。真是不知廉耻。”

“可惜,你早已经不是天国的狮子啦,你那点本事,留着擦地皮用吧。”

凡基尔涨红了脸,却一动不能动,任凭那几个天使辱骂。

我就上前喝止,他们看见我来了就撇着嘴离开了,我想,他们恐怕也看我不起吧,只是碍于我位分比他们高,就只能悻悻而走。凡基尔解除了禁身,顿时脸色阴沉下来说:“你为什么总是缠着我?难不成是看我笑话吗?现在好了,我这落魄了,你来送假慈悲来了。”

我没有理会他的抱怨,只是淡淡地说:“难道我就很被人瞧得起么?”

凡基尔看我的样子,便不说话了。

“你一个人做事?”我记得所谓的守卫应当有七个。

“谁会帮我做事?那几个看我位分最低,都各自跑出去玩了。”

天阶甚为广大,一个天使打扫,得到什么时候。我顾不得凡基尔嘟嘟囔囔,就折取一朵白云,帮他打扫。凡基尔自己不爱做这种事,不过看见我都出手了,他自然无话,也默默跟着我一起打扫。

我们擦了一天一夜,终于把整个天阶打扫干净了。间有一些天使上来下去,看见我在,也不敢造次。我给天阶下了祝福,三日之内,必然洁净如初。凡基尔便可以休息一阵子了。

我做完这些事,就打算回家去了,我向凡基尔道别,他扭过头去不看我,也没有跟我说再见。我对这种事见怪不怪,就飞回家去了。

那时,天国尚且没有明确的诸天分界,也没有城市,天使是在各处杂乱而居的,我也说不出来我具体住的境界。也幸而那时天使稀少,天国也没有那么庞大。各天使用眼目察看,都能知道彼此住在何处,并没有什么不便。

我对于住处并没有什么要求,我的宅邸也就是两层浮在空中的白色小屋,家中称得上珍贵的,大多是书,那些书是我看中的宝贝。我虽然对别的事一向慷慨,但对于书籍却有些吝啬。因为天国那时书也不多,神虽然降下恩典,在天国建了一栋名叫圣布怜西的图书馆,但喜好看书的天使却不多。故而也没有什么刊印书籍之类的事,更没有司掌此事的天使。我的书本不多,除了神给我的几本之外,就没有了。所以常常要去图书馆,不过最近有所加多,是由于一个匿名人寄送给我的缘故。偶尔,那匿名人也会夹带一封信,这人的来由我查不出来,也追寻不到这信的发出地,只是从信上看,那匿名人正在做私人刊印的事,每有新书,就会给我寄过来一本。虽然觉得这事诡谲,不过因为书少,寄过来的每一本我都极为宝贝,也就在这事上有些吝啬。

我因为劳累,回去就歇息了,大约睡了一晚,精神清爽多了。只是睡梦中总是见到米迦勒的面,醒来却是一场空虚,我感到无比落寞,又无比忧伤,他究竟去了哪里?

正在这时,我发现,我的床头多了一朵白玫瑰,这是谁送的?

难不成是米迦勒?米迦勒来过这里了吗?

我急切地开窗观望,想看看天空中有没有米迦勒的声影,却看到一个影子闪过。虽然那影子闪的很快,但我一下子便知道,那个影子是凡基尔。

第十二章:白玫瑰

愿爱你的人如日头出现,光辉烈烈!

……——《圣经·旧约·士师记》

“凡基尔,你来过我的房间了?”他如今行踪太容易被我发现了。虽然因为上次打扫,他可以休息几天,不过他走到哪里都会被我发现。

“啊,没有,我干嘛要去你房间,哈,开玩笑!那不是做贼吗?”凡基尔扭过头去不看我。

“可是我看见了啊。”我对他说。

“你!你这呆子!能不能别那么直白。”凡基尔立刻涨红了脸。

“可我明明看见了啊,还有床头的这朵白玫瑰。”我不太理解他的反应,虽然我不知道他送这朵花什么意思,不过这种事情都已经被我发现了有什么不可承认的。

“我只是在伊甸园里看到,觉得好看,随便摘了一朵送你的……”凡基尔撅着嘴说完,转过身就飞快地跑开了。

“谢谢你……”我的感谢恐怕没有传到他耳朵里去吧,他跑得那样快。啊,算了,既然是礼物,我也觉得很感激,毕竟凡基尔虽然有时候很粗鲁,不过确实也不是什么坏人。大概是为了感谢我帮他打扫吧。

末后几日,我在主眼前侍奉时,就总是走神。神虽然没说什么,但是我总觉得犯了错。神心地仁慈,那时我受祂宠爱确实是过于常人。祂关切地对我说,如今并没有什么要事,如果想要休息,也不必总是做事。

那时,全地的人尚且刚刚出现,并未大大繁衍加多,天国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我凭借神的恩典,每日只需花一会儿工夫就能记毕,但我就是不自觉地在会在这最要紧的时候又想起米迦勒,甚至可恨的是,但凡我记事,只要写到有M开头的词,就会想到他。

侍奉完毕,神让我回去,走在路上还是想起他,睡觉的时候也是他。我总是用看书的方式让自己平静,但我不知不觉总会摸着一个M开头的单词发很久的呆。

人常以为,喜悦之心,会随着时间逐渐变淡,直至消无。然而我不是,我越是见不到他就越是无法忘记他。我不敢询问神,又不能对下位的天使询问他。几个知情的上位天使,我日日询问,但都是摇头说不知道。

路西法是他亲密的朋友,恐怕只有他知道他的行踪,然而他的位分实在太高,我根本找不到他在哪里。他甚至和神一样,只有他能找寻我,我却找不到他。

我回到家中,又假意打算看书,但是所谓的看书仍不过是发呆。

自从凡基尔受刑那日起,我就再没见过路西法。我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向他多问几句有关米迦勒的事,那时总是顾虑着,但是我现在觉得没有什么可以顾虑的了。

如果实在不行,我就向神询问。

我决意这样,无论神见这事是喜悦还是不快,无论我是否被扔进火湖,我都不想再不明不白地等待下去。我猜测过许多可能,米迦勒被受罚而已经扔进了火湖或是米迦勒故意躲着不愿意见我,因为他对我并没有爱慕之情,乃至米迦勒根本就不存在,一切回忆都是幻觉。

无论怎样,我想我不能再这样被动了。

但在这时,出现在我眼前的,是凡基尔。

凡基尔站在我的眼前,他的一对翅膀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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