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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寄余生 下——by物质依赖门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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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个吻比任何一个都要漫长,吻得二人几近窒息。薛覃霈闭着眼,手还紧紧握着。

余绅却知道他是真的不会放手了,于是内心深处的那些无法妥协突然变得异常鲜明。

而由他最先挑起来的这一场光天化日之下的缠绵,也由他最先终结。

余绅抽身而退,对薛覃霈道:“我不回家了,真的,你让我走吧。”

薛覃霈眨了眨眼睛:“你怎么能这样。”

余绅摇摇头不说话,拨开人群转身跑了。

薛覃霈一个人垂手站在圈里,承受着路人的侧目,他没有像自己说的一样追出去,因为他突然很怕,要是追上去了,余绅就真的走了。

于是他拨开人群,对着消失在黑暗和灯光交错处的背影大喊:“我不喜欢你了!真的,我不喜欢你了!我现在一点也不喜欢你,余绅……”

然后抹一把泪,他又往前跌跌撞撞地跑了几步:“记得回家!”

余绅一步不停地跑着,身后的喊声隐隐约约传入了他的耳朵,他好像听见了,又好像没听见。

他一路跑回报社,趁着那里还没锁门,他躲进了储放报纸的小屋,蜷在那里,可以凑合一个晚上。

他想,人间纠葛无非就是那些,你爱我恨,你来我往,或是擦肩不识。

既然无法一直爱下去,那还不如早日一刀两断。

第四十七章:缠绵

那天夜里看到薛覃霈的时候,靳云鹤几乎感到一阵恐惧的眩晕。

他喝了很多酒,吐得自己气味熏天,躺在门口像个死人。

二狗和靳云鹤两个人费了大力才把他搬进房里,给他洗了个澡,把他放在床上。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睁眼,似乎是真的醉透了。

靳云鹤小心眼多,赶紧趁着薛覃霈没醒,把蛋糕和一桌子菜全都倒了。

后来余绅也没再回家,于是他的东西就留在了家里,没人去动。

只薛覃霈偶尔打扫打扫那间屋子,怕落灰了,余绅回来不能住。

余绅却是留在了报社,薛覃霈有时候还会偷偷地在报社附近等着,等他。看他进去,出来,自己就走了。

后来报社搬了地方,余绅搬到了顾君盼家里。顾君盼说,想要余绅做他的情人,余绅想了几天便答应了,他想,反正没有薛覃霈,谁都是一样的。

毕竟他不爱顾君盼,所以他不怕。

顾君盼说他以后结婚了两人就分开,余绅也说等自己结婚了两人就分开,二人默契地没有做出任何承诺。

然而过了半个月,余绅忍不住,还是偷偷地叫顾君盼开车送他回家看看。他原先是只想坐在车里看一眼,后来又想下车,透过窗子看看里面的人,没想到大黄狂吠着跑出来,家里人便都出来了。

靳云鹤径直过来打开车门扯了余绅下去,顾君盼正襟危坐在驾驶座上,手搭着方向盘。

靳云鹤对顾君盼丝毫不讲礼貌,直接把脸伸过去,告诉他余绅要回家,顾君盼心中一惊,被那道长疤吓得几乎一跳,然而还是笑了一笑,算是默许了。

余绅半推半就地回了家,薛覃霈就站得远远地看着他。他胸膛里始终高悬着一颗瓷心,怕自己只要一轻举妄动,那瓷作的贱物便要摔下来碎了。

家里基本没变,窗明几净,桌上还躺着打了一半的麻将。

看来他们过得很好,余绅想,抬头对薛覃霈笑了笑,他没能找到一个自己的位置。

“你想回房间看看么?”薛覃霈轻声道,“我带你去。”

余绅点头,随他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他悄无声息地迈步进去,发现其中一尘不染,连窗台都是干干净净的,甚至比大厅里还要干净。

这种感觉,简直就像自己从未离开过一样,恍惚间他自己只是出了趟门,回家以后照样过日子。

他走入屋中立定,环顾着四周,心有唏嘘。而在此时,薛覃霈紧随而入,反手把门一锁,另一只手揽过余绅的脑袋,自己低头狠狠吻了上去。

不对,什么都不对。薛覃霈脑中嗡嗡作响,一边是情欲喷薄得难以抑制,一边是残存的理智疯狂叫嚣。

他本来只想远远看着就好,怎么突然间就情难自持了呢?薛覃霈很想懊悔自己鲁莽冲动的行为,但懊悔已经晚了,他从不是个做了还会反悔的人。

于是他更进一步,搭上余绅的腰。

他的柔情细语再次回到唇边,他的气息喷在余绅脸上,叫余绅也同时变得情难自持起来。

余绅很想抵抗,但他的内心已然妥协了,他只是抬了抬手臂,便绵软得一丝力气都再使不出来。

薛覃霈几乎是立即便觉出了他的妥协,因此挪着步子把余绅压到床上,他开始伸手解纽扣。

白瓷般的胸膛暴露出来,细瘦的腰肢显出上衣的空洞。

与薛覃霈的熟稔相比,余绅实在是生涩,他犹犹豫豫地僵直着身子,甚至连张开嘴都显得有些勉为其难。

于是薛覃霈放缓了动作,撑在床上俯视余绅。他很想表露出自己的深情,可深情藏在心里,到了脸上便只是成了一个几近肃穆的面无表情。

他在上方定定地看着余绅道:“你是喜欢我的,余绅。”

余绅平躺在床上,呼吸紊乱,却垂下眸不看他:“是,我喜欢你。”

薛覃霈得到了这一句话,就像孩子得到了父母的允许后才敢放肆一样,他脱掉了余绅的裤子,放肆双唇在他的皮肤上流连。

而余绅只剩下一件衬衫,半开着挂在肩上。猛然暴露在空气中的寒冷刺激得他想要瑟缩,但任何与薛覃霈接触的地方,都炽热得像是燃烧了起来。

而他在这样两极的矛盾与纠缠里,已然迷失。

谁又不是呢。

薛覃霈抚摸着余绅的肩胛,而余绅则乖巧地帮他解下了裤子。

他觉得身下的人最近越发瘦了,一根骨头分明地横在那里,就等着他的手触上去,让他知道这段日子里没有人过得称心如意。

于是他含住余绅的耳垂,模糊说道:“回来吧,我爱你。”

身下的人一瞬凝滞,而后因着突然的律动低低啊了一声,他扭过头去,痛苦地想要埋住自己的脸,然而旁边就是两条胳膊,他无处可躲。

薛覃霈睁眼看着余绅皱起的眉目,心中愈发植根了一种执念,他想,或许只有痛了,那人才会回到自己身边来,因此很想卖力一点,操得他欲罢不能。

但那终究只是想想,自己没有本事拴住余绅和他的梦想,自己就得让他走。

薛覃霈终究没能等到一句答复,他只能暂时地把余绅圈在自己的双臂里,让他真正地属于自己。

余绅在身下卖力地喘息着,白衬衫被汗水湿得透彻。他把双手插在薛覃霈的头发里,脚踝则稍稍勾着,在薛覃霈的肩膀上一下下有节奏地敲打。

“你……以后……想……怎么办……”余绅问他。

“留在香港。”

“然……后呢?”

薛覃霈不说话了,他也不知道还有什么然后。

真要想想这漫长遥远的下半辈子,他什么都想不到,只能过一天是一天。

而余绅一声叹气夹杂在激烈的喘息里面,没能传到薛覃霈的耳朵。

薛覃霈又轻轻一啄他的嘴,他便也不说话了。

缠绵过后,二人一起洗了个澡。

薛覃霈倒不是很累,洗完就披着浴巾出来了。他在屋里擦着头发,转头看了看余绅——他还疲软地靠在浴缸里,并不想动。

心里知道在刚才那一段短暂的关系里面,舒服的其实只有自己,他也是男人,他也不愿被别人操。于是迈步走回去,他俯身说道在余绅耳边轻轻道:“下次你愿意的话,你也可以在上面。”

余绅心中五味杂陈,淡淡嗯了一声。

若放在以前,他一定觉得这话不会从薛覃霈嘴里说出来,但现在听到了,他反而没有了震惊。仿佛早已知道一般,他感受到了薛覃霈的深情。

第四十八章:正轨

靳云鹤和二狗在外面相看两厌,打起了麻将,一个人打两个人的,不讲规则,只为了消磨时间。

二狗码好牌,抬头瞥了他一眼:“你是怎么认识薛覃霈的?”

靳云鹤眯着眼瞧他:“我们俩一块长大,你说我怎么认识的?”

二狗做出一副了然的神情,丢出一张牌:“那余绅呢?”

靳云鹤一顿,替自己摸了一张,发现牌很好,于是颇有些漫不经心道:“他们也是一块长大的,比我早。”

二狗哦了一声,抬头一瞥发现靳云鹤正在偷偷翻牌,因此啪地打了一下他的手,怒目圆瞪道:“干嘛呢你。”

靳云鹤嘶地吸了口气,也瞪回去:“看两张怎么了,又不动它。”

二狗哼了一声:“就你那两把刷子,我跟你玩也是给你面子,你还偷看,丢不丢脸。”

靳云鹤冷笑一声:“我什么都怕,就是不怕丢脸。”

二狗看着他的脸,吐吐舌头,噤了声。

过了没多久,二狗胡了,靳云鹤还差一张牌,瞬间呲牙咧嘴,吱哇乱叫起来。他气急败坏地先洗了二狗的牌,然后又满桌洗牌,把牌洗得哗啦哗啦响。

“行了你,洗得再响屋里人也听不见。”二狗按住靳云鹤的手,“不如咱俩好好玩一把,说不定你真能赢呢。”

靳云鹤被他的一句话气得鼻子都歪了,但是又一转念,他盯着二狗的清秀面孔,心道就算你长成这样,还千里迢迢地跑来了,你喜欢的人也不喜欢你,有什么用呢?

二狗见他不说话,就停住问他:“你怎么不说话?”

靳云鹤摇摇头,一张嘴几乎撇到了脖子上:“我就是想,你哪来这么大勇气,一个人千里迢迢从上海找到了香港。”

谈到这个话题,二狗便忘记和靳云鹤置气,而是不自觉微笑起来:“我也不知道。当时就是觉得我得找到薛覃霈,反正钱有了,没找落,一想到他就安心,所以就来了。”

“你就那么相信他?”靳云鹤倒是好奇了,“他这辈子也不会喜欢你。”

“他喜不喜欢我又有什么所谓,我也不一定会一直喜欢他。”二狗明显有些落寞,但并没有伤心,“我们的关系本来也就是花钱买的,更何况除了他,这世上也没有其他人能对我更好了。我都没想过他会让我住下。”

靳云鹤突然对二狗产生了同情,点点头道:“是啊。”

毕竟他们这些人,一个个的,又有哪个真正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呢?

他的老头子,现在还在上海,生死未卜,说到这里他就想,要是再过段时间如果薛文锡还不来,那自己就回大陆找他。

反正无论如何,自己是不会抛下他的,他已经老了,以后只会更老,身边没有人的话,实在是太悲凉的寂寞。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但也并没有持续太久。

下一场麻将一打,没过多久,两人一言不合就开始拍桌撸袖子了。

而此时屋内的余绅,正躺在薛覃霈身旁睡一场久违的好觉。

他大概真是累了,侧着身子,拿手一枕就睡。他睡在床沿上,膝盖蜷缩着,正是凌空在外,薛覃霈看不过去,把他往里抱了抱。自己则靠在另一边,闭目养神。

余绅这一觉睡到了傍晚,薛覃霈只躺了一会就出门了,他看到屋外像小孩一样互相嘲笑的二人哭笑不得,二人看到他一出来,却都即时停嘴转头,双双看了过来。

靳云鹤冲他一笑:“呦,薛少起床了。要不再来一把?”

二狗也在后面看着他微笑,但没有说话。

薛覃霈点点头,也走过去打起了麻将。

这一天的和暖融洽十分久违,薛覃霈坐在桌边,只觉得整个屋子都如沐春风,从未这般明亮过。他不想从前,也不考虑以后,只是觉得身边三个人都还在,而自己搓着麻将,真的好极了。

第二天顾君盼把余绅接了回去。

没有依依不舍的道别,薛覃霈只是挥了挥手,目送他离开就关上了门。家里的靳云鹤和二狗最近剑拔弩张起来,不论是吃饭洗澡还是喂大黄,都要争个先后。

二狗还小,薛覃霈就算了,但每次看到靳云鹤跟小孩子争抢,他都忍不住想要上前打靳云鹤的屁股。

而这一次他终于付诸了实施。看着猴一样跟二狗抢蛋糕的靳云鹤猛地捂着屁股跳起来,他笑得嘴巴都合不拢:“我说你这么大个人了,别跟人小孩抢行么?”

靳云鹤嘴里满满塞的都是蛋糕,此刻瞪着薛覃霈,含糊不清道:“我哪抢了,我哪抢了?你看看二狗,他才是蹬鼻子上脸呢。”

二狗趁机拿走了整个蛋糕,薛覃霈不说话,就只是看着靳云鹤。而靳云鹤冲他翻了个大白眼,转身想要继续吃,却发现早已人去蛋糕空。

为时已晚,他追悔不及。

因此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他咂嘴摇头:“求不得,爱别离,苦啊,苦啊。”然后又抬头瞪了薛覃霈一眼:“都怪你。”

薛覃霈上前坐在他旁边,伸手搂过他的肩膀,随意道:“少吃点不好么?下次再给你买的时候你才开心。”

靳云鹤长长地叹了口气:“那我下次要栗子蛋糕。”

两人各自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薛覃霈的手从肩膀移到他的头上,默默揉着他的头发。

靳云鹤趁机一靠,嘴里嚷着大黄大黄,大黄便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蹭地一下跳上了沙发,在两人的腿上趴下了。

自从余绅和顾君盼确定了情人关系,报社便给了他一个好职位。他现在每天忙得不亦乐乎,要处理很多事情。

然而在这样一个消息不算太自由的时期,报社实则非常难做,有的报社其实就是一个小秘密党派,有的则只是发表一些诗作文章,顾君盼只想挣钱,因此给了这份报纸一个引进西方文化的定位,每天搜集国外的趣事,发表上去消磨众人的时间。

而他通过报社这条途径,得知了许多的消息,也有了更多的打算。他还是非常羡慕那些考上名校的人,虽然自己已经再无可能,但若是可以发展好一份报纸,他也可以同时享有名誉和地位。

但他非常不想承认一点,那便是顾君盼的对自己的喜欢,在所有这一切里举重若轻。若是仅仅凭借自己的力量,那么他是什么也干不成的。

顾君盼是纯粹喜欢男人,他从未有过什么刻骨铭心的感情经历,因为他放手放得很快也很洒脱。余绅已经知道他喜欢自己,仰仗着这种喜欢他也可以有许多捷径好走,但如果仅仅为了这个他就草率地开始一段关系,那这对自己和薛覃霈来说,又该是多么讽刺和残忍。

因此并没有过几天,他便主动结束了这一段见不得人并且其实也没怎么算开始的关系。

顾君盼当时正在低头喝咖啡,听余绅说完以后他张着嘴,惊讶地抬起了头,咖啡被他碰洒了,流得满桌都是。

而他则只能报以一个充满歉意的笑容和一句对不起。

但他没想到顾君盼这么大度。

自己本来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了,然而忐忑不安地等了几天,他却发现身边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改变。

顾君盼没有睚眦必报的习惯,他叫去余绅,对他说自己还是不会放弃。余绅几近受宠若惊,点点头继续工作去了。

逃离了这段关系,他便能够找到借口,可以偶尔回家,与薛覃霈一晌贪欢了。

第四十九章:关敖

薛文锡在南京隐匿了一阵子,后来又与叶夫司建立了联系,目的是打探情报。

他知道最近的上海很不太平,学生工人闹得厉害,但凡是管事的人都忙得焦头烂额无暇自顾,耿森平一定也是。

正巧前天上海刚刚兴起了一场大规模的游行,现今已经持续两天了,人数只增不减,开始只是学校里的学生罢课,到后来工人也罢工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人物,自己写了横幅,甚至从家里拿了锅碗瓢盆,也公然举着到街上凑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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