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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寄余生 下——by物质依赖门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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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承福心里有鬼,就别扭地转过头:“看什么看!老不正经!”

薛文锡就不看他了,笑吟吟地在卡车上颠簸着,望着远方。

他觉得现在的生活很真实,非常地真实。一日三餐,嬉笑怒骂,他可算活出了自己不正经的本性来,如今他可以专心不正经了,倚老卖老,没人管他。

过惯了这样的日子,他反而模糊了自己曾经享福的人生,觉得那样的生活才有些不真实起来。

他当然是没有忘记了靳云鹤的,他也没有忘记自己的儿子,可自己与薛覃沛的关系因为长年累月的隔阂,早已变得无法挽回了。二人是永远不会真正亲近的,更不会像自己和薛承福这样。

薛承福真能算是个好儿子,跟自己作伴,陪自己不正经。

薛文锡曾经没有真正做过父亲,也从来没有给过薛覃沛慈爱,如今性情大变,却是一股脑儿把他的温情全部灌输到了薛承福身上。

薛文锡承认自己老了,自觉心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开始被平凡的事物感动,比如方才自己手里,如今薛承福衣襟上的那朵桃花。

想到这里,他心里很温暖。又因为坚信家里人都已经在香港安顿好,他便没有什么担心,自以为可以这样过下去了。

他不想去香港,也不想过变回从前的自己,他还得看着薛承福,等他长大呢!

而薛承福,正保持着他阴沉的脸色,打量身旁这个老不正经的薛文锡。薛承福知道薛文锡在想什么,可他不愿承认自己是个孩子,因此非常反感薛文锡种种如同父亲般的行为。

这些天来他一直试图证明自己,在薛文锡面前故作成熟。他也时不时地言出不逊,以此证明自己没有屈居下风。然而这种种表现,薛承福也不得不承认——实在是叫人脸红!

其实薛承福本不是个幼稚的性子,他也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这般刻意行为才是幼稚到了天上,可他就是忍不住。

此时的薛承福心里揣着种种想法,几乎在胸腔里掀起了滔天巨浪,然而面上却仍是波澜不惊,还在卡车上歪坐着,只时不时抬头看看薛文锡,又低头看看胸前那朵粉嫩的小花。

他很多次想要伸手把它摘下来,但最终又把它别了回去,最后无奈地叹口气,他也把目光投向远处,不再纠缠。

薛承福随着卡车的颠簸,身体也在轻轻摇晃,他任凭自己摇着晃着,看着同样在轻轻摇晃的薛文锡的背影,隐隐约约地勾起了一个嘴角。

第六十一章:家园

六月的时候,上海的天气已经是十分闷热了。

阮凤楼奔波良久,终于不堪忍受,在这粘腻潮湿的时节消停下来,不再继续挑三拣四。

小蝴蝶的名字,阮凤楼的嗓子,就是天河园的金字招牌。他几乎不用怎么求人,就已经变得炙手可热。这几个月他作为一个香饽饽,带着浑身上下蒸腾的热气,长袖善舞地自行在食主手里穿梭,然而直到今天,才终于被咬下了第一口。

阮凤楼心中有自己的计较。

如今作为一个沦陷区,上海的世道就是日本人的世道,所有能够再次把阮凤楼捧起来的金主,背后站的一定都是日本人。阮凤楼满上海地找,找了又拒,找不到中意的就继续找,他不要日本人。然而他没有找到。

最终他只能差强人意地,勉强对一个看起来还有些顺眼的上海人做出了妥协。不过上海人,自然是归顺了的上海人,是日占区里还有点钱的顺民。

他也要做沦陷区里的顺民了。

阮凤楼存着这股子不甘,一路夹风带尘地回到家,要告诉靳云鹤这个好消息。

他一巴掌就拍在了靳云鹤头上,面无表情道:“我们要做顺民了,你高不高兴?”

靳云鹤冲他咧嘴一笑,笑得十分之丑。

阮凤楼没法子了,垂下头来叹一口气,喃喃道:“没法子了。不打仗不投日,还能做什么?只能做顺民喽!”

而后嘴里胡乱唱了两句,他走了几个婷婷袅袅的步子,假装手里揽着水袖,又突地转身一甩,直直地看向靳云鹤:“哎,你知道一句诗么?叫做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咱们这可是连条江都没隔呢,沦陷犹唱后庭花!嘿嘿嘿,”而后扑腾着上前,在靳云鹤的屁股上狠狠扭了一扭,又响亮地一拍,“就瞧你以前那小模样,不会也是个卖屁股的吧?”

靳云鹤呲牙咧嘴地,找准机会扭回去:“是又怎么样?碍着你了?”

阮凤楼愣了一愣:“呦,还真是啊。”

靳云鹤嘿嘿一笑:“那你还瞧出我的什么本事来了?”

阮凤楼大摇其头:“确实是没有。”

靳云鹤也晃他的脑袋:“再有本事,也只有一条命,能活下去就谢天谢地。老天不长眼,收你的时候还管你有什么本事?”

阮凤楼横他一眼:“歪理。”

靳云鹤就只是笑,不说话了。

阮凤楼则看了他几眼,而后突然转了话题:“你的脸,真就好不了了?”

靳云鹤显然是没有想到他会问这个,一时也是一愣:“好不了了……吧。”

美国医生都治不好—这么大这么骇人的一道口子,任谁有通天的本事,还能让它逆着长回去不成?

阮凤楼却皱了皱眉,继续问他:“你这到底是怎么弄的?”

靳云鹤不由自主地别过头去,不想要直面阮凤楼:“不都问过了?自己划的。”

一根冰凉的手指贴上靳云鹤不再平滑的面孔,却是阮凤楼轻柔地抚摸上去了。

阮凤楼不是傻子,他哪里还会继续问下去呢。他只知道靳云鹤大概是遇上了什么要命的事情,要命到他毫不犹豫地就对自己下了这样的狠手。

摸了一会儿,阮凤楼又开口了:“找个医生吧。管他能不能好全了,什么药啊丸的,全部招呼一通,总能有点用处不是?你现在这副鬼样子……真是看得我心烦。”

靳云鹤顺从地点点头,没有说话。阮凤楼看他这样乖巧,一时心疼,就把手移下来,捏住了他的手。

他发现靳云鹤的手在颤抖。

于是他又轻轻拍了两下,却发现靳云鹤是连手带人都抖了起来。如果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阮凤楼简直要以为他是受了什么大惊,给吓成了这副傻样。

但他自己此时却是真的大惊了,大惊的阮凤楼慌张地保住了靳云鹤,把他搂在怀里,拍着他的背安抚道:“好了好了,没事了。乖。”

靳云鹤就着阮凤楼蹭蹭自己的脑袋,很快就把脸抬了起来,面色平静,语调安然:“我热得慌。”

阮凤楼啐了一口,即刻放了手,同时不忘推他一把。

靳云鹤歪歪扭扭地一晃,自己抽身而出,爬到床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了。

这些日子,阮凤楼是在外面奔波了,他也并没有闲着。他又说大话了,其实他根本不知道天河园是怎么个运转法。

他在这里的曾经,于天河园而言,不值一提。

真是活了小半辈子,一事无成。草包也草包得窝囊。

靳云鹤无可奈何地叹一口气,苦笑一声,然后两眼直直看向阮凤楼,轻声道:“我对不起你。”

阮凤楼也回看他,正是在床边垂手而立,面色茫然,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阮凤楼竟是倏地转身,就此走了。

阮凤楼一走,靳云鹤就把头往后仰去,靠在了墙上。他无事可做,无法可想,大白天的也睡不着,就只能干巴巴地眯缝着眼,看那头顶屋角的一处狭缝。

他老觉得自己还年轻,年轻得还能够给薛文锡养老。然而这么些年都已经过去了,他回想起来,却是犹如做梦。时间就像只蚂蚁,仿佛永远都会慢慢悠悠地在手掌上爬,他盯着那蚂蚁看的时候,蚂蚁还在兀自打转,一抬眼的功夫,却是早已不知不觉溜得没影啦!

而他呢,真的不再年轻了。他所有的资本就是年轻和漂亮,现在他一样都不剩。

靳云鹤就这样背靠着墙,萎靡了一小会儿,不过很快又从床上爬起来,投入了劳动。

他心里虽然永远存着个悲观的想法,实际却是兢兢业业,悬梁刺股,经常不分昼夜地思考动手,把日子都过得颠倒起来。

这天河园的买卖,是个大营生,这么大一处基业,即便是没落了,也是不可能在短短一时就能被搬得空带得走的。

靳云鹤把这里翻了个遍,直到没有任何遗漏为止。如果他能够进入搜查队的话,一定是非常的敬业——总而言之,只要是派得上用场的东西,通通都没有放过。

幸运的是,这次行动收获颇丰。他从仓库里搜到了几大箱的鸦片,还有几大箱戏服。甚至还有一些果子小食,都烂了许久,被他收拾收拾处理掉了。

其余还有账本零钱一流,也做了些其他用处。

他先挑拣出一半的戏服,拿去当了,换来不算太多的钱,而这些钱,显然做什么都是不够的。

因此他又准备把那几箱鸦片先出手,这一趟出手成了,倒是能得到一笔非常可观的收入。

虽然阮凤楼已经找到了金主,可钱多一点,总归不是坏事。他从来就没打算要永远留在这里,当什么狗屁顺民。

他可还要过日子呢。

他留在天河园,重开天河园,是要在天河园里等薛文锡。薛文锡与这园子的纠葛比他还深,他无路可走,只能于末路中自己开辟了,然后便是期待上天眷顾,给自己的下半辈子一个着落,即便是真不能有,至少也有个不大不小的希望。或者运气好的话,他这辈子还能再见到薛覃霈呢!

他对此倒是不抱什么奢望,因为觉得自己与他的缘分终于是走到头了。也该走到头了,横竖薛覃霈的生活里并没有自己的位子。

他在脑海里如同走马灯一般快速地变换着各种念头——同时一路疾走,目不斜视。

这世道是乱了些,薛覃霈也习惯了做一个纨绔子弟,但同样沦落了,靳云鹤却并不觉得自己能比薛覃霈更能靠得住多少。或许即便是留下了,自己也会拖累他,或许……

他垂下眸子,呼吸有些紊乱,再遇上二狗那样的事,他也会疯子一样地前去送命。

他不想死,也不能死,那么就算了吧。为什么生命里一定要有这么一个人呢?见到就喜欢,想到就心疼。整日经年地在你眼前晃着,笑着,说着,偏生就抓不到,离得再近,也是抓不到啊!

靳云鹤想走得快一点,再快一点,可惜终究能力有限,却是不能够。于是他只得无法自拔地继续着自己的沉思——

但若是不见不想,那么也就没有什么了。一颗心的冷硬,难道不就是这么磨出来的么?待到那个时候,自己就真的可以好好生活了!

多么好的一个归宿,他想到这里,着实是感到了发自内心的喜悦。

而那些年幼时无知无畏的感情,胡乱愚蠢的爱恋,是时候到头啦。过往迟早要全部烟消云散,谁能留得下什么?

又一转念,他想,若是阮凤楼不成家的话,那么自己与他做个伴,相携到老,也很好。阮凤楼不是个闷油瓶子,无事时与他说几句话也很有趣,再加上自己欠他的那些,自己用一辈子来还,该是够了吧。

心思到这里止住,靳云鹤到达了工人们的居住地,马不停蹄地督促他们干起活来了。

这几天的时间,靳云鹤正在指挥几个新雇的下手,翻天覆地地整修打理天河园,并且眼见着也快要把天河园打理得有模有样了。

习惯了这样的忙碌,他倒是很快就可以把大半天给对付过去。转眼到了傍晚,他还在外面晃悠。

按理说,忙起来的时候该是身心忙碌无暇顾他的,然而因为靳云鹤经常胡思乱想,在这方面比较擅长,所以竟也经常能够忙里抽闲,三心二意一番。

这会儿,工人们已经基本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大抵都散去吃饭了,他掐着腰在空地上站着,远眺天河园的大戏台,心里还在天马行空地想来想去,想着想着,他突然想到了自家的狗。

他对小白无甚印象,就只知道一个大黄。大黄是很好的,虽然瘸了一条腿,但是与自己互相依偎着,怎么也是一条生命,一条有血有肉,带着温度的生命。他实在是有点寂寞,加上本来就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此时就格外地渴望起一只狗来。

在他心里,狗是可爱的。人与狗比起来,则着实有点面目可憎。

一时念及至此,他终于暂时地止住了胡思乱想。因为他要养狗了!

不能耽搁,靳云鹤即刻中止了手下的进食,吩咐他们去给自己物色一只狗来。

其中一个手下苦着脸,敢怒不敢言地放下碗走了。靳云鹤则喜滋滋地原地踱了步,又忙不迭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阮凤楼。然而阮凤楼却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也正在进食。只大惊小怪地白了靳云鹤一眼,他就不再理会了。靳云鹤自讨没趣,又返回到了屋外,等待着小狗的到来。

街上的流浪狗实在很多,流浪人也很多。靳云鹤很是不耐地等待着,中途蜻蜓点水地出去逛了一圈,因为害怕日军,所以很快又回来了。

起初靳云鹤对那些难民是没什么兴趣的,然而后来想到天河园里正是缺人,若是此时把他们招回去,也许不用发工钱都行。他们很多人要的只是一口饭,一张床,仅此而已,天河园可多得是啊。

靳云鹤想到这里有点来劲,末了狗还没到,却是先带回去一帮子乞丐。

第六十二章:开业

靳云鹤同阮凤楼前前后后地忙活了几个月,终于是在入秋时节,无可挑剔地收了尾。

这一次天河园重新开业,动静不小。因此金主发话了,他们得办个开业仪式,让天河园风风光光地回到公众的视线里来,还要叫他的日本上司也看一看,观摩一番。

金主姓秦名丰,长了个典型的上海人模样。他不是很高,皮肤白皙细嫩,说话也总是细着嗓子,叫听的人忍不住提心吊胆——好像他马上就会喘不过气一样。

秦丰的一双眼睛生得很是漂亮,可惜常年地藏在两只镜片后面,硬生生地便被挡掉许多风采。他曾几次当着阮凤楼的面把眼睛摘下来擦拭过,所以阮凤楼暗自里便很有种冲动想要把那副眼镜劈手夺过来踩碎——那双眼睛是真好看!

当然他最后并没有付诸行动,因为他是时时刻刻都要保持风度的。

起初还只是阮凤楼一个人同秦丰协商谈话过一两次,然而秦丰不知从何处得知了靳云鹤这么个人,竟数次要求与靳云鹤会个面。

靳云鹤自然不会轻易答应,但在连续几次的断然拒绝之后,他也犹豫了,最终还是与秦丰见了一面,正约在天河园开业仪式的前夜。

初次相见,秦丰似乎没有对靳云鹤疤痕交错的一张脸作出什么表示,也没有抒发感慨,更不曾吓得露出大骇表情,他只微微笑着,看靳云鹤一下一下抚摸着怀里的小奶猫。

小奶猫毛色斑驳,因为很小,蜷缩时看起来与小奶狗也并无二致。当初它就是这样被错当成一只小狗给抱了回来,靳云鹤虽然并不十分满意,却也没有不满意,最终还是愉快地接受了。

现如今靳云鹤一边抚摸着小奶猫的猫毛,另一边则是莫名其妙地,被动与秦丰攀谈起来。他因为没有从秦丰的脸色中觉察出什么异状,便暂时地忘记了自己脸上还有疤。而秦丰,因为人长得和蔼顺眼,也使他格外地感觉如沐春风:“你好啊,靳先生。”

“你好。”靳云鹤微笑,这一笑就有了感觉——脸上的疤又回来了。

因此笑容一过,他就下意识地抬手去摸,摸完以后后若有所思地看一看秦丰,心里兀自做了一番计较。他倒是很心里希望是阮凤楼给自己弄的什么劳什子中草药起了作用,但那显然是不太可能的。

他便继续与秦丰进行无谓的谈话。

“听说天河园是在你的手里被整修成如今这样的?”秦丰怕热,手里就捏着个小帕子,时不时擦拭一下额头的薄汗,擦汗的同时,也不忘微笑点头,表示赞许,“很有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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