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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寄余生 上——by物质依赖门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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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四爷不和日本人合作——这基本是一定的,那上海就很难待下去了,到时候整个薛家家业可能也要付之一炬。”

“啊……”薛文锡仰起头靠在椅背上,转了一下,“薛家到我这里还有什么家业可言,再传给我儿子,不饿死他就不错了!家业可以没有,合作免谈!”而后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他,“耿森平,你今天要是想探我口风,那我已经给你准话了。但是现在先别说我,你难道是那种卖国求荣的人?”

耿森平露出一个类似于欣慰的笑容:“自然不是,只是想在四爷面前坦诚一点,这就是现在的局势,已经容不得人多想了。”

“好。”薛文锡被他少见的笑容吓了一跳,也不再多说了,挥挥手,“你出去吧。”

耿森平面无表情地出去,像踩着刀子一样回到了自己的地方。

卖国求荣。

薛文锡轻描淡写地说出的这四个字,简直像烙在自己身上一样。

可他不是卖国求荣啊!他只是求爱,仅此而已。

并且日本人想要建立伪政府,那早晚会有人做这个差事,不是他就是别人,若是真叫那卖国求荣的小人一朝得势,为非作歹,又会比自己好到哪里去?

耿森平心中艰涩,但并没有改变主意的打算。他抬头看了看这个地方,心想,这里,他当牛做马多年的地方,就要变成自己的了。

此时的薛文锡,正是坐在办公室又点了支烟,惬意地吞云吐雾,并不知道这天啊,竟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变得快。

英租界内正是一片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之势,然而歌舞升平日夜不断。中国的大多百姓却没有那么好运,横尸街头妻离子散,早已是人间常态。远处的余家,在得知噩耗之后度过了与所有人一样要度过的一个夜晚,只是这一夜晚,却是见证了余家倾颓的一个夜晚。

本来要说倾颓,余家也并没有什么好倾颓的,毕竟家境潦倒,再怎么样也无法坏下去了。可那样一份工作对于那样一样已然艰难的家庭来说,却几乎是所有希望。噩耗一到,余子蟾就从床上挺尸般坐起,而后捋着已经斑白的枯草般的胡子在屋内不停踱步,喃喃自语怎么办怎么办。余妈吓得只敢站在一边,不敢说话也不敢动。

余绅当时心里就有种不好的预感,看着看着,虽是没有预兆,不自觉的时候右眼就滚下一大颗泪。

果然并没有过多久,余子蟾就又躺回了床上,这一躺,他就再也没起来,与之前好转的气色不同,这次病倒,他就已然行将就木,怕是再也难以好转了。

余妈一直捂着嘴,就怕心里那些满满的担忧被自己哭出来,她不忍再看,而是换上一套好衣裳,带上钱,连夜要去租界里的报社找人求情。

余绅在一旁不言不语的看着,默然应了余妈的所有嘱咐,心中突然有种巨大的悲凉席卷而来,像山一样压在自己身上。

他想,这就是我的家。

第二十七章:无法回头

余绅突然想到和薛覃霈吵架那天。

本来一切都是很好的,他们两个人重新回到那久违的一同玩耍的岁月,他有多喜欢,怕是连自己都说不清。余绅不知道薛覃霈能不能理解自己心里的喜欢,可他知道薛覃霈一定不会理解自己决心远离他的决定。

薛覃霈那样的人,从小就习惯拥有,他什么都有,所以什么都不缺,也无法忍受自己不能拥有,他想,若是自己真的从此离去再不和他联系了,那他一定会气得大发雷霆吧。

不管他会不会气得满世界找他,这点余绅从不敢奢望,他都一定会生气的。可是他不会明白,像自己这样的人,一辈子都做不到任性。

能像现在这样出国留学,已经是他所能想到最好的可能了。从前他有多大野心,现在他就有多少谦卑。站在薛覃霈的身边,一路走过的声色犬马,教会他不要奢求。

而最最好的可能就是,他在地球那头,知道薛覃霈在这个上海的所有人生,他们无法在一起,是距离隔开了他们,但是他们也不会永远丢失彼此。

如果可以的话。

因此他几乎是急迫地想要回到英国,他怕再继续待下去,就再也瞒不住那样幼稚的喜欢了。

然而薛覃霈还是生气了。

他记得那张英俊的脸上瞬间露出的不可置信的表情,嘴唇近乎颤抖着说出不要走三个字。

他记得那天薛家客厅的众多灯泡中,有一个闪了闪然后坏了,整个大厅的光线都有些昏暗。昏暗的灯光下,薛覃霈急迫得一把抓住了余绅的手。

“告诉我。”薛覃霈看着余绅,两道长眉纠结在一起,“你心里都在想什么,全都告诉我好不好!”

余绅别开头,轻微地摇摇头:“我只是想上学。你不想并不代表我也不想。”

薛覃霈这才顿了一顿,手指松了下来,语气也不再那么尖锐:“我想,我也想,我可以去上学,我们一起去吧。”

余绅摇摇头:“不会的,薛……你爸他不会答应的。你要留在这里。”

“不会的,哪有这么多问题,只要我想去不就行了?”

余绅几乎快要哭出来了,他几乎就要大吼出来“不,我不想走,我喜欢你啊!”

他边这么想着,边往后退,然后避开薛覃霈的眼神。

然而那句话还是被说了出来,被另一个人,被那一个似乎永远不会说出这句话的人。

“不要走,余绅!”薛覃霈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他似乎认真了,一把将余绅拽过来不让他再逃,“你不说没关系,我说。我要你看着我,我告诉你为什么。”

“我喜欢你啊,余绅。”薛覃霈侧着头,认真而坚定地轻轻说出了这句话,然后余绅的眼圈红了,也抬头看他。

而后他似乎得到了肯定一般,复又大声说了一句:“我喜欢你啊!”

接着他不容人反抗地亲了上去,双手搂在柔软的腰肢上,浑身情欲都在一瞬间喷涌而出。

然而余绅挣扎着脱开了他的怀抱,深吸一口气说道:“我要走了。”

然后薛覃霈就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呆呆站在那儿,失去了动作。

“我走了,再见。”余绅一步步缓缓离去,甚至有一瞬间还露出了一丝笑容。

说那笑容是牵强也罢,是安慰也罢,他确实笑了。

小小的靳云鹤躲在楼梯口静默地看着,没有人发觉。

然而薛覃霈突然又像回过神一样冲过去堵在门口。

“不许走。除非你说你不喜欢我。”

这次余绅反而坦然了许多。他干笑一声,抬头看着薛覃霈。

“我喜欢你,薛覃霈。我喜欢你。”

薛覃霈突然红了眼眶。

“再说一遍。”

“我喜欢你啊!”余绅几乎要吼出来了,“我就是喜欢男人,我就是喜欢你啊!”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了,他什么时候敢这样酣畅淋漓地说出来他喜欢薛覃霈,他敢么,他不敢啊。

可就是这些年的喜欢,不够长,却也不够短,几乎就像是已经过了半辈子的岁月一样,沉积在他的心里,每日扰他不得安宁。

永远也不放过他。

然后薛覃霈哭了。靳云鹤却轻轻悄悄地离开了楼梯,跑回房间锁上了门。

他哭了么?谁知道呢。

薛覃霈终于放开手,也不再说话了。

他感受到全身上下每一个寸肌肤,都是那样想和余绅贴近,他多想现在就拥有他,然后永远拥有他。这个世界上存在交合这件事,是存在得多么的合理啊。薛覃霈想。

可是余绅却边哭边笑着说:“我说了,你满意了么?那我要走了,薛少爷。”

薛覃霈再没有动手,声音哑了些:“到底给我个理由,要不我这辈子都死不了心。”

余绅擦干了眼泪,看着他:“你不会懂的,你不是我。我以后一定会结婚成家生孩子,你忍得了么?”

薛覃霈摇头:“我不会让你的。”

余绅笑了笑:“所以我才要走啊。再见了薛覃霈。”

薛覃霈看着他的身影隐没在夜色中,关门回到了沙发上,一个人蜷缩起来。

当然余绅并不会知道薛家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他也再也没有心力去了解了。一个家的变故发生的如此之快,快到他甚至没有时间去理解。

他默默地回到家,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然后就是离去,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懦弱的,永远的离去。

再见了薛覃霈。

第二十八章:倾颓之势

余绅等了一个黑夜一个白天,余妈再也没有回来。床上的人身体已经僵直了,窗外连暮色都要远去,很快只剩下浓稠得化不开的黑。

余绅垂下眼,自己动手给余子蟾换了衣服。他把准备出国用的钱全都拿出来了,要给余子蟾下葬。

英国是再也不能回去了,余绅想到这里,觉得心里好像有点难过,可是却哭不出来。刚刚那一大颗泪已经带走了他仅有的悲伤,此刻的他的悲伤深处只有一些连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空洞。

然后他跌跌撞撞地一路走到英租界,突然想起自己在这里认得的唯一一条路就是去往薛家的路。

走了两步缓缓停下来,茫然无措地站在大街上,身边汹涌而过的各种人迷乱了他的双眼。妈一定是迷路了吧,他想。

我也迷路了。

然后心中汹涌的思念像兽一样快要将他吞噬。

迎面走来一个西装革履,不如薛覃霈,那边经过一个年轻学生,更不如薛覃霈。路边的小贩,饭店门前的侍者,开车的大老板……统统,统统都比不上他!

他突然想起了无数薛覃霈的好,好得他哽咽一声,又哭了。

他一路哭着跑到薛家,就像跑回自己家一样。路很长啊,长到他反反复复把自己的人生想了个遍。

然后人生的尽头就是他的怀抱。

门开了,薛覃霈果然像无数个曾经一样迎接他的到来。

他张开双臂,拥余绅入怀。

这一路,他比以往更清明地看到上海里面两个世界的差别。

若是他没有遇见薛覃霈,他如今也只能站在那一条河岸,与无数流离失所的难民一起,站在被上天放弃的地方,面对声色犬马灯红酒绿的十里洋场,面对他所无法理解的另一个世界。

他还求什么呢,他还求什么呢?

薛覃霈拿自己的外套罩住了余绅,几乎是抱着他进了屋。虽然这里谁都没有,没有危险,可他就是喜欢这样。

明明就是这样脆弱,逞什么强啊。

然后他几乎是试探般的,吻了吻余绅的额头。唇触上去的一刹那,薛覃霈的眉头皱了起来。

“你发烧了?”

他这才发现余绅身上只穿了件单衣,从他家一路跑来自己家。外面的天还是冷的,猛然开门还会有种刺骨的感觉。

薛覃霈的心都扭了一下。

然而余绅几乎已经失去了意识,只沉沉地把头靠在薛覃霈怀里,说一些胡话。

他把余绅抱上楼,放在自己床上。余绅揪着被子的一角,像是睡沉了,却又反反复复地翻身。薛覃霈不会照顾病人,因此打电话给自己家的私人医生休斯先生,让他现在过来。

休斯是个美国人,在英租界里娶了个中国老婆。

他半夜匆匆赶来,面色严肃地进了门。薛覃霈打量着他衣衫不整的样子,心里猜想一定是刚从老婆身上爬起来。想要窃笑,但是忍住了。

休斯似乎是有点不满,他给余绅看完以后抬头用相当流利的中文说道:“问题不大,吃点药明天就好了。我现在得走了,希望您晚上过得愉快。”

愉快愉快,不能再愉快了。

薛覃霈几乎掩饰不了自己满脸的笑意,嘴角大咧着目送无奈奔波的休斯医生远去。

他看着安静睡在床上的余绅,白嫩的面庞因为发烧染上一丝酡红。他的手还紧紧揪着被子一角。

这是薛覃霈平生度过最安宁的一个夜晚。

有情欲,可是也无所谓了。能看着就很好。

不过他后来还是把余绅叫醒了,毕竟知道一定要先喂他吃药才能让他睡。

可余绅醒了以后却又不肯睡了,他硬撑着眼皮,咕咚咽下两颗药丸,然后攥着薛覃霈的手道,嘴唇发抖,好久才吐出字来:“薛覃霈……”

两双眼在表白心迹后第一次这样直接地接触,余绅却是显得有些绝望。他冰凉的手不自觉就抓住了薛覃霈的,然后哽咽一声,“我爸死了,我找不到我妈了。”

薛覃霈脑袋里轰鸣一声,余子蟾死了?

他强笑,安慰余绅道:“你发着烧,有什么事我们明天说。我现在就想办法帮你找找你妈,先安心睡一觉好么?”

余绅突然又哽咽了一下,把头埋进薛覃霈的胸前,泣不成声:“我好喜欢你啊。”

薛覃霈的心都快化了,他压抑着全身所有动作,只为将柔情尽数付诸在这三字里,他低声道:“我也是。”

然后他看着余绅睡着,帮他掖好被子,下楼打了个电话。

“喂,爸,我有件要紧事,你能不能派人找一找余绅的妈妈?她自己一个人跑到英租界,现在找不到人了。……还有,余子蟾死了,这是……怎么回事?”

薛文锡那边也很吃惊,一边即时派遣小分队寻人,一边答道:“没怎么啊,我就是让报社把他的工作给撤了。另外我什么都没干。”

薛覃霈听闻,知道这事是跟薛家脱不了干系了。但好在事情本身性质并不是特别恶劣,因此也算是把半颗心放了回去。

扣下电话,他又回屋趴在床边守了一夜。

然而他不知道,真正的噩耗还还没有来得及到达他的耳朵。

第二天一早,薛覃霈又是先打电话,这次他沉默了,薛文锡的声音听起来也很是头疼。

余妈在英租界里被几个日本人强女干了,跳进河里刚刚才被捞起来。

薛覃霈很想扇自己几个耳光。

在他所经历的短暂的人生里,从未有任何一个女人曾像余妈对他那样好。他妈死的早,后来也没怎么接触过女孩,她带给他的关切温柔对他来说几乎有种家人的感觉。

而这样一个人,竟惨遭横死。

不都是因为他的自私么!

薛覃霈想着余妈的笑容,恨恨地扣上了电话。

事实上,更憋屈的人当属薛文锡。

他因为参与了搜查,亲眼看见了尸体的惨状,当场便几乎咬碎一口牙。可他现在实在得罪不起日本人,也只能撂手不管,先把余妈的尸体收拾好带回余家和余爸摆在一起,其他的事也只能日后再说了!

等余绅起来,病果然已经好了。薛覃霈不敢把这事先告诉余绅,只能哄着他跟他说先回趟家帮忙把尸体下葬。

等到路上,薛覃霈把余绅哄得高兴点了,他才把余妈的事说了出来。

余绅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他张着嘴,瞪大了双眼问薛覃霈:“你说什么?”

薛覃霈则是迅速把他摁到自己怀里:“没什么。”

他哪知道余绅悲痛难以置信到极致已经哭不出来了,还在后悔自己的莽撞。

他等了很久等胸前的温湿,却并没有等到,只是等到一句轻轻的“谢谢”。

薛覃霈愣了好久,动弹不得。他觉得自己几乎要把整个生命沦陷在这一句谢谢里了。

即便把这么多的感动都集中在两天里塞给他,他还是红了眼眶,他在心里大骂一句操,然后温柔地蹭了蹭余绅的头:“傻瓜,谢什么。”

车还在开。路边的风景渐渐从洋楼变成平房,繁华变得脏乱,有瘦弱的中国人在路上看着他们的车经过,手里端着破碗,眼中是涤荡不清的浑浊和不解。

薛覃霈扭过头,挡住余绅也不让他看到。

其实他从未想过要害得余绅家破人亡无处依存,虽然他知道无论余绅变成什么样只要他还在一天就一定会管一天。不过事情已经成了这样,他总也不至于傻到和余绅说你爹算是我们薛家害死的吧,于是只能这样,心里带着愧疚,看着余绅红着眼在自己面前不停地说谢谢,把这罪恶的补偿当做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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