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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案之杀青 上——by无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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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得懂,只是不太爱说。”雷哲对新朋友的烦扰似乎抱着一种恶作剧的心态,朝他挑眉笑了笑,好像在说:我被烦得不行,你也休想轻松。

红发男孩见他不搭话,也就失了兴趣,转而向另一个人高马大的黑人青年打探:“昆汀,听说你昨天偷看了验尸报告?怎么样,那家伙的死因是什么?”

“是的,就在我爸的办公室里。”昆汀用卖弄的口吻说,“知道吗,那个倒霉鬼死得相当凄惨,几乎被放了一半的血。这还不算什么,他身上插着十一根树枝,胸口、肚子、后腰、大腿,到处都有,最可怜的是屁眼里那根,肠子都捅穿了……法医最后的结论是,他是活生生被人用树枝捅死的,也就是说,这完完全全是一场虐杀,最后他死于内脏破裂导致的失血过多。”

周围一片哗然咋舌,昆汀得意洋洋地龇着一口大白牙,仿佛很享受这种众人瞩目的感觉。

“你说他那个一本正经的老爸要是知道这事儿,会不会狠狠收拾他一顿?”雷哲在李毕青耳边低声问。

“如果是特里维警官的话,很有可能。”李毕青回答。

这下轮到雷哲惊讶了:“你知道?”

“看看他的样子吧,活脱脱是个年少轻浮版的特里维。”

雷哲大笑,“确实很像!而且‘年少轻浮’这个词也用得相当到位,看来你的英语水平大有长进!”

正说笑间,走过来另一伙在校生,为首的是个金发碧眼的白人青年,相貌堪称英俊,却带着满脸恶意挑衅之色,大喇喇地站在雷哲跟前,居高临下地对长椅上的小团体说:“你们怎么还敢坐在这儿聊天,不是该害怕地躲在卧室,钻进被窝里瑟瑟发抖吗?难道不知道,前几天死的那个,还有五个月前死的,都是像你们这样的印第安野狗、黑鬼、黄种猪?要不了多久,就该轮到你们了!”

“克莱德,你这条乱吠的疯狗,死一百次都不够的纳粹分子,该下地狱的种族主义人渣!滚回去跟你妈乱搞以保持血统纯正吧!”红发男孩率先气势汹汹地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金发碧眼的青年冷笑着,恶毒而刻薄地回击:“你的屁眼又痒了,想找根树枝插一插吗,科林?要不要让玫瑰杀手来满足你一下?哦,你大概还不知道吧,那两个短命鬼都是死基佬,这可真是替天行道,把你们这些肮脏垃圾清理干净,连全球空气污染指数都会降低的!”

像是被“Homo”这个带侮辱性的称呼彻底激怒,科林咆哮一声,握紧拳头猛扑向他。

克莱德不甘示弱地回击,两伙人顿时叫骂着扭打成一团,迅速升级的暴力场面一片混乱。

李毕青往后退了几步,想脱离这个由种族主义与逆向种族主义、同性恋者与反同性恋者交锋而形成的战圈,这码子烂事儿本来就与他无关,何必瞎凑热闹。可惜天不遂人愿,黄皮肤使他成为对方团体痛下辣手的目标之一,混乱中拳头向他脸上砸来,他连忙侧身躲过,随即一个撩阴腿狠狠踹在对方小腹。不幸中招的白人青年弯腰捂着要害部位连声惨叫,眼泪鼻涕都迸了出来。

“——保安来了!”不知谁吼了一嗓子,心生忌惮的两拨人纷纷脱战作鸟兽散。临走时,克莱德极为不甘地朝科林做了个割喉的威胁动作:“等着吧,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科林冲他鄙夷地竖起中指。

雷哲一手拉起李毕青,一手拖住科林,在几名吹着警哨的保安冲过来之前顺利逃离现场。三个人狂奔出千码外,才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科林双手叉腰,俯身边喘边说:“妈的总、总有一天,我要把这条疯狗打、打到脑袋开花……”

“好了,别生气了,跟那种人不值得。”雷哲安慰他。

“他威胁我,你听到了吗,他竟敢威胁要杀我!妈的,我要找人轮了他!”科林愤怒地涨红了脸,连发梢都在激动地颤抖,开始酝酿他的报复计划:“假冒女生的名义约他出去,然后我们漕了他,拍下裸照和视频上传网络,怎么样,干不干?”

雷哲想打醒他似的,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理智点吧科林,你找个自愿的家伙爱怎么操怎么操都没关系,操一个被迫的就犯法了,你想为这个人渣蹲监狱吗?再说,别扯上我,我对男人硬不起来。”

科林挨了他一巴掌,似乎有些泄气,恨恨地说:“我绝不会就这么放过他的……走着瞧!”他往地面啐了一口,气呼呼地走掉了。

雷哲朝他的背影无声地叹口气,转头向李毕青致歉:“对不起,差点连累到你,这些家伙总是这么冲动,尤其是科林。”

刚才打得最凶的那个明明就是你吧。李毕青暗自吐槽,嘴里却客套说:“没事,我又没受伤,一场意外而已。”

雷哲听了更加愧疚:“我们被抓顶多警告处分一下,要是你被抓到就惨了,很可能会被逐出校区……我再也不会故意要把你拉进圈子里来了,别恨我。”

李毕青宽容地笑起来,“说什么哪,一点儿小事,何必放在心上,婆婆妈妈的。”

雷哲用力抿了抿嘴唇,一时没忍住激荡的情绪,很突兀地拥抱了他一下,手掌在他背心欣慰地拍了拍,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真是无妄之灾。”想起刚经历的一场混战,李毕青觉得自己就是被殃及的池鱼,幸亏那一拳没砸中他的脸,否则晚上顶个乌青眼圈回公寓,真不知该怎么向联邦警察解释。

第8章:玫瑰杀戮者

黑胡桃树下的群体斗殴事件,最后因涉事者一个都没抓到而不了了之,当然,被校园凶杀案弄得焦头烂额的州立大学校方也没空去管这么一桩不大不小的违规。

现在学生们关注的焦点已经不在雷哲身上,而是昆汀——这位市局警长的儿子不辞辛苦地充当着非官方新闻发言人,把利用身份之便刺探到的案件侦查过程的细节,向周围的人一点一点发布出去。

“警方有足够的证据,怀疑这起凶杀案与五个月前森林公园的那一宗有很大关联,凶手可能是同一个人。”

“森林公园凶杀案现场发现的散乱玫瑰花束,与这宗凶杀案现场发现的玫瑰花瓣,都是凶手故意留下的标记——你们知道,很多连环杀人犯都喜欢在杀人现场或受害者身上留下独属的标记,比如‘暗夜跟踪者’理查德?拉米雷兹的倒五芒星。”

“连环?是的,目前为止发现的受害者只有两名,按警方的衡量标准,‘玫瑰杀戮者’还不能算一个合格的连环杀手,但只要还没抓住他,他一定会再度出手,等受害者达到三名以上,他就可以光荣升级了。”

“他的下手目标?根据专家做的犯罪侧写,凶手目前为止是以有色人种和同性恋者作为下手目标,杀人方式体现出憎恶与泄愤的心理倾向,因此他很有可能是一名极端的种族主义者和反同性恋者。”

“说到这个,”听众中的一个男生忽然打岔,“克莱德和科林昨天不是又干了一架吗?他们俩分别镶进凶手和受害者的框里倒是很合适,说不定能拍成一部恨极生爱的虐恋电影,如今就流行这个。”

众人为这个刻薄的嘲讽哄笑不已。

只有雷哲皱起眉,对李毕青嘀咕:“在拉丁风俗里,有预兆意味的话不能乱说,会招来厄运的。”

李毕青低声说:“我们国家也有类似的说法——一语成谶。”最后一个词他是用汉语说的,雷哲看了他一眼,似乎隐隐明白了这个词的意思。

事实证明,这不仅仅是个不祥的预感,就在凶杀案发生后的第十四天,又一宗校园谋杀震惊了整个波特兰市。

这次的凶案现场第一发现人,是一个喜爱晨练的女生,当她在校区与森林公园之间的湖畔晨跑时,被靠近岸边的水面上漂浮的尸体吓得直接晕了过去。警方接到报警,将泡了一夜的尸体打捞上来,经过身份辨认,发现又是州立大学的一名在校学生。

市警局的验尸间里,法医道格从冷冻柜里拖出一个裹尸袋,放在验尸台上,拉开袋子的拉链,露出内中一具红发男性青年的尸体,一枚小标签固定在他的大脚趾上,上面用黑色墨水写着死者的名字以及出生日期:“科林?米拉维奇,1993.5.1”。

“可怜的孩子,他才刚刚过完20岁生日。”女警阿曼达眼眶泛红。

房间里站着两名胸口佩戴FBI徽章的联邦探员,有着一头浅金色漂亮卷发的女探员缇娅对脸色阴沉的特里维警长说:“第三个受害者——我们有理由相信,继夜魔之后,俄勒冈州又出了一名连环杀手。”

特里维警长神色有些憔悴,似乎在这半个月内苍老了好几岁。他注视着那张稚气犹存的毫无血色的脸,叹了口气:“我认识这孩子,他是我儿子昆汀的同班同学,他们是要好的朋友……道格,说说你的发现吧。”

戴着眼镜的中年法医点头说:“跟上一具尸体一样,死于内脏破裂导致的失血过多。胸部、腹部、后腰、臀部、大腿都被锐器刺伤,伤口呈不规则状,为死前造成,其中伤口最深的是肛门,被一根直径3英寸、长1.2英尺、一头削尖的树枝刺入,穿透肠子直达胃部。与上具尸体不同的是,死者的咽喉里也被插了粗树枝,舌头和食道都撕裂了。现场发现的玫瑰花瓣,经初步鉴定,与上一宗凶杀案现场发现的是同一品种。”

“有没有嫌疑对象?”缇娅问特里维。

“有一个,也是州立大学的在校生,叫克莱德。案发前,不止一名目击者看见他与科林起了严重冲突,还公开威胁科林下一个死的就是他。”

“他有案底吗?”

“飙车、酒驾、斗殴,但没有记录在案。此外根据学生与老师的反映,他经常发表一些偏激的种族主义和反同言论。”

“很好,种族主义、性取向歧视,再加上一个撒谎成性,他就有资格去竞选国会议员了!”缇娅辛辣地讽刺,“为什么还不逮捕他?”

黑人警长犹豫了一下,说:“他是布兰迪家族的长子,布兰迪财团的第一继承人。他的父亲是参议院议员,之前的那些违法行为,就是在布兰迪议员的干涉下被抹去案底的。”

“所以市警就退缩了,是吗?因为嫌疑犯父亲的企业往州政府的税收账号里充了大笔美金?”缇娅轻蔑地抬起下巴,“你们不敢干的,就让FBI来干。”她转头吩咐助手:“逮捕他!别忘了宣读他的权利。”

克莱德?布兰迪的被捕引发了社会舆论的汹涌大潮,各家电视台、报纸纷纷把这当做头条新闻播放与刊登。出身中产阶级的受害者,与亿万富翁家族的嫌疑犯之间明显的强弱势对比,很快使舆论风向全然倒向一边,关于富二代官二代为非作歹理应严惩、警方绝不能屈服于权贵的言论喧嚣日上。

无论年轻的嫌疑犯如何表明自身的无辜、抨击警方的渎职,在这一股舆论浪潮中都显得那么软弱无力,甚至严重影响到布兰迪议员的声誉与议会中的地位。案件仍在审理中,但媒体已经抢先给克莱德?布兰迪定了罪,称他为“校园连环杀手”、“玫瑰杀戮者”。

在租来的公寓里,李毕青放下手中的报纸,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喝着红茶的联邦探员——后者最近似乎对正山小种喝上了瘾。

“想说什么?”里奥问。

李毕青踌躇再三,小声说:“我觉得……克莱德可能不是凶手。”

“为什么?你有证据吗?”里奥放下茶杯。

“没有,但是……”

“也就是说,凭的是直觉咯?”里奥笑起来,“法庭不会接受哪一项证据的来源叫做‘直觉’的,男孩儿。”

李毕青有点泄气地把报纸丢到一边,“我会找出证据的。”

“我不允许你插手凶杀案的事,李毕青!”里奥警告他。

“凭什么?我不是未成年人,你也不是我的家长。说起来,”华裔男孩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作为姐夫的我,反而应该算是你的半个家长吧?”

“凭我是警察。”里奥不为所动地回答,“如果你非要趟混水,我就停了你的课,把你锁在公寓里!”

“好吧,你赢了。”李毕青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我保证不多管闲事。”

“但愿你的保证有效。”里奥说,“否则我就通知茉莉——你知道她昨天又打电话来,了解你是否适应这儿的生活。几乎每隔两三天就一个电话,我从没见过她这样关心一个人,如果你敢让她伤心,我就往你的心脏塞一个枪子儿进去——我是认真的。”

“——虽然可行度不高,但心态确实是认真的。”李毕青服软道,“我发誓保证有效。”

“好孩子。”年长好几岁的未来妻弟用长辈的口吻对他说。

在联邦探员以为这件事就此告结后,一个熟悉的号码打通了他的手机,那时他正与罗布以及FBI俄勒冈分部的几名同事,在位于波特兰市区日本园子的一家日式料理店里用餐。

“你在哪儿,我有要紧事找你面谈。”李毕青在手机里说。

里奥报出地址后问:“什么事这么紧要,需要我去找你吗?”

“等我一会儿。”对方匆匆说完挂断了通话。

二十分钟后,华裔男孩的身影出现在日式料理店里,罗布看见他,很高兴地招手:“嗨,毕青,这里!里奥刚才用中国话接手机时我就猜到是你,过来跟我们一起吃——侍应,加个座位!”

在新加的榻榻米垫子上坐下来,华裔男孩平复了一下奔波后的气息,向罗布逐一介绍过去的探员很有礼貌地打着招呼:“你好,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什么事,要单独谈谈吗?”里奥问。

“不,没必要避开大家。”李毕青从包里摸出两个透明的小塑料袋,放在餐桌上。塑料袋里装着一些枯败的花朵与残瓣。

“这是什么?”里奥说,“看起来像玫瑰花。”

“不是玫瑰,是蔷薇。”

罗布插嘴:“有区别吗,反正都一样。”

“不,不一样,这是Rosa multiflora。”李毕青用植物学名认真地解释,“它与玫瑰同属蔷薇科,但的确是不同的品种。”

“然后?”坐在他正对面的犯罪心理学专家,满头银发的克雷蒙特博士很有耐心地等他接着说下去。

“它们分别来自两个凶杀案现场,这一袋,”他指了指装着一朵枯花的塑料袋,“在我首先发现的凶案现场的草丛里捡到;而这一袋,”他指向另一袋残瓣,“是我从科林尸体发现处附近的湖面上打捞的。”他停顿了一下,在里奥脸色作变前迅速说:“我不知道森林公园那起凶杀案现场发现的是不是这种花,但我可以肯定,后两宗案子的重要证物,警方在定义上有偏差。”

“我还是不明白,”罗布一脸不解,“凶杀留下的是玫瑰还是蔷薇又有什么关系?对侦破而言无关紧要吧,况且嫌疑犯已经被抓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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