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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狐——by海中一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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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黑衣人便是段佩容随身佩戴的铃铛变幻出来的。这些铃铛都是段佩容的灵力凝聚出来,从开始修仙便开始提炼这些宝物,用了两百多年不过炼出来了这么五十个,每一个都是段佩容的化身,段佩容给它们取了好听的名字“银铃使者”。只是这铃铛提炼的辛苦,却只能使用一次,幻化之后的铃铛会从银色变成黑色,也就是失了灵力,需重新吸取修炼人之灵力方可恢复,这恢复便是遥遥无期的,少不得又是百年时间。段佩容平日里很宝贝他的铃铛,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使用。

门“哐”的一声被撞开,赤虎紧张的跑了进来,他在隔壁听见声响,一个挺身便冲了过来。琉璃紧跟其后,脚上来不及穿鞋,白嫩的脚光着,露出十根青葱脚指头。

“师父,你没事吧。”赤虎跑到床前,仔细查看。

段佩容笑着安慰:“看把你们慌张的,我没事。”他朝琉璃道:“小家伙怎么不穿鞋?别冻坏了,赶紧的回屋吧。”

赤虎回头看见琉璃光脚站在床旁,正在点燃床头柜上的蜡烛,赶忙脱了鞋,往他脚边送过去,也不说话。

段佩容笑出声,赤虎麦色面颊在烛火中红彤彤的。

“琉璃,你看你师兄多疼你,还不穿上。”段佩容调侃道,赤虎脸颊更红了。

琉璃红色眼珠子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哼,师兄脚臭,我不穿。”

段佩容揭穿道:“你嫌人家脚臭,那是谁大冬天的往赤虎怀里钻,贴着人家大腿直嚷嚷暖和的。”这个“钻”字还加了重音,琉璃的脸上也开始滴血一般红了。段佩容也不好老是调侃自家徒弟,道:“赤虎,快把鞋穿上吧,琉璃上床,把脚捂着。”琉璃一听,欢欢喜喜爬上床,他最喜欢挨着师父了,他和赤虎小的时候,每晚都是被师父抱着睡的,好怀念呀。

赤虎掀开被子,果不其然,白色里衣渗出血迹。

渡劫那日,白月刚刚离去,蓬莱仙人便带着众弟子赶了过来。当时段佩容已经奄奄一息,蓬莱仙人又气又心疼,帮他渡了真气,悉心调养了一个多月才养好了内伤。这内伤刚好,便开始清算那日的过失,最后罚了二十鞭子,以儆效尤。

这鞭子当然不是普通的鞭子,是可以打散神仙仙魂的鞭子,这二十鞭子下去,段佩容又躺回了床上。十几天过去了也不见结痂,稍稍移动便沁出鲜血。

赤虎取来伤药和干净绷带,扶起段佩容,让他靠坐在自己怀里,一点点拆开染血的纱布。

背上鞭痕交错,白月看着,抿紧了嘴。

琉璃轻轻将药涂抹在伤口上,心疼的抱怨道:“祖师爷太狠心了,罚个五六鞭子就好了,整整二十鞭子,换了其他人,怕是都魂飞魄散了。”

赤虎不说话,也是满脸的愤怒。段佩容从婴儿将他和琉璃养大,小的时候一口一口喂它们牛奶和稀饭,帮他们洗澡穿衣,带着他们玩耍,教会他们修成人形,读书写字。在他心中,段佩容不仅仅是师父,更是最亲的亲人。

换好了绷带,穿了一身干净里衣,段佩容趴在床上安慰道:“这天劫是注定的,我擅自将它更改,天庭终是要追究。师父赏我这顿鞭子总好过天庭抓我去了好,这是在保护我呢。”

赤虎沉声道:“这理我们懂,就是心里难过。”

段佩容拍他手背,柔声道:“知道你们心疼我,为师开心得很。去吧,回屋休息去吧。”

琉璃赖在床上,撒娇道:“我要和师父一起睡。”段佩容最怕他撒娇,每次都没辙,正要答应,赤虎一把将他从床上抱下来,扛在肩上,往屋外走去,边走边说:“你睡相极不老实,每晚不是踹我就是打我,伤到了师父怎好?你还是老实回屋去吧。”琉璃四肢乱动,挣扎着骂道:“你这只粗鲁的大猫,放我下来,脑袋充血了。”赤虎也不理他,闷着头往屋外走。

段佩容笑着看他们打闹着出了屋,门合上,才望向墙角。

白月惊了一跳,却见段佩容只是静静地看了一会,好像是在想什么事情。过了一会,偏头轻吹一口气吹灭了蜡烛,便合上眼睡了。白月知道这道士厉害,虽屏住妖气,却不好贸然上前,站着怪累的,便缩小了原形变回狐狸,蜷在角落,尾巴盖在身上,不大不小的圆乎乎毛茸茸一团。

他半眯着眼睛,细长的眼眸在黑夜像两盏灯,细细打量床上那人熟睡的脸庞。那人趴在床上,面颊朝着门口,头发松松的绑住发尾,几缕发丝顺着苍白面颊落在枕上,看着好生憔悴。

白月看了很久,脑子里面一直在问自己,我现在在干什么?鬼鬼祟祟蹲在墙角窥视别人?这不是我的作风呀!一般不都是别人屁颠颠跟着我屁股后面的么?他咬了咬牙,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小贱。他直起身子,蹲坐在地上,一番挣扎,走还是不走?抬头又看看那人面色惨白,想起那日他呕血不止,自己却连正眼也没瞧上一眼便离去,多少有些绝情了。又想,那银铃变幻的黑衣人得了段佩容什么命令,去招惹仙兵还被追杀,交给段佩容那把钥匙又是怎么回事?越想越觉得段佩容这人可不像看起来那么温和单纯,骨子里藏的东西太多了。也可能正是这样,才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最后,他对自己此刻坐在这里的行为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那便是:段佩容好歹对他有恩,他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眼见这段佩容可能会有麻烦,便好心留下来守他几日,待他伤好之后便离去。

其实,白月不知道,这会他蹲在门口的模样,哪里像千年的狐妖,活生生一只护主的看门狗罢了。他罗里吧嗦自我纠结一番,就是不承认,其实他在担心,真的很担心。

5、肺腑之言

段佩容的伤势在缓慢好转,过了几日,已经可以靠着坐起来了。

白月觉得自己简直是来自虐的,每日早上看段佩容起床,对那人对自己都是一种折磨。他发现,越来越见不得这小子紧抿双唇,疼的一头汗也不吭一声的模样,恨不得过去抽一巴掌,疼了不会叫么,这鬼样子做给谁看。

他蹲坐在角落,眉毛皱的几乎竖起来。

经过几日观察,他发现这段佩容当真有趣,真的一日三餐,虽食量很浅,却一顿不差。他带的两个徒弟也是怪人,竟也陪着装模作样的吃。

白月扶额,当然目前这个动作做起来不太美观,一只爪子贴在额头,时不时摇晃两下,心里叹道:蓬莱都是些什么人呀,一群怪胎,神人。

段佩容不光被罚鞭刑,还罚闭门思过抄经文。赤虎便在床上支了一个小桌子,便于他趴在上面写字。段佩容叫赤虎又端来两把椅子,命赤虎琉璃一起帮着抄。

赤虎毫无犹豫,坐到桌旁开始抄书。琉璃一脸担忧,小声问:“师父,这祖师爷若是发现你作弊,你又要挨罚了。”

段佩容咬着笔杆子,笑着说:“你两小的时候,我不是常让你们临摹我的字么,你们两乖得很,现在和我写的八九不离十,看不出来的。”

赤虎低头认真抄书,头也不抬,低沉的声音说:“又不是第一次的,别找借口偷懒了。”

段佩容抿着嘴笑,琉璃一张脸红得像煮熟的虾米,过去抬脚踢在赤虎屁股上,不情愿的拿起笔开始抄书,嘀咕着解释:“我不是偷懒,是怕连累师父。”他这话,自然没人相信,小时候每到读书写字,哪次不是段佩容提着他的耳朵揪到桌前的。那时,琉璃小孩模样,俩上两团婴儿肥,头顶上的耳朵还未学会收藏,高高的竖起,被段佩容提拉久了,长耳朵都竖不起来,耷拉在头顶,一副可怜见的。后来化成人耳,也是又薄又软,每次段佩容摸着琉璃软软的耳廓都是后悔不已,觉得那时自己当真是严厉了些。

段佩容想起旧事无声的笑了起来,突然视线越过两人,落在了墙角,那目光情绪复杂而纠结,仿佛有什么话想说却欲言又止,注视良久,才低头继续抄书。

这下白月怀疑了,这小子根本就是看得见他,一直看他蹲在墙角好玩是吧。又想,不对呀,凭自己道行,还瞒不住一个三百年的小道儿吗,难道自己隐居六百年灵力不精反倒退步了,好歹他一直在修行吧。

突然一个道士撞门而入,赤虎、琉璃起身喊道:“十一师叔。”

蓬莱仙人的第十一弟子杨路敷衍的点了点头,急道:“你们赶紧的出去,我有话和你们师父说。”

赤虎琉璃放下笔,掩门离去。

杨路往床头一坐,着急道:“十三师弟,不好了,锁着流云真身的仙器,钥匙被人偷了,天庭现在已经派出重兵整个天界搜查。仙帝下旨,让蓬莱加派人手日夜守住镇妖塔,那窃贼铁定是要来救流云那魔障的。”

段佩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莫慌张,蓬莱十三星阵岂是浪得虚名,定叫那人来得去不得。”

杨路更加忧愁,哀道:“就为一个流云,你看你……你看你都变成了这样……”他说着有些哽咽,师兄弟里面他最咋咋呼呼,也是最情深意重。他年少时入蓬莱仙人座下,与段佩容也算从小玩到大,情谊自不用多说。段佩容受伤那会,就他哭的次数最多,伤口都长好了,他还是来一次哭一次。他摇头道:“现在的十三星阵威力已经大不如前,没人可以取代你的位置。”

“那请师兄转告师父,我愿意随师兄们守住镇妖塔。”段佩容要的就是这句话,他主动请缨若是被师父拒绝,便没了机会。由十一师兄旁敲侧击的,最好在拉上几个师兄,说服师父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杨路大喜,随即目光又黯淡下去:“可是你的腿……”

段佩容按住他的肩膀,目光坚毅,话语铿锵有力,“我虽双腿残疾,灵力却是上层,我的结界怕是少有人能破,有我助阵,任谁来都是手到擒来。”

杨路也被他这番话鼓舞,起身匆匆往外走,边走边说:“我这就禀报师父去。”段佩容补充:“叫上大师兄,师父听他的。”杨路“哦”了一声匆忙离去,又匆忙退回来,斜着身子,指着墙角对段佩容道:“你啥时候养了一只守门的大狗?”他感应了一下奇怪道:“没有妖气?普通大狗?尾巴真多?一……二……三……”

段佩容见白月狐狸眼眯了起来,暗叫不妙,赶忙对杨路道:“事关重大,师兄还不走。”

杨路回答:“这就走,等我消息。”转身大步跑了。

段佩容手一挥将门掩上,幻化出一张符咒,刚把结界做好,白月已经化作人形,缓步朝他走来。

他走的极慢,缓慢而沉重,没有声音,却每一步都落在段佩容心底,惊得他心惊肉跳。

段佩容赶忙摆手对他说:“有事好好说,你听我解释,我们十三个师兄弟,入门修炼的第一门功课就是开天眼,所以隐形术对我们没用……我绝非看尊驾笑话,不过是尊驾真身好看至极,我迷了魔障,忍不住多看几眼。还想着尊驾之所以隐身,便是不想让人看见,这才没有点破。”白月越来越近,段佩容笑的跟哭似的,他还真怕这冷面狐狸会毫不留情揍他一顿。倒不是怕被揍,而是刚养好的伤,他必须去完成该做的事,不能再伤上加伤了。只好软言细语求饶:“我助你渡劫受了极重的伤,被罚了鞭刑,都还没好全……”他扒开领子,露出缠在勃颈上的手指印道:“你看这脖子,都还没好呢,可不能再掐了。”

白月已经走到床前,俯视着他。

段佩容最后垂死挣扎道:“下手轻点,我的腿疼得厉害。”说着弯腰趴伏在小桌上,一只手按住了左腿的残端。

这回不是装的,而是真痛了。一直坐着抄经文,没有挪动,加之刚才与杨路交谈,内心多少是有些紧张的,再加之,这会儿精神上受到威胁,于是高度紧张,腿就抽抽了。

段佩容深呼吸,用力按住左腿一小截软肉,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左侧倒去,然后落在了温暖的掌上。他惊诧抬头,对视上白月漠然的眼,眼眉一弯,笑了起来。

白月坐在床沿,一手扶住他的腰身,一手按住伤腿,火热的灵力渗透肌肤,绷紧的肌肉在温暖中渐渐平息下来。

段佩容呼出一口气,撑着身子坐正,不动声色让后背脱离那温暖的掌心,含笑谢道:“多谢尊者,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外冷内热,面色虽寒,却没有冷到眼睛底。”

白月起身,立在床头,冷冷道:“我也未曾看错,你随时傻笑,笑意却没落入眼底。”

“……”段佩容有些哭笑不得。

白月也不拐外抹角,问道:“你要放出流云?”

段佩容恢复一脸微笑,点头道:“那日你跟我的银铃使者一同来,想是半路也见到什么了,我便不瞒尊者,是我派人偷取钥匙,正打算救出流云。”

白月皱眉,疑惑道:“你弄成残废将流云抓住,这会儿又要放出流云,你这人脑子没毛病么。”

段佩容道:“这事说来话长,不便多说。既然尊者已经识破,现在你可以去天庭揭发我,只是这一来一回,等天庭派人前来,人我已经救出去了;当然,也可以当做什么也没看见就此离去,这事也决不会让你沾上星点麻烦……只是,走前请别忘了你对我的承诺。”

这句话,听进白月耳朵里就是,你别多事了,带上我的两徒弟,该哪哪去。于是,他很不爽,恨不得将段佩容身上盯出两个血窟窿。

段佩容低头,也不回应那怨毒的目光,心里有些担忧,怕这狐狸反悔,问道:“你会说到做到,带走我那两个徒儿吧。”半响听不到回应,他抬起头,拉住了白月的袖子,几乎乞求道:“你会带走他们的吧。”

白月俯视他,看他仰起的脸,难得没有挂着那虚伪的笑,惨白一片,连最后一丝血色也消失了,苍白的像个死人,嘴唇微微有些抖着,明显在强压内心的恐慌。他突然冷冷地说:“我如果反悔呢。”他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也明白这人宝贝那两个徒儿,这么说多少有些坏心眼,想看看这总是笑的人,会是怎样的反应。

果然,段佩容面色惨淡,勉强勾起笑容,眼里却是抹不开驱不散的痛。他面上勉强维持着笑,声音难免有些颤抖,“尊驾若还生气,我给你赔不是,行个跪礼,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可好?”他说着,移开了小桌,掀开被子,将右腿搬到床下,没有放稳,右脚滑下床榻,足尖下垂,轻轻点在地上。他没有穿袜子,露出苍白的脚掌和脚踝,脚背上青色的血脉若隐若现,脚踝很细,看得出荒废已久,凸起的骨头硬生生扎入了白月的眼中。他撑着床沿,慢慢将身子移到地上,无法用跪的姿势,只能坐在地上,双手撑地,缓缓将额头抵在了冰凉的地面。抬头时,已经恢复了平静,嘴角挂着温和的笑,他说:“我这辈子,只给师父和我娘行过这般大礼,你是第三个,很尊贵的。”他边说,笑容渐渐扩大。

这样都还能笑出来,白月叹了一口气,双手伸到他的腋下,将他提了起来,放在了床上。

段佩容道了声谢,将腿移上床,调整坐姿,用被子遮住了残腿。

白月静静的看着他,看的段佩容有些不好意思,抬头顺着他的目光回看过去,道:“他们被我捡回来时,就这么大。”他双手比了一小团,继续道:“是我把他们奶大的。”

白月坏坏的接口道:“你奶大的?你还有这本事?”

段佩容苍白的脸颊泛起一丝红晕,不好意思道:“我给它们喂奶养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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