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那么冻结了得有五分钟,他才突然感到胸口慢慢染上一抹愠怒。
如果以他以前的处事方式,大概也就不闻不问随对方去了,然后自己不声不响上飞机,反正这段感情从最开始就挺奇谲,像以前那样,任他从自己指尖溜走就好了。
——父母,凌寒,公司……
大步踱到白夜翔卧室门口,聂岩盯着对方紧闭的门沿绷了下咬肌。
——不,现在不能了。
力道十足地敲响白夜翔门扉,聂岩面色肃然地立在对方门口。
——对于这小子,他……
白夜翔开了门。
看到聂岩阴着脸站在外面,他有点意外。
“岩?”笑了一下,他弯起眼角,“怎么了?你——”
未等那小子吐出下一个字,聂岩倏然野蛮上步,一把扯过白夜翔衣领。
凶狠地凑上去吻住那臭小子唇,聂岩难耐地闭眼。
——这小子……他没办法就那么放手。
——或者说,已经不能放手。
68.执手偕老
第一次被聂岩如此巨大力量地索求,白夜翔惊讶地抽吸。
不过只反应了一下,他便立刻以十足的力量回吻回去。
方才还进攻力十足的男人倏然在他强势侵略下节节败退,没一会儿功夫就让他重新掌握了主导。
紧紧揽着聂岩腰,白夜翔用舌头挑 逗地纠缠了会儿对方唇,轻喘着侧开头,眼中挂着狡黠:“岩,偷袭这种事情——”勾起唇角坏笑,白夜翔耸肩,“交给我就好了。”
鼻息紊乱地任白夜翔抱着自己,聂岩看向对方的视线却没有一点轻松。
正经地盯着对方,聂岩表情凛然,沉声开口:“夜翔。”
“嗯?”挑眉,白夜翔笑着应了一声。
“关于我和Ranold签约的事情,我想和你谈谈。”
“签约的事情?”白夜翔有点意外。
“对。”
“刚才——不是谈过了?”
“不,是关于我们异地的事情。”聂岩表情很严肃。
闻声,白夜翔唇角笑意僵了下。
反应了一会儿,他松开揽住聂岩身躯的手,不解皱眉:“什么异地?”
看着那小子一头雾水的样子,聂岩苦笑,转身走到客厅沙发落座。
伸手撸了把脸,他长长一声叹,有种莫名的挫败感。
——对他来说,他很少主动去争取什么。
而每次面对这小子,他渐渐发现即便他很想保持冷静,已然全部徒劳。
倦怠地伸手揉着唇角,他垂眸自嘲起来——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陷得这么深了?
搞不好比起这小子,他更无法放手这段感情也说不定。
毕竟面对离别,他比这小子更心乱。
手掌覆上脸烦躁地揉搓着,他很想像往常那样接受现实。
但现在心下叫嚣的难耐却让他莫名有嘶吼的冲动。
微微攥了攥拳头,聂岩感受着指甲硌在掌心的痛感,眯眼。
——他……不想走。
真的不想走。
还不想就这么和这小子结束。
伸手扯了扯领口,聂岩仍然能感到胸口挤压的那份怒意。
但仔细解剖,他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生气。
是恼火自己的不淡定从容,还是不爽这小子的若无其事,他已然分不清。
只是——
这一次,他真的没办法再继续包容下去。
他也很想任性一次。
很想。
“岩?”走到聂岩旁边落座,白夜翔躬身向前,侧首眯眼盯着他,“你没事吧?”
“……”绷着牙关,聂岩没回应,继续无言地盯着地板。
“喂。”单手覆上聂岩肩膀,白夜翔缓缓向对方靠近了些,“怎么了?”
“你一点都不担心么?”声音比平时更低一些,聂岩侧颜没有表情。
“?”一脸莫名奇妙,白夜翔挑眉,“担心?……什么担心?”
“担心我们异地。”聂岩转过脸,表情很严肃。
“异地?”注意到聂岩是第二次提这个词,白夜翔挫败一笑,“所以我就想问你什么异地?”
“我去Ranold以后,我们异地的事情。”
白夜翔笑得更开:“岩,Ranold分公司虽然在城郊,但也没你说的那么严重明白么。”耸肩,他摊手,“实在不行,我跟你搬到那边再租个房子不就行了么。”
“……”看着那小子畅然的脸,换聂岩哑然。
静默了一会儿,他看着对方真挚的眼,表情渐转恍然。
“小子。”长长叹了口气,他单手蹭入发梢,“不是Ranold分公司,知道么。”
“不是Ranold分公司?”白夜翔笑着哧了一声,“那是哪公司?”
“是Ranold总部。”聂岩视线如冰刃,“在美国。”
“……”闻声,坐在旁边的白夜翔表情仿佛被时光机定格般,半天没动弹。
兀自反应了一会儿,他表情才渐渐沉下,一字一顿:“什么?”
“我签约的是Ranold总部。”直接仰在沙发上,聂岩伸手捏眉,“估计过不了两天就得走吧。”
“不可能。”摇头,白夜翔收敛了方才脸上的戏谑,“是分公司,不可能是总部。”
“是总部没错。”聂岩继续靠在沙发上,声音黯淡,“我下午的时候给学校打电话确认过一次。”
“……”动了动喉结,白夜翔没有再搭话。
两人就那么沉默着,任客厅灯光明晃晃笼罩整个空间。
白夜翔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突然无言地站起身。
缓缓开始在客厅里踱步,他一边伸手捋着脸,一边确认性地望向聂岩:“你确定你已经签了?”
“对。”聂岩苦笑。
白纸黑字的事情,即便他想否认,也很够呛。
“……”不断舔着有点干涩的唇角,白夜翔伸手扯着领口,表情已经掩饰不住地浮现出烦躁。
看着那小子纠结的样子,不知为何,坐在沙发上的聂岩突然有种莫名的释然感。
所以刚才对方和自己最开始一样,以为签约的只是个分公司。
继续盯着白夜翔缓缓迈步的样子,聂岩方才开始心下压上的重石稍稍卸了些。
——这样看来,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会因为异地纠结。
这小子,也和自己一样,不是么。
“Ranold总部……是在美国是么。”没有看聂岩,白夜翔继续在客厅中慢慢踱着。
“对。”聂岩坐在沙发上继续盯着白夜翔。
“在那边发展,确实会好很多对吧。”视线凝灼地盯着地面,白夜翔声音有点嘶哑。
“……”不明白对方这么问是什么意思,聂岩微微敛眉。
就那么看着那小子原地溜达了得有十分钟,聂岩才终于听到对方淡淡开口抛了一句:“既然签了,那就去。”眼睑一直垂着,白夜翔始终没和聂岩对视,“这个机会不容易,不是么。”
“……”听着对方下的结论,聂岩神经一震。
他沉着脸盯着白夜翔终于停下的脚步,眯眼:“所以你觉得我应该去?”
“对。”双手顺入口袋,白夜翔眼神有些涣散地盯着聂岩卧室,声音没有任何波澜,“为什么不去,这么难得的机会。”
“……”聂岩突然感觉心情再次开始下滑。
又沉默了一会儿,他也慢慢从沙发上站起来:“小子,如果我去了美国,我们俩就是跨国。”
“我知道。”淡淡回应,白夜翔面无表情地向自己卧室踱去,“没关系。”
看着对方突然事不关己的样子,聂岩再次绷了下咬肌。
“所以我们俩会变成怎样,你觉得没关系?”
“放心吧岩,异地没他们说的那么严重。”仍然没正视聂岩的意思,白夜翔走向卧室的步履加快了些。
“……”目送着那小子进了卧室径直坐到转椅上,聂岩倏然感觉浑身发冷。
就那么在原地僵了一会儿,他突然感到手心一阵难以忍耐的刺痛。
垂眸,他才注意到自己已不知攥了多久的拳头。
从刚才开始,他就想知道这小子真正的态度。
而现在,他已经知道了。
然而心下却没有想象中的释然感。
——所以说来说去,自己真的是会错意了么?
对方真的无所谓?
站在客厅正中央,聂岩开始步履沉缓地向自己卧室踱。
视野中,那黑洞洞的房间越来越近,他的心也那么一点点滑入深渊。
在离自己卧室还有一步时,聂岩滞下脚步,无言立于原地。
唇角勾起一抹苦笑,他单手覆上额角,手指微微陷入皮肤。
心下的痛感越来越强烈,那抹他从未感受过的不甘俨然快将理智全数吞没。
就那么原地立了一会儿,聂岩心下突然冲上一抹灭顶怒意。
很鲜明,很强烈,很想——爆发。
就那么冷不丁突然调转方向,聂岩大步流星地向白夜翔房间疾去。
看着那个坐在转椅上一动不动的身影,聂岩迈至对方身前,单手一伸径直扯起白夜翔领口。
从来没做过这么不经大脑的鲁莽事,聂岩很是挫败自己的行为。
这种冲动的事情以前只能被他归为“愚蠢”和“情商低”。
但现在,怎么都无所谓了不是么。
也许和这小子在一起后,他不在乎了,也不想在乎了。
现在,他只想让对方知道,自己此刻矛盾的苦楚心情。
——因对方而苦楚的心情。
“就算我走了你也无所谓,是么?”
疯了吧。
“我去美国对你来说也没影响,对么!”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错愕地看着突然爆发的聂岩,任对方揪着自己领口,白夜翔半天没反应。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理解‘交往’这种东西的。”想到自己纠结了那么久才决定答应和这小子交往,最后刚遇到需要两人共同商量的事情,对方就简单一句话把他打发了,聂岩莫名恼火,“我也不知道你小子的‘喜欢’到底是怎么定义的。”攥着对方衬衫的手指愈加收紧,聂岩一字一顿,“但在我字典里,‘喜欢’就是想和那个人一直在一起,无论发生什么。”
“……”视线幽深地注视着聂岩,白夜翔一直无言。
就那么俯视着白夜翔透露着诧异的脸,聂岩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此刻的急躁。
扯住对方领口的手顿了一下,紧接着僵硬地松开。
慢慢直起身体,聂岩仰头望向天花板,单手搓了把脸。
——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到底……在干什么?
狠狠捏着眉心,他努力想恢复点理智。
然而正当他思绪混乱间,他突然听到身前白夜翔挫败一声哧笑。
意外垂眸,他注意到那小子双腿都缩上转椅,单手抵着额角,肩膀有点颤。
“……”一瞬愣怔,聂岩动了下喉结,慢慢皱起眉梢。
“喜欢?”垂着脸,白夜翔声音异常阴沉,“你定义的‘喜欢’?”
“……”
“我怎么知道你怎么定义‘喜欢’?”白夜翔微微攥着拳头,“你对我说过么?”
他记得这个男人当初只模棱两可地抛过一句“大概是喜欢吧”。
“……”聂岩一愣,表情渐转阴鸷。
白夜翔继续缩在椅子上,颀长的身躯此刻只有一小团,让人有种想抱上去的感觉。
这段时间和聂岩的交往,他充分地明白了什么叫“爱得忘我”。
然而即便知道对方对自己的感情有回应,他却始终在心下有着隐隐恐惧。
像极了饥荒已久的人,好不容易找到白面包,便终日患得患失的心情。
因为对方是被自己强行掰弯的,白夜翔不知道对方何时何地会突然意识到,也许对他的感觉全部都是错觉。
因为这个男人从没对他明明白白说过“我喜欢你”。
他提心吊胆,他疑神疑鬼——
一切可笑的情绪,他都尝遍。
想着也许聂岩会因为什么契机决定离开自己,他一直畏手畏脚地等待着。
而今晚听到对方不断反问自己“签约的事情,你到底怎么看”,白夜翔便渐渐觉察出来。
——这个男人,一向都是包容的。
对方这么反复地询问自己,无非是为了照顾他白夜翔的情绪,隐藏对方自己的情绪。
一旦他任性地说出“岩我想让你留下”,对方就会没有退路。
这个本性老实温柔的男人也许会牺牲自己留下。
但白夜翔不想对方不出于本心选择留下。
他知道编程的事情对聂岩来说有多重要。
说实话,他心下一直没有那个自信。
——没那个自信聂岩会为了他主动放弃事业。
他是那个暂时告慰对方情感的人,是那个迷惑对方情感的人。
一旦聂岩某一天想通了,一定会决绝地离开。
与其到时候像个女人一样痛哭流涕,不如现在就放手让对方去追梦。
他不想剥夺这个男人真正的追求。
他想……这应该就是聂岩反复追问他的原因。
对方——也在渴望着他能做出一个正确理智的决定。
“小子,我再问你一遍。”看着白夜翔泫然欲泣般痛楚的脸,聂岩眯眼,“我出国对你来说就无所谓么。”
“……”白夜翔嗤笑一声。
倏然抬首,他眯眼盯向聂岩:“岩,如果你想出国,真的不用争得我同意,真的。”
言毕,他动作粗糙地从转椅上站起,侧身便要从聂岩身边踱过。
恼火地一把扯住白夜翔胳膊,聂岩盯着对方:“你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想出国是你的决定,与我无关。”突然就飙出一句口是心非的话,白夜翔眼眸浮上血丝。
“……”
“我想出国与你无关?”不可置信地盯着白夜翔,聂岩扯着对方胳膊的手因为怒意而轻颤起来,“所以你无所谓是么。”
“……”侧开脸,白夜翔狠狠闭眼。
“说话。”
“……”
“白夜翔!”
“就算我不想让你去,你就真不渴望出去?”从鼻子中哼笑,白夜翔挣开聂岩,反手一扯,力道野蛮地将对方身体甩向床畔,“你难不成还会为我留下么!”
撞入床垫的瞬间,聂岩还没反应过来。
然而接下来眼前一黑,他看到那小子飞身跃上床,敏捷跨坐在他腰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