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话只能跟猫说,还真是……
“喵。”警长喵了声,倒是很老实得让包炯举着,也不折腾。
“不管啦,别的我不理,有些人,我怎么也不能让他们伤着。”把手放了下来,让警长趴在他的胸口,包炯轻轻抚着警长黑白相间的毛,轻声道。
金色的猫眼盯着包炯的脸,警长喵了声,甩了甩尾巴。
“反正不过是麻烦而已……死不了的吧。”包炯慎重地选了一下词,小声咕哝道。
“喵。”
包炯盯着那张看不出表情的猫脸足足过了三秒,警长则依旧是面无表情。
“……心理作用吧。”
再怎么说,一只猫居然会鄙视它的主人……不可能的对么?
把警长放下来,自己也从床上站起来,包炯收拾了一下乱七八糟的心思,决定赶紧去糊弄一下中午饭顺便执行下午的巡逻任务——按说开封府的老规矩是每天上午巡逻一次,下午随意,不过包炯本来就是闲不住外加维护治安成瘾,下午也往往被他拿来巡逻。唯一的不同就在于上午包炯穿着官服,下午却是常服,更加不容易被人发现,某些有着不和谐想法的人也更容易被他逮住……
溜溜达达在城内转了几圈,包炯挑了间小茶楼坐下——当然,他事先特意打听了下,这家的常驻说书先生昨天得了风寒,来不了了——叫了壶茶慢慢喝。
喝着喝着,眼角余光忽然扫到了一个身影。
“……哦呀?”
包炯眯了眯眼,仔细分辨,最终判断出对方身份——
在陈州案中结识的那个彩衣描少年,叶亚。不同的是,此刻他身上的衣服不再像初相见时那般七彩斑斓,朴素了许多,只有袖口衣襟上依旧绣着繁复的花纹。
想到彩衣苗传统,包炯不由为叶亚感到高兴——看来,他进步不小。
“小包!”听到招呼声,叶亚抬头看到坐在二楼窗边的包炯,欢呼了声,几步冲上茶楼,坐到包炯对面。
“好久不见了。”包炯赶忙给他倒了杯茶——就算不考虑对方帮过自己(包炯至今难忘那个让他捏了展昭好大一个把柄的蛊)以及自己祖宗的大忙,怎么说也是不远千里来此的远来客,热心招呼一下也是应该。
“是啊,想想也有大半年了——”叶亚把茶一口灌了下去,烫了个嘶嘶哈哈,吐着舌头扇了好一阵子风。“诶,你怎么样?”
“我?……挺不错的。”虽然这段日子里面遇到的麻烦一堆一堆,不过好歹总算是过去了。包炯轻描淡写地带过了一年的麻烦,随后问道:“你呢?”
“我也可以,不过……”叶亚皱起了眉毛,一张脸也垮了下来,“不过很快就要有麻烦了,你和我都是。”
“此话怎讲?”包炯一皱眉毛,看着苦着脸的叶亚,“难不成你那个同族出了问题?”
“我回乡查看过了,蛊王那里没有阿添的本命蛊。”叶亚叹了口气,正色道。
本命蛊对彩衣苗人是极重要的东西,万一客死他乡,本命蛊会自动苏醒飞到蛊王身边,相当于他们叶落归根;如果自己万一被人暗害还能靠破体而出的蛊虫给对方最后一击,在彩衣苗的历史上,哪怕是最叛逆的族人都不曾打过自己本命蛊的主意,更别提把蛊从体内拔出去。
蛊王那里没有叶添的本命蛊,就等于说他还活在这世上。
包炯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叶添还活着,那死在他们面前的那个“叶添”是谁?
而真正的叶添……又在什么地方?
本以为陈州案之后便不必再和这麻烦的蛊打交道,想不到……
再想想天狗星说的“帝星劫”,包炯不由头大——别告诉他说,连那个叶添也要在这件事里面掺和吧?
虽说比妖魔鬼怪掺和进来好一点,不过也真好不了多少……
“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阿添炼的蛊,很可能是族里的禁忌。”叶亚皱眉道,“我问过长老们,他们说要想像阿添那个替死鬼那样让人看不出问题来很难,虽说蛊虫可以让阿添自己藏在暗中操控,但是和我之间对答如流,就不是一般蛊虫能做得到的……想要做到,就得用那个‘禁忌’。阿添盗走的是蛊王卵,或许他真能……炼出来……”
“什么东西?”看叶亚吞吞吐吐的样子,包炯不由追问道。
“……傀儡蛊。”沉默片刻之后,叶亚终于低声说道。
第一百一十六章
傀儡蛊。
还真是的一听就能听明白而且还能百分百确定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的名字。
包炯抿了口茶,眉毛拧在一起:“那个什么什么蛊,有什么效果?”
“可以控制中蛊的人。”叶亚的回复倒也干脆。
“……就这样?怎么控制?控制之后有什么效果?怎么破解?”
“族里的书上就有这么一点介绍,上一个炼出这种蛊的人也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所以,到底是个什么效果,我也不清楚。”叶亚无奈道,“只有族里的老人家回忆说,这种蛊炼起来极难,但是一旦炼成了,又很是厉害,所以一直以来都是禁忌。”
包炯屈起手指磨擦着嘴唇,皱眉思考道:“你说那个替死鬼就被下了这种蛊?”
“应该是这样没错,否则族里相传的其它蛊虫达不到这个效果。”
“易容变声什么的,能用蛊虫做到么?”
“易容倒是不难,只是变声不容易些。”叶亚侧头思考道,“不过既然是阿添,那也难不倒他。”
“那也就是说,那个什么什么蛊至少能做到让人中蛊的时候外表让人看不出破绽……嗯,至少脸和手上没有什么明显标记,看起来也是活人一样,”包炯敲着桌子一条条陈述,“而且既然能对答得让你把那人当成你熟悉的另外一个,就说明至少那个蛊要么可以传声,要么,是能让被操纵那人真的以为自己就是他了……”
说到这儿,包炯的脸色严肃起来:“前者还好些,后者……可是天大的麻烦。”
“不过也不是没有什么好消息……”叶亚勉强一笑道,“真正的傀儡蛊炼起来极耗时间,而且最优秀的蛊师也做不到同时操纵两只傀儡蛊,所以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乱子……”
倒的确是个好消息,不然万一让他把满朝文武操控了……
包炯幻想了一下,然后不寒而栗。
不过眼下叶亚说的这件事至少说明了一个情况——庞昱肯定有同党,而且身份地位还未必低于他。他书房忽然起火也不是他事先有安排,而更有可能是藏在暗中的叶添所为。
来往书信、秘密帐本,这些可都是最容易抓出蛛丝马迹的东西。若是不毁掉,那个“同党”又怎能高枕无忧?
至于谁最有嫌疑……还用说么?当然是在那之前在宋辽边境驻守谋个反和吃饭差不多容易在那之后施施然回京担任了那个殿前司都指挥使掌管宫禁的庞统庞大人。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庞家若是谋反那可是有兄弟又有父子,当真黄金阵营。
“除此之外呢?还有什么麻烦蛊没有?”
“……蛊的种类多得去了,我怎么说得完……”叶亚小声咕哝道。
“那无所谓。”包炯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一抹让叶亚下意识想后退的、绝对没什么善意的微笑——“你也不用跟我说,等回去之后跟公孙先生说个明白就好了。”
“……我还是跟你说可以么?”叶亚不抱希望地问。
叶亚的提议自然是不可能实现了,包炯当即带着他回了开封府,向开封府那一黑一白两位老大说明情况。
包拯和公孙策对此事自然极为重视,拉着叶亚详细询问——如果考虑本质的话,说是“盘问”也未尝不可。包炯虽然也颇为好奇但是不忍面对叶亚不断投来的求救目光,从房内溜了出去。
“那个‘傀儡蛊’到底是怎么回事?”刚出门,包炯就撞上了那边守株待兔的白玉堂。
“听叶亚说,就是拿来控制人的东西,而且没有丝毫踪迹可寻。”包炯答道。
“那倒真是厉害……”白玉堂乍舌道,“若这玩意儿多起来,岂不是信不得人了?”
“说得没错,”包炯点了点头,“好在这东西一个人也只能用一个……想想也过去了大半年,不知道那个傀儡蛊被用在了什么地方。”
想到这儿,包炯忽然拧紧了眉毛:“等等,万一已经被用在了某个人身上……”
“一般人倒也无所谓,可万一是用在了小皇帝身上……”白玉堂顺着他的思路也想到了危险的地方。
“你们也别太小瞧了皇家。”看这边两人凑在一起忧国忧民忧得想歪了地方,刚刚自宫内执勤回来的展昭笑着插口道,“皇帝身边除了那些明面上的护卫、医官,还有些暗中的,据说苗疆那边也有善蛊之人在京中供职,那‘傀儡蛊’虽然离奇,可也做不到没有丝毫痕迹的让人中招吧?”
“说得不错……”一旁窗户忽然被人推开,探出个气息奄奄的人头来——叶亚半死不活的挂在窗框上,说道:“一般医生或许查看不出来,可是你们皇帝身边可是有黑苗的蛊师跟着,虽说比不得万虫之王彩衣皇,可也差不了许多……”
“那就好。”包炯松了口气。
眼下宋朝的政治体系算不上完美,可也至少是没什么大纰漏,除非是皇帝给人控制了,不然单纯控制那么一两个朝中大臣算不上什么问题,毕竟眼下的皇帝还算励精图治,没谁能一手遮天……
这傀儡蛊虽说是个麻烦的定时炸弹,不过只要小心放着,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
就在包炯如此自我安慰的同时,开封府——
“都准备好了?”
优雅温和的男子声音在昏暗的室内响起,如丝绢般滑过人的耳边,带来极舒服的听觉感受,也让人的心情不由自主的松懈下来。
“差不多了。”
相比之下,另一个声音却是干涩沙哑,再加上说话人语气冰冷,短短一句话却听得人忍不住皱起眉头来。
“那就好……”温和声音又响了起来,“唉,还真是一波三折。本以为耶律靖辰能帮我省去些麻烦,想不到……耶律靖洪居然没死。”
说到这儿,原本温和的声音中带了些愤恨,“不仅没能省去麻烦,反而得不偿失……”
“……也不算全是得不偿失,至少……”沙哑声音顿了顿,“至少,您也得了些东西。”
“……说得没错,至少……”温和声音叹了口气,“算啦,反正,还有这一次机会。”
“赵桢啊赵祯……这一次,你又能不能‘洪福齐天’呢?”
第一百一十七章
虽说眼下的局势算是危机四伏,可是这危机没法说给别人听——叶添的事情本来就没多少人知道,当初结案的时候也没有写在陈表上,现在包拯想找个由头调查都觉得无从下手——大半年都过去了,原本就算有些痕迹现在也都没了,一个能满地乱跑的大活人天知道他能跑到哪儿去?
而包炯知道的那些“危机”更是不能跟别人说。告诉自家祖宗最近小心因为随时会有天雷劈下来?作为一个正统儒家学生,包拯对那些虚无飘渺的东西抱持的观念是典型的敬而不信,会信包炯无凭无据的话才见鬼……
最重要的是,虽然他们心里都有事,但是开封府一如既往地不可能风平浪静——这不,西夏人又来了。
“辽人完了又是西夏人,这些蛮子还真是喜欢往大宋凑……”白玉堂如此评价道,说到一半他顺便想起了让某人功成名就的那一战,于是随口又对包炯说道:“包小狗,你猜猜当初被你撂倒那个家伙会不会又来找你麻烦?”
“让他来!”包炯轻轻哼了声,非常爽快地一挥手。
白玉堂对此大为赞赏:“说得好!这才是男儿豪气!”
“咳咳……两位,在讨论什么是‘男儿豪气’之前,能不能先考虑一下你们在哪儿?”一旁传来两声饱含无奈的咳嗽声。
包炯瞥了眼旁边锦衣华服人模狗样(前者陈述事实,后者表述心情)的庞统,懒洋洋答道:“西夏行馆外边,怎么了?”
没错,包炯和白玉堂肆无忌惮地鄙视着西夏人的地点,就是人家的行馆外头——包拯代替作为地主的皇帝本人前来对使节进行亲切友好的慰问,三名御前四品带刀侍卫是陪同。眼下展昭陪着包拯进了房间,包炯和白玉堂在外面侯着——顺便肆无忌惮地鄙视着人家的能力。
至于庞统为什么在这儿……
包炯扫了眼殿前司都指挥使大人,不说话。
庞统聪明的从那个眼神里面读到了“有话快说无话滚蛋”的深刻寓意,立刻开口道:“好事,尤其是对你来说。”
“能是什么好事?”包炯哼了声。
“咳……”庞统意味深长地咳嗽了声,“桃花。”
“……啥?”
“你的桃花运——七日前你可曾去过城外?”
包炯歪头回忆片刻,点头道:“去过。”
七日前出了一场分尸杀人案,包拯到了现场之后花了半个时辰破了案,凶手招认了自己把其他尸块埋在了什么地方,然后包炯受包拯之命前去寻尸……
“当时户部尚书的小女儿也在城外,她是去给自己卧病在床的祖母上香祈福的。结果撞上了几个不长眼的……”
“然后包小狗你去见义勇为了?”白玉堂兴致勃勃道。
“我是教训了那几个家伙。”准确来说包炯一露面那几个小混混就吓趴下了——开封府谁人不知心狠手辣的包小狗?
包炯也没太下黑手,随便教训了一下就让那几个家伙滚了,然后顺口安慰了一下受害人。
但问题就出在那个“顺口安慰”上……
“嗯,那就没错了——恭喜,户部尚书的千金看上你了。”
“……啊?”
对包炯来说,殴打几个调戏妇女的小流氓这个等级的见义勇为说不上天天有也至少是三六九,实在不足挂心,这不才过了七天他就得借助别人的提醒才能想起来了。但问题是,对于那养在深闺难得出门的大家闺秀来说,那一瞬间威风凛凛的包炯实在是她一辈子也只见过一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