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茕茕筠竹,一岁宦花——by而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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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大学士请起。”小太子扶起他。

他用目光审视过整个学堂,他心里也有别样的感觉,仿佛在之前,他还是宫中独一无二最年幼的皇子,可顾顾到来之后,他不再能以“年幼”作为任何借口,要达到他心目中向往的高度,他还需更强大,可以立即承担起作为太子的职责。

“在练字?”小太子看到顾顾书台上压着的宣纸,上面字迹不成熟地“画”了一个“真”字。

“太子哥哥……”

小太子漠然看他。

压迫的目光令一旁的刘大学士都不禁打了个哆嗦,顾顾却仿佛并没看见:“我写给太子哥哥看。”

顾顾握着手里毛笔,似乎极想邀功,在小太子的注视下显得紧张笨拙。他使劲把毛笔往砚台上按,笔头与笔杆几乎垂直,生怕没令狼毫饱蘸墨汁,又狠狠地戳了几下。

“啊!”在顾顾的惊呼中,一滴墨汁飞离了笔尖的控制,一个漂亮的弧线后,稳稳落在小太子的前襟。

顾顾在皇宫里乱闯乱转,居然真的让他找着了东宫。

他小心踩着脚步在东宫里左看右看,突然背后传出一个声音,小小的身板一僵,钉在那处。

“你来做什么?”小太子冷声问道,那件被沾了墨的长衣早已被换了下来,如今身着华贵八龙蟒袍,不怒自威。

“太子哥哥。”

小太子眉头一锁,显然依旧不喜这个称呼。

顾顾似乎浑然不觉,低着声音:“太子哥哥,昨日我不是故意的……”

小太子不再看他,转身:“既然无事的话,你不必来东宫。”

“我前几日真的摔了,”顾顾噔噔噔几下跑过去,小小的身子挡住他,挽起袖子,露出关节处一大块通红的疤,“好疼。”

小太子继续走出一步,瞥了瞥他的手臂,淡淡道:“关本宫何事?”

“我想追上太子哥哥,只是不小心被后面的人推了一下,”顾顾顿了顿,“王丰说不是故意的,我没怪他,太子哥哥能不能也不要怪我……”

小小年纪说话就隐含意思,小太子停住脚步,倒不是因为顾顾的机灵,而是亲耳听见小孩被下人欺负的经历,一时竟狠不下心。

顾顾垮着脸,拿着手里的一本书,翻开在小太子眼前:“先生说做错事要罚抄书,只有一天,我只抄写了一遍,太子哥哥不要怪我了……”

顾顾无爹无娘,从小在草原上风餐露宿,别说念书,连字都不识几个。

这么大了还在学三字经,在小太子眼里已是十分没有文化。但三字经虽然简单,上面一个个字对顾顾来说却都是第一次见。

小太子看了他一眼,把他抄写的那本三字经一页一页翻过,直到最后一页的最后一个行依旧字迹工整,看不出一点凌乱。

小太子深深盯住他,摸不准他是有意为之还是天赋异禀。

“太子哥哥……”顾顾见他不语,埋着头,眼睛往上瞧,可怜得不得了。

“……”

“对不起……”

小太子叹了口气:“你究竟想做什么?”

那双桃花眼里盈满了泪水,一滴都不掉下来,水汪汪地见者生怜。顾顾脸上写满了委屈,讨好地把怀里包袱往小太子身上一塞:“我,我想把这个给你。”

小太子打开顾顾的小包袱,里面琳琅满目都是民间的玩具,还有传说中顾顾最宝贵的弹弓。

小太子把包袱系上,对上顾顾水亮的眼睛。

“太子哥哥,对不起。”

“嗯。”小太子终于应了一声。

小太子鲜少见到外面的东西,虽然他已经不小了,但好奇心依然旺盛。小太子第一次见到这些新奇玩意儿,下午铁打的练剑两个时辰,分了半个给新伙伴。

徐多来时便见到这般场景,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儿。

顾顾和小太子关系转好,从顾顾长得讨喜徐多早就知道,其他人徐多并不关心,可小太子也对他态度和缓,他却不是很能接受,心里的酸意便翻腾不止。

在他看来,小太子是他花了多年才逐步亲近的月光,怎么能容许其他人只花一点力气就接近他千方百计守护的人。

“殿下。”徐多唤他。

小太子嗯了一声。

“殿下喜欢这些,奴才也可以买给殿下的。”徐多心里一急,往前凑了点,占据小太子半个视野。

小太子“啪”地解开手里的九连环,点了点头。

徐多无奈,苍白地夸赞:“殿下真聪明。”

小太子浅笑,不应他。

徐多绞尽脑汁。

待最后一个圆环成功拆下,小太子打断他的思绪:“外面买的不好。”

他这么没头没脑这么一句,徐多怔了怔,忖度一会儿,茅塞顿开,喜笑颜开道:“殿下不喜欢外头买的,奴才亲手给殿下做。”

“你怎么做?”

徐多有点得意,眉飞色舞道:“弹弓很简单,找上根分叉的树枝,两头绕上皮绳儿。纸鸢也容易,奴才学学就会了。九连环奴才可能做不出,但……”

徐多苦恼起来。

小太子专心致志地把玩着手里的小玩意儿,听着他碎碎念叨,嘴角勾出一丝淡笑。

徐多灵敏地捕捉到,心底悸动,轻声道:“殿下,你想要什么奴才都做给你。”

小太子的注意力总算转移到他身上,俊俏的脸蛋上露出一个浅笑,认真地“教训”他:“徐多,你不要这么谄媚。”

徐多也笑,连声道:“奴才知错奴才知错。”

小太子把一大包玩意儿晾在一边,像小时候般轻轻抱住他,小猫一样在徐多的脖颈处蹭了蹭:“徐多,你对本宫最好了。”

徐多的脖上飞快泛起酥麻,小太子偶尔表现出的依赖令他从心底涌出颤栗。每当这个时候,他便觉得竹竹是离不开他的,他是竹竹最依靠的人。

贰拾柒

尚武帝在宫里举行了一场宴会,文武百官均不可缺席,而宴会的名头却十分荒谬,竟是因为尚武帝成亲一年。

想尚武帝一个连自己生辰都不怎么记得住的人,偏偏把一个和男宠成亲的日子深深刻在了脑中,顾岸第一次正式出现在皇家举行的宴会上,僵笑着坐在尚武帝身边。

小太子抬头看见师傅故作淡定的模样,噙着笑抿了口酒。尚武帝在宴席上高调地宣布了今后再不纳妃的意思,虽然他早就听父皇亲口说过不能再为他找母后的事,但听见父皇这般当着满朝文武昭告天下,他心里终究起了些波澜。

父皇是他最崇敬的人,他从出生的第一天起,就被教育要成为父皇那样的明君。现在看来,父皇并不是个完美的皇帝,但小太子却未觉得失望,反而有些为父皇高兴。他以前心无杂念,可以心无旁骛地追求理想,而现在有了上心的人,也似乎懂了点那种被牵绊的滋味。

可这一点上他从不打算效仿父皇,他心中那套准则,清清楚楚划分着孰轻孰重。

小太子喝得略多了点,但不至于醉,他带着微醺踱回东宫,却在经过一个角落时不慎听到些不该听的话。

“你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

“殿下仁慈,又是储君,东宫的下人们谁不羡慕?刘元无缘无故地去了陛下身边,被徐多压在一头,那不是傻了吗?”

旁边一个小太监难掩惊异,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刘元是被徐多?……” 那太监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你说咱家入宫比徐多早得多,宫里什么人咱家没见过,要不是他以前上赶着当了赵迁的干儿子,早不知死了多少次了。赵迁那老狗好不容易死了,现在又靠着巴结太子殿下,以前没见他多关心殿下,如今殿下得宠,眼瞧着不对了吧,天天往东宫跑,还以为没人知道呢,咱家都瞧见过几次。”

另一个声音听起来居然真有些担忧:“殿下还年少……”

“哼,可不是。”

小太子轻轻掀开遮挡的树叶,在阴影中将两个人的容颜看得一清二楚。

“殿下年纪小,不识人心险恶,陛下也没安排过嬷嬷教殿下那些事儿。我可是听刘元说,听过到一些……声音。”

“你说深更半夜,除了他,还有谁能进东宫的内殿。你看见过没?徐多看殿下的那眼神……”他抖了抖鸡皮疙瘩,“也不知是不是想爬上殿下的床。”

“嘘!……这可不能乱说……你想想刘元的下场……”那人食指紧紧压在嘴上。

小太子将脚步放重,一步一步走过去,掉落在地的枝叶发出“沙沙”声。

两个奴才猛然停止对话,扭过头来,浑身一抖,双双跪倒在地:“奴……奴才见过太子殿下。”

他们在寒风中抖得像筛糠,似乎连跪都跪不稳,俱是不看瞧小太子一眼。两人死死垂着头,突然“哐啷”一声,地上多了一柄长物。

小太子并不多说,解开系在腰上的宝剑,扔在他们面前。

“用本宫的剑自刎,不算亏待了你们。”小太子淡漠道。

“殿下……殿下……”

“奴才绝无冒犯殿下的意思……殿下饶命啊……”较小的太监顿时哭了出声,跪着向前爬,想抱住小太子的腿求饶。

小太子嫌他们太吵,默默退后一小步。

“奴才再也不敢了……”

“殿下……奴才说得都是实话……”那个据说很早就入了宫的太监眼见着无力回天,索性放手一搏,“忠心耿耿”道:“殿下,您听奴才说,徐多居心叵测,奴才亲眼看见他把刘元带出东宫,分明是想调开殿下身边的人啊!”

“哦?”小太子似乎听了进去,弯腰拾起地上的剑,转身就走,冷厉的声音从背后传出,“本宫本来不想禀告父皇,姑且留你们一个全尸。不过既然你们有胆量说太监总管,想必也并不畏死。”

“徐公公!徐公公!”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徐公公……”小正子贴上徐多的右耳,细声,“太子殿下处死了两个奴才。”

徐多一惊:“怎么回事?!仔细说说。”

“殿下散席后回了东宫,奴才悄悄跟在殿下身后,听见有两个奴才……”

“……”

徐多又惊又喜,他简直不敢相信那些话是从小太子口中说出的,直直愣了半晌,才冷笑道:“后面的事不需要咱家交代你了吧。”

“是。”小太监打了个哆嗦,连忙领命退下。

“慢着,”徐多叫住他,塞了锭银子在他手里,“你这次做得不错,这个赏你的。”

“多谢徐公公。”

徐多疾步走向东宫,小太子还未就寝,光是远远一望,徐多就能敏感地看出小太子脸上的不愉。

“殿下。”

小太子看见他:“徐多。”

徐多从食盒里端出一碗醒酒汤:“殿下,先喝了这个吧。”

这么多年,徐多给他做醒酒汤的次数小太子已然数不清了。从最开始的难以下咽,到后来逐渐改进,变得一点点酸甜一点点回甘,越来越贴近他的口味。小太子摸上还有余温的碗壁,柔和了眉眼。

喝完,他抬头看向对面:“徐多,你都听说了吧。”

徐多空碗收好,颔首,没有否认。

“徐多,你怎么想?”

“奴才没有放在心上,殿下不是都已经为奴才做了主?”

小太子严肃地摇摇头:“徐多,你是本宫的人,他们不能议论你,更不能污蔑你。”

徐多心想他们其实不算完全地污蔑了他,但不敢置信和惊喜席卷了整个身体,他想了想,试探地问道:“殿下已经不小了,可曾有过中意之人?”

话音刚落,小太子眼底闯进星点的亮光,点头:“有。”

徐多的喜悦一分分退去:“殿下……没有骗奴才?”

小太子弯着眼望着他:“没有。”

徐多的指尖抖了抖:“奴才怎么从来不知?”

小太子神秘地眨眨眼:“不能告诉你。”

徐多黯然:“奴才不配知晓,是么?”

小太子见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有一点点慌乱,望了望四周,跳过徐多的问话,道:“徐多,你也有心仪之人吗?”

徐多心里发苦:“奴才当然有。”已经在奴才心中太久。

小太子敛下脸色:“宫中太监不能与人苟且。”

“奴才明白,奴才从不盼与他朝朝暮暮。”

小太子有些好奇:“你有多喜欢她?”

有多喜欢呢?徐多一时间竟寻不出一个合适贴切的词,那些用岁月累积的情感岂是能轻易表达出口的。

“奴才爱他,什么都愿意为他做。”

小太子显然有点惊讶,脸上的笑意缓缓退散,冷淡道:“那若是那人想要的与本宫相斥呢?”

徐多一愣,他的心上人就是眼前人,这让他如何回答。小太子见他犹豫,心里便有点不痛快,脸色一冷:“徐多,本宫以为你分得清轻重。”

像是一瞬间回到了数月前,小太子漠然地站起身,仿佛近段日子与他的亲近只不过黄粱一梦,徐多顿时慌了,连忙拉住小太子,道:“奴才一切都以殿下为主,殿下想要的奴才从来放在首位。”

小太子却恍若无闻,这些话他从小听到大,徐多日日说,夜夜说,他多少有些麻木了。他一直以为徐多说得都是真心话,可现在看来,他们相依为命的日子还比不过一个闻所未闻的女子。

徐多见小太子的脸色,当即惊觉不对,可他一张口,又尽是那些讨好的谄媚话。他也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是枉然,小太子生了气,对他的话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徐多多少有些绝望,他还未表过心意,小太子已有了心仪之人;他还未多迈出一步,又回到了原点。

“殿下,奴才想做件逾越的事。”徐多盯着手里的一截衣袖,怔怔出神。

“你做的逾越的事还少吗。”小太子淡淡道。

徐多按了按胸口:“这件事,是奴才的夙愿,奴才现在不做,恐怕以后……”

徐多悲伤地望着小太子,竟是不敢想象那种“以后”。

“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做了……”

小太子不语。

“竹竹……”徐多哀求地注视他。

徐多每次这样唤他,小太子终是有点不忍,悄悄放缓了语气:“徐多,你有什么……唔……”

徐多上前,一把按住小太子的肩,蓦地覆上渴望已久的唇。

贰拾捌

小太子整个人冻结在原处。

徐多先是触碰到柔软的嘴唇,诚惶诚恐地伸出舌,随后他惊喜地发现小太子讶异之下贝齿微张,轻而易举就被他探了进去。他感受上升的温度,轻扫过上颚,随后缠住小太子的舌尖,挑逗蹂躏。徐多怀着视死如归的心情,他干脆揽住小太子的腰,蓦地加深这个或许只会在他生命中出现一次的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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