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茕茕筠竹,一岁宦花——by而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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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太子点点头,道:“以后再说,把握分寸。”

顾顾严肃回答:“知道了,绝不向徐叔叔学习。”

小太子愠怒瞪他一眼。

顾顾盯着小太子艳色的唇看,低嗤了声:“这么红……”

小太子没听清:“什么?”

“没事没事……”顾顾摆摆手,“太子哥哥,我先走了,我刚刚跑出宫一趟,给你买了点小玩意儿,放这了。”

顾顾说完,没等小太子的教训出口,一溜烟儿就消失了。

小太子把他送来的东西收好,顺便收剑归鞘,回到桌前。把闹心的顾顾盼走,小太子才终于有时间空下来应付那些藏着掖着的画卷。

尚武帝把这些送来时小太子其实不大惊讶,早在两年前父皇就开始有意无意地暗示他,直至今日才终于按捺不住。

那画幅上头的女人或是娴静温婉或是丰腴婀娜或是可爱灵气,无论是哪一种都胜过一个阉人百倍。小太子一张张认真翻阅画卷,视线始终定格在左下方女子家世处,每翻一幅,细细思忖片刻,再打开另一幅。直到第五卷,底下的出现了个眼熟的名字。

这名女子小太子有所耳闻,不仅是因为家族地位,一身的才学更是闻名了整个都城,长得沉鱼落雁,几乎是所有宫廷侯爵为儿子寻觅的最佳对象,这样的女子即使当了正太子妃也不为过。

可她是大安三大重臣之一吕文贤的亲侄女,娶了她一有可能令吕家完全归顺于自己这派,另一可能便是将来会在某些事上受制于国丈。

说到与吕家的交集,小太子偶尔也会去顾顾学习的地方检查,顾顾天资聪颖,那个吕家的伴读却也丝毫不差,并且从未顾忌过小侯爷的面子,喜争强好胜,好些事都能同顾顾拼个齐平。正如顾顾所言,吕家大公子不济事,二公子却是个难得的人才。

虽然早年对吕少通印象平平,但吕家毕竟家大业大,又无异心,顾顾与他们结好自然是好事,只是没想到那二公子居然对顾顾生出些别样的心思。

顾顾虽说是顾岸的“儿子”,由于尚武帝的缘故,顾岸与儿子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五年下来,陪伴顾顾最多不是常常被他挂在口上的“爹爹”或是“太子哥哥”,而是那个吕家的伴读。小太子多少算是看着顾顾长大,眼睁睁见那也是名门家的公子从倨傲好强到彻底改了性子、磨了脾气、服服帖帖,当时也是十分讶然。这样一个拼命在渗入对方生命的人,在太子哥哥面前被对方提起时仿佛连个棋子都不如,小太子想着便顿了顿,要说他是性情冷淡,恐怕顾顾就是没心肝了。

他这些年与顾顾熟稔起来,把这个假弟弟的性子摸了个透。小太子心想,若是把自己换成顾顾,那么徐多只怕会尝尽一辈子的求而不得,下场无法设想。

不过是看个画卷,心思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徐多身上。事实上他确实努力去思考权衡,却始终看不进眼里。他心中若是有人,旁的是一眼都懒得赏的。即使那人和貌美才学毫不沾边,顶多只能算个机灵讨喜。

想到徐多,原本的敷衍顿时升华成了一种煎熬,静了静心,小太子把画卷搁在一边,起身,拎了剑出门练武。

他似乎是料到了徐多会来第二次,三心二意地舞着剑,候在空地上直至夕阳落下。

最后一抹暮晖洒在他挺直的身上,徐多匆匆闯入,正撞见心上人橘红光芒下浅淡的微笑,无由将他牵引,仿佛有什么大事在等着自己。

徐多陪着小太子回殿内,这次小太子没再瞒他,那一幅幅美人图光明正大地铺在桌面上。徐多心头一绞,顿时痛得说不出话。

“徐多?”

徐多急急缓了口气,才勉强答道:“奴才在,殿下有什么吩咐?”

小太子转身看向他,面不改色,道:“徐多,本宫今年会纳妃。”

徐多还是等到了这一天,拉着小太子拖了五年,他曾以为他可以改变这一天,如今终于等到了徒劳的成果,意料之中却也难以接受。

“殿下可不能随便挑一个,殿下是大安唯一的皇子,身份低了怎么配得上殿下。家里养得太好的也不成,难免娇惯,侧妃还是温柔贴心的好。最重要是得对殿下未来的路有所帮助,最好是武将的女儿,不行,万一是个粗鲁没有规矩的,还不得让殿下操心……”徐多也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那些话无意识地从嘴里不断冒出。

小太子心中一酸,委屈道:“徐多,本宫看不进去。”

徐多的话戛然而止,惊愕地抬起头。

小太子牵着徐多的手,指尖摩挲过他的掌纹,低声道:“除了你,本宫谁都看不进去。”

徐多手掌微微一抖,爱意和妒意一时分不出个高下:“殿下,奴才会想杀了她。”

小太子沉默半晌,点了点头:“本宫知道,但是不许。”

徐多苦笑出声,掌心作拳将他的手指死死握住:“竹竹,你应当明白奴才最喜欢的就是你。”

小太子轻轻应了声。

“所以奴才为了你什么都可以忍。”徐多强咽了口中一股血腥味儿,哑声道,“奴才哪天忍不住了,就先往自个身上划上一刀。殿下若有一天心疼了,奴才也不觉得难受。”

小太子动了真气,冷冷道:“徐多,你身上只要出现一道……半道伤痕,本宫就不要你了。”

徐多笑了笑,目光柔软,像看着孩童时期的小豆丁,哄道:“奴才不会说话,殿下别跟奴才置气,可好?”

小太子丝毫不理会他的温言软语,漠然道:“本宫说到做到。”

徐多身子一颤,垂下脑袋,将恐惧掩去:“是,奴才不敢。”

叁拾贰

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不再提娶妃的事,徐多看了一眼被晾在一边的食盒,轻叹了口气,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该哄心上人开心。

要说以徐多对小太子的了解,服个软哄个人就是如同呼吸一样自如的事,可当他也心有芥蒂,一时堵着一口气,偏偏也想知道小太子可否为他示弱一次。

“徐多?”小太子把茶杯一放。

“奴才在,殿下闷了?可要开窗透透气?”所谓的“堵着一口气”确实也仅仅是一口气,被轻声一唤便散了个无影无踪。

小太子看了眼徐多毫无异常的神色,把自己喝过的杯子递过去,杯沿压着徐多的唇,送了温茶入口。

徐多受宠若惊,满心欢喜做出喝蜜糖般的准备,可茶水一流过舌根,留下阵阵涩味,别说散发贡茶独特的清香,吞咽下口竟然还有多余的茶渣。

徐多连忙打开茶壶盖,只见里头一壶水半壶茶叶,活脱脱的暴殄天物。

他立即一阵赧颜,捧起茶壶往外走,嘴里胡乱地解释道:“奴才一时慌神,这就去给殿下重新泡过……”

小太子伸臂拦住他的动作,把他手中的茶壶夺下,黑沉的眸子直视他:“徐多,你是不是在同本宫别扭?”

徐多愣了愣,被小太子一唤一闹,暂时忘了那些窒闷的心事,又被提起,神情一时便有些不自然。

小太子揽住徐多,在他耳边蹭了蹭:“你别生本宫的气,别生气了,嗯?”

徐多从脖颈处酥麻至全身,下意识把人抱紧,他满足又无奈地苦笑一声,本想看心上人示弱一次,可真的见他服软撒娇,心疼的又是自己,明明他受一点点的委屈自己都舍不得,还憋个什么气呢。

近来南边几座繁华的城镇频频发生帮派间的厮杀、吞并,一般来说,江湖与官府两不相干,可事情闹大甚至危机到无辜百姓的性命,朝廷便不得不出手干预。尚武帝在忙南方的事情,顺手将情况通知了儿子,培养他的处理事务的能力,当下也就没时间计划小太子娶亲一事。

相比去衡量每位大臣家的女儿,小太子显然更愿意去插手政事,尚武帝第一回与他共议,他自然一面心思地扑在此事上面。

这父子俩窝在御书房里,一忙起来,徐多是轻松了,却又被忽略到了一旁,百无聊赖地在门外候着。

“徐公公。”

徐多一转头,发现是那名名为高衍的暗卫。这暗卫自从几年前在尚武帝出征时被派到小太子身边后,便一直留在了小太子身边,算是尚武帝为儿子添的第一名侍卫。

可徐多却对他颇有防备,高衍身上一直给他一种特殊的感觉,似乎十分熟悉,却又有些排斥。总觉得一举一动都被他看进眼里,但他又好像并无恶意。

这种摸不透的人徐多按理不会让他留在小太子身边,但观察多年下来,这暗卫行事中规中矩,从未做过出格之事,仿佛一切的怪异只是徐多的臆测。

可他很清楚地明白这不是无端端的想象。近些年徐多的武功愈发诡异,体内像是流动着一股蓄势待发的气,他试图疏通、排解,却无济于事。他记得一次不知因何缘故,小太子愣是三天没有搭理他,他抑郁难耐,当晚运功时险些被那股怪气反噬,这种情况鲜少发生,若不是莫名出现的高衍替他打通经脉,他自己也摸不准会不会走火入魔。

“高侍卫有何事?”

“殿下回宫就寝了,吩咐属下向徐公公告知一声。”暗卫与主子一向形影不离,对于徐多与小太子的那点事儿,高衍是知情者之一,偶尔也成了两人间的传话人。

徐多点点头:“有劳高侍卫。”

小太子不在御书房里头了,徐多在外面呆着更没意思,索性借着换茶的功夫在尚武帝面前“嘘寒问暖”了一个时辰,终于把皇上扰得不胜其烦,悻悻回三里宫找自家男宠睡觉。

三里宫内有信得过的奴才还有小其子伺候着,徐多回了小屋,在床上辗转反侧,使尽法子都无法入睡,无奈下坐起身,盘腿运转内功。

小屋的门“嘎吱”一声被人从外推开,他来不及收功,便听见熟悉地一声“徐多”。

被连续冷落了大半个月,徐多猛地心头一喜,急急要迎上去,可那道一晚上都寻不见踪影的怪气突然不期而至,徐多猝不及防,当即吐出一口血,他十分害怕在小太子面前失控,强行调动浑身功力压制那股怪力。

来人脚步变得仓促,几步跃至他身前,不由分说搭上他的手腕,替他缓下气血倒涌。

徐多的武功高于小太子,两人都费了一番功夫,汹汹怪力才被堪堪平息下来。

徐多看着小太子轻笑:“殿下不是说过奴才身上若是有半道伤痕,便不会再要奴才?”

小太子伸出舌尖舔舐着徐多带血的嘴角,低声道:“徐多,不疼了,乖。”

徐多瞬间气血上涌,竟是快要又一次失控的迹象。

小太子不敢犹豫,双掌合击徐多背部,传过源源不断的真气。

徐多急急喘了两口气,倒在小太子身上,嘴角噙着笑。

小太子面色绯红,像是染上旖旎的春|色,目光却冷厉不满:“徐多,你究竟怎么回事?”

徐多轻松地笑笑:“奴才练功太急,令殿下担忧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奴才没事,练的功邪门儿了点,绝不会伤到殿下,”徐多握着小太子的手,“只要殿下在身边,平时都能控制得住。”

小太子沉默下来。

“竹竹,奴才想向你求一件事。”

“你说。”

“你不要娶妻,可好?”

小太子抿紧唇,摇了摇头。

徐多脸色唰地惨白。

“徐多,当初不是说过……”他本是要脱口而出那句本宫不能为你绝了大安的后,可徐多虚弱地在他怀里紧攥着他的衣角,终是软下了语气,“你若是真的受不了,可以离开的。”

徐多神情大变:“奴才说错话了!殿下别赶奴才走,奴才一时鬼迷心窍,殿下千万别往心里去!”

“你忍不了的话,别伤害自己,本宫替你。”话毕,小太子拿起一旁的匕首,在白皙的手臂上一划,鲜血顿时涌出皮肤,“你看,你疼,本宫也一样。”

徐多胆都吓破了,只觉肝肠寸断。

“殿下!奴才错了!奴才什么都答应你……”

徐多边替他止血边垂眸藏在眼睫下,泪水潸潸落在小太子的手臂上:“你何必这样逼奴才,你从小就是奴才的命根子,你提出的要求奴才哪一次没应了你。让奴才离开,这种话你怎么说得出口。小时候那么乖的,怎么越长大越折腾奴才呢,奴才也是有脾气的常人,再这样对自己奴才可是会生气的。”

小太子轻轻冲他浅笑,梨涡若隐若现:“你小时候也是很听话的,怎么越长大越让本宫操心呢。”

徐多哪听过他这般调侃,脸颊倏地滚烫:“殿下说什么胡话!”

小太子敛下笑,按住他的手,唤了声:“徐多……”

徐多认命一般叹了口气,苦涩道:“你是真打算折腾奴才一辈子。”

小太子这么浅浅一刀,把他的不甘和嫉恨尽数扼杀。徐多心中荒芜一片,不该生的念想如杂草般被拔去,仿佛除了爱他,再也不敢想其余的事。

徐多想,论狠心,他的心上人恐怕胜他太多。

叁拾叁

徐多从此熄了争风吃醋的念头,他活得步步为营,不敢出一丝差错。

表面上平静如水,徐多像往常一般时不时出入于东宫,小太子有几分贴心地不让再徐多瞧见那些画卷,也绝口不提亲事,虽然实际上他已定下了人选,一月之后就是大婚。

小太子明了徐多没有可能不知道这件事,但两人都默契地选择了回避,相处起来仿佛与平时无异,甚至更多了些相互容让。

他最终选择了吕大臣的侄女,并直接立了正妃。他想不如直接省去了侧妃、庶妃,他要的只是一个交代、一个后嗣,那么一个女人足矣。

吕家对于小太子做出的决定十足受宠若惊,从天而降偌大的荣耀令吕家的门槛几乎被踏烂。

这些与做下决定的那个人无关,小太子向父皇表露了想法后,抬步绕到了三里宫。

顾岸将通身本领授予他后,日渐忙碌的小太子便不得不减少了来往的次数。可本该脚不沾地的小太子此时却想不出另一个避身之处。

“殿下。”顾岸看见门口的小太子,冲他温润一笑。

小太子直直走过去,把画卷在顾岸面前展开,道:“这是本宫下月要娶的女人。”

顾岸愣了愣。

小太子接着道:“她是吕尚书的侄女,叫吕采媃,擅长诗画,父亲是都察院左都御史,曾造人陷害卷入贪污大案,后证其清白,恢复官职,名声有损,心有不甘,却实则忠心耿耿,乃大安栋梁。”

顾岸帮他把画卷收起,问:“殿下想告诉师傅什么?”

小太子嘴唇抖了抖:“师傅,本宫太不够强大了。”

顾岸笑笑,捏他苍白紧绷的脸,道:“景儿比陛下好多了,陛下当初要选成妃时四五天都没敢回三里宫。”

小太子打掉顾岸的手,严肃道:“师傅和徐……不一样。”

“师傅和嗯嗯当然不一样。”顾岸赞同道,“殿下还小,还有十几年、二十几年,宗淮也不见得第一日当皇帝时就能做到最好。殿下想要成长,便应摒弃优柔寡断。殿下若是选好了路,这天下无人能拦殿下。”

“师傅。”

小太子向顾岸走近一步,顾岸顺手把他揽住,摸摸他的脑袋,道:“师傅说过,只要是景儿做出的决定,师傅都会站在景儿这边。”

小太子点了点头,悄然松开握紧的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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