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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长飞絮轻——by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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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岁的时候他就不好过了一次。

脸上的湿凉触感将李默然从神游中惊醒。他眨了下眼,看着叶晨垂眸细心给他上药,指尖冰冰的,分不清和药水比起来哪个更凉些。二者的温度似乎混在一起了。李默然收回思绪,随口扯了个话题想要将名为尴尬的大漏洞补好,让气氛继续和以往几年的一样圆满:“上药的动作很熟练啊。”

“以前经常上药。”

李默然呼吸一窒,有种不好的预感自内心升腾而起,叫他忍不住想重新将话题引领到另外的地方:“叶晨——”

“我和他都经常受伤。我有时候会控制不住情绪动手,到了后来他就会打回来。每次结束后都是我上药。”

房间又沉默下来。李默然没办法想象那是什么样的情景或心情,但片面地理解和感受还是能做到的,毕竟他从前也是如此这般便将情感挥霍殆尽。现在的叶晨就应该是李默然还有多余感情的模样,而现在的李默然却不一定是未来的叶晨。

两个人都遍体鳞伤了。我们都是活在过去的人——李默然是这么想的:但过去没什么用处,最关键的是现在。于是他又开始想象自己和叶晨是一对温馨平和的老夫老妻,就像冰山还未打搅平静的海面一样,同时开口发问:“我现在是你的男朋友吗?”

“算是吧。没错,是。”

“那不就得了。”

没错,就这么简单。这就是现实。如此令人安心的现实。

09.同居与暗流

“我说咱俩现在这样,进展是不是有点儿太快了?”

叶晨将最后一袋子杂七杂八的东西放到墙角,看着那堆属于李默然的“破烂玩意儿”——叶晨原话形容——开口道:“刚处了几天的男朋友啊?十天不到吧?今儿才三月——”叶晨说掏出手机看了眼:“——十号,你怎么跟火烧屁股似的就搬过来了?”

“房租合同到期了。”李默然瘫坐在沙发上,俨然是累得不行,说话都是闭着眼睛。那日二人的本性暴露了冰山一角后便都不做声响,依旧维持着表面的假象,关系和性格都是。从这一点来看,有种默契浑然天成,但也未必是好事。李默然闭着眼睛悉心感受身体的疲劳与倦怠,一边盘算着下一步行动:同居之后该做出什么让自己更坐实男朋友这个身份。

虽说名义上由火包友升级成了男友,但实质上二人之间还是没有任何改变,日子过的和从前一样。李默然也曾寻思过是否二人的相处模式早就变得和恋人或老夫老妻一样,但最终却无从得知结果。就像是每天都看得见、说得上话的一个人,日复一日,过了多少年也没办法突兀发觉出对方的面容改变。叶晨是个很容易就能说出分手的人,这一点李默然亲身体验;而想要让他没办法如同吃饭喝水般轻松自如地离开自己,只有一个方法:制造牵绊。目前来看双方的关系网交接不大,亲人更是互不相识,对于过往也没什么了解,感情上对方基本只有时间累积出的习惯和深藏浅埋的些许喜欢。男朋友这个名头是个好的开端,起码对于李默然来说很有利。

但叶晨显然没什么将二人关系从本质进行升华的想法。更多的时候他都在曲线逃避,逃着逃着转了个圈又逃回去了,最后他自己还在走自己那条道,而那些圈里面都是被他逃过去的人事物。李默然打算将自己化身为一把大铁锹,在这个圈子还没形成前慢慢慢慢地将叶晨再给绕回去。这个过程必须是潜移默化的,要是太过明显了,叶晨定然不会同意,说不定直接就玩儿完了。

所以李默然难得选择了麻烦的解决方式,委婉了一回。他打算的隐晦,加上计划刚只开了个头,所以叶晨并未发现;只是叶晨总有种野兽般的直觉,似乎隐然感受到了什么,总在李默然这把大铁锹试图挖渠道的时候紧张的横冲直撞或暴躁不安。大多数时候,李默然的糖衣炮弹竟都被他给躲了过去。

所以李默然就趁着合同到期的机会搬过来和叶晨同居了。躲啊,你倒是躲啊?小样儿的你再躲啊?李默然完全放松身体如同瘫痪病人一样坐在叶晨家的沙发上,仰头闭眼一声声闷笑出来。叶晨近日本就心情烦躁,总觉着有个什么东西在一步步地逼近自己般,却又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此刻听着李默然在那儿要死不活地发出几声氵壬笑,顿时就是一包纸巾扔过去砸到了对方脸上:“笑个蛋儿啊你?!过来干活!”

李默然满不在乎地将纸巾放在跟前茶几上,起身和叶晨一起分类搬放自己带来的行李。

他搬的匆忙,东西不管有用的没用的都跟着装上了,到了叶晨家之后更是楼上楼下的运了好几趟,此刻分类起来倒是格外麻烦。有用的没用的、穿的戴的、吃的喝的、看的写的,杂七杂八分出来不少堆。叶晨打算将那些没用的东西都丢掉,李默然却不准,只摇了摇头道:“找个地方留着就行。”

“你还真舍不得啊,谁说最讨厌没用的东西来着?”

叶晨揶揄着,将手中一件李默然的旧衣物丢到旁边“废弃物”的那堆中,随即听到对方语调如常的回话:“我讨厌没用的东西,但每样东西都不会绝对没用。”

李默然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用叶晨的话形容就是“跟条咸鱼似的”,但眼神却莫名透出股子错觉般的坚定,好像他说的话就是真理一样。叶晨莫名的刹那惊慌,李默然紧接着就岔开了话题,和叶晨一起蹲在地上,前倾着身子伸长手臂拿过刚刚被叶晨丢开的那件旧衣物:“比如这个就可以用来做娃娃啊。”

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似乎是认真的建议。叶晨突然感觉自己方才的惊慌和近日的不祥预感都是白费精力。他收回原本定格在李默然眼上的视线,转而看向对方手中的那件旧衣服,语调十足不屑:“你都多大个老爷们儿了啊?还做娃娃?”

“我就打个比方。”

李默然说着,将手中那件旧衣服抖开了拎在眼前仔细看。这是件纯白色的半袖衫,手感很好,衣料纯棉,有一股被木质衣柜和樟脑球给遮掩大半的、李默然身上的味道。

其实就是李默然经常用的洗衣液的味道。

叶晨忍不住耸了耸鼻尖仔细嗅着,一边放缓了吐息生怕被对方发现自己的小动作:“嗯——总不能真做布娃娃吧?那不还是没用?”

他说着,开始不再去刻意搜寻空气中似乎独属于李默然的洗衣液味儿:“没用的东西就赶快丢掉吧。”

“真绝情。”李默然将手上的半袖衫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垂着头抿唇思索,片刻后抬头看向叶晨,嘴角斜斜一挑,语气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带了些不容置疑的气势:“信不信我能用它做出个有用的东西?”

叶晨一怔。他在刚刚那瞬间似乎隐约抓到了些什么,快的如同流星的尾巴,最终还是将心思放在了当下不再思考:“做什么?”

“抹布。”

“李默然我看错你了。”

那件半袖衫的主人闻言冲他笑了几声,语气是微妙的宠溺:“当然不会是抹布,刚我逗你的。”

叶晨将那堆杂七杂八的最后一件东西分类归整好,头也不回地扔去一句话:“等你把这些东西都安置好了,我再和你做抹布。”

李默然趁着叶晨视线没放在自己身上,动作迅速地凑过头去在对方侧颊上重重亲了一口,再从叶晨分类出的“废物堆”中挑拣出几样东西放在一旁,笑着将空下来的行李箱拖拽到封闭式阳台的储物柜里。

叶晨摸摸刚被李默然偷亲过的地方,寻思寻思还是一撇嘴抱着李默然的衣服和被褥走去自己卧室。

10.情侣衫与打脸

叶晨卧室里有个大衣柜,大到能装下几个人,占了卧室不到三分之一的面积。他将李默然的那些衣物丢在衣柜旁的床上,弯着腰站在床前打算叠衣服——先把衣服对个折,发现袖子没地方叠了;于是又将衣服摊开平放好,先让两只长袖折成“V”型,再将衣服对折,最后上下左右再对折,弄出来一叠乱七八糟尽是褶皱的破布。

李默然早将行李箱随便塞进阳台储物柜里,跑回来看叶晨了。对方叠衣服时的笨拙模样显然取悦了他,于是在目睹自己的全部换洗衣服即将被人胡乱丢到衣柜里时,李默然倚在门边憋着笑开了口:“你可以叫我来叠衣服的……没看见我拿来的衣架吗。”

对方幡然醒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抓了抓头:“一不小心就忘了啊!”随后大跨步去拿衣架。二人擦肩而过,李默然忘了侧身给他让路。他还在回味刚刚那个笑——叶晨暴露本性之后带给他的冲击太大,以至于他都快忘了对方竟然也有如此孩子气的时候。那种过于灿烂的笑颜和讨人喜欢的性格,原本的叶晨……“曾经的叶晨”,已经被蒙上一层积久的灰了。有时候时间就显得格外漫长。

叶晨怀里抱着一堆塑料衣架又大跨步地走了回来,显得活力满满。李默然这回反应过来,侧身给他让路,对方笑着说他很识相嘛。

这是一种很矛盾的心理。有时候李默然希望他对自己如同往常几年,活泼开朗讨人喜欢又孩子气,通常这种想法会出现在叶晨稍稍透露本性时;而有时候他又希望叶晨在他面前完全松懈下来不要有任何的伪装顾忌,如果生气那就把他往死里揍吧。喜欢一个人就应该喜欢他的全部,如果厌恶他的缺点而只能接受优秀一面——那是本能的性冲动或盲目崇拜。

李默然是个对感情苛刻到极端的人,也是个敢于承担的人。他希望自己能毫无芥蒂的接受叶晨的一切。

叶晨正哼着歌将衣服挂在衣架上,一件件放入他那个空了不少地方的大衣柜。他哼的歌很耳熟,李默然想了想,记起来是叶晨早就听腻了的那一首。听腻了也有听腻了的好处,想哼什么歌时下意识地就想起来熟悉的调子了。李默然不再想那些有的没的,走过去和叶晨一起收拾衣服。

二人收拾好之后又花了些时间将其余的东西放到它们应该出现的位置。叶晨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咋咋呼呼,原本体力比李默然好出一截,这会儿倒累倒在沙发上了。他闭着眼睛躺在沙发上继续哼歌,一条腿搭在沙发靠背上。李默然将先前在“废物堆”中拿出的那件纯白色半袖衫和其他零碎摆在茶几上,抬眼看叶晨,默不作声地听着。叶晨的调子刻意拖长,末尾上下波浪般来回起伏哆嗦了几下,接着睁开眼睛侧头看向李默然:“你咋不说话——看我干啥?”

“看你好看。”李默然拿起桌面上那件短袖衫冲叶晨晃几晃:“休息够了就来做抹布吧。”

叶晨哼哼几声,动作迟缓地从沙发上坐起身。他坐在沙发上,李默然正坐在他对面的木地板上,二人中间是茶几,茶几上放着李默然要做“抹布”的工具。

“我说你想好做什么了吗?”叶晨说着视线一一扫过茶几上的工具:“记号笔和——马克笔?这都几年前的了,还能用吗——那几块儿碎布干嘛的?还有针线?你做个抹布还得绣朵花啊?”

李默然没管他,低着头将握成拳的右手抵在唇上,声音显得有些发闷而不真切:“你喜欢什么图案?”

“我?不知道啊。长方形正方形三角形圆形梯形都成——你问这个干嘛?”叶晨挑挑眉毛,恍然大悟:“要画文化衫啊?”

“没。我想画个情侣衫。”李默然说着,拆开马克笔的包装:“既然你喜欢那么多图形,那就画个叶子吧。”

“你说这话还真是一点儿逻辑都没有。”叶晨笑了几声,饶有兴致的看着对方动作。李默然说那马克笔是他抽奖抽中的,按时间长短来看现在应该还能用。

他将那件纯白色的衬衫平铺在茶几上,先用手比划比划,再用记号笔画出个大致的叶子轮廓,最终拿起马克笔开始细致的涂了。叶晨耐心地看着,房间一时静了下来,只剩下涂色时的声响。就在李默然完成底色准备细描绿叶脉络时,叶晨突然开口:“你说做个情侣衫,另外一件在哪儿?”

“这衣服是你送我的。当时你买了两件。”

他头也没抬,依旧画着:“等我画完了再去拿你那件吧……别告诉我你把它扔了。”

“没扔没扔,就是很久没穿了。”叶晨歪着头想想,双掌用力一拍:“那件留着给我画啊!”

“就怕你画出来后丑的穿不了。”李默然哼笑几声,手上一抖,绿叶的脉络于是出现了几个曲折,被他画出分支遮掩住。叶晨气鼓鼓不说话了,低着头玩儿手机。俄罗斯方块死了一局又一局,终于等来李默然一句:“好了。”

他随意将手机塞到裤兜里,兴致勃勃探过身去拿那衣服,被李默然给躲了过去:“得晒一会儿。”

又是一阵软磨硬泡。李默然拿了黑色记号笔拔了笔帽,用笔尖对准他的脸:“别任性。”

叶晨扑向他的身子立刻僵停住——动作看来十分别扭可笑——而后不情不愿地坐回了沙发上,翘着腿看李默然将衣服挂上衣架走去阳台。大概是去晾衣服了吧?他这么想着,不一会儿果然看见李默然手上空无一物的回来了。

“你这件衣服画完了就差不多好了吧。去找衣服?”

李默然伸出手拉他起来,叶晨又屁颠颠去卧室翻那个大衣柜:“我说默然啊,我这件该画什么好?画个李子?还是也学你画个叶子?或者干脆写上‘叶晨和李默然的情侣衫’?”

这家伙有时还真啰嗦——李默然想着,内心有些可耻的放松下来。一旦叶晨用从前那层保护色般虚伪的性格与他相处,感觉便自然多了。就像是一个人知道勤奋才能创造财富,但还是忍不住犯懒休息一样。

但,如果就这样下去也不错,他们总会好起来的。李默然突然这么想到,心情也好了不少。他看着叶晨埋头在衣柜中翻找的背影,脑内联想已经发展到了十年后的幸福生活。恰时一阵音乐声传来,叶晨从衣柜里回过头看李默然:“你手机响了。”

“我去接个电话,你先找着。”他冲叶晨点点头,走出房间去接电话。叶晨又埋头继续寻找自己那件被遗忘许久的短袖衫。他抬手抹了把汗,目光恰巧在一堆过季衣物里面扫过了一个小小的白色衣角,顿时心下一惊,于是不分三七二十一直接揪着那衣角狠狠一拽——纯白色的短袖衫,果然没错!

正巧李默然此时回来了。叶晨没管满地散落的衣服,冲着对方抖了抖手上费劲千辛万苦才找到的衣服,一脸嘚瑟:“找到了!看我多——”

“叶晨。”

李默然打断他。叶晨这才发现对方的脸色似乎有点不自然,压下兴奋劲儿大声开口回问:“咋啦?是刚刚那通电话?”

“我爸妈给我安排了相亲,说是让我赶快回去。”

李默然想起自己几分钟前还在畅想未来的幸福人生,还有“就这样一直下去也不错”的念头,突然感觉现实就像个与自己不共戴天的仇家,每当他开心地扬起了头,迎面而来的就是一个大嘴巴。

这次打的真疼了。

11.理智与偏激

叶晨看上去就像没事一样。李默然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大脑,认为自己八成是经常熬夜看电脑弄出了什么眼疾来,可能人家刚身子一顿或者神情一僵的难过了下,而不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问他要不要自己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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