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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长飞絮轻——by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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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现在不是纠结那些东西的时候,李默然这么安慰自己:起码叶晨还想到了陪自己回去呢。

虽说就常理来看,自己对象要去相亲了,当然得陪着。

李默然认命的叹了口气,垂着头伸出右手用拇指和中指分别按揉着太阳穴,左手搭在腰上。眼前光线被手掌挡住骤然暗了下来,隔着眼皮就什么都看不到了。他沉默了片刻,怕叶晨别扭现在这气氛于是开口先应付几句:“行……依我看还是能拖几天拖几天,选个最慢的交通方式吧。”

“你还想走着回去不成?”

叶晨的声音听来带着些笑腔,没有想象中的僵硬,让李默然莫名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感到些许不爽——就像是三月二日他还在父母家、偷买了那张火车票后,父亲站在门口和他道别却没有挽留一样。令人羞耻的隐蔽委屈与不甘。又来了。

李默然自觉调节着心情,习惯性地拿伤处打起了趣:真是一点儿也不适合自己这种成熟男人的想法啊。他提神般做了个深呼吸,放下手冲叶晨点点头:“方便的话就一起。我大概需要你……和我一起回去。有事忙就算了。”

“我就是个吃闲饭的,有什么事忙——”叶晨冲他咧嘴一笑:“那我去收拾行李?”

“没事,我来就成。”李默然想起刚安置好的杂七杂八,又感觉脑仁子一跳一跳地疼了起来。他横横心打定了主意,收拾行李时只拿了些衣物,打算到那儿之后住上几天旅店,反正只是相个亲而已——用不了多久吧?

李默然思虑着忍不住细想了想,又是一阵毛骨悚然,一颗心像是被什么沾毒利爪给紧紧抓住了一样。自己大学毕业后在这里定居,父母偶尔有些微词,却从未过多絮叨;却又用“相亲”这个理由将自己给叫了回去。已经在这座城市定居了,还把自己叫回去相亲?若是真看中了哪个姑娘——父母自然不知道他的性取向的——那岂不是就要在那儿住下了,从此以后少不了隔几天与父母见上一见。

脑子里面像是有原子弹爆炸一样“嗡”的一声。若是相亲的姑娘父母也给自己安排好了呢?恐怕结婚后都要住在一起呢。两家多有联系,自己平日里做了什么也会被父母知道,就像是有个监控在无时无刻不盯着自己一样。他本就不善交际,关系网除了经常联系的身边几个人之外就没谁了……若是到了老家、相亲的那姑娘与父母认识,那在一起之后自己的行动又会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就像是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都不受自己控制一样。不只是自己的事业爱好朋友,性格也会被迫改变以符合父母的要求,而且叶晨也保不住了。性向暴露之后说不定会被打断腿。一辈子被关起来这种事他们也是做得出来的——那怎么办?怎么办。不回去?回去。不回去。

叶晨将李默然的刚放好的衣服重又翻出来之后才发现对方那幅模样——低着头靠在衣柜与墙壁的夹角,双手掌心冲墙,手指紧张的屈起掐弄着衣角,刘海下隐约可见面目,瞪大着眼的惊慌恐惧,还带着些偏激。若是别人瞧见了定会远远避开,因为不知道这家伙是不是神经病、会不会突然扑上来杀了自己呀。李默然现在的样子就很符合“杀人疯子”的形象。叶晨歪歪脑袋,走过去拍拍李默然的肩膀:“回个老家而已,怎么跟要死了一样?”

李默然看着他,嘴唇颤了几下像是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抿紧了唇一言不发,伸手紧紧揪住叶晨的衣角:“咱俩别回去了。我换个手机号,换个城市,把所有的联系方式和身份都换一遍,别回去了……”嗓音低哑干涩,像是被玻璃强行压制住的厚重阴云一样。

“说什么疯话呢你?”叶晨一脸愕然,没去管自己皱成一团的衣角,用手挑着李默然的下巴抬起脸去直视他眼睛,看清后却没来由得打了个颤,还没等收回抬着对方下巴的手便被对方一个甩头躲了过去。

极具攻击性的眼神,沉默的疯狂。没有男人一贯的冷静和理性,像是不论对象和代价去伤害一样。叶晨怀疑对方被自己那天的暴力行为给揍出毛病了,或者是这种行为也会传染,但很快他就意识到问题缘由并非在这儿而是在“父母”上。双亲一直是被李默然明令禁止的话题。

他沉默着寻思寻思,难得转动不甚发达的大脑:“你那种方法行不通的。是祸躲不过,咱俩回去相亲吧——反正你对着娘们儿八成也硬不起来,再说咱俩不是男朋友和男朋友嘛。”

“不。为什么行不通?”李默然尖声笑了笑,听着有些神经质——叶晨皱了皱眉,听他继续说道:“想法没有漏洞就可以实施,你会拒绝只是因为这‘不合常理’而已。常理也只是习惯,是拿来束缚人类的。既然选择的结果对我们有益,我们就可以选择。”

“不,你——”叶晨又蹙紧眉头想了想,突然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于是话锋忽转:“反正我想和你去。默然啊,你冷静一下,没什么好怕的,相个亲多大的事儿啊——再说你父母肯定能给你挑出好姑娘的。”

“当然能挑个好姑娘,还能让那姑娘监视我呢。”李默然冷笑几声,背靠着墙滑坐在地上,胳膊搭着屈起的膝盖深深低下头,声音有些发闷:“我现在情绪很……过激,几乎所有话都是在情绪促使下说出来的,别见怪。”

这是李默然第一次和他解释自己生气时的想法。叶晨稍稍惊奇——李默然这家伙,简直非人类,在情绪极端的情况下竟然还能理智思考。精分一样。他想了想,也跟着蹲到地上,差不多和李默然平视:“那你为啥不冷静下来啊?”

这回对方不说话了。李默然从衣兜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了根却只叼在嘴上用牙槽前后咬合摩擦,弄得那根烟上上下下一抖一抖地,却并不点燃了吸它——叶晨不喜欢烟味儿,而且烟灰弄到木地板上会隙入其上的纹理,很难清理。他挑了些让自己放轻松的东西想,尽量让情绪平复下来。所幸李默然不是什么特别有耐性的人,情绪在他身上就如同风通过巷口般很快就过去了,只剩下稍嫌狼藉的地面。他目光胶着在地板上开了口:“适当发泄情绪有利于身心健康。”

叶晨乍没反应过来,傻愣愣的看着他,手里还拿着手机——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俄罗斯方块儿又死了一局,不过反正这也只是他玩着打发时间的。他收起手机,听见李默然又说道:“我们出发吧。我过会儿去买火车票。”

他说着站起身,自顾自地去收拾衣物,离开时顺手揉了揉叶晨的脑袋。

12.一间房与两张床

到了地方时已经晚上八点半了。

李默然刚从火车上下来,乍一呼吸到新鲜空气才意识到方才车厢内的空气都闷得变了质。盘踞睡意被冷空气给刺激了下,稍稍退却些许,随即便是全身的粘腻与倦怠被一同放大存在感。叶晨在他旁边大幅度舒展着四肢伸懒腰,感受着冷风吹过身体的感觉,发出一声长长的爽快的“嗯——”声,脖子上比起保暖更像是装饰用的格子围巾末端随风摇摆,几簇流苏一晃一晃的。

“接下来去哪儿?”

叶晨伸完懒腰,扯着嗓子几乎是用喊的和李默然讲话。这儿太吵了,人流嘈杂,估计就算是海豚音小王子来喊一嗓都只会被当成山寨手机的半截铃响。李默然站在不远几米处抬头看他,中间不时有穿插而过的行人,叶晨断断续续的看他口型,最终对方突破重重困难与他胜利会师,贴近身子凑在耳旁讲话,震得耳朵发紧:“去旅店。”

“噢。”叶晨点点头,顺从地跟着李默然的脚步。他本想帮对方分担些行李,但二人这次出来,少得几乎可怜的所有东西都放在那一个行李箱中;而现在那个行李箱正被李默然提着,轮子在地上骨碌骨碌的滚着。从叶晨这个角度来看,那俩轮子被笨重的箱身所遮掩,看不清楚材质,就连“骨碌骨碌”的声音都时隐时现,也因而无法通过音质来判断。他们绕过几个街角,路过了很多的店和很多的人,最终李默然停下脚步,像是要确认对方没走丢一样回头看了看叶晨:“到了。”

时间正是夜晚。李默然背后的小片黑夜被灯火给喧嚣点亮,晕出圈圈水墨画般的光环,灯光之间还夹杂着细碎而清晰的楼窗玻璃反光和路过行人……叶晨有些恍惚,这才明确的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在先前那个城市了。这儿是李默然的家乡。

“愣什么?”李默然用空余的手冲他招了招。叶晨于是幡然醒悟似的小跑着凑了上去,靠近对方身边时借着惯性撞了一下肩侧,表达亲昵似的。对方配合着歪歪身子,而后又正了回来,带着他进了旅店开了房。

一间房和两张床。

他交了近一周的钱,按他那一贯的做事风格来看大抵是只准备待上一周。叶晨电光火石想到什么,又没问,只是不作声地看着李默然交钱,然后跟着他的脚步和骨碌作响的行李箱轮子进了旅店房间。

房间很干净。李默然是个做事很仔细谨慎且考虑周到的人,他负责的东西一般情况下都很少出差错,就算出了差错,他也能用最顺水推舟的方式把错误发展成优点。就像是那件画着叶子的纯白棉料短袖衫,其上不小心手抖后差强人意的曲线便被他用脉络分支给巧妙地遮掩了去。

叶晨不得不承认,李默然在正常情况下是个很让人放心和信赖的家伙,或许那某些时候令人厌恶的寡言也是一个魅力点。

房卡被李默然随意放在房间内的电脑桌上,他本人则一边走一边脱衣服,赤着脚进了浴室。水声哗啦啦的传来,隔着带花纹的毛玻璃看不清什么,只能瞧见隐隐约约的黑影在晃动。叶晨也学李默然光着脚,蹲在毛地毯上看那行李箱的轮子究竟是什么材质的,最终也没得出个结论。轮子上沾了一层泥水,干涸后只斑斑驳驳的露出本来材质,却不足以辨认请。叶晨觉着蹲得腿麻,便干脆靠着床坐下来,掏出手机玩儿俄罗斯方块。他的围巾被解下来随意丢在床上,呢子风衣则扔在了电脑桌前的椅子上。他和李默然的呢子风衣是同款不同色。对方一向不喜欢戴帽子围巾手套一类,连衣扣和拉链都很少派上用场——据说是不这样就会感觉脖颈发紧浑身难受——叶晨喜欢围巾,所以乍一看不怎么能发现二人穿着同款外衣。

叶晨的俄罗斯方块死了不知第几局而正打到白热化时,李默然出来了。他身上大半还湿着,四处淌水,浴巾系在腰胯间,因为打出的结过松和其主人系结时的漫不经心而松松垮垮向边侧偏斜着露出些人鱼线——或者说是耻骨。都差不多。叶晨仰头看他,李默然发梢滴下的一滴水正巧落在他脸颊上。他下意识眨了眨眼,有些扫兴的发现那浴巾遮了对方的半截大腿以至于自己无法窥见其下风光,于是又将手机随意丢在床上站起身去洗澡。他一边走去浴室一边用脚将李默然的衣服都踢到门口聚一堆,最后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也丢在那一堆上,迈步进了浴室。

里面的水蒸汽很多,还有些发闷,残留着李默然惯用的沐浴液和洗发水味道,混合在一起之后显得更加熟悉。些微薄荷味儿使得这香气带上些许冷冽,冰刀一样涌入鼻腔,而和着湿热的空气就显出几分粘腻了。

叶晨觉出几分异样感,于是醒过神来下意识低头一瞅,傻愣愣的看着自己胯间半硬抬头的那根棍儿,接着拿起莲蓬头冲冲冲冲冲。他把水温调到最低,接着被冻哆嗦了下;然后又调到了合适的温度。水温回暖之后下面那根东西又开始硬起来,叶晨就一边儿心不在焉的冲着澡一边儿心猿意马。通常情况下他有要求李默然都不会拒绝,哪怕对方自己不想要;至于体位和攻受多数时候也是看彼此的性致和心情。

他刚进来的时候好像看到两张床中间的床头柜上摆着几盒套,到时候挑个有润滑的就成;或者直接进浴室就着水。李默然可能会嫌脏而不愿意在浴室做,他不大喜欢公共的场所和东西。

终于洗完了澡再随意用李默然的洗发液揉了把头发,叶晨连浴巾都没系就走出浴室。身子被较冷空气给激了下,欲望减退些许,而后迅速习惯过来又无惧无畏了。

李默然正在电脑桌上噼里啪啦的码字,听到声音下意识的回过头看叶晨一眼,随即便又转过头去,还没等手指敲上键盘便又猛地回头,目光直指叶晨毫无遮拦的胯间。表情没什么变化,叶晨知道他这是刚反应过来。

沉默良久。李默然回头噼里啪啦打上几个字而后保存了文档,开口发问:“你下?”

“随便随便,快点过来。”

李默然关了电脑又起身关上灯,房间内一下子暗了下来,只能就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看见明面上的事物;接着又走过去将窗帘拉上,于是房间内暗得只能看见轮廓了。叶晨坐在床上半盖着被子,有些迫不及待。黑暗中李默然的位置传来一声闷响,叶晨很快就分出那是因沾了水而增加重量的浴巾掉落在地毯上的声音;接着是沉重的脚步声,稳重而悄然,却还是能听到。短短几步而已,叶晨却等了几分钟一样漫长。而有结果的等待总是值得的,叶晨伸手拽过李默然,二人躺在床上几乎分不清什么和什么,全部感官都集中在接触与正在动作的部位:唇齿交合或其他。温度上升的快,身体也滚烫,覆了层汗。

期间李默然一直紧抱着他,甚至近似于树袋熊抱着树枝般紧紧攀附着他,进而使得一切动作都十足肉感。叶晨恍惚间听到李默然在说话,叫他的名字,调子带着些拖延,声音些微喘息:“叶晨……叶晨。”

尾音就像是被毛玻璃给扩散了的黑影一样,轻飘飘落在黑暗中,连些许灰尘都未激起。

13.相亲

李默然满面严肃正襟危坐。他身处的这家咖啡馆算得上档次了,面前摆着一杯从味道来看似乎是速溶的、而实际上却要上百块的咖啡。

这杯咖啡自服务生端上来后只被尝了一口,李默然嫌它苦便没再喝。接近半个小时下来,杯身凉了大半,只剩下说凉不热的余温。李默然觉着现在这咖啡就是喂狗,狗都不喝。不过它还是有点纪念价值的,毕竟它见证自己经过了三个姑娘。

第一个姑娘谈的最久,有十五六分钟,李默然瞅着那姑娘一笑就掉渣的粉底,寻思寻思便做出一副放荡不羁,向后靠在椅子上单手冲对方扯扯自己身上出门前刚换的衣服,高抬着下巴眼神倨傲:“看见没?这是情侣衫,亲手画的。要不是为了应付爹妈,老子才不和你在这儿嘚吧。别逼逼了,回家种你那一亩三分地去吧,粉底跟面粉似的。”

那姑娘面色一僵,随即意思意思气愤几句又特意要了杯水泼他脸上,转身走人。还好是隔间,有布帘挡着,不过那姑娘高分贝的声音大抵已经传遍店内了。

从李默然这个角度来看,布帘缝隙那端是一个健气开朗的年轻男人,约莫着二十几岁,赫然是叶晨。他冲着李默然竖了竖拇指,笑出了小虎牙。

李默然也回他一笑,低下头掀起这件自己前不久亲手画的、只有一件的情侣衫,擦干净脸颊和脖颈上的水。

第二个姑娘长相比起第一个稍有欠缺,可能是因为只化了淡妆的原因;但是气质却很好。李默然本想和上次一样如法炮制,但这回对手智力点简直与他不相上下,于是寻思寻思又换上流氓样:“哎我说你这玉镯子哪儿买的啊?看着成色不错——啥?寺庙?六七百块!你逗我呢啊大姐?这么个破手环儿我去地摊上不出五十就能给你弄下来,你倒花了六七百?开了光的真货?别闹别闹啊,告诉你,我这嘴可也是开了光的,上次说铁哥们儿他媳妇八成出轨了,没过两天就真查出来了!他俩在大街上就分了!当时我也在场,那吵的啊,就差没扒裤衩子了——哎你有事儿啊?那您慢走嘞,小心别摔着——要不要我手机号?来来来我给你抄手上——嗨,走得真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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