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着师傅是个不明事理的，可又觉着师傅是为她的上司着想，毕竟她是仙。
“师傅，那这家伙如何处理？”我拿手中的桃木剑戳了戳几近晕厥的妖怪对师傅说道。
师傅瞟了妖怪一眼，说道：“既然这数百人命不是他所害，便也不该伤他性命，念他修行不易，姑且放了吧！”
“放了？”我惊疑道。
倘若今次放了这妖怪，日后他找我寻仇可如何是好？妖怪大抵都十分记仇，我猜这只也不会例外。
这便让我头痛了，方才我拿桃木剑刺了这只妖怪，听他惨叫声里蕴含的怨念，恐怕还真个儿不会轻易放过我！
于是我揉揉蹲得发麻的双腿，小跑到师傅跟前，说道：“师傅，要放也行，不过为避免他日湖危害人间，废他一身修为如何？”
“嗯。”师傅颔首应了一声，我心下大喜，却听见身后那只被禁了行动的妖怪怒吼一声。
“杂毛小子，你若敢动老子一根儿汗毛，妖皇大人不会放过你的！老子是妖族长老，长老！”
哟，感情还是条大鱼！我与师傅对望一眼，皆是轻笑了一声。
倘若他不说自己是位妖族长老，废了他修为便也罢了，现下晓得他竟然还是妖族长老，那么便也留不得他！
养虎为患这类事情，我做不来，师傅更是做不来，今次这妖怪算是好运到头了。
师傅动手收拾了妖怪，便又专心研究古书去了，我便就着地面，睡了一觉。
翌日醒来，师傅寻了些野果给我，吃罢后，便随着师傅往妖界的方向去。
向东百余里后，我与师傅到了一处名唤清水的小镇，还没进得小镇，便听闻清水镇的酸辣粉十分好吃，于是我便想着进镇里吃上一碗。
我把此想法同师傅一说，师傅却翻着古书说了一句：“没银两。”
听闻这个消息后，我深受打击，只觉得天昏地暗。我的美食梦便就这般破裂了么？我心有不甘，便又试探性朝师傅道：“师傅，您老人家道法通天，点石成金的术法大抵十分厉害，不如您变化些银钱如何？”
师傅向来舍不得我吃苦，定然是要满足我这个要求的，如是想着，一碗酸辣粉似乎就在我的面前了！
岂料师傅竟然是个十分有原则的道姑，更是有原则的仙。
她翻了一页古书之后，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睛微微眯了一眯，说道：“师傅从前受虚妄帝君教导，说在凡间不可以术法愚骗凡人，否则便失了做仙的气度和气节。”师傅说道这里顿了顿，又继续道：“你也晓得的，师傅向来是个十分尊敬长辈的，现下又如何能为了让你吃一碗酸辣粉而违背那位帝君的教诲呢？”
这番话说得十分恳切，又十分有理，更显得师傅是位道法高深的仙人，可这便可怜了我的肚子。
也不知那位虚妄帝君如何讲得出这般没有道理的话来？民以食为天，仙既然下了凡尘，便该入乡随俗，既然以食为天，那么吃喝便十分重要，为了饭食，变化些银钱我觉着也是应该。
“师傅，您说虚妄帝君教导您不能欺骗凡人，可当初您欺骗我的母亲，将我哄骗了出来，那算什么？”我慢吞吞说道。
当年师傅便是靠着术法蒙骗我的母亲。
当我说完这番话，师傅便黑了一张脸，也不搭理我，兀自快步前进。大约师傅觉得我拆了她老人家的台面，故此十分生气吧？！
我与师傅进入清水镇后，因着没银两，便寄住到了城隍庙，大抵城隍爷这位仙也算是师傅的同僚吧？
虽然我没细细了解师傅的是何种品级的神仙，却也晓得地位定然不低。
第三十八章：白泽
清水小镇，大街小巷皆飘着一股子油辣子的味道，闻着便叫我食指大动，遗憾师傅是个有原则的，不肯变些银两与我。
城隍庙庙祝吃得十分清淡，这害我很是郁结，在清水镇的第一日，便就着庙祝大叔寡淡得可以的青菜豆腐过了。
青菜豆腐过后的夜晚，显得十分寂寥，我发觉清水镇的城隍庙香火寡淡，比庙祝的青菜豆腐寡淡更甚！我想着，城隍老爷好赖是个神，决计不能怠慢了，于是便去了大堂准备祭拜。
到的时候，发现师傅竟然在，就在城隍老爷的塑像下头，身影笼在烛光里。
“师傅，师傅？”我加快步伐，朝师傅走去，师傅却不搭理我。
我走近了才瞧见，师傅正和谁说着话，面色还算不错。我瞧不见师傅在和谁说话，我抬头看着城隍老爷的塑像，心想着，约摸师傅是在同城隍老爷交流感情什么！
“师傅，师傅你是在和城隍老爷说话么？”我凑过去对着师傅轻声说道。
师傅转头看我一眼，眼里很含了些看笑话的意思，我实在不明白师傅为何这般表情，便拿一双疑惑的眼睛看师傅。
“哈哈哈！奈渊！竟然是你？！”
我正疑惑时，耳边却传来一阵大笑，谁？我环首四顾，却发觉四周没有任何人。
“嘿嘿，是我！”眼前一阵白光，紧接着一个银发白衣长得十分好看的男人便出现在我面前，我只觉得这男人一脸痞性，十分不惹人喜欢。
大抵从前看妖魔鬼怪看得多了，如今看见个仙气十足的，竟然十分不习惯。
“你怎的认识我？还晓得我的名字？莫非你是城隍老爷？”话毕我便眼睛一亮。
从前极少见到地仙来着，今次逮着个活着，自然是要好好看看的。可这城隍老爷长得也太好看？猥琐？还是痞？
我不晓得如何形容，只觉得这个银发白衣的男人不似城隍老爷，倒是像极了街边欺男霸女欺善怕恶的纨绔子弟。
“哈哈！奈渊，你竟然不认得我？哼。”银发白衣的男人大笑道，话毕便是一个冷哼。
我被弄得没头没脑，又十分惊疑，我确然是不认识这个银发白衣的男人的。银发男人一双狭长的眼睛眯缝起来，也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把扇子，抵着下巴。
“奈渊，我是你哥哥啊！”银发男人忽然便是一笑，拿一双银色的眼睛将我死死看住。
哥哥？这不能啊！我奈渊何时多了这么个痞性十足的哥哥？
“哥哥？”我疑惑看着师傅，便问了出声。倘若我真个儿有这么个神仙哥哥，也是十分不错的，就是他实在不讨喜了些！
长得稀奇古怪和妖怪一般便也罢了，却竟然是个仙？这实在不靠谱。
师傅面上有些暗沉，眼睛里略带着些汗颜的意味，说了一句：“神尊，你倒是不怕日后他寻你算账。”
这话不是对我说的？
那么是对银头发说的？神尊？不该是城隍老爷么？这年头，连痞子都能成为一方神尊么？倘若他真个儿是神尊，那我便真如那日的花衣裳男人说的，是位帝君了！
“我是白泽啊！”银发一把甩开扇子便说了一句。
白泽？白泽？
“昆仑山上著名的神兽，浑身雪白，能说人话，通万物之情，很少出没，除非当时有圣人治理天下，才奉书而至，常与麒麟或凤凰等，视同为德行高的统治者治世的象征。 是可使人逢凶化吉的吉祥之兽。 传说黄帝巡狩，至海滨而得白泽神兽。此兽能言，达于万物之情，故帝令图写之，以示天下，后用以为章服图案。唐开元有白泽旗，是天子出行仪所用；明有白泽补，为贵戚之服饰。”听到白泽这个名字时，我脑子里立马迸出了这段话。
竟然是神兽白泽么？就我面前这个痞子气十足的？
“神尊，他不会记得你的！他连凤王是谁都不晓得。”师傅哀叹一声，说道。
“师傅，你这话什么意思？感情我从前还真个儿和这个叫白泽的认识？”我实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偏头问师傅。
“既然遇上神尊了，便一次性说得清楚明白吧！”师傅颔首，说道。
清楚明白？我脑子一番计较，将这些年前前后后想了个透彻，然后觉着自己也许真是位帝君，于是挺起胸膛，等待着师傅说下文。
倘若我真是个帝君？日后同师傅该如何相处？同母亲该如何相处？说起来我亦多年不曾回家，有些念家了。
第三十九章：记忆
自称白泽的男人，又摇了摇扇子，轻笑道：“他顺走本尊的扇子，本尊还没同他算账呢！他倒也好意思寻本尊？！”说罢便将折扇啪一声合拢。
“折扇？什么折扇？”我万分不解道。
我倒也晓得白泽说顺走他扇子的大约是我，可我确然没看过劳什子的什么扇子？
何况，神兽的折扇，必然非凡物，用来做法器倒是十分不错的！想法虽好，但我确然未曾见过白泽口中的扇子。
“栖梧山，岚凤居！本尊送给阿九的扇子！”白泽爆发了，然而我却更为迷糊了。
栖梧山？岚凤居？这又是什么地方？我疑惑不解看向师傅。
“哎，头痛。”师傅哀叹一声，便哀怨地将白泽看住。
“咳，奈渊，师傅从前同你母亲说过，你是转世来拯救世人，倒也并未说谎。”师傅踌躇半晌，终是看着我说了这样一句。
从前我深以为，师傅那番话，是欺瞒母亲的胡话，如今看来，竟然是真的？
我看着师傅，等待着师傅的下文。
“转世为人，便忘却了自己原本的身份？倘若日后魔族来犯，倒不知你如何拒敌！”白泽凝重道。
忘却了原本的身份？那么我是谁？从前是谁？今世真个儿是来解救世人的么？
不，即便是我的前世，真是位帝君，也与我无关，我便是我，是苏平安，是奈渊。
“奈渊，你可知，天宫统共有四位帝君，东华、紫虚、元华还有一位号虚妄的帝君。”师傅轻声道。
“这位号虚妄的帝君，正名，便是叫奈渊的。”师傅说话时，十分平静，我却隐隐在她眼睛里，看到些朦胧不清的情愫。
师傅待我向来不薄，舍不得我受半点罪，即便是我愚笨，总也练不好道术。师傅也只是清清淡淡说一句：练吧，即便愚笨，却也能学好的。
十八年春去冬来，寒暑相加，我早已将师傅视为半个母亲。
她现下却来说我从前是位高高在上的帝君么？
“奈渊，你便是虚妄帝君，九天之上最为尊贵的帝君。”师傅分明这样说了一句。
“师傅！师傅！即便我从前是一位帝君，可我现在只是个凡人，是苏平安，也是奈渊。”
“奈渊断断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我笃定道。
我不晓得我前世的我，下凡时想要做什么，然而既然已经转世，我便只是我，再不是旁人。
我不晓得师傅如何想，亦不晓得一旁高深莫测的白泽如何看待我。
“嘿，本尊不管你现下是凡人还是虚妄，总之你把本尊的折扇还给本尊！那是我送给阿九的！”白泽银色的眼睛，含着半分不耐。
我自然不会晓得白泽的折扇在何处，便道：“我不晓得。”
师傅忽然想到什么，便问拱手对白泽道：“是了，神尊你可晓得凤王殿下在何处？”
凤王？万鸟之王？凤凰？
“阿九就在这小镇上，否则我也不会来。”白泽摇着扇子，轻声说道。
“嗯，那便好。”师傅颔首道。
师傅与白泽的谈话后半段与我无关，我便也不好多听，告了晚安便回了住处，半梦半醒间，我听见有人推门而入。
“奈渊，可睡着了？”
是师傅。
“没，师傅寻我何事？”我坐起来，睡眼惺忪将师傅看住，然而天色太暗，我看不清师傅的表情，只从师傅的哀叹里听出师傅是十分忧愁的。
“师傅问你，你可愿做一位帝君？”
我不晓得师傅问这话的意思，然而我确实是不愿做一位高高在上的帝君的。
“奈渊不愿。”我颔首回答道。
“师傅本不愿提前告知你身份之事，今次是特意前来，想要抹了你关于这件事的记忆，你可有怨？”
师傅说话时，十分小心翼翼，我却不晓得师傅缘何要抹了我的记忆，大约我是不该晓得这些事情的。
于是我颔首点头，轻应了一声。
师傅又是一声长叹，道：“凤王大人就在此处，我也不晓得如何会遇上得如此早。罢了，告诉你也无妨，从前你作为一位帝君时，便是答应了凤王殿下才转世为人的。凤王心中有你，你却心中无他，他怨，也恨。”
师傅这番话，我还来不及细想，便觉着脑袋沉沉。
好晕，四周好暗，有处光，光里穿有个红衣裳的，衣服上绣的，金色的，是凤凰？他是谁？
是了，师傅说是来抹除我的记忆的，此时的记忆最为混乱，大约这位红衣美人，是我前世记忆里相识的一位吧？
我晓得，明日醒来，我便再也记不起关于我帝君的任何事情，然而我却想牢牢记住混沌一片光里，这位红衣裳的美人。
胡思乱想，浑浑噩噩，我沉沉睡去，不知明日，不知从前，只晓得我是苏平安，是奈渊，是苏州府出生，随着师傅四处游历降妖除魔的道士。
第四十章：喻家
清晨醒来时，师傅说要四处逛逛，我便也随着师傅在清水小镇闲逛。
只是早晨庙祝大叔的稀粥，着实是稀了些，跟喝凉白开一个味儿，逛了半个时辰我便饿得慌，闻着满街麻辣味儿，我便又想起我幻想已久的酸辣粉。
“师傅，我饿。”我满含着哀怨，朝走在我前方的师傅喊了一句。师傅也不搭理我，只是自顾自往前走。
“师傅。师傅？”我连喊了两声，见师傅不搭理，也就只能委屈自己的肚子了。
左边面摊上的牛肉酸辣粉，油亮粉滑，香菜是新鲜的，牛肉定然是经过一夜文火炖煮的，辣椒油是选用了上好二荆条烘干后研磨成粉经过秘制的。
右边的饼摊上的烧饼，外酥里嫩，内里的馅儿是新鲜的猪肉，猪肉里拌了些小香葱，闻起来十分美味，我猜入口也定然是十分舒爽的。
只是可惜，没银两。一文钱愁死英雄汉，果真是有道理的！想我奈渊除魔卫道，一世英名，此刻竟然连吃碗牛肉酸辣粉的钱都没有。师傅倒是无所谓，她一向耐得住饥饿。
“你的粉条钱，有了。”
前方传来师傅闷闷一声，我便抬头看了一眼，本以为师傅会变化些银两给我，没曾想她只是停下脚步看旁边的布告栏。
“师傅，你又忽悠弟子。”我埋怨道。
师傅摇摇头，伸手指着布告栏，说道：“你瞧那张布告，上面说喻府大公子妖魔缠身，求高人搭救。”
嗯？听完师傅的话，便顺着师傅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真有一张布告写着师傅说的事情。
“黄金千两！”我惊叫出声。
布告上边，除了师傅说的事情，还写着赏金有黄金千两。
这叫我为之一振！倘若得到这千两黄金，莫说是酸辣粉，鱼翅爆肚也绝对不是问题！
“奈渊，走吧。”师傅微微一笑，轻声招呼我。
“嗯！”我颔首道。
我晓得师傅的意思是往喻家驱妖，赚取这笔酬金。
“两位道长可是想要往喻家除妖啊？”正要走时，一位大叔将我们喊住了。
“大叔，我们确实是要往喻家驱妖。”我拱手礼貌道。
“这位道长哎，那喻家可万万不能去啊！”大叔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也不晓得如何会说出这番话。
大叔又凑近了些，继续道：“道长哎，我跟你讲，那喻家妖怪也不晓得害死了多少人！呐，前些天一位老道长，进了喻家门，第二天便横着出来了。死得那叫一个惨哟！啧啧。”
大叔说完，便摇着头走了，没头没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