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何。如何会不愿见你。阿九这世上。我最舍不得的。便是你了。我怕很庆幸自己还活着。能够活着在你身边。失去满身修为又如何。像小孩又如何。到底。我还在你的身边。
“帝君对您的心思。我是晓得的。大约是有什么重要事情吧。”北岸为我开脱道。果真是本君的好宠物。
“嗯”阿九闷声回答道。
我以为。阿九会生气。或者发火。却一样都不是。他这样平静。却又这样悲哀我假作醒来。抬头看着阿九。瞪着龙目。问道：“原来凤王大人您喜欢我家师父大人。”
阿九立时尴尬。寒着一张脸。轻声道：“小孩子家家的。继续睡觉。”
本君几十万岁了。头一遭听到有人说我小孩子家家的。偏生这人还是阿九。真真叫本君头疼。
既然这样。这事情我就不听了。趁他二人聊得兴起。偷偷溜到了门外头。走到了小狸方才翻晒东西的石磨旁边。瞧见上头晾着着。竟然是半干的梧桐花。
说起来。梧桐花泡茶。略苦。并不能得我喜欢。可栖梧是喜欢的。关于梧桐的一切。她都是喜欢的。
我四处张望。发觉小狸并不在周遭。心下觉得这孩子一定是害羞。于是跑到哪里躲起来了。
无妨无妨。小孩子家家的。只要过了这段。便好了我倒也不担心。这是栖梧山的地界儿。又邻着九天想来妖魔不敢在这处闹事。
等到黄昏时刻。阿九终于行出门来。对着我摇摇头。轻声道：“你就别想了。随本王回去好好修炼。”
得。这意思。这二人先前在里头。都是谈了我和小狸的事情了。我的天。这也能做得真么。
回到了栖梧山上头的时候。我又窝回了一棵梧桐树下睡觉。睡到一半。发觉有人在拍我的脑袋。
“谁啊。欺龙不欺头不知道啊。”我怒喝。抬头却看见阿九冷着一张脸。就蹲在我面前。而然他站起身来。冷冷看着我。
“回房中睡觉。夜里凉。你年纪还小。要当心些。”这突如其来的关心叫我觉得诧异。却原来。阿九也是会关心人的。
阿九叫我回房睡觉。却不想。是回他的房间睡觉。一时间。我内心澎湃莫名。
可又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那些邪恶的想法。自然只能是想法。做不得实际行动。
第七十一章：吃鸡
我跟在阿九身后。踏进他的房间。有熏香的味道扑面而来。阿九更衣。在榻上侧躺着。我一时间尴尬。不知该如何是好。于是只能关上房门。盘起身子在榻下休憩。
阿九并不搭理我。只睡自己的。我自然也不会轻易去同阿九说话。
从这一天起。每一日。我就盘在阿九榻下休息。这也算是对我的一种安慰吧。能够如此近距离接近着阿九。
白日。阿九严厉。说是替奈渊。也就是本君教导弟子。倒是不知怎么的。这几日。小狸总是给我送些好吃的来。
这不。今个儿又来了。
“小安。”她羞红了一张清秀的脸。将手里小小的食盒递到我面前。我伸出爪子接过。说着些感谢的话。
小狸低声问道：“你的方式好特殊。怎么会是沉在谁里头。”
她这个问题问得倒是有些意思。我是龙。自然是在水里头的了。在水里修行。是最好的选择。
“嘿嘿小狸。你不晓得。我是龙族。龙族的修行。在水里头是最好了。”我如此解释。
小狸似懂非懂点点头。又继续追问道：“听说。听说哥哥也是龙族。”
“你说我师父。”我随意问道。
她颔首。算是回答。
“虚妄帝君。是这天上地下。四海八荒第一条龙。我们龙族。可都是他的子孙。”我扬起脑袋。有些摇头晃脑。
这算是夸自己。当然要极力夸了。
小狸轻笑着。朝我身后一张望。惊叫一声。便又小跑开了。我回头看见是阿九。便将手中的食盒放在地上。抖抖身上的水。
“凤王大人。您来啦。”我略有些谄媚。说实话。作为小辈的姿态。就该是这副样子。
“小狸又来给你送吃的。”阿九轻声问道。说完笑笑。弯腰将那食盒拎起。打开。是些素菜。
“算是吧。”我如是道。
“算是。你不是很喜欢小狸么。怎的？见着小狸似乎还不高兴。”阿九说话时。已经将那几盘素菜给端了出来。
“倒是个有心的。”阿九低声赞道。
说完他又同我道：“你不晓得。这栖梧山上。其实是不许吃荤的。尤其是飞禽类。”
我看他半晌。想要问为何本君在这里。每每都有鸡吃。正要问。他便说了。
“只是在你师父在的时候。会吃荤。他爱吃鸡。”
这却原来。栖梧山上。只有我一个人是可以吃荤的么。我心中的震惊。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这叫我想起当年。我是小道士。他是喻凤。我们同行的时候。
那一日。趁着夜色。我同当时是我师傅的宿北及是喻凤的阿九。连带着跟在我后面的小花猪北岸。走了许久。
天色渐渐亮了。自东方露出鱼肚白。远处的村庄。升起袅袅炊烟。很有些世外桃源的意思。
“师傅。我好饿。”我终是有些坚持不住。朝师傅哀嚎道。、师傅同喻凤自然没有半点疲态。可我夜里赶路。又累又饿。这实在糟糕。
师傅慢下脚步。转过头来。面上带了些愧色。柔声道：“为师忘记了。你尚需要五谷维持机能。”
在我前头的喻凤。也慢下了脚步。迎着晨光转过身子。递给我一样东西。
“喏。我这儿有半边兔肉。昨儿出门时带的。”我顿住。不知该不该伸手接过喻凤手中的荷叶裹着的兔肉。我咽了咽口水。拿手摸摸肚子。又瞧瞧了师傅的表情。
师傅表情淡漠。也没任何情绪。
“如此。便多谢了。”我伸手接过喻凤递过来的兔肉。开始好奇她是如何将兔肉带在身上的。也没见她有包裹。或是哪儿涨鼓囊囊啊。
我怀中尚且揣着师傅送的螺贝。是了。约摸喻凤也是使了方寸天地的术法。
“哼哧。哼哧哼哧。”我耳边传来一阵猪嚎。低头一瞧。小花猪正对着我手里头的荷叶裹着的兔肉流口水。一双大眼睛慢慢全是贪欲。
我满脸黑线。轻轻踹了小花猪一脚。道：“猪难道不是吃素的么。你还想吃肉。”
小花猪肥嘟嘟的身子扭了几扭。又是一番哼哧。我也不晓得它在说些什么。
“赤眼猪妖说它是大妖怪。自然也是吃肉的。”喻凤轻声向我解释着小花猪的话。
我思索一番。打开荷叶包。撕了块干爽的兔子肉弯身喂到小花猪嘴边。面上带了些和煦的笑。
“既然如此。便分你一些。”
小花猪眼神略带感动。瞧了我一眼。正要张嘴吃肉。我却及时将手一抽。把兔肉喂到自己嘴中。
“哼。本道长才不会便宜了你。”
“哼哧。哼哧。”小花猪一番不满的发泄。扭着肥嘟嘟的身子便背对着我使了气。
“小道长。道门清规。不是忌食荤腥么。”喻凤眼中一片调笑。掩唇道。
我连牛肉酸辣粉都吃了。还畏惧这兔子肉么。
“师傅说不需遵守这一条。”我如是解释道。
行至村口时。我已将那包干爽的兔肉吃了个干净。只是跟在我身后的小花猪十分委屈。时不时能听得它哼哧出声。表示哀怨思绪从回忆抽离。想要得到一些答案。却只能小心翼翼问道：“凤王大人您。是很爱的我的师父的吧。”问完我便忐忑等待着阿九的回答。
阿九勾唇微笑。眉目似又花开。轻轻点点头。
“嗯。我很爱他。他比我这条命。还要重要。”
想来这一日。是我此生最为幸福的一日。尽管。我已是一条小龙。而不再是叱咤风云的虚妄帝君。
“你问这些作甚。倒是。你怎的不好好修行腾云之术。跑到水里头作甚。”突如其来的质问。我只能发愣。
“凤王大人。我需要在水中吸收灵力。”我如此解释道。
阿九听完我的解释。沉吟片刻颔首道：“我倒是忘记这一遭事情。”说完起身便走了。留我一人在风中凌乱。不。陪我的。还有几盘子素菜。
阿九晓得我爱吃肉。若我此时还是虚妄帝君。他是必然会为我准备酒肉的。如今。我是只是一条小龙。只能吃吃素菜了。连酒。也要从阿九的酒窖里头去偷。
今日的午饭。又是青菜。又是偷来的酒。好在没有被发现我偷酒。
吃喝完毕。第一件事情。便是要回到水里头。其实我身体里面的灵气已经有了一部分了。想来腾云之术是能够使用了。只是还欠缺一些维持的灵力。
若是飞到一半。灵力不够。掉下来摔死了。怕是会成为龙族的笑话。
会有传言。说高高在上的虚妄帝君。竟然从云上掉下来摔死了。然后便是哄堂大笑。
我一想着这些。便觉得哪里都不好了。于是不敢再去尝试。只想要灵力修行得足一些。好能够不落笑柄。
正当我要回到水中的时候。阿九提着一样东西慢慢吞吞行了过来。
“啊。凤王大人。您又来啦。”
“怎的。不欢迎本王。”他轻笑着。这时候我才看清楚。他手里也提着一个小小的食盒。
隐隐有肉香传来。我立马就口水直流。他打开食盒。端出一整只烧鸡来。
“你还是小孩子。要多多补充营养。日日吃素可不曾。”我内心感动。只觉得。无论我是虚妄还是小龙。他都愿意为我改变栖梧山的规矩。
想来我在他心中也算是特殊了。
“谢谢凤王。嘿嘿。那我就不客气了。”我一爪子抄起那只烧鸡。便开始撕啃。这烧鸡果真是比素菜好吃。我果然是肉食动物。
一时间。只觉得眼泪汪汪。这些日子。吃素吃得我就快要吐清口水了。若是再不吃荤。我一定会死的。
一只烧鸡下肚。我用爪子揉揉自己的肚皮。心满意足跳进了溪流里头。
这只烧鸡吃下去过了半日。我才觉得不对劲。竟然是一只加了料的烧鸡。内里竟然是含了些有灵力的丹药的。
我只觉得修行起来有如神助。到了黄昏。我便有胆子能够腾云了。
彼时阿九看着我。甚满意点点头。夸赞道：“甚好。”
“嘿嘿。凤王大人。谢谢你的烧鸡啦。”我在半空中旋舞一番。感觉自己的身子似乎长了一截。十分高兴。便绕着阿九又盘旋几圈。这才落在地上。
能够再次飞行的感觉。真的是。很好很好。
我很满意这种感觉。从前我一出生。便是有修为在身的。从来不晓得要自己修行。到了如今。龙生有如重来。当真叫我再体验了一次修仙的快感和成就感。
从前我从来不晓得。一个妖怪。要修成神仙。得要付出多大的努力。到了现在才晓得。要日积月累。慢慢修行。千年。万年。十万年。还得要寻得机遇。
有了这个机遇。才有好运能够成仙。
我的情况。比较复杂。想来会比妖修好上一些。很多事情。都能够水到渠成。
如此我也并不是很担心。只要花上些时间。恢复从前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同空衾打起来。怕是要输上一大截了。
也无需担心。月沉在。有他。想必空衾不是问题。
而我没有想到。在我还没有能够恢复的时候。神魔大战。便已经在暗中酝酿了。
第七十二章：无常
【补上了。】
栖梧山上几乎安静平和的生活。叫我全全忘记了还有空衾的事情威胁着整个天神一族。
天族如今。只有月沉一人能够同空衾对战。然而月沉的状况。似乎也并不好。但是我相信。只要是事关天族的事情。他必会出手相助。
就像当年星稀谋逆。月沉依然选择了维护天族。只是没有想到。星稀会身死。
有一日。白泽急匆匆来了栖梧山。将我拉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说是魔族已大换血。空衾重又执掌魔族。整顿魔军。肃清不服之人。而这之中。有一位新任的将军。以前从未听说过的。
末了又对着我似笑非笑道：“那位新任的魔族将军。可是你的老熟人。”
我百思不得其解。想要追问细节。却再无从追问。因着白泽早已摇着一把上绘明山秀水的纸折扇远去了。
“小狸。”我略有些吃惊。瞧着从树后转出的少女。
她似有踌躇。张嘴欲言。却终是开口说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我自己亦不晓得。
“小狸。你都听见了。”我半合龙目。只盯着地上。
“神尊为何会单独寻你谈这些。你是谁？你到底是谁。别告诉我你只是一条小龙。”面对小狸这番质疑。我能够做的。只有说出真相。
“小狸。你听我说。我是奈渊。”我咬牙说出这番话。闭目去等小狸的反应。然而小狸却半晌没有反应。我抬首去看。小狸泫然欲泣。
“你别哭啊。你别哭！”我急切想要去安慰。可安慰人这回事。我做得实在不够纯熟。只得作罢。叹息一声。只等小狸反应。
“你根本就不喜欢我对不对。因为不喜欢我。才编出这样的谎言对不对。你怎么可能是哥哥？怎么可能。”小狸不信。我又何尝信。
我又何曾想到过。高高在上的虚妄帝君会有一日成为今天的模样。
于是我摇头轻叹道：“信也好不信也好。小狸。我只想告诉你。我确然是虚妄帝君奈渊。至于我如今的状况”这状况。要我如何解释。
“别说了。”她出言打断我的话。转身就跑。我想要去追。却又想根本没有去追的必要。在栖梧山上。小狸不会出事。
面对事情。无能为力的时候。才是叫人最难受的时候。特别是。关乎整个六界安危的时候。
“本王要前往九天之上议事。你好生修炼。回来可要检验成果。”阿九在傍晚时刻。同我如此嘱咐后。便带着孔樊飞往了九天之上。
阿九被召去九天之上议事。我百无聊赖便想着也要去天族走上一遭。若是能够成功到达月沉那处。一切便有办法了。希望自己身上这点微弱的法力能够支持得到吧。
如是想。便也如是做。我向来是个雷厉风行的。
只是腾云到半途上。还没有能够离开九天之滨的范围。体内灵力便支持不住了。堪堪要掉落的时候。却落在了一团黑云之上。
“你想去何处。我带你去。”听见背后的声音。我转首去看。却是北岸。他正穿着月白色的长衫。立在我身后。若是不看脚下的黑云。当真像是一位仙人。
“北岸”我出声唤他的名字。他却只对我笑笑。
我心中了然。指着前方道：“我要去九天之上。”
我等来的回答。是没有回答。只有行动。北岸带着我。一路往九天之上冲去。他是晓得我是谁了么。若是不晓得。如何会带我去九天之上。他是妖啊。擅自潜入天界。是要被处罚。受雷刑的。
我将身体盘成一团。低声问道：“北岸。你晓得了对不对。”
说罢转首去看北岸。北岸负手而立。沉声道：“无论帝君成为什么模样。北岸都站在帝君这一边。”
心中略微感动。已经。已经很多年没有遇到北岸这样的朋友了。
“北岸。你可怨我。”这是我想要晓得的。
北岸闭目道：“怨。可又不怨。帝君。快要进入九天了。你可当心些。你晓得的。我是妖族。”
妖族进入九天若是被发现。恐怕惩罚会很严重。
我颔首算是回答。
本以为会遇上阻碍。却没有遇到半点阻碍。在往月沉的汉升殿去的时候。回首看见一抹白袍。那是白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