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帝君。先前不知帝君身份。做出违背礼仪之事。还望见谅。我家姐姐邀您今日前去喝茶。”说完。她朝我微笑。
她家姐姐。是指栖梧么。月沉所言。栖梧已然回来。就在那处花谷之中。那么。碧珍口中的姐姐。恐怕就是栖梧。
我身子僵硬。低声问道：“你家姐姐。可是凤栖梧。”
她微微一愣。却道：“我家姐姐名唤白芷。如何又叫甚凤栖梧。”她皱眉沉思。而后猛然醒悟。
“凤栖梧。凤栖梧。帝君所说。可是先代凤王。”她面露惊讶道。
我并不应答。只道：“不必多问。这便去吧。”
北岸看我一眼。传音与我。要我小心谨慎。我回他一个安心的目光。便随碧珍腾云而去。
一路上。月华遍撒。我却将脸。藏进黑暗深处。碧珍不同我讲话。我亦不同她讲话。于是两相沉默。
云团落在那花谷中。老远便能够在黑夜中望见大片的牡丹花。
碧珍驱云直入花谷一处。稍时。便见着一小小竹楼。
竹楼四角高悬着只纸灯笼。透过灯笼微光。能够看见那竹楼之上。摆着一架古琴。却无人在古琴前。
碧珍抬眼看竹楼高处。恭敬道：“姐姐。碧珍已将帝君带来了。”
竹楼灯火大亮。有无数灯火被同时灯亮。我抬首。看见一道窈窕身影。背光立在竹楼之上。
有微风起。有裙摆在风中摇曳。却看不清颜色。我不敢确定那是栖梧。因着碧珍曾说那是白芷。
“上来吧。”她说话了。声音略有些飘忽。却分明不是栖梧的声音。到有几分像白芷。又有几分像白茸。
我仍旧不敢确定。
于是我抱爪行礼道：“不知姑娘是何人。”
“咯咯咯”竹楼之上那女子轻笑出声。随即便又一盏纸灯笼升起。她立在旁边。一一袭红袍。却是白芷的脸。
“阿渊。许久不见。换了副身子。又换了张脸。你便不记得我了。”她轻笑。说话间。却又分明是栖梧的语气。
我大惊。又大喜。直奔入竹楼之上。竹楼二层入口处。她轻笑而立。红袍如花。
“栖梧。”我喊她的名字。她却只是笑。并不回答。
当我站在她面前的时候。我只觉得。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想要伸手去抱住她。却又怕自己尖利的龙爪伤到她。于是不敢去抱。
她却伸手来扯扯我的龙角。调笑道：“你这个样子。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就是法力委实不济。”
听她此言。我更确信她就是栖梧。却仍旧不敢去抱她。
“阿渊。这些年。你到底做了些什么。竟然将自己搞成了这副模样。”她扯完我的龙角。才背着手。来问我。
我立时尴尬。用龙爪挠着鼻子。轻声道：“这些事情。不说也罢。不说也罢。倒是栖梧。你你不是”我是想说。她不是已经灰飞烟灭了么。
“你想说我应该回不来了对不对。可是阿渊。我哪里会像你一样笨。当年我早早便算到自己有一劫难。便留了一魂一魄在小泽的凝魄之中养着。临死前。我体内残留的魂魄又掉进了妖界。演化成牡丹花。就是今日的白芷白茸。”
她这番解释我算是晓得了。却原来。这世上。本没有白芷白茸。却因着栖梧残余的魂魄。落进妖界。在后来的时间里。生了根。发了芽。开出花。又修成了妖。成为了灵魂的种子。
想来当年我没有发现。是因着白芷白茸身上的妖气委实重了些。
“栖梧。你果真聪慧。”我由衷赞道。
然而我又想起空衾。于是问道：“栖梧。你可晓得。空衾他”我话到一半。不敢再言。
她拉着我坐下。才轻声道：“这事情。我也才晓得不久。只是白白辜负了本姑娘一颗真心给他。如今晓得他竟然是妖魔。更是怨他得紧。”
“咯咯咯。我家儿子。还好吧。”栖梧问到这件事。我便开始唉声叹气了。想要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
难道要告诉她。我爱上了阿九。
“怎么不说话。”她偏头。笑得轻柔。
我一时不安。纠结半晌。才开口道：“阿九他。很好。”
“是么。听碧珍说。长得很好看对不对。小泽说他还是八荒美人簿上头第一呢。想来当年本姑娘也是第一来着。”栖梧自语道。又弯起眼睛。笑得开心。
“白泽那家伙撰写的书。有甚意思”这是我的不满。却惹出了栖梧对我的不满。
“你的意思是说。本姑娘当年算不得四海八荒第一美人。还是说本姑娘的儿子算不得四海八荒第一美人。”她逼问道。
“额”不知有多少年没有被问成这样。
我默默无语。不敢轻易回答。根据我对栖梧的了解。怎么说。怎么解释。怕都要是我的错了。
“栖梧。是你救了我。”我开始转移话题道。
她眨巴眨巴眼睛。点头道：“本姑娘当时也不便。于是托了碧珍去救你。”
她顿了顿。又继续道：“倒是你。怎么这样狼狈。若不是本姑娘拼命救你。你怕是入我的老路了。”
“月沉回来了。”我继续转移话题。那件事情。我也不想再多言。
栖梧却晓得女干诈
“阿渊。你有事情瞒着我对不对。说。本姑娘家儿子是不是看上你小子了。”栖梧此言一出。我立时尴尬。
现在想起来。或许那才是我要的。才是我所追求的。栖梧在。阿九在。星稀在。月沉在。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这个梦想。便在那一百年间。演变成一场幻境。
第二十一章：青梅
【天帝小番外】
这是上古神魔大战之前。天帝尚且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他家笑得猥琐的叔叔奈渊。带着他在九天游玩。
那时候的他。还不是天君。自是一团可爱的小包子。叔叔拉着他的手在各家讨糖吃。顺便淘酒喝。
“侄儿。待会儿到了栖梧那里。你可得要乖一点。听话一点。多说叔叔的好话知道么。”奈渊抱起自家侄儿。腾云往栖梧山飞去。心想着要讨杯酒喝。顺便看看美人。
栖梧山就在前头。奈渊却觉得心慌莫名。生怕见着美人说不出话来。
“叔。听说那位姨长得可好看了。”侄儿在奈渊怀里。眨巴着大眼睛充满对美人的期待。
奈渊笑得一派风轻云淡。却在笑容里带着几分憧憬。
“嘿嘿。侄儿。你可是不晓得。你这位姨。长得那叫一个美。这四海八荒没有一个人比得上她。”
“可是。好看是什么。美又是什么。”侄儿的疑惑。叫奈渊哑口无言。
“额。大约就是那种看着赏心悦目的吧。”这是奈渊给自家小侄儿的解释。
赏心悦目的。小小的天族世子觉得。他娘亲指派给他的丫鬟就很是赏心悦目。总是拿糖果给他吃。
这俩不靠谱的叔侄到了栖梧山上空。凤王凤栖梧自然是第一时间便晓得了。出了岚凤居。瞧着那一大一小俩人。便也十分开心。
她也是一个人待得久了。不爱出门。也就奈渊还来看看她。
“栖梧。”奈渊瞧着美人。大大方方打了招呼。放下怀里抱着的小侄儿。一拍侄儿的后脑勺。示意他打招呼。
“那个。漂亮姨你好。”侄儿倒是也会打招呼。难得奈渊教了他这么久。
可是小小的世子瞧着面前身着红锦袍的美人凤栖梧。有些疑惑。漂亮姨胸前胀鼓鼓的东西什么。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为啥他娘亲没有。娘亲指派给他的丫鬟也没有。
殊不知。他娘亲是个平胸的。那丫鬟。是个堪堪十来岁的小天奴。
小小的世子。因为实在是不明白。便一直憋着。想要等自家见多识广的叔叔有空了。问上一问。
“哟。小家伙是你龙族里头的吧。如今你龙族倒是子孙繁茂。可怜我凤凰一族。人丁稀薄。”凤栖梧瞧着圆鼓鼓的小侄儿。很是怜爱。从袖子里摸出一把糖给他吃。又叫了侍从带他下去吃些饼饵果品。
小侄儿觉得。穿红衣裳的漂亮是世界上顶好的姨。还送糖给自己吃。
这头。奈渊到了凤栖梧面前。自然是做出平素那副和蔼可亲的好哥哥形象来。想要博得美人欢心。
可小侄儿就不管那么多了。在将桌子上的饼饵果品消灭了大半之后。摸着和脸一样圆鼓鼓的肚子迈着两条小肥腿去寻自己的叔叔去了。
一推开门。只瞧见叔叔和漂亮姨在喝着什么东西。似乎是顶美味的东西。心里觉得叔叔是坏人。拿了寻常的吃食哄骗于他。自己和漂亮姨躲在这里偷喝。
可是叔叔凶起来。自己又怕得很。便偷偷问跟上来的小侍从。叔叔和漂亮姨喝的是什么。
“是酒。”侍从自然如实回答。谁敢怠慢了这天神一族的小祖宗。
酒。小侄儿自然是牢牢记住了。下回有机会。也要问娘气讨酒喝。
末了。叔叔红着脸。拉着他要回九天之上了。他自然很是高兴。可是又舍不得漂亮姨。但是无奈。只能挥手告别。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
云团上……
“叔叔。漂亮姨胸口为啥胀鼓鼓的。”小侄儿一脸天真。小脑袋瓜子充满了好奇心。
奈渊把眉毛一挑。笑呵呵弯着腰解释道：“嗯。漂亮姨的胸口藏着一对大包子。皮儿嫩得很。很是美味。”
一般来说。这种解释。在吃货面前。只有理解成能够吃下肚子的鲜肉大包了。小侄儿就这样牢牢记着。胸口胀鼓鼓的。就是在里面藏了大包子。
馋嘴的小侄儿。一心想着要找漂亮讨包子吃。
可是有一日。天族旁支的女眷受到他娘亲的邀请。前来参加宴会。其中有个叫云瑞的女仙。身材丰满。胸前规模巨大。
小侄儿看见她的第一眼。就眼前一亮。
要说这个叫云瑞的。那可是他未来的丈母娘啊。他家剽悍的娘子。多半就是他这丈夫娘教导出来的。
小侄儿在瞧见云瑞的第一眼。就决定今天一定要偷出小气胖女人藏起来的大包子。反正酒宴上的东西也难吃。
于是小家伙偷偷爬在桌子底下。又爬过了女眷们的裙子。终于是努力到达了云瑞的桌子下面。藏身在桌下。往云瑞胸口上一掏。
啊。果然有软软的大包子。
“啊。谁家小孩这么混蛋。”云瑞怒了。掀开桌子。瞧见桌子底下正掏包子掏得开心的小家伙。
女眷们的哈哈大声很快淹没了云瑞的愤怒之声。云瑞身后。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来。
声音弱弱道：“娘亲。他在做什么。”
小侄儿顺着声音一瞧。瞧见个粉粉嫩嫩的小姑娘。大约有种感情。叫一见钟情。大约有种东西。叫天生克星。
就是这电光火石一刹那。小家伙爱上了云瑞的女儿。也就是未来的天后娘娘。
可这未来的天后娘娘。着实是个不能只看表面的。长得是好看又很可爱。性子却是一塌糊涂。和她的娘亲云瑞有得一拼。
后来。后来。小家伙当上了天帝。终于迎娶到了自己心仪多年的小姑娘。虽然云瑞很不满意天帝以前对她做的事情。可是。满意哪个女人不贪慕权贵。尤其是云瑞这种出生在天族旁支末尾的女人。
只要将女儿嫁给天帝。自己所在的家族地位。便会跟着水涨船高。自然。她并不抗拒这桩婚事。
长大后的天帝。终于晓得。女人胸口胀鼓鼓的。不是真包子。而是比包子还要可爱的东西。
可惜。青梅竹马和一见钟情。并不一定就是好的。自家媳妇儿狂暴的性子。不服输的架势。简直叫他想一巴掌拍死自己。
天帝或许还爱自己的媳妇儿。可是。没有谁是不爱那种可爱体贴又温柔的女子的。天帝爱上了温柔可爱又体贴的小侍女。
可是。天后哪里会容得下这份感情。一切。都只好小心翼翼。
某日。天帝在花园之中。正与那小侍女调情。抱着小侍女。摸着从小就心心念念的鲜肉大包子。另一手。很不老实伸进了小侍女的裙摆里头。
大约。真的是家花没有野花香。天帝十分惬意。一张国字脸。带着笑容。这笑容。就像是某种花朵的盛放。大约……是菊花。
小侍女适当的暧昧调情。让天帝更是欢喜。这哪里是在自己媳妇儿那处享受得了的。自己媳妇儿那凶悍的母老虎模样。哪里比得上自己怀里娇小的可人儿。
可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纸也是包不住火的。
总有心生嫉妒的女人。也总有多嘴的女人。偷偷看到这一幕的女人将天帝给告发了。自然。是告发给了天后听。
天后声势浩大。一来就抓了个正着。一切都在天后的怒火里爆发。
女人的嫉妒之心比什么都要来得可怕。一个位高权重的女人。想要毁掉一个女人。更是容易和可怕。天帝不敢和天后多言。只得唯唯诺诺让天后带走了惊慌失措的小情人。可是他不甘心。可是不甘心又能够如何呢。
等他再见到那个小侍女的时候。她已然是下界一棵月桂树。
所有人都劝他。万万不能因小失大。影响了和天后的感情。于是他只能当做不知道。当做不晓得。和天后继续扮演着模范夫妻。
天后说。那个女人对他根本没有爱。她只是贪慕权贵。想要通过他来得到些什么。可是他不信。
他也曾偷偷去下界是看那棵高大美丽的月桂树。可他所得到的。只是一个冷冷冰冰的单色树影。
他心中有怨。怨自己没有能够保护得好自己的情人。更怨自己。为何会娶了这样的女人。天后说。要娶她的是他。他便没有资格后悔。
是啊。感情的事情。怎么能够说后悔就后悔呢。
于是他选择了忘记。选择了将那颗美丽的月桂树深深藏在心里。
如此。他便还是老实巴交的天帝。她也还是。狂暴易怒的天后。
可有些事情。眼睛所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的。
天后宫内。天后正往密室走去。
那处密室。以幻境所建成。内里是个世外桃源的地方。而她今日要来见的。便是当日那个在天帝怀中的侍女。
侍女并不爱天帝。她也只是贪图天帝的恩宠。
进入那片世外桃源。看见采茶的侍女。
“近日可好。”天后笑得和煦。其实她并未将侍女变成一棵月桂树。她只是。将她藏在这里。替自己采茶。她只是。不忍心。只是害怕失去。
“你何尝晓得。当年第一眼看见你。一见钟情的。又岂止是你。”天后喃喃自语。脑海幻出那日。她随母亲参加宴会的情景。
那时候。她将脑袋从母亲探出。第一眼看见的。便是他。
第二十二章：兄弟
【月沉星稀番外】
天衍生之物。初时皆为神明。抑或神兽。奈渊便是天地之间所诞生的第一条龙。奈渊千岁之年。天地异变。又孵化出一枚龙蛋。
龙蛋孕育千载。破壳之时。正是月沉星稀之时。这枚双生之卵。破壳出一对双生之龙。一金一银。奈渊怀抱双龙。观望天边。为他们起名。月沉。星稀。
月沉星稀是天所生。自然是天赋非同一般。迎风而长。片刻见长成巨龙。奈渊加以点化。二龙落下高空。化作人形。拜奈渊为大哥。
那时候。天地之间并无多少生灵。三人长久相伴。其中月沉星稀二兄弟。暗生情愫。可兄弟相恋。有悖天道。于是天不悦。降下刑罚给两兄弟。两兄弟这才将情愫暗藏心底。
时年天神一族逐渐繁荣。天庭制度逐渐完善。并立奈渊。月沉。星稀及另一位神明做四帝君。
有一日。汉升殿中。月沉正待整理衣衫出门。星稀风尘仆仆而来。
“哥。你要去何处。”星稀性子开朗。见面便笑得开心。
月沉是个温文尔雅的。从铜镜里看见那张同自己生得一模一样的脸。唇边漫延出一朵微笑。头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