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虎妖说话虽然严重了些。可指不定会是让阿九选择成为雄鸟的一个绝佳契机。见阿九不说话。那虎妖有些恼怒。吼道：“别以为你是凤凰就了不起。还不是长得跟小鸡仔一样。瞪什么瞪。有本事你打我啊。”
此生从未见过这样皮贱之人
阿九一双小拳头。带着尚且幼小的火苗击向虎妖。却只烧坏了虎妖的衣裳。那虎妖勃然大怒。捉住阿九背上的衣裳。便将他扔出云团。阿九身子落空。又因为方才使用凰火失去了力气直直掉落想下去。
我心里一慌。也顾不得那猖狂的白虎妖。径直化出人形朝阿九俯冲下去。单手捞起他。抱在怀中。安全降落在地面。
“你刚刚在生气。很好。终于有情绪了。”我摸着他的脑袋。夸赞道。他只看着我。眼神冷淡。并不说话。
于是我继续道：“你若想要报仇。便要好好修行。等有一天再找到他。能够好好出了你今天的气。”阿九看着我。金红瞳一闪而逝的决心叫我觉得欣慰。
此后。阿九便再不需我督促。日日出门勤加练习。
如此便过了五千年。阿九已能够化出成人模样。却还是清冷得叫人担忧他如我愿选择成为了雄鸟。
如此这般模样。当真不是报复么。
果然。欺负小孩。是要被欺负回来的。
“口诀不在嘴里。在心里。要懂得心随意动。”我已不知这是阿九第几次念叨了。这不都是当年我教导阿九的时候说过的话么。
这真的不是报复么。
我虽这样的想。却还是觉得。倘若我能够陪在他身边。已经是一件好事。
阿九说要去喝茶。叫我练习腾云之术。
“腾云是作为龙的根本。翻云覆雨是基础。你若连云都腾不起来。当真是叫人瞧不起你。也损了你龙族的颜面。”阿九说完这话。抛下我便走了。
我无奈。只能听从。于是我开始念口诀。从前腾云只需要一个念想。现在却是需要这样大的劲。却好腾不起来。真真是叫人无奈。
过了一会儿。有个白衣裳的。遥遥远远朝我走来。走得近了。他才轻笑几声。
“哟。怎么。已经被发现了。”这是白泽。
“你这只多眼怪。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你是故意的么。”我怒极。便朝他发火。他却摸着鼻子道：“你同阿九不是情投意合么。我好心让你们在一起啊。”
我顿时哑然。不知如何作答。因着白泽说的是事实。而我。很喜欢呆在阿九身边。即便是每日。每日都要接受这样的修行。
欠了别人的。都是要还的。当年我对阿九的严厉。如今全全偿还到我身上来了。然而。我其实是愿意的。我只是缺少灵力。倘若灵力足够。想必原来那些神通是能够回来的。于是我时常偷偷修炼。汇聚灵气。然而我的 身体就像是一口干涸的枯井。怎么补。也补补回来了。
星点之雨。如何能够有用处。
白泽常常来看我。偷偷给我带些丹药。而阿九除了每日监督我修行。便是喝茶。再喝茶。怎的从前没有见着他这样爱喝茶。
我心中有疑惑。却又是无奈的。我无奈自己为何没有早早发觉阿九爱喝茶。我的琮凌殿里头。可还有好些好茶叶。那可都是极品茶叶。改日一定要叫白泽给我带过来。
只是。唯一有一样不好的。这些日子。我常常做梦。梦见很多事情。来栖梧山的第七日上头。我便梦见了从前在阿九记忆里看见的东西。
那一个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岚凤居外似乎有些声响。我打眼一瞧。一个银发白衣的身影正朝阿九走来。是白泽。一只专好偷看别人私密事情的多眼怪。是神魔大战后。天地灵气孕出的神兽。与我十分不对盘。倒是同阿九关系尚佳。
“凤王大人做得一手绝妙丹青啊。画上这位。是虚妄帝君吧。”白泽进门便高声道。实在是个不善于看别人脸色的多眼怪。
“下次若再偷看。便戳瞎你的眼睛。”凤九千放下手中的笔。抬首便冷冷一声。
多眼怪也嬉笑一声。目光将我的画像上下打量了一番。显出些嫌弃的模样。
该死的多眼怪。有机会定然要讨回这口气。我如是想着。却听见多眼怪细细一声叹息。
凤王一番情谊。那老呆龙怕是不会晓得。”
我听得糊里糊涂。老呆龙说的是自己。这个他倒是晓得。
阿九并不说话。只是两片扇子似的睫毛微微颤动。
“嘿嘿。我倒是可以卖你个消息。这个消息十分隐秘。这天上地下四海八荒之内。怕是只有我晓得。”
多眼怪涎着一张脸。显得十分猥琐。
“你爱慕那位虚妄帝君。可是爱慕着你的母亲。也就是先代凤王”
我陷进回忆里时。却听见耳旁有个声音说：“如此便烧了吧。”
打眼顺着声音的来源瞧去。我看见阿九面上一片沉痛的冷意。手中酝酿了一片凰火。另一只手将案几上的丹青拿起。两相接触。立时便燃起一片火焰。绘着自己画像的纸伴着火焰飘落在案几旁。眼看便要燃烧殆尽。我心里一慌。便上前几步伸手去捞。手中落了一片空。
是我忘记了。这里只是琪琪格的梦境。只是阿九的回忆。从前的事情。发生了便发生了。容不得旁人插手和更改。即便我是虚妄帝君。也改变不得。
我想去捞画像的手落了空。眼见着画像燃尽。他心中也忽然落了一片空白。
我抬眼望见阿九金红色的眼瞳里。不见了方才带着沉痛的冷意。有的。只是一片冷然。直直撞进我的心里。
“凤王偏激太过了。”一片白色的衣角晃进我的眼睛里 。是白泽。
白泽面上带了一些我不甚明白的笑意。
阿九金红色的眼。淡淡扫了一眼白泽。唇角一扯。便是一抹冷笑。
“花开常相似。你多虑了。”
从前。我并不常常见到阿九笑。即便是笑。也是如同他此刻对着白泽这般的冷笑。
我并不晓得自己陷进回忆时。白泽同阿九说了些什么话。现下见着阿九的冷笑。也晓得不是什么好话。
“去瞧瞧山上的梧桐吧。现下花开得正好。”阿九站起来。大红色的衣裳拖延到地上。他行至门口忽而回首对白泽说道。
白泽应了一声。便随着阿九出门。
我跟过去。路过岚凤居门口时。见到仙仆孔樊仍然睡着。
孔樊向来是个精明的。不知为何却睡在了岚凤居外。连主子出了门也没能发现。
我越过孔樊。想要跟上阿九同白泽。眼前却起了一阵白雾。想要施法跟上阿九。眼前的白雾却愈发浓烈。
清醒时。我才想起。阿九到现在似乎还留着一副我的丹青小像。只要。只要确定那上头衣裳的花纹。我便能够晓得当年他是否是在那场神魔大战之中了。
那时候。我穿的衣裳。是栖梧替我做的。那身紫衣。袖口该是凤纹。而非龙纹。凤凰花纹的衣裳。我只要那一件。当时也毁在战场山了。
我只要确定这个。
第六十八章：灵气
“腾云之术的口诀可记清了。”阿九负手立在我跟前。红袍飘飞。而白泽则坐在旁侧。轻摇折扇。似笑非笑。
“记清了。”我低声回答道。然而一口娃娃音还是叫我难过非常。白泽不知何故。哈哈大笑。
“这条小龙当真是可爱得紧。可爱得紧。奈渊那家伙见了。一定欢喜得紧。”白泽分明晓得我便是奈渊。却非要来同阿九讲这样的事情。
“混蛋。”我低声骂咧。却被白泽听见。他眯缝着双眼。盯着我半晌。
“呵呵呵小家伙。再说一遍。”这算是威胁么。
“混蛋。”我终是大声骂道。这有何不敢。当年老子骂得还少么。打都动手了。何况只是骂。
“什么。”白泽继续眯眼。“啪”一声合上折扇。一手拎着我的龙角。将我提起来。
“小龙龙。来哥哥带你去玩玩。”白泽眯着眼睛微笑。拎着我的龙角。叫我无力反抗。早晚有一天。老子要报仇。
老子果真还是要找月沉将白泽下放到人间去。我从来不晓得。我今日这个决定。会展开另外一个故事。
我被白泽拎着龙角一直往梧桐林深处拖。然而我挣扎又叫喊。阿九却只是瞧着我被白泽拖远。
“混蛋。多眼怪。把老子放下。”我叫喊着。白泽却直接将我无视。直到拖进了密林深处。
“帝君大人。您可想要恢复。”白泽蹲在我面前。摇着折扇。轻语道。
我扒拉着地上的小野花。听见他这样说。便猛然抬头道：“你什么意思。”
“还不。就是那个意思。”这是白泽给我的回答。
“你方才说能够让我复原。可是当真。”我疑惑问道。若是白泽说有法子。就定然是有法子的。因着他有通透天下万物的眼睛！
“当真。”白泽肯定道。
“说。到底怎么做。”我一时激动。竟然爬到了白泽的肩上。白泽皱着眉头。叹息一声。
“你能先下去么。很重。”
我一时没有注意到。等我注意到的时候。才发觉我趴他他肩头。龙角正戳着他的头发。
他的头发一向打理得顺滑。这下子被我的龙角一戳。立时就乱了。他皱着眉头。按着自己的太阳穴。而后一甩手道：“我走了。”
“哎。别走啊。本君求你还不成。”我拖着他的一角。无奈唤道。他却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该死的多眼怪。本君定要叫你下凡历劫去。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空谈。现在我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这样的情况。如何能够治理得了白泽。
白泽走后不久。阿九便慢慢吞吞来了。
“听说你方才是弄乱了他的头发。”阿九一来。便如此问道。然而他这样的发问。叫我无奈又难堪。于是我舔着嘴唇道：“不晓得。”
“呵呵。你倒是个和奈渊性子差不多的。也都爱同白泽作对。你不晓得。那家伙。极其注重仪表。”
这桩事情。我倒是不晓得。白泽何时这样注重仪表了？
阿九轻笑着。脸色却在下一瞬黯淡下来。
“想来即便我拿真心去讨别人的真心。最后讨来的。也只是怀疑和猜忌罢了。”阿九叹息一声。话毕便伸手重重摸着我的脑袋。我明白。他在怨我。可我。又何尝不是真心。
阿九说得对。即便是真心又能如何。拿自己的真心去讨别人的真心。讨来的。也只是伤害。当年的栖梧。不正是如此。她付出一颗真心。到头来。却丢了一条命。
只是因为。因为她所付出的真心。被空衾当做了工具。
“别伤心了。说不定你喜欢那个人。对你也是真心。”我只能用我稚嫩的童音为自己辩解。
奈何。阿九只是黯淡着神色。继续摸着我的脑袋。
“你还太小。你不会明白。”他冷着一张脸。却同我说教。他自己。分明也没有四万岁。还只是个小孩子。一个不满四万岁的小孩子。却能够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该要如何劝解他。我很茫然。除非。这一刻。是我奈渊。亲自站在他面前。才能够说得清楚。
“我懂的事情可多了。比如。我知道天帝有个情人。前头还被天后捉个正着呢。我还知道。涂山氏的镇命。其实是个断袖。”我此刻能做的。只是讨他欢心。
他噗嗤一笑道：“你这小东西。是从哪里听来的。也不怕天帝知道了。”
我如何会怕我家天帝侄儿。天帝侄儿朴实敦厚。能够开窍找个情人。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笑什么。”我故意做出孩子似的委屈模样。想来能够讨他欢心。
“只是笑。你这小鬼头。年纪小小。却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莫不是碧珍仙子告诉你的。”阿九抿唇道。
“嘿嘿。那是当然。我家仙子那是天下地下。无所不知。”碧珍小辈。对不住了。本君怕是要拿你做挡箭牌了。
碧珍这挡箭牌果真好用。阿九立马便笑了。
“倒是不晓得。她竟然能够教出你这么个小东西。”
我眨巴着眼睛。努力将自己的身子支起。与阿九能够一般高。奈何实在为难得很。用尽全部办法。还是只能够到阿九的胸口。
阿九瞧着我一连串的动作。不免疑惑。便问道：“你做什么。”
彼时我还在努力想要同他等高。于是随意回答道：“老子要和你一样高。”
阿九噗嗤一声笑出来。摆手道：“莫要再逗我笑了。你还是练习你的腾云之术吧。等腾云之术练得妥当。再开始教你些别的。”
其实只要体内能够有灵力。腾云之术对于我还说。不过尔尔。可问题就是。我为了阿九。耗光了我身上的灵气。本以为是一定会死。却意外活了下来。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可要仔细想来。这已是不幸之中的万幸。若是当初丢了这条小命。便再不能见着阿九了。更不能再见着阿九的笑容。
“你笑起来真好看。比山上的梧桐花还要好看。”这句是真心。说完我便去看阿九的表情。
他却彷佛陷入回忆一般。良久不曾回神。待到回神之时。却自己跌跌撞撞远去了。我实在放心不下。便跟上去想要瞧这个究竟。
阿九进了一路行至一棵巨大的梧桐树下。靠在树边一巨石之上。从怀中掏出一物。缓缓展开。我顿时心情激动。那是。那是我的丹青小像。我只要看到。只要看到袖口。
若那袖口上绣着的。是凤凰图纹。那么阿九便有一半的可能是当初救我一命之人。若不是。那么或许我该失望。
于是绕到后面。想要去瞧个究竟。却忘记了一些事情。
如今的我。再不是当年法力超群的虚妄帝君。我如今只是一条法力全失的龙。很自然。我被发现了。
阿九侧过脑袋。瞧我半晌。默默收起那卷轴。负手而立。
“你当真以为本王是瞎子么。”
若不是我现在不能化出人形来。想必我此刻会摸着鼻子从梧桐树后走出来。
而此刻。我只是一条小龙。
“对不起”我小声道歉。他却叹息一声。再不做别的动作。于是我俩大眼瞪小眼。瞪着累了。我才讪讪道：“那个我是练习腾云之术。”
倘若能够修得些许灵气。我便能够跑到月沉那处。月沉必会助我。如此。我便能够化出人形来。再闭关个几十万万年。想来能够再恢复过来。
阿九默默颔首。转身便走。我亦默默背对着他。靠着四爪前行。我真的。真的是很需要修行。
栖梧山有一天溪流。虽是溪流。却也水流湍急。那里便是我的修行之处。依稀记得。这是从前镇命减肥塑身的地方。
我的修行。也是在水中。却只是沉在水中吸收天地灵气。好在栖梧山的仙气很是充沛。能够帮助我修行沉在水中之时。我总也想起从前来。却猛然睁开眼睛我依稀记得。阿九是从来没有见过我的原形的。他如何会晓得我与他所认知的奈渊的原形是一样的。这个疑惑久久缠绕在我心头。几十万年以来。见过我真身的。实在太少太少。 若是说道见我真身的。怕也只有当年参与神魔大战那一群人。当年我曾化出真身来同魔君空衾缠斗。于是我对阿九的怀疑。又加深了几分。
水。漫过我眼睛。也进入我的眼睛。或许是因果轮回。这一世。要我救阿九一命。
“阿九”我沉在水中。轻声念他的名字。湍急的水流。不断冲刷着我的身体。也渐渐有灵气进入我的身体。
“阿九。若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选择救你。即便。留不下我这条老命。”我的喃喃自语。淹没在水流声中。想来并没有被任何人听到。这些日子。其实我做得更多的。是思考。思考我的梦。也思考我这几十万年来所做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