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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龙有悔慕容冲——by八窍疯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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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群英荟萃

此时有一顶软轿抬到车边,姚盈月、宋西牛便下了车,他们一下车,这八名轿夫便齐齐俯首下跪,那几名书生也要赶过来行礼,吕光却把他们叫住,道:“你们过来,将军有几句话想问你们。”几名书生都看看宋西牛,又看看薛伽,便过去伺候了。这边宋西牛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姚盈月却还镇定,正要上轿,一转眼似乎视线受到什么物事吸引,并不上轿反而认真瞧了向解剑石走去。宋西牛更不敢上轿,跟着她走向解剑石,在身后轻声催道:“咱们快上轿吧,他们还跪着呢。”

姚盈月道:“将军还没走,不急,让他们等会儿。”只瞧了地面,微皱了眉,露出不解疑惑之状。宋西牛顺了她目光瞧去,大石下散乱着几副丢弃的羊骨羊角等物,这年月,露天荒地上便是人骨也不少见,何况羊骨?因此并无什么稀奇之处。宋西牛瞧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去瞧薛伽那边,薛伽正指了马厩问为首的书生:“燕国谁来了?”马厩里写着燕、秦、晋国几处字的就在最前面,因此看得到里面都已有了车马。

那书生道:“燕国现在只收回一张请柬,来的是太傅慕容评。”薛伽又问:“晋国谁来了?”那书生道:“晋国三份请柬都到了,只是据在下所知,三份请柬都是大司马桓温一人带来,除他之外晋国再不会有其他人来了。”薛伽只问这两国,其他再不问。问得明白便下了马。这边姚盈月见他们要走,方才回轿,宋西牛也跟着。旁边窦冲瞧他们两人进了一轿,眼里几乎能冒出火来,他便是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姚盈月为何会对自己这么青年俊美,出身将门,文武艺俱佳,前途无量的武将高官不屑一顾,反而会对一个贱民小乞丐亲昵有加。

软轿稳稳当当抬了起来,几乎感觉不到正在行走,宋西牛舒服靠了,只觉人与人差别还真大。只是从刚起便一直只见姚盈月垂了头一声不响,也不知在想什么,便问:“怎么?你看到什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姚盈月便抬了头微微望了他,并不说话。宋西牛知道她有些神秘,只想恐怕又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便不再多问,只叹道:“唉,不知道现在我妹妹在哪里,要是她也在这里就好了。”

姚盈月见他主动转了话题,便道:“怎么?你不想是锦南公主在这里?”

宋西牛微微红了脸,道:“她怎么会稀罕这个?可是我妹妹肯定没有坐过。”怕她继续取笑,忙问:“你知不知道燕国太傅慕容评是什么人?”

姚盈月点头道:“是燕国开国皇帝文明帝慕容皝的弟弟,景昭帝慕容儁的叔叔,当今皇帝慕容暐的叔祖父。他当年是和兄长慕容皝一同打天下的。慕容皝死后,被封了太傅和大司马慕容恪一起辅政慕容儁,在慕容儁死后又一起扶立慕容暐。他辈份虽然大,但是名气不如慕容恪,今年慕容恪死了,在燕国现在他恐怕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一边说,一边便因为知道这么多露出洋洋得意的神色。

宋西牛又明白了一些,秦国三封请柬,皇帝一封,王丞相一封,另外一封不知为何姚盈月不能告诉他。晋国三封请柬虽然只来了桓温一人,但恐怕是皇帝、谢安、桓温各一封。燕国也是三人的话,那么是皇上、慕容评,如今慕容恪已死,另一人是谁?便问姚盈月:“你知不知道燕国第三封请柬是给谁?”

姚盈月便被问住,也是茫然不知,微微摇头。宋西牛又问:“你有没有听说过慕容垂?”

姚盈月又是茫然,显然并不知道这人,正在得意,却接连两个问题都答不上来,便是微有恼怒,挑了长眉道:“我又不是神仙,也不是什么都知道。你干什么事事都来问我?”

宋西牛不知她为什么突然生气,忙道:“我再不问了,你别生气。”只在心里想,听苻柳说起来,似乎这个慕容垂是个十分厉害只是毫不外露的人物,所以这次应该是没有参予的,因为如果他能在慕容家得到权势的话恐怕便不会有这次的宴会。

这就是宋西牛心里一直觉得大大不妥的地方了。现在毕竟不是春秋时期,能够诸候会盟。而燕国挟强国之威,邀各国君主赴宴,虽然地点、时间、人数都与他国相等,各方面看似公平,但这次宴会的起因当时听苻柳说起时似乎是因为那个宝盒的事,燕国并未经过与其他国的商议,而是比较突然的单方面发起号召邀请。本来在这乱世中求生存的便没有一个是善类,各国君主,便是极小一个部落的首领也都是一方英雄,在当地极受尊荣,出言成令的人物。如今接到英雄贴只因惧怕燕国之势被迫跋山涉水、千里迢迢亲自赴约。宋西牛想到此处,瞧一瞧轿外,虽然此时雪停了,但是天阴阴的,西北风紧,便是清冷得很。又想,选了这么个糟糕天气,到了这里又要受独孤部百般条令制约,要在他军队下验请柬,点人数,缴器械等,这些对常人来说是小事,对这些大人物来说却无不都是侮辱。当然,这丝毫怪不了独孤部,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能这么做。这么多国家部落只会把怨气落在燕国慕容头上。燕国这次会诸候的本意或许是想显示大国风范,或许另有其意,可是不管因为什么原因,这样一来,竟是把天下各国各部落都得罪尽了。眼下各国之中,燕国虽然暂时强大一些,铁骑无敌虽然盛名在外,但相信也并不占绝对优势,否则早就一统天下。宋西牛便是暗暗摇头,一个国家怎么能做出这样的树众敌祸己国之事?这么简单的问题连自己也能看到,如果是慕容垂当权不可能看不到,因此可以想见,虽然有慕容恪临终前的呕血力荐,但看来慕容垂在燕国还是没有得到重用,这个糟糕透顶,糊涂透同的会盟臭主意也不知是老得糊涂的太傅慕容评还是少不更事的皇帝慕容暐想出来的。

宋西牛想定,却瞧一眼姚盈月,见她尚自沉了脸有若银霜,扁了嘴把头扭向另一边尚自显出怒意。便是纳闷,刚才明明说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生起气来?世上的事便是再复杂、再难也都有理可寻,最终可以想个明白,只是这女孩儿脾气当真无缘无故,无头无绪,只叫人摸不着头脑。便想求和,问她:“我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

姚盈月不答,半晌才斜他一眼,道:“你不是说再不问我话么?”

宋西牛想想也是,仍是不知她为什么生气,便想引开她注意,掀开轿帘向外看,道:“你瞧,前面又有别人。”姚盈月便也趴到窗边看,此时他们正上山顶,因此是向上走的,前面果然另外有人。且与薛伽等人招呼,道:“我是没奕干部莫拓。”

薛伽道:“我是秦国薛伽。”

莫拓道:“原来是薛将军,久仰,咱们没有见过,幸得燕国召宴,我才有荣幸见到诸位。”只叫人避到一旁,把路让出,道:“将军你们先请。”薛伽客气了几句,但莫拓坚持,薛伽几人便也走到头里去了。走没多远,前面又是一队人轿,前面的人也招呼道:“请问你们是……”薛伽道:“我们是秦国的,你们是……”前面的人却只哼了一声,掉头继续走路,再没人理睬他们,宋西牛笑道:“这些人跟秦国有仇。”姚盈月瞧了道:“可能是凉国的,前些日子王丞相跟凉国交战,刚大败过他们,夺了他们重镇袍罕,擒了大将李俨,还杀了他们近两万人。”宋西牛见她说话,心里微喜,但拿不准她会不会突然又生起气来,一时不敢接话。

姚盈月又瞧了瞧,便坐回去,道:“就要到山顶了。”话音似乎有些犹豫。好像有心事。宋西牛便也不再瞧了,只望了她说话,过得一会,方听她道:“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逃走的事?”

宋西牛自然没忘,却不知怎么个逃法,况且眼下这场盛事若是错过也未免觉得遗憾,便悄声问:“那咱们什么时候走?”

姚盈月显得有些怔怔的,随口无意识道:“那随便你。”

宋西牛倒糊涂了,忙问:“怎么回事?咱们逃不掉么?”

姚盈月疑惑道:“我也不大清楚。”顿了一顿,又望了他问:“你现在信不信我?”

她答应过出去后要带他去见锦南公主,现在宋西牛信不信都要信了,道:“我信,咱们怎么做?”

姚盈月脸上神色越来越疑惑,道:“不是咱们,只有你,到了山顶上,你仔细找找地上,地上会有一对羊角,角尖指向同一个地方,你在这个地方到崖边跳下去便可。”

宋西牛便是一愣,这古怪又神秘的少女是在玩他啊。姚盈月瞧他一眼,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辩解道:“可是解剑石下的羊骨明明就是这么说的。”

宋西牛大奇,不信道:“那么一堆乱骨,你便能瞧出这些话?”

姚盈月这次点头肯定道:“我们羌人向以牧羊为生,直到近些年才开始学习汉人文字,以前都是没有文字的,全靠羊骨传递信息,这些信息只有咱们羌人才懂,我肯定不会看错。”

宋西牛瞧她说得认真,又奇问:“那堆羊骨信息难道便是要我找到地方跳下去?”

姚盈月摇一摇头道:“是叫我把你推下去。”

宋西牛仍然是有些信不过,这毕竟是超出他理解能力范围的事。想了一想,也没准那地方另有机关可以让他逃脱,反正这些日子以来各种奇事怪事也见过不少,道:“不如等到时候瞧瞧情况是怎么样再说,好吗?”

姚盈月便道:“如果你不想照做还是跟着薛伽好了,如果你要跳的话,我跟你一起。”

此时渐渐听到外面人声嘈杂,人轿停了下来,宋西牛、姚盈月出轿,一眼便见眼前搭起长棚,约二百多人棚里分坐各处,耳中听得便是人声喧哗,这些人不管是不是自愿来到这里,既然来了,倒也是分别互相结交谈笑。便是有甚仇怨的果然此时也看不出来。棚两边各有标语书了四个大写,左边写的是众龙聚首,右边是群英荟萃。

宋西牛一处处瞧去,分别瞧见吐谷浑、没奕干部、凉国等处人群各自坐在棚里一处地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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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燕帝慕容暐

宋西牛一处处瞧去,分别瞧见吐谷浑、没奕干部、凉国等处人群各自坐在棚里一处地段。又瞧见引人注目的拓跋什翼健也在,他既然在这里显然便是以代国皇帝身份而非使者身份,只是没有瞧见太子拓跋寔及拓跋宽等人,也还没瞧见秦国晋公苻柳。最前面两张桌子尚自空着,又闻到酒肉香气,有童奴端了盛满大块牛羊肉的大盆端上,又有美酒飘香。

这些天光顾着赶路,此时闻到肉香便也觉有些饥饿,宋西牛瞧烟火和香气是从棚子后面传来,便拉一拉姚盈月,两人穿过棚子里满满的人群来到棚后,这里挖了个巨大火坑生起大火,火上面架了一排整只整只的十多只牛羊,三、四十名童仆正在忙着添火,割肉等事。宋西牛也不客气,自行挑了只肥厚的羊腿割了,与姚盈月分吃。棚里坐的人也大多开始用手抓了牛羊大口啃咬,他们虽然已经侵入中原,各自占地做了君主首领,开始学习汉人文化礼仪,但毕竟都还是胡人习性,因此这样对他们来说十分自然。

姚盈月边吃边向地上仔细寻去,宋西牛便也跟着寻找,瞧见地下有两只丢弃的羊角,忙叫她:“你瞧这里。”姚盈月看了一眼,摇头道:“不是,这两只羊角一只是弯的,一只是直的,不是一对。”一直找出人群,走到另一边崖边,道:“是这里了。”宋西牛瞧去,崖边果然正正摆了一对羊角,角尖朝向这处。便也走近,两人探头向下一瞧,这里是段千尺峭壁,底下虽然不是深不可测,可以看得到山底长着的树木,但那树冠此时落在他们眼里也只跟拳头大小差不多。若是这么跌落下去便是铁人也摔烂了。宋西牛本来胆小,别说让他跳下去,便这么望得一眼也已经是头晕目眩,胆战心惊,便满是怀疑的去看姚盈月,姚盈月也甚是疑惑,两人面面相觑,尚未说话,窦冲大步走了过来,一把抓住宋西牛胳膊道:“跟我过来。”他本自恨宋西牛,这一抓便用了力,直疼得宋西牛呲牙,身不由己被他拖走,姚盈月便也跟着。到了棚里,薛伽已经落坐,窦冲恶狠狠把宋西牛扔到后面长凳,道:“呆在这里别乱跑。”虽然松开,宋西牛尚自疼得半边身子不能动弹,姚盈月便也陪他坐了,替他轻轻揉捏。窦冲瞧见,脸色更加难看。

姚盈月边替宋西牛揉胳膊边小声道:“你瞧,旁边那个就是慕容评。”宋西牛便向一旁瞧去,就坐在薛伽左首,主位上一个五十来岁,修长眉眼,三缕长须,皮肤白皙的美男子,虽然上了年纪,身姿也骄健得很。瞧着便是赏心悦目,只让人欣赏不忍收回目光,姚盈月又道:“你别瞧他们一家都长得很美,其实个个都是食人恶魔。”又道:“那一边的是东晋大司马桓温。”宋西牛便向另一旁瞧去,薛伽右首边主位上坐的是个沉稳有气度的老者,年纪更大一些,约五十五、六岁,天庭圆,天颌方,浓眉如剑,眼神内敛。他并没有吃肉,正在不停一碗碗喝酒。姚盈月继续道:“桓温你知道么?东晋四大家族之一,而且他掌了东晋兵马,应该是此时天下最有权势的人,当今最有名望的两个人南谢安,北王猛便都曾得到他的赏识。”王猛青年布衣之时便曾到桓温军帐二人作过长谈,得到桓温称赞,留下一段扪虱而谈的佳话。而谢安青年之时曾不愿入仕,畅游东山,后来初入仕便是在桓温帐中做参军。

桓氏这一姓氏在南渡的北方人士中,声望远远不及四大家族中的另外三姓琅玡王氏,陈郡谢氏和颖川庾氏。桓温本自家世孤清,其父桓彝在几次平乱中立下赫赫功勋闯出名望,并最后在苏峻之乱中勤王战死,为东晋流尽最后一滴血,声望提高了,可是家道更加清贫,桓温母亲生病要以羊为药引,竟也无力购买,结果把幼弟桓冲典押给卖主,才换得一头羊。这样的家世,便不能像王谢家弟子一样,一旦成年便是畅游东山,无意当官,也会有雪片般的邀官文书送到,各种高官厚禄任其选择。而胸怀大志的桓温只能按乃父的路子,从建立军功来跨入政治之门。从一个普通的先锋兵做起,一步步走到目前地位全靠他自身努力得来。如今挤身东晋四大家族,又娶了明帝(东晋第二任皇帝)之女南康公主,便是这样,瘐翼、谢安的从兄谢尚等人虽然与他交好,在一起喝酒时也免不了常常戏称他一句‘老兵’,他替儿子向王坦之家女儿上门求婚时,其父王述也称他‘老兵‘,可见东晋门阀观念之深。桓温因是贫寒出身,所以平生最向往崇敬的人是同样出身寒微,但文武英豪,建功立业的陶侃、刘琨二人。

忽听人群里一人喊道:“独孤钵,独孤钵,你出来,把咱们叫到这山顶上来喝西北风的么?还等什么?”宋西牛放眼瞧去,人群热闹,也瞧不出是谁在喊,又听另一人故意起哄道:“燕国发的英雄贴,关独孤钵什么事?你有本事找发贴人去。”这人更加躲在人群里说话。

便有一个红脸长须汉子出来不停长揖,只道怠慢,请各位稍安忽躁,想必便是独孤钵本人。

又有一人站起,道:“人道是,南谢安,北王猛,铁骑无敌数慕容。咱们今天应约前来,就是慕名想来拜见拜见这几位名人,如今到了这里,谁知谢丞相也不在,王丞相也不见,既然燕帝请不动他们也要早些说明,害咱们跑这些冤枉路。”这是明摆着挑拨晋、秦、燕三国的关系,让他们结仇了。宋西牛瞧去,这人深目高鼻卷发,也不知是哪族人。又分别瞧瞧桓、薛、慕容三人的反应,桓温仍自喝酒,置若罔闻,薛伽抬了头去瞧那人,慕容评却只皱一皱眉,现不悦之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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