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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龙有悔慕容冲——by八窍疯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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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他说话的那个大将回到队伍,下马到大车轿边向里面说了一句什么,身子又微微前倾俯下,似乎在听轿里人说话。听完,也不上马,却又大步朝宋西牛过来,到了面前问:“小孩,你刚才哭什么?可有什么为难之事?”

宋西牛终于有了思想,见他和气,想他们也许能抓贼帮助自己澄清,壮胆道:“我一个朋友被盗贼偷走了一个十分要紧的包袱。”

大将也想不到他真说出这话,怔了一怔,摸一摸怀里,找出几钱碎银子,道:“这个给你朋友,别哭了,回家去吧。”只想一个小要饭的,一个包袱想必也值不了几个钱,有这几钱银子尽够,必定会令小孩转悲为喜。

谁知宋西牛见到银钱固然两眼放光,然而却更惦记包袱,摇头道:“大人老爷你们能不能帮我把包袱找回来?”

大将有些意外,道:“咱们不是这地方的人,这银子你拿着,找地方官去告。”

宋西牛头次见到这般大场面,这么和气的官爷,倒有些昏头了,仍是傻傻摇头。

大将倒觉得好玩,也不知是以为他胆大还是痴傻,道:“那我去问一声。”说着仍是返回队伍到那轿旁说话。说了几句,便朝他朝手要他过去,宋西牛一路穿过将士也来到轿前,听到那大将又正向轿中说:“只是个小要饭的,能有什么东西?给些钱就行了。”

这时,轿中传出一个清冷的女声,道:“话不是这么说的,现在全国大旱,百姓受苦,也更容易生乱,王公正大力整顿治安,振兴全国,你是氐人,秦国大将,遇到这种事自然知道这只是蒲板一个小盗贼所为,只是若是外族人、他国人偶然在境内遇到这种事,首先想的便是蒲板治安不行,秦国不行,会说咱们氐人治不了国。薛将军,事情虽小,既然咱们遇到,便处理了这事,也好让各地官府都知道不可轻慢了这样的小事。”

宋西牛听着轿里的美妙女声娓娓道来,声音清冷又尚显稚嫩,当真是说不出的动听,声音虽然不大,但是轿外一百多神气将士鸦雀无声,俱都恭敬听着。宋西牛便是心折,只想:听声音,轿里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女,却不知是什么人,小小年纪便这么大气派。此时,对他而言更像是做梦了,只觉新奇兴奋,倒是一点都没有害怕。

薛将军听了轿中少女的话,不再反对,神色严肃道:“锦南公主说的是,臣必尽心办理。”

宋西牛如梦似幻,只想:原来她是公主?叫做锦南公主。却又听轿中少女说道:“走吧。”车马便都动了起来,宋西牛呆呆瞧了,忽然发现车马正在动身离开,不由失声道:“就这么走了?”

薛将军却没上马同行,另有两个侍从也下了马随在身后,薛将军道:“我是秦国将军薛伽,锦南公主已经答应你的请求,令我留下来帮你捉贼找回包袱,公主要回京,我和你去当地县衙。”

宋西牛眼巴巴望了车马远去,心里怅然若失,没有听到他的话。

薛伽瞧了他一眼,似乎也有些不乐意,又道:“若是实在找不回来,我派人将你送回家里,给你加倍赔偿。你觉得如何?”

宋西牛仍是呆呆看了远去的车马。薛伽本是大将,刚才也是有公主在所以才约束言行,与这小叫花说话,已是降尊迂贵,如今说话小叫花反而不理,便是不悦,牵了马便走,宋西牛清醒过来,忙跑步跟上,道:“多谢将军大人。”

薛伽哼了一声,方道:“先说说你是什么人,姓甚名谁,家住哪里,父母在何处?”

宋西牛道:“草民叫宋西牛,略阳汉人,逃荒要饭到这里,家人都在路上饿死了。”

薛伽听得这话便也有些同情,道:“咱们本来便极缺粮食,现又遭逢大旱,大家都在受苦,其实王公已经在想方设法应付,自皇上至文武百官包括咱们也都减了俸禄膳食,与民共休戚,这是天灾,咱们要齐心,共同度过这一难关。”

宋西牛似懂非懂听了,只想,东南西北走了这许多地方,这个秦国皇帝倒似乎是个不错的皇帝。

薛伽神色便和缓了一些,又问:“你丢了什么要紧东西,是什么人所偷?什么时候的事。”

宋西牛便把绿花包袱比划形容了,又把那血脸人形容了。

薛伽听过,道:“你清楚记得这贼的容貌,知道他脸受了伤,倒省了不少事,怎么没说包袱里是什么东西?”

宋西牛想起自己并不知道包袱里装的是什么,不知道丢了什么东西怎么追回来?此时才心慌起来,恐怕这大官以为自己戏耍他们,忙道:“包袱是我朋友的,他知道是什么东西,他们和别人相互打杀,他也昏了过去,只怕现在还在前面山谷,是因为我没有看管好包袱才被人拿去。”

薛伽问:“你朋友叫什么名字?什么模样?”向身后人道:“去找。”身后那个年轻些的随从翻身上了马,宋西牛却又答不上来,他固然不知道那个少年的名字,却因少年脸上血污,连他容貌都不清楚。更加发慌。结结巴巴道:“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他,他长得瘦瘦高高,大概十五、六岁。”边说边偷偷去看薛将军脸色,薛伽倒没什么表情,只向后挥一挥手,身后那两个将士却都已脸现不悦,马上那一个青年随从只忽然‘啪’的一声甩出极为响亮的一鞭,来表达不满,策马去了。宋西牛也确实被这一声吓了一跳。另一个矮壮随从仍旧跟在身后,只喃喃道:“锦南公主给咱们找的好差事。”又向薛伽道:“将军,这种鸡毛蒜皮的事不用你管吧,我去找这里县令说一声就行了。”

薛伽只道:“你少废话,锦南公主交待的事,谁敢不好好办?”说着上了马,唠叨的将士也上了马,虽然脸上满是嫌弃,也只不情不愿俯身拎起宋西牛,放在身前。宋西牛虽然羡慕这马神骏,却从没想过可以骑上,突然被拎上马,徒然视线便高了许多,仍然有一种不真实感,一颗心轻飘飘的好似没有着落。

三、拓跋少年

马快了起来,比他两只腿跑当然快多了,宋西牛不自觉的脸上浮现出笑容。来到一扇宽阔大府门前,门边石墙修得厚实,大门早已敞开,几个老爷笑嘻嘻的迎上前来,又有一个圆胖的老爷眉开眼笑,抖着肚子上和脸上的肥肉急急忙忙从里面跑出来,扑到马前连声道:“薛将军大贺光临,有失远迎,快快请进来休息。”

薛伽下马,早有府里仆从把马牵扯过,薛伽只大步往里走,也有笑意,道:“不怪你,你是不是也要迎送锦南公主?”

胖老爷笑着躬身相随,道:“哪里轮得到下官?下官只沐浴熏香,今日在道旁向公主和诸位大人车马一行行了礼。”说着已经走到庭院,又道:“薛将军一路护送公主辛苦,即不嫌弃到了这里,请容许下官略备水酒替大人洗一洗尘。”

薛伽道:“现在天灾,王公提倡全国节俭,咱们可都要奉行啊。”

胖老爷陪笑道:“薛将军说得是,王公辅佐圣上,大力整顿吏治,节俭以身作则,尤如诸葛亮在世,咱们地方自然更加从简而行。只是,这个饭还是要吃的。”

他们说话,早有府里仆从将宋西牛另外领走,宋西牛见到这美丽的府园,和气的官老爷,还有连这些从前见到他非打即骂的凶恶仆从此时也甚是和气。都是新奇,他以前最远大的理想便是能够吃饱一次肚子,或者吃一块肉。现在眼界开阔,便知人生还有另一番景象。

一个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方脸仆人将宋西牛领到院中水井旁,令他自己打水提到下面水沟去冲洗干净,又找来一套粗布衣裳给他换上。换了衣,又领他到厨房吃饭,拿出一桶米饭和一大碗红烧肉。宋西牛本来还有些拘谨,想克制一下,却闻到香气,哪里管得了手上嘴里动作?由不住越吃越快,方脸仆人鼻子哼一哼,嘲弄的笑一笑,便走开了。

将一桶饭和一碗肉全部吃完,肚子胖了一倍,那仆人来见到,也是吃惊,又有轻蔑的神情,说是老爷叫他去。将他领到一间房,说是大堂。宋西牛进去,大堂里俱是各位老爷,薛伽便在上座,去找少年的青年随从也回来了,两个随从陪坐在他左边下首。右边第一个便是那个圆胖老爷,第二个却又矮又瘦,相映成趣,另外还坐了几个老爷模样的人。

便听薛伽道:“宋西牛,我亲随到了你说的山谷,只见到鲜卑乞伏部和拓跋部相互交战战死数十人,并没有见到你所说的少年。”说着顿了一顿,又道:“你说的那个脸上受伤的盗贼,我已交代给蒲板县令画图捉拿,至于包袱,你既然不知道丢失了什么东西,也无从追查。我不忍见你小小年纪无依无靠,在外乞讨,将你安顿在县令府上做个童仆,也算有个着落。”

宋西牛听说要住到这美丽府上,又有白米饭红烧肉吃,自然也愿意,便磕了头谢过,出来瞧见方脸仆人还在外面等着,见他出来便领他走出正院,到了角落进到一屋,却满目森森密密,堆得如山一般的木头,是一间柴房,仆人便交代要他劈柴。宋西牛吃了人家肉饭,自然要卖力干活,因此认真劈柴,埋头劈了半天,那仆人又来要他烧火、担水等事,宋西牛忙个不停,再没有喘息的机会,更没再见薛伽将军他们,连他们是走是留也不知道。只忙到半夜,浑身酸痛虚软,这次却只有冷饭剩汤吃,晚上便睡在柴房。

宋西牛便在县令府里做了童仆,他是新来的,其他人自然多欺负他,每日从早忙到晚,那个少年方脸仆人叫做小四,每天大呼小喝来催他做事。又偶然听得府里的县令老爷便是那个圆胖的,姓曹。

如此每日忙活,过了几日,这天晚上照旧忙完,到柴房草席倒下便睡死过去。正睡得死沉,忽觉脸上一痛,清醒过来,尚未睁眼,另一边脸上又是一痛,却是又吃了一个重重耳光,彻底清醒,睁眼却先见到头顶一轮明月,便有些糊涂,只想,我不是做了县令府童仆,睡在柴房?怎么又露天见到明月?正要起身。扭头却见寒光一闪,月光下一柄明晃晃大刀插到头旁,只觉耳边生凉。便见握刀之人月光下一张苍白清瘦的脸,是个颇显英俊的少年,只是此时横眉立目,一脸凶悍,因没有了血污,因此宋西牛怔怔瞧了一会才认出他正是那个拓跋少年。脱口道:“啊,是你。”

少年此时见他睁眼,冷哼一声道:“你以为躲到县令府我就找不着你?”

宋西牛便也想起那个失踪的包袱,心下大骇,眼光左右瞧瞧,周围并不是县令府上的柴房,四周有些黑黝黝的草树,似乎到了野外,便是呼救也无用,却不知怎么被这少年从县令府弄到这里,尚未说话,那少年已经把刀一压,架到他脖颈,喝问:“包袱在哪里?”

宋西牛更加逃无可逃,只慌得一连声道:“不是我拿的,有个人没死,起来拿走了,那个人脸上被削去一块,很好认的,我求公主帮忙,公主答应要将军帮我追回包袱,将军还叫一个大人去找你,可是没有找到你,现在曹县令正画了图全县抓那个血脸人。”

那少年本已急怒于心,那日因伤重被宋西牛逃走,这几日在附近日夜查探才找到他下落,此时只听他一连串什么公主、将军、大人,县令、血脸人,全听不明白他说的什么,便大怒,道:“少胡扯,快说包袱在哪里?”

宋西牛只结舌道:“我,我也不知道包袱在哪里,你听我把话说清楚。”说着,自己也是怔了一怔,刚才那些话确实太过离奇,难以令人置信。那少年见他说不出话来,眼睛瞪圆了,一脚踏了他手,手中刀比了他手指道:“我数一声便切一刀,你不说,我先把你十根手指一根根切下来。”

宋西牛手被他踩了,仿佛骨头也要断裂,便是大痛,只忍痛吸气,又是泪又是汗的喊道:“你便是杀了我,我也是不知道,叫我怎么说?”

少年恨得咬牙举刀,道:“好,我丢了包袱,便杀了你与你同归于尽。”寒光闪闪便要挥下,宋西牛自觉无幸,闭紧了眼,忽地听到周围脚步人声,刀也并没有落下,忙睁眼瞧去,只见四周也不知怎么突然多出数十个持刀枪仗剑戟的彪形大汉,因此少年已经顾不上他了,只仗刀后退问:“你们是什么人?”

宋西牛大大松了口气,也向那些人瞧去,月色下隐约可瞧见那群人装束都是县里衙差。却不知怎么齐齐到了这里,救了自己一命。却听一人道:“听好了,曹大人严令活捉,千万别让他逃了,也不能让他死了。大家都有赏。”说话之人生得矮小,稀疏羊须,却正是那日坐在曹县令下首的老爷。

衙差早已一拥扑上,少年挥刀抵挡。宋西牛于纷乱中爬出,到了没人处方才回头瞧去,只见数十人将少年团团围住打斗,那少年舞开大刀,便是一片刀光,似乎颇为神勇,只是终是敌不过这众多大汉,虽然凶猛顽强,但已有些手忙脚乱,左支右架,只因衙差不能下死手杀他,受到制约,才支撑了下来。

瞧这般架势,他们显然是有周密部署的行动,并非是偶然到这里遇见。宋西牛心里种种疑惑,又听一声欢呼,刀剑声停止,少年好像破麻袋似的软倒,已经被击晕过去,几名衙差架住,掏出粗绳严实绑紧了,几人哄上抬了便走,从始至终无人理睬宋西牛。

宋西牛见人都走了,便也爬起来跑上随后,问一个衙差道:“这位大哥,他是我朋友,刚才杀我是因为误会,你们为什么要抓他?”

众多衙差也不知道,都不理他,只为首的矮小老爷头也不回,道:“没你的事,不要多问。”似乎高兴,所以也不计较他多话。

宋西牛无奈,想到薛伽,便又问一句:“我想见薛将军,薛将军在哪里?”

一众衙差听了哄然大笑,却不管他,抬了少年大踏步早走得远了,宋西牛跑步跟上。到了县衙,门口也有衙差灯笼火炬相迎,似乎正在等他们。一群人便拥了向大堂而去,大堂里也是烛火通明,宋西牛依稀瞧见肥胖的曾县令也在里面,正要走近,府里的大仆出来驱赶,道:“快走,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宋西牛眼睁睁瞧着拓跋少年被他们抬走。也只能无奈离开。回到柴房,心里想着那少年,却终因太过困倦又倒下睡死过去,正沉睡。忽又觉头脸一凉,尚未睁眼,又被一股凉水迎面兜头泼上,心里惊喜,只想莫非那少年又回来了。忙睁了眼一瞧,却见仍然身处柴堆之中,四周已经蒙蒙天亮,面前却是方脸小四,正一脸怒容,将个空盆扔下,叉腰指了他喝骂道:“你睡死了,鸡都叫第三遍了,想害大伙都吃不上早饭吗?还不快去烧火?”

四、王猛其人

宋西牛才知是天亮了,忙老实爬起跑去厨房烧火,仍是照旧忙累,如此又过了大半月,这日在厨房烧火,厨房里做饭的有两个女人,一个长着黄眉毛,一个的嘴比较阔大,便听黄眉女人边从水缸里打水,边向切菜的阔嘴女人笑道:“裘娘,你家良人信里都说了什么?咱们男人都是出去打仗,怎么你会收到信?”

阔嘴女人道:“不知道呀,我又不认得字。”

黄眉女人取笑道:“一定是他在外面另外找了女人写休书休了你。”

阔嘴女人道:“谁知道呢,他也不认字,巴巴找人写封信来,我晚些拿去请帐房先生帮我念。”

宋西牛听到便从灶后站起道:“大娘,我认得不少字。”他爹小时在略阳富户家做事曾伺候那家少爷读书,跟着学了字,也在行乞途中教了宋西牛兄弟。

黄眉女人和裘娘憔了都有些惊奇,因宋西牛个子矮小,在高大的几个灶下烧火,几乎让人瞧不见。此时站起也不过是露出半个被烟火熏黑的头。裘娘便问:“你当真认字?”脸上有了几分喜意,绕过来从怀里掏出封信道:“那你给我念念。”将信交给宋西牛,眼也不眨望了他,对这信的内容显然也十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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