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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妃 下——by野黛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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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说,我家那个不孝子,以往成天就知道闯祸斗殴,虽不至于到让人谈虎色变的地步,却也是京中出了名一横行纨绔,霸道非常,自进了勋卫队后,简直判若两人。也不知这次怎的,突然大脑发热,回家闹着非要调到神策军中,家里怎么拦都拦不住,哎……”。

围在一处的几个人,同声附和,不肖子孙,一点不体贴家里父母为他操碎了的老心,放着清闲的差事不做,非的往那危险的火坑里跳。

一边埋怨家中儿孙,嘴角却不可抑止的往上翘,十分自豪。

这一趟全须全尾的从边关回来,就算没捞着军功,没上过战场,这身份资历也比往日更为进上一步,日后前程可期也。

一人凑头过来,压低声线道:“如果早知晓南妃娘娘有如此凌厉手段,能够将三日不打,上房揭瓦的不孝子,训练的跟猛虎扑狼一般,都不用帝王下诏,我自个儿主动将人送上门去任打任踹,绝无半句怨言。”

“……”。不过话语虽然难听了点,却实打实的在理。

周围的人拼命点头,力挺对方之举。

没多送几个进去的此时后悔不跌。

一人插言道:“张大人,你家那小子看着真精神,目光灼灼,周身那个精气神,让许多人眼前一亮。”

“你家那个也是,拔刀那个架势太帅气,等回家,怕是家中门槛要给媒婆们给踩踏了,回家少不得将门槛加劳加固。”张大人戏谑对方,互相捧臭脚。

几个人互相夸赞对方儿孙,吐沫横飞,聊得不亦乐乎。

在嘴巴略显干涩之时,一同扭头看向颌下胡须上翘下点的刘正明,刘大人扰下巴,看我干啥?

难道我脸上长花了不成。

一人低声道:“家中不孝子去了边关,还望刘大人伸以援手,于粮草辎重武器上多出上一份力,以安家中老小的心。”

旁边的人脸上焦急,插话:“国库实在没有银钱,我家中还算殷实,可以私下募捐一些以解燃眉之急。”

虽说此次兴兵边关,全部所需从内库走,毕竟事关国家大事,国库不可能真做到一毛不拔。

多少要拨出库银购买粮草、武器、辎重,骡马等所需。

退一万步讲,军中有自家的儿孙,无论如何也不能袖手旁观。

国库再如何空虚,硬挤也要挤出一部分以边关战事为先。

户部只会嫌银子少,送上门的当然要吃进嘴里。

刘正明拱手谢过,一旦开了头,私下听到消息的人,都找到刘正明,愿意献银给户部。

工部尚书晚间还特意登门拜访,惊的刘正明险些掉了下巴,亲自到门迎客,好茶好水伺候。

工部尚书直接表明来意,捐银送钱,深怕落一个结党营私之名,只好夜间上门。

工部尚书道:“边关告急,我们这些为人臣者,当为国家贡献些微薄之力。”

周身浩然正气涤荡。

“宫里最近来没有需要维修的宫殿,外面也没有需要建设的行宫,我们工部暂时也没多少需要大量银钱的地方。”

刘正明一脸肃然,表示听的很清楚。

刘正明抿了一口茶,脸上带上一些忧愁:“陈大人来意,下官心中明白”。

说完叹了口气:“虽说近来户部私下收到不少同僚募捐,不过相对战事巨大耗费,只能称得上杯水车薪,下官也是有心无力,只能尽量而为。”

陈尚书略不满他敷衍之态。

家里小一辈最出色的孙子在出征队伍中。

一旦前方战事所需有个不测,这可不是要了他的老命吗?

陈尚书老眼一瞪,锐利的视线有意无意地扫过一脸悲愁的刘正明,陈尚书虽年已花甲,雄风却不减当年,被他视线扫过的地方,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

刘大人不自在的咳嗽一声,他这点微末伎俩在重量级的老尚书当真不够看的,小声道:“同在朝为官,想必大人也清楚太后寿辰快到了,寿宴由礼部主办,内务府为辅,自陛下登基,这是头一回给太后操办千秋之喜,虽不至于奢靡浪费,却也不能过于寒酸,礼部三天两头的往我这跑,我这就算想将大笔金钱送给前线,也有些力不从心。”

陈尚书冷笑,刘正明摸下巴,发愁脸上最近花开的太多,人人都喜欢盯着他看。

陈尚书又瞄了一眼,将刘正明看着后脑勺险些冒烟,陈尚书摸着胡须,垂下眸子,老神在在的端起面前茶盏,茶盖轻轻撇去上面的浮沫,动作顿了顿,室内顿时又是一静。

良久的沉默后,陈大人终于开口:“接待南绍国之时,我听说礼部从户部调拨过去一笔银钱,不过后来,南绍国一直居住在帝王处,想必那笔费用所余颇多,拿来操办太后秋千绰绰有余,没准千秋后还仍余下不少。”

刘正明突然觉得后颈发凉,觑着陈尚书眼里一闪而过的狠戾,心知这不仅是要将礼部尚书拉下马,扒他一层皮还要痛打落水狗,抄出家产以充千秋所需。

这样一来,自然有金银购买物资往边关送。

送走陈大人,刘正明坐在桌前,咬紧牙关将冒出的冷汗压下。

眼中闪过阴狠,起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回了后院。

嘴角那抹笑容让人头皮发麻。

帝王心机果然深不可测,在提出组建勋卫队,新建神策军的时候,必是考虑到这一步。

将京中三品大员、勋贵王室小一辈子弟全部捆绑在一处,由不得你不出尽全力相助,但凡哪个想拖后腿想从中作梗,势必要受到所有人群起而攻之。

礼部尚书的下场……。

只能用作死来形容。

第一百零七章

南征西伐的大军日夜兼程、披星戴月奔赴战事前线,王城的氛围与往日也有一丝不同,多了几许紧张。

朝堂上更是暗流涌动。

朝中泰半高官勋贵子弟进了勋卫队,其中约三分之一因突出表现,被提拔到神策军中,随大军戍边,保家卫国,备受赞誉,父母长辈甚感面上有光。

神策军听宣于南妃戚羽麾下,同在一个饭碗里讨食,神策军家中长辈因此私下还变得亲近几分,比以往多了些许融洽。

闲落的时候聚在一处聊聊不肖子孙以往的“丰功伟绩”,再相互吹捧一下如今的变化。

当然,正事他们自是不会落下。

他们都是官场中的老油条,人精中的人精,对于某些人的举动一目了然,眉目坚定,势必要将这些国之女干邪一黑到底。

万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让这些人偷女干耍滑,屁事不做,万事只采取一个拖字,敷衍了事。

后勤供给上绝不容许有一丝马虎大意,以致边塞有失。

米粮肉糜菜蔬衣裳草药辎重武器骡马等所需供给,每一样都决不允许因为某些人玩忽职守,偷懒懈怠。

家里的一方恶霸,好不容易变得长进,知发愤图强,表现可圈可点,来日可期。

这个时候哪个不长眼的想断了子孙前途,不亚于结下不共戴天之深仇大恨。

俗话说,断人财路犹杀人父母。

毁我子孙,比断人财路更让人愤怒。

工部尚书老眼眯成了两条缝,心下冷哼,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

不用再愁怎么将话题引到上面去,这不就有人送上门来。

瞧着侃侃而谈的礼部尚书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具尸体一般。

礼部尚书徐可兴一脸悲戚,红着眼睛道:“我儿堂堂七尺男儿,相貌端正,体健身强,无一处有顽疾不妥,胸怀忠君爱国之心,一心向往保家卫国……”。

说到此处徐可兴语音哽咽:“我儿常道大好男儿就该杀敌报国,马革裹尸心亦无悔,奈何……。”

话音落,人已是泣不成声,未尽的话却让人深思。

戚湛抿唇扫了一眼哭天抹泪的徐可兴,漆黑的眼神益发幽深。

这时,一旁有官员出列,红了双眼:“贤侄如此深明大义,精神可嘉。”感同身受之情溢于言表。

那双同样含着悲痛的双眼无声的告诉在场所有人,他也是个有悲伤故事的人。

话说的再好听,也遮掩不住话语背后的嫉妒嫉恨之丑态。

无非是为家中子弟因被拒勋卫门外,少了出风头出人头地的机会,借此来找南妃的茬罢了。

好一个如意算盘,以工部尚书为首一行人,岂能让他们如意。

刑部尚书潘大人脑中正在思考如何筹集军粮给大军送去,心下暗爽,家里那个混小子当日好不威风,威武雄壮的身姿在队列之首,尤为突出。

少说有四五十斤重的军旗,稳稳当当的抗在肩上,黑色军旗上斗大的戚字迎风招展,霸气威武。

潘大人慢悠悠摸胡须,向前挺了挺似有七八个身孕的大肚子,嘴角又上翘几分。

冷不丁的突然被人当场点名,微微一愣后,心下微动,竖起耳朵,双眼眯成一条豆大的缝隙,紧紧盯着百官中的某一个角落。

冷笑一声。

无名小辈,小鱼饵。

只见那人惊呼一声:“众所周知,刑部尚书家小公子,重达两百斤上下,腰围粗大如桶,这样的人都可以被选拔进勋卫,为何徐大人家那般气度风华的公子却落选了呢?实在令人费解。”

说话的人声音不高,又隐藏在人群中,一时间难以分辨到底出于何人之口。

这人的怀疑之言,一时激起千层浪。

如同滚油滴入沸水之中,惊讶满地,喧哗满场。

众人都觉得他言之有理,众人慷慨陈词,勋卫选拔很是不公平。

潘大人侧着脸听了一会,隐去嘴边一抹冷笑,不疾不徐踱步出列,恭敬的对着上首位置行礼:“启禀陛下,关于勋卫选拔,犬子有幸入选一事,臣有下情启奏。”

戚湛眼里瞬间闪过一丝杀意,敛眸颔首,准奏。

六部之一,刑部主管全国刑法、律令及审核刑名等诸事,身为刑部尚书的潘大人岂是好惹的。

打蛇直接打七寸,且半分面子也不给对方。

面对对方的攻讦,露出悲天悯人的笑:“犬子身高丈许,顶天立地,做事任劳任怨。南妃娘娘赞道,犬子力大无穷,岿然如河山,纵有瑕疵,身体微壮,只要吃的了苦,受得住累,经得起风吹雨打,来日单手撑旗,不在话下,是天生的扛旗苗子。”

大殿上诸位面色恍然,久久不语。

丈许身高已然秒杀在场所有人。

潘大人面带冷笑轻蔑的看着徐可兴:“犬子丈许身高,不负众望,减去一身赘肉,被挑选进神策军,奉天子诏命,随大军奔赴边关,以退敌军。犬子成为神策军中一员,行得正做的直,流过的汗水只会多,不必任何人少,杀敌报国之心不输任何人。如此雄心壮志,可承食不饱腹之苦,能忍常人不能能受之磋磨,为何不能进勋卫队,为何不能入神策军以报皇恩?”

潘大人嘴唇哆嗦了一下,似乎被对方犀利言辞气狠了,语调越来越快,愈加激昂,掷地有声,潘大人眼眶瞬间通红,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请皇上为臣做主,还我儿清白。”

言官御史最爱的一招,潘大人用起来得心应手,丝毫不输言官们。

谁说哭闹事女人的专利,男人一样可以哭的让人心疼,让人怜惜。

工部尚书别有深意的瞧了一眼,眼眶红肿的徐可兴,不动声色的同刑部尚书使了一个颜色。

潘大人断人心肠的哭声回荡在大殿上。

工部尚书怕他被自己的口水给咽着,觑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帝王,默然走出班次,弯腰沉声道:“臣有本启奏。”

不管何人暗中授意,今日徐可兴此举无异于捅了马蜂窝。

蹦跶的越高,摔的越疼,只怕粉身碎骨亦不能消灭在场有些人心中的怒火。

风口浪尖上想鸣金收兵,绝对不可能,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这些人精决心收拾某个人,绝不会给对方一点喘气的机会。

一击必中。

戚湛翻阅着手中的奏章,脸色阴沉,几乎能滴出水来,握着奏章边缘的手上青筋暴起,扫向徐可兴的目光,犹如在看一个死物。

徐可兴脸上发白,惨无人色。

显然不敢置信,这些人突然发难,将矛头指向他,上书弹劾,罗列搜刮出几十项让他听了都心惊胆颤的罪责。

言辞凿凿,有证有据。

大殿上很静,静的让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唯恐惊动了沉默不语的帝王。

身体却是不自觉的打着哆嗦。

做错事就得承担必要的后果,帝王一怒,不知他们能不能承受的起。

高高在上的帝王突然笑了,悚然的笑容让人胆寒:“侵占良田、仗势打死手无寸铁百姓,强占民女,卖官卖爵……”。

每从帝王口中说出一条罪责,徐可兴的脸色愈加发白,眼前一阵阵发黑,头晕目眩。

不管这些罪责是不是属实,到底有没有那么一回事,现在已经都不重要。

在朝为官的人,哪个人头上没几个不为人知的小辫子,只看对方会不会下黑手趁机抓住,揭发检举。

几位尚书联名出手,做事滴水不漏,供词人证物证俱全,怎么可能给他翻身的机会。

戚湛冷冷的扫向惶恐不安,萎顿在地的徐可兴:“夺徐可兴官帽,退其官袍,暂压刑部,待事情查明,由三司会审,查明真相,再做定夺。”

徐可兴连告饶喊冤的力气都被吓飞了,傻愣愣的被面无表情的大内侍卫拿下。

潘大人微微颤颤的在身边的人搀扶下起身,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徐可兴,长叹一声:“徐大人身娇肉贵,得精心伺候,好在刑部大牢数量足够多,看在同在朝为官这么多的情分上,单独分给一间给徐大人住也是使得的。”

朝堂上诸位看着面容和蔼仿佛活菩萨的潘大人,心生寒意,眉眼嘴角直抽搐。

没犯事的进了刑部,都难逃一顿收拾,出来面目全非,更何况徐可兴在众目睽睽下得罪了这位笑面虎。

天子并没突出强调,在查明真相之前,不可动用大刑。只要在会审前不将人弄死,留有一口气在,上得了公堂,走上那么一圈,对上面有个交代就可以了。

潘大人老神在在的感慨了句:“人心不足蛇吞象。”

工部尚书陈大人犀利补刀:“死有余辜。”

潘大人笑眯眯的去找大理寺卿、都察院左都御使共同商议会审之事。

一时间朝堂之上,人人自危。

发狂发狠的官场老油条们,让他们无半点招架之力。

怜悯的看了一眼被拖出去的徐可兴,呼出一口浊气,夹紧尾巴,老实做事,低调做人。

第一百零八章

有些时候真相在绝对的权利面前,根本微不足道。

永远不要相信你眼睛看到的,很看能那只是你愿意看到的,徐可兴人头落地都没看明白,自己为何落得家破人亡下场。

一夕之间,朱红大门前盛景不再,往日高高在上的人旦夕间被贬为罪奴。

徐家的遭遇让往日与之走的近的人个个心惊胆战,几乎惶惶不可终日。

没人胆敢跳出来求情,那样的举动简直就是在自寻死路,心里巴不得从未结交过徐家任何一人。

时刻三省吾身,誓言踏实做事,为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戚湛闻之只是淡淡一笑,朝臣们眼底深藏忌惮,他看的一清二楚,却从未打算出言宽慰几句。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好皇帝,自始至终也从没打算做一个好皇帝。

戚湛嘲讽一笑,因为一个好人是做不稳皇帝这个位置的。

某些时候,强横凌厉的手段比宽和仁善更有效果。

终究他只是个血肉之躯,做不到真正超然物外,只有自己活顺畅了,才有更多的精力关心民间疾苦,造福于社稷。

戚湛婆娑着拇指,转头看向窗外,天际乌云密集,刺目闪电从云层中掠过,将又是一场雷阵雨。

清凉的晚风吹过发梢,戚湛侧身眺望遥远的西边,不加掩饰的深深忧思从眼底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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