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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妃 下——by野黛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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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天空放晴,万里无云,端是个美好的天气。

京城郊外一座景色怡人的庄园内,此时却是黑云罩顶,庄园内伺候的下人无不是提心吊胆,低垂着脑袋,缩着脖子,踮起脚尖,唯恐发出任何声响,引来主子不快,惹来杀身之祸。

清脆的瓷器破碎的声音不断响起,久久不曾停歇。

守候在门外的下人们脸色顿时煞白,互相看了一眼,忙垂下眼睑,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的样子。

这两日庄园内气氛与往日很不相同,就连挂在廊前的名贵鹦鹉鹩哥都受到了影响,没精打彩的拿翅膀着盖着脑袋,蜷缩在笼子的角落里。

朱红的大门刷拉被打开,外面的人惊了一跳,修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口,疾言厉色吼道:“还不滚进来收拾。”

下人们心惊胆战的进去将满地狼藉收拾干净,不敢去看端坐在太师椅上的男人,躬着身体小心翼翼的退了下去。

这时一位穿着打扮明显颇有分量的太监匆忙从外面走了过来,斜了一眼下人们端出去的四分五裂的瓷器,扔下一句:“挖个坑埋了”,便脚步急切的进了正屋。

坐在椅子上的男子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年纪,五官隽秀温润,乌眉挺鼻,双眸柔和似水,让人一见便不禁心生好感,顿生亲近之意,与先前惊鸿一现的模样,判若两人。

男子端起茶盏啜了一口,抬眼看向来人:“高升,可打探清楚了?”举手投足间带着说不出的优雅贵气。

高升恭敬的回道:“回王爷,刑部的人嘴严的很,任奴才如何打探,也探听不出九门提督、京畿大营大统领究竟犯了何事。”

男子轻轻将茶盏搁在桌子上,修剪过的指甲圆润光滑,如玉的手指缓缓婆娑着雨过天晴色茶盏,长眉蹙起,冷笑:“他如今倒不扮仁厚表相了,短短不过三载便拿先帝娘家人开刀了,倘若先帝地下有知,会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呢?”

高升束着手,垂着眼睑,并不敢接言。

外面的阳光透过窗棂洒了进来,照在男子的俊美如玉的脸上,似在他脸上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整个人显得朦朦胧胧的,他低头轻蔑的笑道:“如此表里不一的人,都能登临大宝,当真可笑。”

男子掀起眼皮子,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高升,你说他运气是不是太好了,竟连能将半个京城夷为平地的轰天雷都没困住他,反而被他反过来利用了去,将京畿完完全全掌控在手里。”

抬头眼里闪过狠戾不甘,转而恢复如初,眸子清透亮丽笑问:“那些装运掩埋轰天雷的人是否都清理干净了。”

高升沉声道:“早两年便全部死透了,他们本就是重犯死囚,倘若不是王爷仁厚,他们怎么能得以全尸。”

男子扬起精致的下颌,轻轻一笑:“死的透透的好,这世界上哪里还有比死人嘴巴更严实的人存在呢。”

死无对证,只怕连骸骨也找不到了,这笔陈年旧账,再如何盘查也算不到他头上。

轻轻呷了一口茶,悠闲的问道:“宫里可有消息传出?”

高升皱眉:“说来也奇怪,奴才遣了心腹去打听,事先竟无半点口风传出,事后也没人敢开口说上一言半语。往日暗中联系的人,竟跟石沉大海一般,无半点音讯。”

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宫里的消息传不出来,宫外的消息递不进去,对王爷大爷很是不利。

男子撩起眼皮子,周身气势陡然一寒,捏着杯盏的手指发白,然后冷冷的看向高升:“只怕宫里的钉子都给他拔了,不必再让人往宫里传递消息了,引起了上面的注意,反而不美。”

高升谦恭的应下,抬头看了看男子,神色颇为复杂。

男子见他欲言又止,眼神示意他有话快说,高升弯腰走上前,从怀里掏了一张折叠起来的画像出来。

男子打开凑近一看,脸色大变,手重重在桌子上一拍,上面的茶盏狠狠一跳,发出刺耳的碰撞声,男子怒极反笑:“什么脏的臭的也敢往本王身上倒。”

男子问:“这画像出自谁手?”

高升道:“原先是三笑堂的人画的,只不过他们画的是两幅令人啼笑皆非的骷髅,后来经过乔子昭之手润色过,画像乍一眼看去,与王爷似乎有那么三分相似。”

男子瞳孔狠狠一缩,冷笑一声:“往日倒小瞧他了,只以为他人长的漂亮,没成想心思如此歹毒。”

高升沉默不语,男子接而忽然笑道,两根手指捏着画像上方笑说:“本王怎么瞧着这画像上的人倒有几分与恭王相似,细细看来又几分像当今呢。高升,你觉得呢?”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但是血脉都流着天家血脉,有几分相似也是人之常情。

高升心领神会,露出玩味一笑,他们想将这盆臭水往他家王爷身上泼,他们难道不会依葫芦画瓢,反泼回去。

周蟠飞当街双眼被人废掉,即便两天过去,依然是街头巷尾的谈资,甚至被人编写成话本,各家茶馆争相请说书人来堂助兴。

领了皇命查处失火案、当街行凶案的乔子昭,却一脑门的黑线,带走衙役奔走在大街小巷。

承恩侯府被解了禁后,周秉海七上八下的心放回肚子,积极配合调查,将当日扰民为恶的下人全部交了上去,就连管家也被送到京兆尹衙门,被打的遍体鳞伤后送回了承恩侯府。

乔子昭在忙碌之余,还特地登门探望了身受重伤的周蟠飞,看着躺在床上,眼睛上裹着层厚厚纱布的人,面露痛色:“小公子受惊了,好在有神医相助,这双眼睛不消月余,必会更加光彩照人,眼清目明。”

虽说丢了差使,好在并未伤及根本,爵位仍在,独子眼睛也得以保全,真可谓双喜临门,承恩侯面露喜色:“承乔大人吉言了,神医医术精湛,即便华佗在世,只怕也得甘拜下风。”

乔子昭好奇的问道:“如此神医妙手,不知承恩侯爷可否为我引见一番。”

周秉海看了他一眼,没听说乔家有谁得了重病,想了下问:“不知贵府何人贵体染漾?”

乔子昭叹了口气作揖道:“咱们两家也不是外人,虽手我家那两个小崽子同周公子多有口角之争,但终究不是什么化解不了的深仇大恨,不过是小孩子间的胡闹,还望承恩侯莫与那两个小崽子计较。”

周秉海忙还了一礼,笑着说不必放在心上,依咱们两家关系何必如此见外。

乔子昭朝着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不瞒侯爷,我想请神医给太后凤体瞧瞧。”

太后每逢春季必到西山行宫静养,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周秉海忙将神医在京城落脚的地方高速了乔子昭,乔子昭再三谢过,方出了承恩侯府。

还没来得及坐上轿子,便有衙门的人匆忙跑了过来:“大人,衙门口有人抬了几箱银子过来,足足有十万两,那人说,其中五万两赠与受灾的三笑堂重建,剩下五万两悉数献给大人,安抚房屋烧毁的百姓。”

乔子昭摸了摸下巴,露出笑容,世间竟有这般大公无私日行一善的大好人,不去见上一面,以表谢意,岂不让天下行善之人寒心。

第六十五章

戚羽的绝世容色当属天下罕见,乔子昭数度以为天下再找不出能与他同分秋色之人。

眼前的男人一身白衣,纤尘不染,宛若高龄之花,高贵不可攀折,侧看过去,右半张脸美的极其抢眼锐利,超凡脱俗,让人惊艳不已,左边半张脸被一张做工精致的银色面具覆盖,不禁让人心生一股冲动,上前揭开那张碍眼多事的面具。

如此赏心悦目的容颜被遮掩住,委实可惜了。

乔子昭不得不承认,这人长的极其美丽,同样也极其危险,略靠近这人,仿佛身处雪山之巅,只有一个感觉,冷!

乔子昭不振痕迹退后一步,摸着下巴看向另外一个也身金光闪闪的男人,看起来不到三十,穿着一身白底金绣华贵锦衣,段面上绣满金色的暗纹,似星辰璀璨星光点点,远远看去极其嚣张抢眼。

样貌同样极其出色,略瘦削的脸五官俊美温润,一双狭长的眼睛弯成一弯新月,似天生多情一般,未语先带笑,嘴唇天然上翘两份,笑意十分真诚,没有半分违和感。

通常越是这般爱笑的人,如此翩翩谦和的人,越不能小觑。

乔子昭虽然风流倜傥,行事荒诞不羁,却绝不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当即脸上拿出十二份诚意,笑道:“不知二位找我有何事?”

面前两位男子相貌不俗,穿着不凡,气度高雅,绝不是泛泛之辈,绝非池中之物,乔子昭也不摆官架子,以礼相待。

带着面具的男子,冰冷不带半分温度眼睛扫了他一眼,伸手一指衙门口摆放着整整齐齐的几个箱子:“送银子。”

身旁成熟的男人笑弯了眼睛,微微颔首。

乔子昭头一次十分纠结,说话如此简洁,虽然易懂,未免也太过吝啬口水了。

人家亲自上门,指名带姓捐银子,你这个一方父母官,硬是疑东疑西的不敢收下,这传样开去,岂不是让那些等着捉他小辫子的人笑话了去。

话又说回来,倘若收了来如不明的银子,明天小外甥的案头参奏自己的奏疏肯定如雪花乱飞。

年轻的男子冷漠的看了他一眼,似乎看出了他左右为难:“承恩侯府的银钱。”

言外之意,来路绝对正当。

乔子昭突然反应过来,微愣一下,笑着拱手:“原来是神医大人,久仰久仰。”

乔子昭侧过身,做了请的手势,将两人请进衙门,衙门口围观的路人人挤人,委实不是谈话的场所。

没过一会儿功夫,乔子昭十分客气的将两人送至衙门口,年轻的男子语气没有半点感情,冷然道:“不必送。”

乔子昭亲切的笑意微微一僵,成熟的男人温和笑道:“乔大人请留步,有需要的用到我们两人的地方,可以遣人往朝阳胡同,门口挂着白色灯笼那户人家递个口信,我们必定扫榻相迎。”

瞧,瞧,这话说的多漂亮,让人听了心里十分慰贴。

乔子昭目送两人带着一干随从浩浩荡荡离开。

脸上的笑容不变,目光却多了一丝复杂,唤来下属吩咐:“你亲自带人将五万两白银送到三笑堂。”

下属恭敬的应了下来,领着人抬着一箱一箱沉甸甸银子离开。

乔子昭连口茶都顾不上喝,就急忙忙坐上轿子往宫里去了。

日上三竿,戚羽刚梳洗完毕,正端着一碗小米粥喝,见到乔子昭分外热情的招手:“小舅舅来的正是时候。”

提高嗓音冲寝殿方向寒:“映寒,去给小舅舅盛碗粥过来,顺道拿些小可口的点心过来。”

正在叠被子的映寒将手里的活交给宫女,亲自往御膳房走了一趟,没一会儿功夫便摆好碗筷,上了几分精致的点心。

乔子昭嘴角抽了抽,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空,碧空无云,太阳都快晒到屁股了,这位才爬起来。

人比人气死人,老子忙的脚打后脑勺,这位倒是高枕无忧,睡的那叫一个安生,简直气死人了。

乔子昭也不同他客气,坐了下来,端起面前的小米粥,灌了一大口,戚羽在饭桌上从不讲究什么食不语,寝不言那一套拘泥规矩,咬了一口荠菜包子,笑着说:“小舅舅你尝尝这包子,这可是我亲自让人去找了过来的野味,虽不比小舅舅常吃的精致,倒也胜在有几分野趣。”

乔子昭觉得他脸上的笑容刺眼,瞟了他一眼,拿起白白嫩嫩的包子咬了一大口,咬牙切齿道:“你这么悠闲,不如到我衙门里坐一坐如何?”

老子为了你这个危险分子忙的一个头两个大,你怎么好意思在老子面前嘚瑟,嘴里叫的这么亲热,怎么不见主动自首认罪呢,给老子分忧排才算的上真正的孝顺亲切。

戚羽美滋滋的吃包子,吃完拿帕子抹了抹油滋滋的嘴唇,撅起嘴:“小舅舅也真是的,人家天生的胆子小,舅舅偏吓唬人家往那衙门去,一点也不心疼人家,亏的我一口一口舅舅叫的亲热,分明是不把人家当自家人看。怎么说我也是你家外甥的男人,这里里外外都被你家外甥啃了个干净,你这个舅舅莫非赖账不成?”

闻言乔子昭险些被噎死,不停的捶着胸口咳的那叫一个惊天的动地,戚羽站起来给他抚背,映寒在一边递水过去压惊,戚羽嗔怪道:“小舅舅做长辈的,吃个饭怎么跟个孩子似的。”

乔子昭喘着气,拍着胸口,拿水汪汪的眸子瞪他,戚羽捧脸:“小舅舅一双眼睛风情万种,也不知迷倒了帝都多少痴男怨女。”

“……”,这是损我还夸我呢。

狗屁不通,什么叫痴男怨女。

戚羽见他咳的眼睛红了,脸也红了,担心的抓起乔子昭的手腕放在桌子上,伸出三根手指往他腕上一搭,摸着光洁的下颌,闭着眼睛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神情肃穆,不置一词。

乔子昭见他表情十分认真,不似胡闹,似乎有那么点儿仙风道骨医仙样子,很是好奇的问道:“你竟然也懂的医术?”

戚羽微微点了点头,雪白的指腹轻轻按在他脉搏处,高深莫测的蹙着眉头,乔子昭被他凝重的表情弄的端正姿态,只是眼神仍带着狐疑。

睁开眼讳莫如深的看了他一眼,低头沉思一会儿,又抓住乔子昭的手腕认真的把脉,乔子昭被他诡异的表情搞的一头雾水,不禁怀疑起是不是最近太过操劳,导致身体哪里出了问题。

这么一想,顿时觉得浑身都不舒坦,人也坐不住,戚羽沉声道:“坐好,别乱动。”

乔子昭正襟危坐,眼珠子左右晃动,你倒是吱一句。

戚湛下朝的时候,走进正殿,看到的就是这一副奇怪景象。

放缓脚步,揉了揉眉心,嘴角莫名一抽,抬手示意跟进来的宫人别出声打搅那两人。

曹德义心说,这又是在玩什么新把戏。

片刻戚羽睁开眼睛,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乔子昭,乔子昭催促:“你倒是快说呀。”

戚羽张了张嘴:“这真不好说。”

乔子昭被他语焉不详的模样弄的莫名其妙,一颗心提了起来,心说,老子身娇肉贵,锦衣玉食的,就没如此劳累过,说不准真的是身体出了问题,眼神灼灼的盯着他。

“你让我说的。”戚羽似乎很为难,吭哧了半天,才勉强开口道:“往来流利,如盘走珠。”

曹德义捂着嘴,肩膀一抽一抽的,戚湛抚着额头,不忍直视舅舅那副呆傻表情。

乔子昭转过脸,问戚湛:“陛下,这什么脉?为何我完全听不明白?”

戚羽低下头,抿着唇角走到戚湛身边,戚湛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就见他人往自己后面一闪,整个人趴到了背上来。

戚湛反手抱住他,转移话题:“舅舅今天怎么进宫了,莫非案情有了进展?”

乔子昭愣了下,扰头:给承恩侯家公子看病的神医,今天突然携带承恩侯给予他的十万诊金来了衙门,其中五万捐给三笑堂,剩下五万说是赠予受难百姓,重置房舍。”

戚羽从戚湛背后探过头来笑得合不拢嘴:“这可是大喜事啊,白送的银子哪里有不收的道理,舅舅收下没?”

戚湛嗤笑:“承恩侯朕可谓出手豪爽,财大气粗。”

乔子昭表情肃穆:“这位神医医术实在了得,我今天走了一趟承恩侯府,周蟠飞人虽然还没醒,可脸色看上去却有了气色,比之先前红润了不少,眼睛上裹着纱布,现在还不能断明是否能够重见光明,不过我瞧着承恩侯那份笃定模样,似乎很有痊愈的把握。”

“哦”戚羽露出玩味一笑:“世上真有百年难遇的神医,莫不是故弄玄虚,忽悠承恩侯这个傻子,白白得了便宜雪花银,心里发虚才送给你做人情,捐银子积善是假,找庇护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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