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尔愣怔地看着他，说道：“你是错的……”他定了定神，无奈地说道，“但是我好像也没有资格责怪你呢。很早以前，我们就已经是共犯了。”
“是啊。‘无论我做什么，你都站在我这一边。’这是你自己说的呢！”威帝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算啦，我就不说你的笑容有多傻了。说起来，威帝，尽管说不喜欢以前的那个我，但是在此之前我可从来没有感受到。”
“那是因为我是一个好演员。”
“是么？我更希望是因为你潜意识当中觉得我其实并没有什么变化呢。”吉尔耸了耸肩，“就算在那段时间，你也是个称职的好朋友啊。”
“……那种事情绝无可能。我那段时间绝对没有把你当成朋友。”
“好吧，反正都是你说的。”吉尔愉快地说道。
两人走着走着，不知不觉中越来越靠近主干道。吉尔说着什么，忽然神色一变，手放在自己的脸前。藤蔓从他的手上长了出来，纠结在一起包裹住他的脸，变成了一块古怪的木头面具。即便如此，他还是躲在了威帝的身后，低声道：“不好，有熟人。”
“什么熟人能让你这样……”威帝转过头，看见黛奇独自走了过来。
她看上去不是很好，脸色有些苍白，即使走在和平的道路上也像是担心着什么一样四处张望。
威帝耸了耸肩：“看来我得顺便解决一下任务了。”
吉尔惊讶道：“已经想要分手了么？”
威帝没有回答，因为黛奇已经看见了他，惊喜地走了过来：“威尔！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你，真是太好了！上一个迷宫好危险，我差点就要死了。幸好还有你在……”
威帝用手挡住了靠过来的女人，俊美的脸上露出了游刃有余的笑容：“亲爱的黛奇，真高兴又见到了你。我对你的喜欢一如既往。在那之前，我有一句话想要问你：你爱我么？”
黛奇的脸上泛着红晕：“怎么突然问这个……”
“黛奇，我真的想要知道答案。”威帝请求的表情能让任何一个女人丢盔弃甲。
黛奇也不例外，立即娇羞地说道：“我当然、当然很爱你了！”
威帝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那笑容能让每一个人在一瞬之间失去言语的能力。他张开嘴，吐出了优美而残酷的话语：“太好了，在时限之前完成了呢。”
“什……”
“你的爱我已经收到了。”威帝遗憾地笑了笑，“我们分手吧。”
黛奇睁大了眼睛，像是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你、你在说什么啊？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吧。”
“并不是玩笑，只是现实而已。我很遗憾，黛奇，我们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我希望我们的结局也能美好一些。”威帝彬彬有礼地说着，话语被黛奇打断了。
“哼，不纠缠你就是最美好的结局么？”黛奇的手上出现了火焰，“我可不这么认为！”
威帝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对方扔过来的火球，小声在吉尔耳边说道：“你说得太对了，我不该招惹她的。”
吉尔幸灾乐祸地笑了：“现在怎么办？”
“我不想让她了解我的魔术……”威帝低声恳求道，“拜托了。”
“嗯，我就把这句话当成‘救救我’接受了。”吉尔抬起手，手心向上一抓。
这条街上忽然落下了雨滴，雨越下越大，从一开始的毛毛细雨变成了后来的滂沱大雨。
黛奇在大雨中收了手，浑身都被淋湿了，头发一缕一缕的黏在脸上，看起来格外狼狈：“连天空都在帮助你么。我们的爱情，你一开始就知道了结局吧。你这个混蛋！”
“……”
“算了，无所谓了。”黛奇露出了自嘲的表情，“或许从一开始，我的爱情就一文不值……”
威帝开口道：“并不是这样的。黛奇的爱是很珍贵的，我已经好好的收下了。因为无法用同等的爱作为回报，我已经尽力用别的方式补偿了。你也感觉到了，不是么？”
黛奇怔怔地看着他，露出了苦笑：“你的算法太荒谬了。说白了，还是你这个人是一个渣滓。”
“……”
“那是你的朋友么？换了情人，也要换一个朋友么？”黛奇随口说道。
吉尔立即抓住了威帝的手臂，低声道：“走吧。”
“这是我的事情！”
吉尔没法阻止，只好捂住了自己的面具。
威帝的神色在听到那句话的时候就发生了变化，漂亮的面孔扭曲了起来，伸手抓住了黛奇的领口：“道歉！”
黛奇始料不及：“啊……”
“跟他道歉！”威帝一字一句地说道，“快点！”
“……”黛奇是敌强我强的类型，威帝的强硬反而激起了她的逆反心理，“开什么玩笑？事实就是这样，你还不让我说么？”她眉毛动了动，大概是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吉尔的事情，“我们的弓箭手已经死在了迷宫里，就算你不想换也不可能吧！”
威帝的额头上青筋暴露：“你说什么？我的朋友从以前到现在就只有——”
吉尔握住了他的手腕，打断了他：“松手吧。”他低声道，“现在闭嘴还不晚。”
“……”威帝看着他松开了手，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
吉尔没有看他，冲着黛奇鞠了个躬，然后拉着威帝消失在了旁边的小巷子里。
走进巷子，他的面具自动脱落了。他把威帝按在了墙上，带着怒意问道：“你在发什么疯？”
“抱歉。”威帝用愧疚的眼神看着他，“但是，只有你，我不想被别人这样评论。”
吉尔的动作顿住了。他收回手，在两人身上添加了避雨的魔法，背对着好友说道：“快点把你的衣服弄干吧。如果被别人看见了这一幕，一定会觉得我在欺负你。”
“啊哈，那样也不错啊。”威帝抖了抖自己的衣服，上面的水就自动消失了。
他一身干爽，注视着吉尔的后脑勺，问道：“你看起来不太生气。是因为我，还是因为凯文殿下呢？”
吉尔保持着原本的姿势，努力保持呼吸的节奏，反问：“怎么这么想？”
威帝揽住他的肩膀：“看你现在的反应就知道了吧。”
吉尔努力保持着镇定：“不，我想我不应该再见到他了。我应该已经‘死’了……”
“马上就不是了。”威帝松开手，“这么喜欢他，为什么不努力一下，和他在一起呢？”
吉尔沉默了半天，露出苦笑：“你居然一点也不嫉妒呢……”
“我和他追求的是不同的东西。”威帝露出了暧昧的笑容，“不要转移话题，和我谈谈他吧。如果你有选择，你会和他在一起么？”
“会的。”吉尔确定地说道，随即摇了摇头，“但是，那个选择，一开始就不存在吧……”
威帝露出了微笑：“会存在的。”
只要对方这样希望，就一定会存在。
117、凶杀案与审判（五）
第二次审判如期而至。
吉尔在三扇门、玛卡和奥古斯村长面前说了他的设想。
没有人追究他为什么能够出去，所有人都认真地思考了这件事情，认为他说得很可能就是事实。
黄盾说道：“的确，如果证实是中暑的话，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做得很好，吉尔。”
吉尔：“……”
被表扬了啊。大家其实完全没有怀疑他吧。
“灾民的嫌疑很重么……麻烦了。现在如果对灾民进行排查很可能会被误解呢。”黄盾沉思着说道。
“的确是一个麻烦。”奥古斯村长看着吉尔，“吉尔，你的嫌疑并没有完全洗清。充其量不过是反驳了卡玛的设想而已。”
红发女孩哼了一声。
“我明白。”吉尔说道，“你需要我做什么？”
“我要你和我的儿子一起去查清这一切。”奥古斯村长说道，“能够代替你们的人是不存在的。”
“我知道。”吉尔没有拒绝的立场。
从星空之间出来之后的眩晕感果然比第一次轻多了。被威帝扶了一下，他就站稳了身子。
“看来我们还得去一趟灾民安置所。”吉尔简单地说了一下发生的事情，拍了拍威帝的肩膀，“看来还得拜托你了。”
“没问题。”威帝满口答应了下来，露出了一个促狭的笑容，“你知道我在想什么么？”
又来了，小孩子的把戏。
吉尔漠然地说道：“比如说……变张脸？”
“没错！”威帝捂住了自己的脸，手离开之后已经变成了一张平凡的脸，只有泪痣还在原来的地方，“这样就不会招来麻烦了。”
吉尔忍不住吐槽：“你也知道自己会招来麻烦。”
“我可是一点也不讨厌那些麻烦啊。”威帝看了一眼吉尔，眉毛舒展，“不过有你在的时候另当别论。”
吉尔无言以对，开玩笑道：“如果是别人看到我们，一定会以为我们的关系并不止步于朋友。”
“那是因为他们根本不理解什么才是真正的朋友。”威帝用那张平凡的脸依然能够露出魅惑的笑容，“他们所谓是朋友的人，是只要有两三个旁人说些风言风语就会怀疑，为了一个官职或者一两栋房子就可以背叛的人。就算关系再紧密一点，也抵不过一座城市的诽谤，一个国家的财宝。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会怀疑彼此，无论别人付出什么代价都绝对不会背叛的朋友，我也只有你一个而已。”他由衷地说道，“不要小看了朋友啊。”
吉尔也笑了：“这样说的话，我的朋友也只有你一个人。”
威帝低下头笑了一声：“我知道你在想起来这些的时候曾经怀疑过我的。”
“并不是不会怀疑，只是我们之间的信任能够战胜这些怀疑啊。”吉尔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我唯一的挚友！”
灾民安置处拥挤而简陋，灾民们在其中来来往往，还在为自己搭建住所。冒险村的人手并不多，所以工作的主力还是灾民们自己。
为了防止疫病，病人们的居住条件是最好的。其中不乏有健全的人装成病人，当然是被挑出来扔到了一边。
威帝和吉尔问了一圈，回来汇总消息：“那天在医师所在附近的的确有一队工程队。那天很热，是有人中暑晕倒了。”
威帝得意洋洋地说：“我已经把那一队人的所在之处问出来了。”
吉尔表扬道：“干得漂亮！那么我们赶紧去吧。”
工程队今天正好休息，不费什么劲就找到了一名之前目睹过中暑的大叔。
大叔一边回忆一边说：“的确是有啊……我当时看了一眼就回去继续干活了，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又回到队伍里了。”
吉尔追问道：“他回来了？”
“是啊，他那个人没什么特点，别人可能注意不到，不过我刚来的时候被他撞了一下，所以多看了几眼。”大叔摸着头说道，“刚才还看见他呢，好像是往那里走了。”
大叔指向了一条巷子：“诺，就是那里。他整天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谢谢了，大叔！”
说完之后，两个人急急忙忙朝那里跑了过去。
一切进展得无比顺利，仿佛一步之遥的地方就是他们所找寻的人。
近了，近了，他们能够听见有人在墙角的另一边呼吸，抓住对方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威帝却突然停下了脚步，手抓住了吉尔的衣服。
“等一下……”他开口说道，“他可是能够轻易杀死那么多人的强者啊。你确定我们不是去送死么？”
吉尔惊讶地转过头，迟疑地说道：“你是……害怕了么？”
在他记忆延伸到的地方，威帝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威帝低下头笑了起来：“是啊。”
“没有必要害怕。我们联手，就算神也有一战之力！”吉尔十分自信。
威帝嗯了一声，忽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吉尔闭上嘴巴，听见了从墙角另一边传来的声音。
陌生的声音喋喋不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我么？也是，我是不请自来的，不受欢迎的客人。你很好么？……好吧，那我也勉强放心了。以前你就不是会照顾自己的类型，不过看起来这里有人能够照顾你呢。之前你毫无征兆就离开了，我还以为你是被什么东西绑架了。虽然是我看不顺眼的师兄，我也应该来看一眼。……哎呀，看起来我来得很不合时宜呢。你完全没有欢迎我的意思。”
第二个声音出现了，带着浓重的戒备：“你来做什么？”
接下来的话，吉尔几乎都没有听见，全部心神都被这一个声音牵引住了。
威帝的动作也顿住了，喃喃说道：“那是……”
“不要说。”吉尔捏紧了拳头，“说不定不是他。他有什么理由……来做这种事情？”
威帝沉默了一下，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是啊，说不定不是他。世界上声音相似的人也不是没有，说不定我们弄错了。就算真的是他，对方可能也并不是凶手。”
吉尔声音干涩：“是啊。”
“我们可以再多听一会儿。”威帝体贴地决定道。
“……谢谢。”
“没有必要道谢。如果你打算包庇凶手，我也会支持你的。”威帝抓住吉尔的手，眼神坚定。
吉尔被他感染，也重新镇静了下来。
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感激自己的变化。无论是怎样可怕的消息，也无法扰乱他的镇静。
“我们再听一会儿。”他的声音已经平稳了下来，“然后我会做出决定的。”
墙角那边的两人还在继续着对话。
第一个声音仍然喋喋不休：“你知道么？我最近做了一件大事。其实我最想要知道的，是你的反应。”
第二个声音显得很冷淡，似乎并不在意这件事情：“地震？”
“……”前一个人难得地沉默了，然后说道，“什么啊，你原来不知道么。看来冒险村果然还是没有完全信任你。也难怪，对于他们来说，不管你多么有能力，始终还是一个外人吧。”
“我不知道你原来废话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