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锈钢制的水盆可比尹宕的手掌硬多了，鲫鱼这一尾巴过去，疼得倒抽气。
“疼死鱼爷了！鱼也是有尊严的，你居然这样戏弄我！”鲫鱼大方地送给尹宕白眼数枚。
“这条鱼怎么了？一直翻白眼，是不是快死了？那得赶紧抓起来处理，要不然不新鲜。”尹宕再次伸手，打算抓鱼。
在有限的空间里，鲫鱼灵巧的转身，再次躲过尹宕的魔爪。
“哼哼，就算你们人类阴险狡诈、诡计多端，在绝对的智慧和实力面前，也完全没有用。哪怕鱼爷尾巴还疼着，躲过你也是绰绰有余。”
乘着尹宕收回手，鲫鱼猛地跃出水面，尾巴拍打，溅起一大片水花。
尹宕躲闪不及，被泼了一身的水，哭笑不得：“本来还以为快死了，没想到依旧这么有活力。”
“反正也不差这一个菜，那再养你两天好了。”用袖子随意地擦了下脸上的水渍，尹宕妥协。
全程面无表情围观了人鱼大战的路西法，看着尹宕湿哒哒的外套，皱眉。
“换衣服。”
“啊？”尹宕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意识到路西法是让他去换掉湿外套：“行，我先回房间换衣服，你帮忙看一下这条患有多动症的鱼，别让他跳出来。”
刚刚炒完菜后一时顺手，就把围裙解下来了。早知道会这样，说什么也得绑着围裙直到捉完鱼为止。现在好了，才穿半天的衣服，又要拿去洗，真是麻烦。
不过麻烦归麻烦，该换还是要换的。毕竟在冬天，穿着湿衣服是百分之百会受凉生病。
等尹宕离开厨房，直到看不见身影后。路西法走到水盆边，伸手猛地抓住鲫鱼还在隐隐作痛的尾巴，倒提起来甩了两下：“老实点。”
直到鲫鱼连声答应绝对会乖乖地待在水盆里，不企图潜逃后，才把已经晕头转向的鲫鱼放回水盆里。
“好晕，还有没有鱼权了！”鲫鱼趴在水盆底部，眼冒金星，鱼鳍努力固定住身体不摇摆，避免摔倒丢鱼。
尹宕换好衣服回到厨房的时候，就看到刚刚还不可一世的鲫鱼，正安静地停在水底歇息。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嘀咕：难不成这小家伙还知道自己抓它是要吃，所以才那么努力挣扎求生？
不管是不是，先吃饭要紧。
尹宕从电饭煲里分别舀出两份饭到保温桶里，然后才拿碗开始盛。
装好一碗饭后，从筷筒里抽出一双筷子，一起递给路西法：“先端出去吃，再等菜都凉了。”
尹宕接着盛自己的，盛好后去餐厅，老远就看见路西法正按着拿刀叉的方式一手拿着一根筷子，别扭地在夹菜，结果半天也没能吃上一口。
没想到魔王除了遇到包子外，居然还有这一面，尹宕忍笑，放下碗筷：“要不然用调羹吃？”
自信心被打击地路西法一言不发，依旧执着地和两根筷子做斗争。
尹宕坐下，捧着饭碗，开始用缓慢的动作使筷子吃饭夹菜，还专挑路西法面前的菜夹。
有了学习对象，路西法显然反应过来了，把两只筷子都放在右手里，学着尹宕的样子开始试着夹菜。
虽然刚开始有些笨拙，菜还会经常夹到一半，中途就掉到桌上。也会小心翼翼半天，结果好不容易快送到嘴里时却功亏一篑。但十分钟后，原本对筷子完全陌生的路西法，已经能操控着手里的两根小木棍夹起任何东西，并且保证不会掉落。
尹宕埋头扒饭，暗暗咬牙切齿。
这世上就是有一种人，无论学什么都轻而易举，哪怕他以前从未接触过，对此完全陌生。
天才什么的，最招人恨了！
第二十七章
两人吃饭的速度都不慢，没一会儿就解决完午饭。尹宕洗好碗筷后，就提着保温桶带路西法出门。
医院离尹宕住的小区不远，两人也就没坐车，一路走着过去。一边走，尹宕一边嘱咐路西法待会该注意的事。比如尽量别使用魔法，必要时要用也别被人发现，在医院要里要保持安静，见到姚爷爷他们后要少开口，多说多错，等等诸如此类的话。
虽然这些听起来很像废话，路西法似乎也不会犯，但凡事都要防个万一，该说的绝不能省略，免得发生后后悔不及。
话说完了，目的地也就到了。
尹宕推开病房门，还没来得及开口介绍路西法，姚爷爷就先看见尹宕，脸上满是掩不住的笑意：“早上检查的时候，医生说你姚奶奶恢复良好，再观察段时间如果没有异常反应，就可以出院回家自行复健，以后定期过来检查就好。”
“那出院的时候我过来帮忙。”尹宕也很高兴，毕竟医院再好也比不上家里。别的不说，光是气氛就不一样。医院里病人多，容易让人心情压抑，心情不好也会影响身体，能回家保持舒畅心情复健那最好不过。
“行，一定让你来帮忙。”姚爷爷没拒绝尹宕的好意，接过保温桶后这才看见房间里还有其他人，只不过刚刚自己情绪激动太高兴，再加上对方被尹宕挡住了大半边身体，又一直没开口说话，所以才没第一时间发现。
尹宕看见姚爷爷疑问的目光，连忙把路西法从身后拉出来，介绍道：“这是我朋友路西法，在路上遇见就一起过来了。”
路西法点头附和，虽然依旧面无表情，气场却柔和了许多。
姚爷爷一听是尹宕的朋友，爱屋及乌，脸上的笑容顿时就亲切了两分。哪怕路西法没有开口打招呼，他也不觉得对方失礼，反而认为这是不善言辞。
“我和你姚奶奶这里也没什么事，你朋友好不容易才来一趟，你带他出去走走，年轻人就该有朝气些，哪能天天在家里和医院之间往返。”
姚爷爷这样说，躺在床上的姚奶奶显然也是这个意思，不等尹宕开口，就拍板决定：“好好玩，晚饭就别送了，医院里设的食堂不是摆设，我们在那吃就好。你放松放松，多休息，别我还没好你就又倒下。”
姚奶奶话虽然说得严重了些，却是为了尹宕好。尹宕也没反驳，含笑答应，反正就一顿饭而已，又不是以后都不让送了，没必要因为这个惹两位老人不高兴。
顺势拉着路西法离开病房回到家，没去哪里玩乐，想着反正不用送饭，干脆回房上床睡觉好了，也试试能不能带着路西法一起去魔界。
没想到这个想法刚要付诸行动，就被打岔了。
说好的包子呢？难不成就用速冻的垃圾打发自己？
路西法面无表情，尹宕愣是从中看出了怨念，妥协：“材料早上都买齐了，下午正好有时间，做包子怎么样？”
中国美食虽然吃了好几样，但路西法最爱的还是包子。尹宕一说，自然是点头答应。
厨房里可以做包子馅的材料有很多，随随便便就能配出好几种不同的口味来。尹宕和好面，一边等待发酵，一边开始调馅料。
调好馅料后面团也就发得差不多了，费力气揉面再切成小块的面团子，擀开后加馅包好上锅蒸，等熟了包子也就可以吃了。
在做包子的整个过程里，路西法都站在一边围观。当然，也试图拿起擀好的面皮包过，但事实证明，天才也不是全能的。起码花十分钟学会使筷子的魔王陛下，在包包子时，用了同样的时间却也只包出个四不像。
路西法看着手里一直不断漏馅的大包子，果断乘着尹宕不注意，指尖冒出冥火毁尸灭迹。然后再拿起一块新的面皮，在尹宕回过头时，露出一副半路改变主意，突然不想包的样子，把面皮放了回去。
尹宕忙着包包子，也就没注意，只当是路西法不想包了，为了避免浪费才把面皮放回来。于是顺手接过，挖了一大勺馅料放进面皮中间捏起边缘开始包，片刻后一只白白胖胖的包子就在他手里诞生。紧接着，尹宕又拿起下一块擀好的面皮继续包，完全没注意到任何不对劲。
光吃包子容易噎到，总要有点汤汤水水配。尹宕弄完包子上锅蒸后环视了遍厨房，搜查完冰箱没发现什么想吃的后，就把主意打到了在水盆里甩尾游摆的鲫鱼身上。
吃包子配鲫鱼汤什么的，也很鲜美啊！
光是想想就忍不住咽口水，尹宕站不住了，反正现在包子还在蒸，乘这时候炖个汤正好。
想到就做，考虑到鲫鱼精力过剩，尹宕特地确认了下围裙是否还围在身上保护衣物，直到肯定后，才撸起袖子，打算大战三百回合抓鱼。
原本在水里惬意游泳的鲫鱼一看到早上的那双魔爪现在又向自己袭来，连忙惊恐地躲闪。
“怎么又来了？鱼爷才刚刚安生了一中午就又要为了生存挣扎奔波么！”
我逃，我逃，我使劲地逃！啊哼，差点被抓到了，看我甩尾攻击。
尹宕收回手，哭笑不得：这条鱼都不吸取教训的，早上才把尾巴甩到盆壁上，现在又来这一招。
鲫鱼在尾巴甩空，眼看着就要重蹈覆辙抽向盆壁时，及时卸下力气，在水里一摆尾把抽人的动作变成游水。
得瑟地吐了个大泡泡，再用鱼鳍戳破，鲫鱼自在地游动：“鱼爷聪明绝顶，怎么可能再傻傻地把自己尾巴抽疼！”
……这是鄙视吧！
尹宕看着水盆里鲫鱼悠哉的姿态，终于确定了对方这是在鄙视自己，赤裸裸的！
这鱼绝对成精了，尹宕吃鱼的心已经歇下，这样机灵的鱼，吃的话谁也不忍心，不如养着做镇宅萌宠，平时逗逗也是个乐趣。
不吃不代表就这样放过了，尹宕再次伸出魔爪，敢鄙视自己总是要付出点代价，戏弄戏弄不为过吧！
不管尹宕心里是怎么想的，在鲫鱼眼里，就是危机再一次来袭。左躲右闪，鲫鱼疲于奔命，对安安稳稳站在一边看戏的路西法更是心生不忿。
凭什么鱼爷老老实实地呆在水库里生活，却命运多舛。被抓之后各种卖萌讨巧，好不容易才引得小女孩喜欢，得以被养在水缸里做宠物，结果还没安稳多久，小女孩的父亲，那个抓自己回来的大坏蛋就容不下鱼，趁着小女孩上学的时候把自己放进其他鱼里，一起拿到超市里卖。
鱼爷是条全水库都闻名的好鱼，结果没好报，这个早上还在威胁恐吓自己的坏人，却能在自己面临死亡的时候安稳惬意地站在一边围观，不公平！
鲫鱼一脸苦大仇深，看着路西法的眼神十分愤愤：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就算是要死，鱼爷也要把他拖下水。还有这个企图抓自己下锅的坏蛋，更不能放过！
鲫鱼愤怒极了，突然灵光一闪，连躲避的速度都慢了一拍，差点被抓到。
之前还在小女孩家里的时候，她叔叔貌似就是喜欢上男人，所以才被打了一顿赶出去。鼻青脸肿的，又难看又疼。眼前这两个坏蛋都是男人，他们要是互相喜欢的话，一定也会被打。哼哼，想吃鱼爷，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
什么，你说他们两个不互相喜欢？怎么可能，都同进同出，举止亲密了还不喜欢？人类都是迟钝的，估计没发现而已。再说，就算不是，鱼爷也能掰成是，打嘴仗谁不会？想当年，鱼爷是打遍水库无敌手！
再一次差点被抓到后，鲫鱼终于找到机会开口：“那个一身黑漆漆的大个子，你是不是暗恋这个抓我的人？”
路西法面无表情，周身气温微减。
“不喜欢？那你怎么一直跟在他身边，连他做饭也不离开？只有恋人才会这样，一分一秒都舍不得分开。”鲫鱼完全不受突来的冷空气威胁，继续自顾自说话。
那是因为他做菜好吃，还会包包子。
没等魔王开口回答鲫鱼，尹宕就先收回抓鱼的手：“包子熟了，我去把它拿出来。”说着尹宕急急忙忙地揭开蒸笼盖子，把包子拿出来转盘，端去餐厅。
尹宕出去了，厨房里就只剩下路西法一个魔王和一条鱼。
路西法把刚刚想的一说，生命暂时得到保障的鲫鱼嗤笑，一摆尾溅起一片小水花：“做菜好吃的多了去，你怎么就单单跟在他身边？人类就是迟钝，明明都喜欢偏偏没发觉，小心等你要追的时候，他已经是别人的男朋友了！”
路西法沉思，面无表情。
第二十八章
鲫鱼见路西法不说话，猜想他可能还不相信。于是继续扯谎，啊，不对，是循循善诱，务必要让路西法发觉他自己内心的感情。
“我一条鱼说的你估计也不信，可我身经百战，经验绝对比你丰富。想知道是不是真的喜欢他，试试不就行了！”
鲫鱼偷偷观察了下路西法的表情，发现对方依旧无动于衷，鱼尾猛地一拍水面，再接再厉：“这样，等下刚刚那个要抓我的人进来了，你就走过去，身体慢慢靠近他，嘴巴贴在他耳朵旁边说话，然后注意观察他表情。如果他拘谨不好意思，你也觉得不自在，那你们就一定是互相喜欢却还没发现。”
鲫鱼说完，一边观察路西法的表情，一边得瑟地吐泡泡：哼哼，鱼爷虽然没有追过鱼妹妹，不过呆在小女孩身边做宠物的时候，电视剧可没少看。电视里那些男主一对女主这样做，女主就一定会不自在，然后故意大声让男主走开，或者一脸绯红，躲躲闪闪，但眼含爱慕地看向男主。更何况，上次晚睡，在小女孩妈妈看访谈节目的时候，也听到主持人说过，人和人之间是有安全距离的，靠太近就会有危机感，各种不自在。这样不管有没有互相喜欢，只要照做了，再经过鱼爷这张巧嘴一说，眼前这个黑漆漆的大个子八成就会认为他喜欢对方。
到时候再帮他出谋划策追老婆，就不信他们两个在一起后，还能吃了自己这条大媒鱼。万一他们坏得丧尽天良，真的要把自己杀了吃肉，那自己也算是间接报了仇。哼哼，活该他们像小女孩的叔叔那样，被打得遍体鳞伤赶出家门。
吐了半分钟的泡泡，得瑟完后，眼见路西法还没反应，鲫鱼有些急了。刚好这时候尹宕放好包子回到厨房，鲫鱼以为这是来抓它，感受到了生命危机，也就顾不上观察路西法表情，紧绷着身体时刻准备作战攻击、潜逃。
“有事？”尹宕不自在地往后退了一步，疑惑地看向突然凑近的路西法。
路西法沉默。
对方没回答，尹宕也不在意，打开冰箱拿了两个鸡蛋敲开倒进碗里加盐搅拌，既然决定把鱼养着，那鱼汤也就喝不成了。吃包子配点汤，才不会噎到或者觉得嘴巴干。
蛋花汤清淡，再加点紫菜，喝起来味道绝对鲜美，配包子吃也很合适。
尹宕背对着路西法忙碌，没察觉到任何不对劲。
戒备了半天也没人来抓，原本还十分警惕的鲫鱼顿时松懈下来，在水盆里缓缓游水的同时，顺便嘲笑一直盯着尹宕看的路西法。
哼，让你不相信鱼爷说的话，这下傻了吧！再盯着对方看也没用，人压根没发现他自己的心意。
鲫鱼眼珠一转，冒出个主意：“你要是说服他不吃鱼爷，好好地把鱼爷养起来，鱼爷就教你怎么追他。要知道，在被抓来之前，鱼爷可是风靡万千鱼族少女，秒杀水库中老年鱼的雌鱼杀手。多少吊丝鱼羡慕嫉妒恨，恨完之后，还都硬要觍着脸来抱鱼尾，求鱼爷传授秘诀。你要是按鱼爷说的做，用不了多久，就能抱得美人归。怎么样，这买卖划算吧！一般鱼我都不告诉他！”
路西法依旧面无表情，只不过目光从看着尹宕，转变为看向鲫鱼。
对视半响，鲫鱼有些心虚地往后缩了缩，而后一摆鱼尾，故作镇定：自己虽然不是雌鱼杀手，但电视剧看了那么多，围观了那么多人的爱情，对这些情情爱爱，你追我，我追你的把戏还能不了解？他们追人时用的招数随便拿两个出来，就足够应付了。
反正也没说谎，只不过夸大了一点点而已，就一点点。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自己能帮上忙不就行了，有什么好心虚的。
想到这里，鲫鱼理直气壮了。
又等了一会儿，路西法的目光还是没有移开，原本就有些心虚的鲫鱼不自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