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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路相逢上——by山海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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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谅他也不敢拿着刀上门讨钱,还准备用锦衣卫来强硬地取钱不成!”鲁王灌了一大口茶水,才把心头的火气压下去,“那些个藩王兄弟们也是过的艰难,谁又会把保命的钱粮拿出来!皇上到底是年轻,不懂法不责众这回事。藩王若是有能力捐钱,怎么会不捐呢!”

这几上朝的时候,温体仁太平了不少,没有再提起钱谦益的事情,好像那日要努力把钱谦益拉下去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但是他忍得住,不代表被平白无故诬告的钱谦益忍得住。钱谦益正努力想捉住温体仁的把柄,前头都把力气用在了福王与魏忠贤的关联上了,现在一时半会儿要弄一个案子出来还真的不容易。可是又不甘心自己的内阁入选名额就这样白白的流失了。

而关于皇上让宗室捐款的圣旨虽然发下去了,可没有一个人有响应。大臣们心中理解,谁会无缘无故把银子又掏出来呢。再说藩王们不拿银子,他们做大臣的也是没有办法。

谁知道就在大家以为这个事情要不了了之的时候,在快要到了六月份了,突然一份急报送到了朝中,陕西西安秦王府、山西太原代王府、山东兖州鲁王府、甘肃平凉安王府,都被流民冲破了大门,造成了严重的伤亡。四个王府之中只有代王因为不在府中得以幸免,其他三位王爷都被流民们杀了。四地几乎是前后脚的发生了哗变,王府被洗劫一空,有人听到流民冲入王府的时候,大喊:还我田地。

陕西的闹事的人数不多,三百来人被赶来的官兵镇压住了。而山西那头的灾民了在抢了之后,就窜入了山林。山东那里却是被巡逻的锦衣卫发现,当场就击杀了几个闹事的头子。甘肃那里的情况惨烈了一些,安王府的家丁与流民们相互搏命,然后双双死伤惨重。

这四份几乎是同一时间到达京城的奏折,又掀起了轩然大波。这可是大乱的前奏,要不是皇上您说让藩王会把田地还给他们一些,这些人又怎么会冲入藩王府。万一控制不住,马上就会形成暴民们拉帮结派,又揭竿而起的大难!这事情一出,朝廷也是麻烦大了,后面怎么做呢?

钱谦益看到这件事情,却觉得机会来了。

第五十三章

就在第二天,瞿式耜一封奏折把温体仁给参了,“皇上,臣以为造成陕西等四地的动乱,礼部左侍郎温体仁应该要为此负责。藩王府被洗劫一空,而藩王与家眷更遭到了杀害,这都是源于温体仁的办事不利。他急功近利,才会民导致民众的情绪失控,让他们铤而走险地闯入藩王府。若是四地发生哗变,温体仁难辞其咎。”

瞿式耜是钱谦益的徒弟,他上来就把屎盆子往温体仁的头上扣过去了。原来就说过,大家本不看好皇上的旨意。让藩王拿钱,那些人根本不会给,现在出事了,这个时间倒是正好。

皇上正好需要一个替罪之人,总不能说皇上是错了吧。说皇上有错这种蠢事,章允儒光明正大地隐射了,所以就被夺了官,他们当然不能再傻一次。现在瞿式耜在钱谦益的授意下,主动给皇上臣找了一个台阶,请您不要客气地就下来,顺便把温大人也给处理了。

瞿式耜的话落下之后,后头的人都知道这事情其实源头在钱谦益身上。但看温体仁不顺眼的人不少,那天他可是把刑部尚书与吏部尚书都给得罪了。

于是吏部尚书王永光也在后面随了一句‘臣附议’。温体仁这人太气人,他手下的章允儒就那样被炮灰了,自己这口气还没有出,如此好的机会不抓住,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下手。

大家看见王永光也说话了,既然吏部尚书都附议了,那我们也不用等了,于是又是一连串的人都附议了下去。好像温体仁真的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这次的藩王被杀事件,就是他的全部责任。

要说在明朝,被言官参一两本也是寻常的事情。哪怕朱由检并没有将言官大换血,他们还有一些是朱由校时期倾向魏忠贤的人,现在基本是夹着尾巴做人也不说话,但是终究还是在有些位子上换了新面孔,他们对于参人一事十分积极。

“温卿家,你看这事情,应该给朕一个什么交代呢?”朱由检在上头也不动怒,好像民变什么的根本就影响不了心情。从下旨开始,他就知道藩王们不会轻易地拿钱出来。当流民知道了他们有钱,而皇上都说了要将一些土地还给百姓,如果这些藩王还无动于衷,那么流血事情就十有八九了。“你就当庭自辩一下吧。”

自辩好啊!大家一听也高兴了,我们这群人还说不过你一个人嘛。大家都已经摩拳擦掌了,就等着抓住温体仁的漏洞。

温体仁却不慌不忙地从衣袖中取出了一份奏折,“臣才疏学浅,承蒙皇上委以重责督办藩王捐款一事,也从不敢怠慢。而陕西等地的流民冲撞王府事件,实非臣所愿。”

大家心中暗自嗤笑。这是废话,你还能想要灾民动乱不成,都眼神调侃地瞥着温体仁想要看他怎么绝地大反击。

“温大人,你嘴上说的绝不敢怠慢,就是放出大话来,说藩王马上就会还地于民,才让流民围住了王府。若非你一味诱导灾民,说藩王会马上还给他们土地,也不会让藩王们在各个王府没有做好准备的时候,就被残忍地杀害。”

“那么依照钱大人的意思,应该怎么办?”温体仁冷眼看着钱谦益,这人站着说话不腰疼。

“古语有云,治大国,若烹小鲜。凡事应当谋定而后动,像是温大人用这样的紧迫手段,自然会造成麻烦。”钱谦益笑地和善。大家都明白这次的事情,要不是温体仁隔三差五地催促,流民们也不会那么轻易就相信了自己真的会要回土地。“所以说,徐徐图之才是上策。”

“是啊!徐徐图之才是上策。”后面又有人符附和了,“钱大人说的有道理,国事不是儿戏,怎么可以操之过急,这样急躁的心态下,如何可以担当重任。”

“就算是温大人想要办好皇上的吩咐,也要考虑一下实际的情。怎么可以空口承诺了百姓,他们都是相信了温大人的话,才会等不及了冲入王府的。”

“哼!”温体仁也没有看那几个帮腔的人,“徐徐图之?你们自然是等的起,住的是京城官邸,拿的是朝廷俸禄,但是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可是每日露宿街头,也不知道下一顿是什么。让他们等,恐怕等来了一堆的尸体,你们才满意吧!”

温体仁没有给他们继续插话的机会,马上接着说,“臣既然负责了藩王捐款一事,就必然全心投入其中。各位都说这个事情要慢慢来,是因为藩王没有准备好。皇上从发下圣旨到现在,已经有二十五天了,就没有一个藩王做好准备的。哪怕他们不是按照旨意上的抽取封赏的四成上捐,那么也可以每个人捐出一百两银子,想来这点钱藩王们还是有的,但是他们什么都没有拿出来,一个铜板也没有。

各位大人,你们以为藩王没有钱?四个被抢了的藩王府是被抢走了许多的东西,但是锦衣卫们赶去捉拿闹事者的时候,也同样找到了各个藩王们的账本,还有他们满屋子的金银古董。如果面对这些账册,你们还是说他们没有准备好的话,温某也不知道他们要准备到什么时候!留着这钱不愿意赈济灾民,根本就是抗旨不从,罔顾上意!”

温体仁把手中的折子呈给皇上,朱由检看了之后,只是微微摇头,这个数字比起福王是差了一点,可比起朝廷的财政却是好了不少。虽然这些年来朝廷也会拖欠藩王们的银子,但是他们的田地不少,那上面出产的东西,可全部进了他们自己的腰包。光是这四个王府的东西加起来,就可以让流民撑上一两年的。

也难怪史上李自成打劫了福王府,让他几年的军饷都有着落了。

“你们也看看吧。”朱由检让王承恩把奏折给王永光先送了过去,然后在大臣们中间转了一圈之后,大家诡异地沉默了。

温体仁的这一手也狠了一些,王府的人刚死了没有多久,你就把人家的家底摸了清楚,这些钱都是在打皇上的脸。真实的证据到手了,就是因为藩王有钱又不拿出来,才会造成了后来发生的闯府事件。

“各位大人,你们说地徐徐图之,若是建立在诸王府都如此有钱的基础上,恐怕等着我们的就不是他们来捐银子,而是他们都像福王学习如何谋反了。”温体仁话说十分刻薄。当他走到了了这一步,早就已经不与钱谦益的东林一党和睦相处了。

“此次的动乱,温某确实有责任,就应该更早些请这些王爷们把银子捐出来,那么也不会让百姓们在失望之下铤而走险了。如今那些闹事者都大部分都已经被抓。臣恳请皇上,只诛带头之人,放过那些跟从者,他们也都是因为生活太艰难了才会犯下此事。而四个王府的土地,就此分给灾民们,如此一来,百姓看到皇上的宽仁,也不会被有心之人挑拨,造成更大面积的动荡。”

“这也是个办法,百姓们不容易,那就只诛杀挑事之人吧。钱卿家你以为如何呢?”朱由检微微笑了一下,反问了钱谦益,“可还有什么更好的注意,不是说了要用温和的手段,这方面你就帮衬着一下温卿家吧。朕听闻你在江南素有才名,这样吧,你拟一份告知书,劝劝那些百姓不要着急,再写一份给那些宗室发去,晓之以大义,让他们明白百姓的日子不容易。也与他们说明白了,要是他们不拿银子,朕也是控制不住有些小人会故意去挑唆百姓,让他们做出什么祸事来。这点温卿家没有把握好,你可是一定要劝住他们!

还有,着曹化淳回京,让他去帮着统计一下各个藩王府都有多少存钱吧。朕不是要他们把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现在先说个清楚,哪里的地是他们的,免得日后朕想要开垦荒地的时候说不清楚。还有先让朕有个准备,万一要是遇到了代王那样的情况,朕也能够帮着追回损失。”

钱谦益这次是哑巴吃黄连,只能接下了这个任务。自己没事招来了这么一个既没有实权,又没有油水的活,何苦来哉。而且要是再出了事情,责任还要分一半,不对,看情况是自己八分,温体仁两分。

“至于温卿家,此事也是他预料不及的,不过事情发生了,也不能推卸责任。就罚俸三个月,这笔钱也一同捐入国库中,为安顿灾民用。这样也是成全他为民着想的心。”

这场针对温体仁的弹劾事件到了这里,算是不了了之。皇上已经这么说,可见他是下了决心要拿到银子。如今藩王们的账册都到手了,证明了都是他们的错,那还能说什么。而朝臣们是绝不敢为了藩王开口的。

代王世子是被请入京城的,他的父亲那日外出才得以幸免,但是他父亲的身体不好,因为这件事情已经是病危在床了,不久就一命归西了。比其他三家的家人全部被杀了的惨状,代王的世子倒是活了下来。朱彝经这个十岁不到的少年,就被朱由检召入了京城。

前面说了,四个王府都被抢了,损失很大。代王府里也差不多什么都不剩下了。朱由检出了几个王府的丧葬费,也怜惜朱彝经,就破了先例。说你就先来京城吧,皇上招待你。

温体仁对此不予置评,他不想知道皇上是想把人就近看管,怕这个人在死了一家子之后,脑子发热做出什么威胁朝廷的事情来,还是对于藩王还有另外的招术。

总之经此一劫,其他的藩王们突然之间就悟了,对于温体仁派人去收银子,曹化淳去查清账目的事情,也没有前面那么抗拒了。现在的情况就是皇上不在乎有动乱,反正抢的是藩王府,百姓们知道皇上的态度,总不能上京城去闹吧。要钱还是要命,你们自己看着办,皇上也不是万能的。

而温体仁在背地里琢磨,这些带头挑事后被杀了的人是不是朱由检暗中收买的?所以才把这个动乱控制在闹了事情,但是不会过火的范围里。可是即便如此,这样的招术的确是铤而走险,万一要是有个人抽抽了,真的想要号召大家一同反了朝廷怎么办。

哎,想要弄钱来,怎么可能不冒些风险,然而若是想要割别人的肉,那么流血也是必然的。皇上的心够黑,才能把钱给弄到手。不过这也是在大明朝,藩王们没有兵权,也没有参与政事的权力,就是往废了里头养。其实只要坐龙椅的人够没脸没皮,拿着他们来第一刀再好不过。

为什么是第一刀,温体仁明白自己还是要仔细谨慎一些,宁可清贫也不能被朱由检盯上。因为很多的官员虽然俸禄低,但是各个派系与背后的大商人都牵连着。现在皇上还根基不稳,等看吧,到了他手握兵权的时候,就是这些人也要倒霉的时候了。

接待朱彝经的是吴无玥,他主要是为朱由检打前站,看看这人身上的伤怎么样了,然后心理创伤怎么样了。说起来吴无玥都快要被变成专业养孩子的人了。一个小的雨佑仁,还有一个被洗脑中的李定国,这次又来了一个十岁的朱彝经,他与雨化田这个宅子算是热闹。

这个时候马钱子的作用是巨大的,作为一个从小走南闯北,善于各种方言的人,他也有满肚子的故事,可以给李定国与朱彝经长长见识。与吴无玥有时候光怪陆离的故事不一样,马钱子的故事都是最底层百姓的生活,让这两位来自不同地方的少年,充分明白了什么叫做民生疾苦,而各地风俗都有不同。

等到朱彝经真的见到朱由检的时候,已经是他入京的第十日,与想象中不同,乾清宫的布置甚至没有代王府的富贵,朱由检穿了一身暗色的常服接待他。

“臣朱彝经恭请圣安——”朱彝经是惶恐的,他从小在王府长大,也没有真的跪过谁,对于进入京中看到皇上之类事情从来就没有想过。而痛失双亲后的悲苦,没有兄弟的朱彝经也无人诉说。

虽说这几日在吴无玥那头放松了些,但是当被朱由检亲手扶住了要跪下了身体,然后被他揉了揉脑袋,听到他说,“代王这一支虽然与朕在血缘上已经远了,但是我们总是一家人。彝经受此大难,朕总是有责任的,你若是想要哭,就哭出来吧。”

朱彝经的泪水突然就刷地下来了,他也顾不上太多,看到如此温柔的朱由检,一下子就在他的怀中哭了起来。

在这段日子里面,他隐约明白了自家人的死其实是咎由自取,他们过的太好,而百姓过的太苦,父王又不赈灾,才出了大动乱。

但是他只是一个孩子,就算从山西入京一路中亲眼目睹了百姓的苦难生活,但是他还是悲痛,想要去恨谁,更想要去怪谁。为什么皇上不能早点安置百姓呢?!以为会见到皇上在京中大鱼大肉,谁想到事实证明了,皇上的日子还没有王府好,这样的话他所有的怨怼又要向着谁去。

而被朱由检这句话一说,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委屈,朱彝经就没有任何形象地哭了,自然也不会多想这么做是不是冒犯天颜。

等着朱彝经哭了半响之后,朱由检让王承恩打水进来,亲自为他把脸上的鼻涕眼泪给擦干净了。“彝经,朕比你也就大了六七岁,不论辈分的话,朕算是你哥哥了。你在京中就安心地住上一段日子。让你住在宫外雨大人的宅子里头,是朕不想要拘束你,在宫里面就没有那么自由了。”

“谢皇上。”朱彝经哭的清醒了之后,反而不知道手应该往哪里放了,他其实更加想要问,皇上让他入京究竟因为什么。

朱由检温和地看着朱彝经,为他整了整衣衫,“你年纪还小,要是想开府,就在等一段时间。哎——,说起来也是你父亲没有明白朕的意思。让藩王捐款的事情,朕怎么可能一刀切呢。每个王府的情况都不一样,当然是要根据大家的情况来的。”

正说着话,王承恩来禀告了,徐光启大人来了。

“让他进来吧。”朱由检又看向了朱彝经,“今天你留在这里用膳,徐大人带了一些好的吃食进来,你也尝尝,朕估摸着你以前没有尝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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