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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路相逢下——by山海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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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检转身做了一个夸张的鬼脸,他倒是不亏心。调查的事情本来就是王承恩与雨化田一起做的,他愿意相信皇后的死脑筋没有人为的迹象,那么就是没有。朱由检自问很苦逼,总想要按着自己的想法随心所欲一下,但其他的事情上面总要步步为营,也就这桩事情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来。“还是能者多劳吧,你也没有什么要避嫌的。以后就算土豆知道了我们是一对,那个时候我也不在他面前碍眼了。早就坐着大船不知道去哪里快活了。所以皇后那头,你看着一些,也当是照顾土豆了,别让他再有被伤害的机会。”

这点雨化田是不能保证的,心灵的伤害应该怎么防御从来不是简单的命题。就是吴无玥也没有根治的办法。也许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土豆身上的担子太重,所以从小他就要学习斩断一些东西,才能成为一个开创盛世的帝王。

接着前头的话,孙传庭在咸元四年二月清理了陕西的战场后回到了京城,他与秦良玉把叛军的首领给杀了,但是底下被集结在一起的流民们还有许多。“臣遵皇上旨意,朝廷接受他们的投降,但是当初组织策划的头领必须要诛杀,其中有三队人马的匪首都是被部下所犯杀,如此一来剩下的人也算戴罪立功了。这些流民本应是本朝百姓,也是生活所迫才会走上了叛乱的路,首恶伏诛与叛乱主力军被铲除之后,他们也是散了军心。臣把所有的人都登造在册,包括老弱妇孺,共有两万人投降。”

朱由检已经看过了孙传庭与秦良玉的详细战报,还好他们是在最初的时候平乱,这个时候还没有形成一个势力,还是在往后等等,也不用太久,只要在过两三年,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这之后的几年可是年年有灾情,如果不能喂饱这些人,想要反的那就更加多了。到时候此风已成,就不会再容易拿下了。“战争只是一种手段,而要达成的目的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关键的事情往往是战后应该要达到什么目的,对于残局应该如何收拾。陕西的情况已经是千疮百孔,除了这些参与到叛乱中的流民,其他吃不饱的百姓也不在少数。这里头的数字你尽快也给朕一个明确的报告。”

打仗打完了,就要开会了,许多人还在如何避过监察司的绞尽脑汁中,朱由检已经给了他们一个新的难题,大家来说说如何处理这些两万人的流民叛军,不可能都杀了,应该要怎么办才好?

“皇上,如今陕西不能再大兴兵事,应该要修养生息才行。”

朱由检看着说话的人,这都是废话,要怎么修养你倒是给个具体的操作法案。经过这样的战争本来就不多的农田庄稼被毁,这又是困难的一年。

第一百十一章

“正如同众位卿家所言,当下不宜再兴兵事,故而对于那些叛乱的流民,朕也打算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朱由检好似接受了大臣们的意见,修养生息这四个字说出来,传统解决办法中最重要的就是减免农税,但其实朱由检登基之后,农税没有涨过而一直在减少中,“虽然朕免去了百姓的税收,也在早两年让他们开始种植了土豆等作物,但是天公不作美,这两年也不过是勉强糊口而已。眼下要安置这些流民,不让他们再次误入歧途,朕想着不如把他们迁到胶州湾去。”

此话一出,朝中的诸位大臣想起来了那是早年间信王的封地,那个地方也不是十分适合种植作物,而那一带也早就成为了皇帝的私产,招募过军士把守,只知道陆氏商队在那一带做的生意很大,多半都是从事药材生意,还会供应军需。

“朕还不曾登基之时,在胶州湾有一块封地,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毗邻大海,那里也是也适合出海谋生。为了封地上的百姓能更好地应对大海上的风浪,朕也想着造几艘大船,保证他们的出行安全,总不能为了捞一条鱼就把命搭上了。”

朱由检说着这些话像是在说一个荒诞不羁的故事,“在陆地上的人对于大海了解的还是不够,原来大船被风吹着就会随波逐流飘到远方。蒙惠者虽知其然,而未必知其所以然也。朕却希望能知道背后的所以然。观大明的地势,海岸线之长足以让人要去思考大海的问题。不是光依靠海禁二字就能解决的,隆庆开关后,大明也接触到了大海上的事物,虽然后来的倭寇与海盗又使得大明对外的认识产生了阻碍,但是被打开了一角就要看个明白。

这几年沿海一带还是有着海禁,不过福建厦门却打开了一角。去年东南一带的战事诸位也都知晓了,郑芝龙归顺朝廷之后,几大海盗之间的斗争却还是纠缠不断,荷兰在此战中于我朝有利,厦门地方还请对其进行加赏。为什么会有海上战争,天下之事来来往往都逃不过利益二字。荷兰人远渡重洋来到大明是总抱着目的,就是为了来挣钱的。你们说说能有多大的利益值得冒这样的风险呢?”

底下的大臣们知道这是要对海贸动手了,但是皇上我们没有武装力量,这个吃不饱的年代里面,哪有这样的手段去与那些番邦人争夺。厦门没有出动过官军吗?当初何尝不想剿灭了郑芝龙、李旦集团,但是事实证明我们没有那个能力,所以只能妥协,招安了郑芝龙,让他与其他的海盗也好、番邦人也好,两厢缠斗。

“皇上,海上多是凶险之事,茫茫大海难望前路,万不可以拿百姓的性命去冒险。”

“皇上周大人所言甚是,我朝沿海地带百年来受到了倭寇的侵扰,不可开放海禁,不然会让他们去而复返,乃是重燃战火之师。”

“够了。”朱由检瞪了说话的两人一眼,以为他不知道东南利益集团每年能在厦门与荷兰人换到多少钱吗,只要有有百分之十的利润,资本就蠢蠢欲动;有百分之百的利润,资本就忘乎所以。相对而言,海上贸易就是那种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即便下一秒要上断头台都在所不惜,性命在资本的面前微不足道。

“朕不是傻子,都说大海多是凶险之事,那么请问东南一带富的流油是怎么一回事情?与荷兰人做生意的商人眼中不是没有凶险,而是他们更能看到背后随之而来的财富。朕不与你们计较,在生意里头赚了多少钱,能凭此发家也是一种本事。但是天下断然没有吃独食的可能!

从前说要海禁是沿海的兵防抵御不了外敌,只能竖壁清野,但是现在说海禁就不单单是为了这一点了吧。难道一定要朕把难听的话说出来,在东南捞了一笔的人不想其他人沾染这种利益,才会心心念念的继续海禁,还用我们的海船比不过他们来当做借口,成祖当年下西洋的伟业都被你们糟蹋。你们要把祖先的曾经的功绩埋到楼阁之上,朕却不能做那个忘记过去的人。

凡是要用证据来说话,朕已经把这些年来东南一带赚了多少钱,都给你们估了一个数,等下就好好看看吧。在这里面还有一件最为重要的事情,当年隆庆开关,却是不对东瀛开放贸易。这些年来,海盗也好,番人也好,反而都利用这一点从中做倒卖的生意,牟取暴利。当年之所以不与东瀛通商,都是因为倭寇侵边之痛,不能与侵犯过大明的敌人通商。不与他们商通是一种惩罚,可是就偏偏有人利用了这一点,大发其财。

诸位都是饱读经文之人,俗话堵不如疏。既然走私的事情拦不住,那么我们只有规范了海贸的规章。两件事情你们要好好议一下,一是议定对东瀛开放官方的贸易,朕说一句粗俗的话,既然是曾经侵犯大明的人,那么他们就应该要赔偿给我们银子,断然没有把利润让到外人手中的道理。

二来则是你们说了因为没有能拿得出手的海船,所以才不能去海上贸易,这个问题不用你们操心了,朕为了你们解决了。在为了能帮助胶州湾一带的百姓有个体面的生活,能顺利出海捕鱼,朕也大方地自己造了几艘船,一不小心就造成了能远航的海船。

不是还有大臣说海中会遇到海怪这样的可怖事情,所以船上也都配上了火炮。已经出去了几次,上个月正月的时候,还在台湾与郑芝龙的海船舰队相遇了,听闻他们也是觉得朕的这支海队不错。

朕曾经就说过了,有好事情要大家分享。所以听了这个消息,朕就想着与其让流民活在没有粮食的地方,不如一同出海去看看,也能做些生意。他们也不是良民,早就没有了田地,没有那么多的牵挂。

你们若也想去看看,朕也是欢迎的。”

等下皇上,你喘口气,慢慢说,这次是要带我们一起玩吗?

什么叫做一不小心造成了远航的大船,还有正月与郑家的商队遇上了,两厢友好地称赞对方,确定不是用火炮点亮了天空嘛?

许多人低着的头眼中已经闪起了光芒,其实他们怎么可能没有听说过那种跑一次就够吃喝几十年的生意。

第一百十二章

“吴伯伯,京城似乎有些不对劲,好像来了不少的商人。”雨佑仁与吴无玥时隔了一年终于从南边回到了京城,咸元三年的三月京城的外城似乎注入了一股新的力量,就连五岁的雨佑仁也感觉了到了,也许这是属于武者的敏锐。

吴无玥不奇怪这样的气氛,看着街道上的商人,从外貌上来看他们从五湖四海而来,不都是北方人。在开春三月有这么多的商人集聚在京城,看来路上听说的传闻是真的,皇上决定开放海贸,招募天下商人投资其中。“商人追利而动,他们都是为了海贸而来。”

从福建与广州晃了一圈回来的吴无玥比其他人更清楚海贸的巨额利润,那里的生活与京城截然不同,路上还能时常看到一些红毛洋人,不是像汤若望为了传教的那种,他们的身上带着金银的味道。

“听说了吧,消息已经证实了,正月里头皇上的舰队一个大炮就轰掉了台湾海峡上飘荡的海盗船一艘。”

“确实如此,从那里回来的朋友说,郑家的船队与皇家的船队达成了合作的协议,一同对外做生意,红毛都不敢出声了。”

“早就听闻东瀛那头的白银很多,这次也不知道能不能开放对那头的生意。东瀛什么都缺,绫罗绸缎还是瓷器酒具,都能卖出去不少。”

“是啊,总不能一直偷偷摸摸的做生意,要是朝廷能颁布了明文条例就好了。”

吴无玥走过了街市回去内城,他一路听来,看来这次的海贸开放搅动了太多人的心。也许唯一没有被打破平静的只有皇宫,还是与他离开的时候一样,宁静而沉默。

雨佑仁带着一大堆的礼物去找朱由校那里找土豆了,吴无玥在乾清宫见到了朱由检,比起他离开的时候,朱由检明显更加的清瘦了。吴无玥心中不安,他去南方一方面是为了弄清南边的真实情况,但更重要的是要与西洋来的传教士交流医学知识。从汤若望那里得到了几个名字,吴无玥找到了能讨论海外医学的人,甚至从他们那里探听来了一个土方,叫做金鸡纳霜据闻可以治疗疟疾。厚着脸皮要回了一些草药都给师傅吴又可送去,他对这方面更加感兴趣。

可是即便如此,吴无玥也没有找到与朱由检的病症相关的案例。

“隐之这一年来难道没有好好吃饭,怎么越来越瘦了?”吴无玥心中担忧,他记得朱由检对于食物的挑剔,只是从来不摆在台面上而已。

朱由检笑着摇摇头,“无玥不用担心,我的身体我清楚,只是要烦心的事情太多而已,等到哪一天闲适下来就一切都好了。”

为了不给吴无玥继续唠叨的机会,朱由检主动提起了吴无玥的收获,“听说你在南边认识了不少西洋的传教士,西洋的医学与我们是有大不同吧?”

吴无玥深深地看了朱由检一眼,想说他不能讳疾忌医,但是这话终究是没有说出来,因为这个病症自己并没有办法医治,便也顺着新的话头说了下去,“确实很不一样,我还得到了一本差点被禁了的书,比利时大夫维萨里《人体的构造》。”

吴无玥看起来很宝贝这本书,居然还随身带着,他从怀中拿出了它交给了朱由检,“这是我的手抄本,隐之看看,里头的内容应该是你从前说过的解剖学。这后面还有英吉利哈维的讲学录,听闻他在心脏方面是个大家,弄清了在心脏里头血液如何循环的。这次也都一并弄到手了。多亏了汤若望事先的牵线搭桥,不然这样的东西还不能简单的入手。”

朱由检好奇地翻了起来,《人体的构造》是还没有翻译的版本,像是意大利文,对这个朱由检也不懂。只是隐约听说过这个本书是近代解剖学的开山之作。它打破了一种桎梏,开始不再畏惧人体,将神学束缚在身上的枷锁卸下,而开始了用科学的研究对待人的本身。

“看来你的收获不少,也不知道在大明何时能有这样的医学。如果能与大明的五行经络说结合到一起,也不知道能碰撞出什么火花。”

吴无玥不可置否地摇头,传教士说这本书曾经差点就是禁书了,上帝造了人,如果打破了这个真理,那么说明上帝已经死了。医学探究人体的奥秘,对于那些传统的观念是一种极大的挑战,解剖学更是尤甚。挑战神权,经过了一个艰难而漫长的过程。那么朱由检说的让这样的学说被大明接受,何尝不是对皇权的挑战。皇上是天子,上天给予了他统治的权力,这样的观念下要想弄明白人从何而来,人体是如何构造的,同样也是一种对于皇权的挑战。也许什么时候没有了皇帝,什么时候这样新的学说就能在世间真的流传开来。

“你以为很远吗?”朱由检的笑容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我们都身处一个最好的年代,虽然它也是一个最坏的年代。”

吴无玥疑惑地看着朱由检,“这从何说起?”

“无玥也听闻了这次开海贸的事情吧,朕本来以为会有一些阻力,谁知道却换来了一阵默认而已。”朱由检想到那些朝臣的嘴脸就觉得好笑,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受得了资本的诱惑,朱元璋曾经定下的海禁政策也不过只是一道落在了尘埃中的旧策罢了。随着大明商业的发展,这早就是一个礼崩乐坏的时代,士大夫与商贾之间的泾渭分明也已经被蚕食。

如果没有朱由检已经造好了海船,如果没有见识到了这批初创的海上皇家私兵能与郑芝龙拥有抗衡的力量,他们也许会迟疑,也会用国库不丰拿不出钱来作为借口,但事实是没有这些如果。从五年前朱由检开始布置的海上力量,到了如今也终于露出了它的利爪,在皇上愿意保驾护航的情况下,有几个人面对着大海的财富,能坚定不移地说一个不字。

东南很富有,这一点是朝中默认的事情。这些财富从何而来,都是从与洋人做海上生意中得来的。他们当然眼红,可是大明海禁了多年,又先后遭到倭寇侵边多时,海军已经荒废了。郑芝龙被招安后是大明唯一拿得出手的海军了,可事实上他根本不听从朝廷的旨意,双方都知道彼此是面子情分。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发大财,而自己只能吃点残羹剩饭。而现在皇上把其他的问题都摆平了,直接要大家一起分食这块大蛋糕,哪个傻子会不吃。

“曾经说的士农工商,其实到了这个时候也都已经变了。就算他们再不愿意承认,再想要高人一等,面对这数不尽的财富,谁也没有那么坚定,妥协了再妥协就是这些文官的嘴脸。”朱由检从不否认世间上是有高洁之人的,可惜万人能有一个就已经是中了头彩,从来都是逐利而生的普通人多。所以只要拿出一些诱饵,那些闻到金钱味道的人就像海中的鲨鱼会厮杀起来,孔孟之道在这面前苍白无力,这次就算东南集团想要独占鳌头也绝对抵御不了其他人的群起而攻之。他们都是熟读经文的官员,却不过如此而已。

“大势所趋,非人力可拒。”吴无玥叹了一口气,想到那些远渡重洋来到明朝的洋人,开始的时候是传教士,他们身上带着一往无前的奉献精神为了传道不畏艰难,但是后面来的就是商人了,支持他们的不再是对于上帝的信仰,而是能看得见摸得着的银子。这批人不再像是传教士那样带着微笑与牺牲的精神,他们带着狼性,为了金银不惜用武力手段打开海防的一角。“没有人能够阻止金银的流动。上帝不能,皇上也不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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