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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年少春衫薄——by奔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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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悦抬头看看他颀长的背影,脸上又是一烫,心里既羞涩又有些小小的兴奋,伸手拍拍自己的脸,赶忙追上去与他并肩而行,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问:“师兄你一般都在哪儿滑冰啊?”

方云深心里正乱着呢,没注意到她悄悄换了称呼,随口回答:“冰窖口。”

“就在这附近啊,”何悦深呼吸,鼓起勇气问,“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啊?你不是不会滑吗?”

“我可以看你滑啊。我还可以帮你看着东西!”

方云深就是再迟钝也该闻弦歌而知雅意了,一转头对上一双清澈的、充满期待又不由自主地有些躲闪的大眼睛,方云深想了想,说:“改天吧,今天我跟人有约,不太方便。”

“好啊好啊,就这么说定了哦,不许反悔!改天你去滑冰一定要记得找我!”何悦一点也不灰心失望,反而相当激动。

望着步履轻快好像要翩翩起舞的何悦,方云深的心情却越发的沉重起来。

约在九点,安简八点一刻就到了,把车子挺在附近的停车场,一个人靠在河畔的栏杆上抽烟。

不远处就是B市保存得最完好的一座古城门,一入夜,灯火辉煌,车如流水马如龙,安简却提不起那花月正春风的兴致。

烟一支接一支的抽,安简不停地看表,越是心急似火,时间越是过得慢。安简甚至怀疑方云深可能不会来了。

——那他也要等,等到十二点,到他家门口去等,不信等不到。

九点整,方云深的身影出现在安简的视野之中。

左边是河道,右边是立交桥,高楼林立,人来车往,如此繁杂的背景里,他是如此的醒目,身上带着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仿佛踏破千百年的时光从古卷名轴中走下来。

安简不由自主地放缓了呼吸。

方云深拿冰鞋就是做个样子,不然在外面呆久了爷爷要担心的。

河边路边显然不是谈话的好地方,好在酒吧街离得也不远,方云深提议到那边随便找个环境优雅适合谈话的地方坐下来再说。

安简没反对。

两人默默地走上了过街天桥,方云深大步走在前面,甩开安简一两步的距离。安简心里有急,想赶上去,刚一并肩,方云深拎着冰鞋的手一甩像是想躲开,冰鞋打在安简身上,生疼,安简也有些生气了,伸手去抓他,方云深挣扎,推攘之中,身形没稳住,直直地就摔了下去。

安简跟被人闷头打了一棒似的,看着方云深僵着脖子躺在地上的样子,都犯傻了,也忘了道歉,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俯身想去扶他起来。

方云深急得大叫:“别碰我!”

安简像头暴怒的狮子:“都什么时候了还闹别扭!伤哪儿了?快点让我看看!”

方云深都快哭了:“千万别碰我!打120!我好像伤到颈椎了!”

关心则乱,不能怪安简一开始表现失常。

最初的慌乱过去,安简很快平静下来,方云深受伤了,好像很严重,离这里最近的是一家民营医院,安简很不放心他们的医疗水平,想了想,拿出手机打安明的手机,让他立即从省医院派救护车过来。

安明这天正巧在医院值班,问:“怎么了?”

安简本来已经压下去的火气不知道怎么回事腾地一下又上来了,焦躁不堪地说:“你就别废话了,赶紧派车吧,我这儿等着救命呢!”

安明太知道他这个弟弟的脾气了,也不多说,这边提笔记录方位,那边已经拿起座机拨急诊科的内线。

做完了安简交代的事情,他也没心思继续工作了,立在窗边边抽烟边等人来。听到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安明掐停了计时器,暗暗给急诊那边的表现那边打了合格,收拾收拾转身下楼看热闹去。

方云深一直很醒着,渐渐觉出了疼,浑身都疼,脑袋昏昏沉沉,加上安简又一直在边上不消停,他心烦意乱,都有些糊涂了。

安简坐上了救护车才反应过来,方云深说他可能伤到了颈椎,也就意味着他可能高位截瘫!

太可怕了!

不可能吧!

安简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但他知道自己这时候不能慌,不管心里在想什么都一定不能表现出来——方云深还躺在担架上,一动也不能动,他现在就指望着他了。

每一秒钟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每一次呼吸都痛彻心扉。

安简强迫自己挤出微笑,握着方云深的手,轻轻摩挲他的手背,说:“不会有事的,别担心,一定不会有事的。”

方云深心说是啊是啊,苍天有眼,我这么好一个人当然会好人有好报,我现在有感觉了,痛得想咬人,所以我的颈椎肯定没事。

但他太疲惫了,话还没说出口,眼睛一翻就晕过去了。

安简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惨叫:“医生!医生!快来救命啊!!!”

到了医院,经过一系列的检查,医生诊断方云深的颈椎确实没事,一开始全身麻痹是因为遭受的撞击太过猛烈,但是他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最严重的是左腿胫骨骨裂,立即给打上了石膏。

方云深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头痛,恶心。”

医生说可能是脑震荡,很正常,没什么大问题。

安简觉得这医生太不负责了,这怎么能叫正常呢?刚想发飙,就听见有人在背后悠悠地说:“那就再做个CT看看吧。”

一屋子的人齐齐回头,叫:“院长。”

安简也叫了一声:“哥。”

兄弟俩的脸色都不太好。

方云深并不清楚个中的蹊跷。他跟安简在一起这么久,从没有提起过彼此的家庭,安简对他的了解全都来源于私底下的一些调查,而方云深一没有这方面的门路二没有这方面的兴趣。说实话,他对安简这个人的兴趣都不是很大,更何况是他的家人。

更何况现在也没这份心情,他躺在病床上又痛又晕山呼海啸的都快难受死了。

头部CT的结果显示方云深确实脑震荡了,还伴有轻微的出血。

安简立即揪着医生的领子追问:“是不是要做手术?会不会有什么风险?”

方云深抚着胸口说:“闭嘴!”

这个世界立即就安静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一旁的安明挑挑眉毛,示意医生继续。

医生向安简解释:“不是什么大问题,这种情况的出血一般很快就会自动止血,淤血也会很快地自动消散,做手术反而不好。”

能做的检查都已经做过了,该做的治疗也都已经做了,医生让把方云深送到留观室去留院观察一晚,如果没什么问题明天上午就可以回家。

安明想了一下,问住院部要了一间贵宾房,方便某人陪夜。

折腾了半天,方云深早已经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睡梦中,面色沉静而怡然。

经过这一场虚惊,再见到他这样的表情,安简忽然有种流泪的冲动。

安明默默地站在病房门口,等安简把一切都安顿好之后,才让他跟他去办公室一趟。

安明的办公室在行政楼,安简不愿意去,兄弟俩就在病房外面的走廊尽头谈话。开了窗,两个人都需要冷静下来,整理一下纷乱的心情。

安简一幅魂不守舍的样子,每次安明想开口,他就扭头往身后看,惹得安明想发火,索性开门见山:“长得挺不错的,喜欢他?”

安简丢给他一个白眼,除了觉得他是在说废话以外,又隐隐含着一种被人窥探的愠怒。

“在一块儿多久了?”

他不是瞎子,俩人之间那种亲密甚至熟悉到放肆的感觉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培养出来的。他只是奇怪之前怎么一点儿也没听说过,感觉这个人就跟凭空冒出来似的,要不是今天闹这一出,恐怕安简还就准备这么一直藏下去了。

家里两个儿子,安明年长安简几岁自然要学得成熟稳重一些。安简就不同,他上头有一对凡事尽善尽美的兄姊,父母有了他们就算是天伦圆满了,所以这个幺子可以率性而为。他还特别不服管教,胡混到三十多岁,家里人也是被他数番折腾,个个筋疲力尽。老太太前几年还不死心的张罗着要解决他的终身大事呢,这两年也渐渐淡下来了,一颗火热的红心凉成了冰棍,终于放出狠话来说不管了了,管不了了,索性放任自流,爱干什么干什么去吧。只要别成天在外面惹祸,给老人添堵,就是尽了天大的孝道了。

安简不说话就表示默认了。

安明猜这个人跟别人不一样,安简迷他肯定不止一两个月那么简单,而且他对他应该也不是单纯的迷恋。安明自己也有过这样的经历,所以他更加理解。

这样一来就复杂了,知道他有了安定下来的苗头,安明的第一反应其实挺欣慰的。但一看他今天这表现,再看那小男孩儿的表现,安明又忍不住要拧眉头

很多话,如果说得太直白,伤感情,而且安简肯定听不进去。但是作为一个兄长,安明又不得不说。

“我怎么觉得他不是那么喜欢你呢?”

安简本来就烦躁,强撑着在这儿听他说话,突然听到这么一句,立时就爆发了:“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就少自以为是了行不行,还嫌不够乱呐!”

话不投机半句多,安简抬脚刚想走,被安明一把按在窗台上,脑袋探出窗外,几十米的高度让安简生出一种陌生的眩晕感,低声咒骂了一句,奋起反击,很快挣脱兄长的魔掌。

安明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他就想让这个晕了头的小子吹吹凉风清醒一点儿,冷眼看着他剑拔弩张地骂:“你有病啊?”

安明接过话头,声音不算大,气势却很足:“是你有病。你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现在像什么样?强扭的瓜不甜,他跟你根本不是一条心,你还想硬拧在一起过一辈子?做梦吧!”

安简被气得发抖,感情面前人人都是傻瓜,越是投入越是处于劣势。他现在算是彻底被缴了械了,手无寸铁,只能任人宰割。

他就想不明白了,凭什么一个二个都这么斩钉截铁的说是他错了呢?难道过往的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那他也真够本事的了,三年,整整三年啊!那些点点滴滴难道都他妈是演戏啊!

他并不是一个内心脆弱不堪一击的人,相反不管别人怎么说,他从来都只相信自己的判断。方云深年纪小,看不清楚本心,气急了张口胡说也在情理之中。越是这样越是说明他爱他。退一万步讲,即便还不是爱,那也是很在乎他的。至于安明,那根本就是一个局外人,今天之前他压根连方云深是谁都不知道,就更没有资格对他们的感情品头论足指手画脚。

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

第二天早上,方云深醒得很早。大冬天的,天还黑着,医生护士就来查房。

安简昨晚上就睡在他旁边那张床上,一起床忙着张罗这个张罗那个。

方云深直接选择性无视他,自己掀了被子要下床。

他腿上还打着石膏呢。

安简赶紧冲过来问:“要什么?”

方云深低头不说话,用健全的右脚在地上划拉着找拖鞋。

“你现在腿不方便,别为难自己成不成?要什么?我给你拿来。”

“刷牙,洗脸,上厕所。”

“你别动,我来帮你。”

安简把方云深按回病床上,看见他不自然的扭头盯着窗外,露在头发外面的耳廓和脖子根粉粉的,情不自禁的想,这么一个宝贝,怎么放得开手?

等两个人都整理好了个人卫生,吃过了早饭,又遵医嘱做了一系列检查。方云深躺在病床上看电视,他现在宁可盯着屏幕也不想多看安简一眼。也不能说是厌恶,更多的恐怕是尴尬,这段时间里接连发生的这么多事情,让他无法以一种正常、单纯的态度来面对安简。

他还太年轻,经历的事情太少,遇到问题没有很多的解决方法,第一反应往往是逃之夭夭。就像那天撞破安简的“好事”一样,脑子还没转过来呢,身体已经作出逃跑的决定了。

安简去找负责方云深的医生,问他这情况是不是多住两天院比较好,毕竟颅内有出血呢。

医生看了最新的头部CT结果,说血已经止住了,可能最近几天会有持续性的头痛恶心呕吐等症状,但是都没什么太大问题,腿伤也不算严重,关键是要静养,在哪儿都一样,家里还方便周到一些,住院就是白花钱。

安简差点就说钱不是问题,我就当住酒店,关键是方云深要是住在这儿我好歹还能看他两眼,要是回了家恐怕就再也见不着了。

他不知道,这边他正跟医生软磨硬泡,那边方云深已经往家里打了电话,说自己滑冰的时候不小心把腿弄折了,现在住在省医院里,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希望亲属今天之内能来办一下出院手续。

方云深的主治医生就住院问题打电话去请示安明。

安明说反正他钱多了烧得慌,他要住那就让他住呗,住个三年五载的,回头我给你提成。

问题的关键是病人本身不愿意住这个院,接到电话不到一个小时方老就带着小保姆来到医院。方云深一只苹果啃到一半,转脸冲病房门口叫:“爷爷,我在这儿!”

安简手一滑,水果刀差点没把拇指给削掉。扭头一看,还真是方老大驾光临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连忙起身迎接,偷空回头狠狠瞪方云深——长本事了啊,背着我玩儿花样!

终于等到靠山来了的方云深对他视若无睹,一张小脸笑得跟朵花似的,好像受伤住院的不是他一样,热情地招呼爷爷和保姆姐姐坐。

方老问:“怎么回事?”

方云深掀开被子亮出看打了石膏的左腿,换上一幅愁眉苦脸,说:“昨晚上滑冰的时候摔了一跤,腿折了。”冬天衣服穿得厚,身上的软组织挫伤痕迹不明显,又指指脑袋:“脑震荡,轻微颅内出血。”

保姆心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连连问:“现在呢,那现在呢,好点没?”

方云深装乖傻笑:“现在没什么事了,医生都说可以出院了。”

“哎呀你这孩子,真是太不小心了!滑个冰都能伤得这么重,以后不许出去滑冰了。”保姆碎碎的念着。

方云深虽然听不进去,但是态度良好,点头点得很勤快。

方老面色沉沉,转头看一直立在病床边默不作声的安简,问:“这位是?”

方云深也轻飘飘地瞟过去一眼,立即又收回视线,说:“肇事者。”

安简马上配合的道歉,简单的捏造了一下昨晚的事故情况,态度诚恳的表示愿意承担全部责任,医疗费、精神损失费什么的,绝无二话,顺便提出想让方云深多住院观察几天。

“……还是多住两天比较保险,主要是怕云深落下什么后遗症……”

要不是腿脚不方便,方云深真是要跳起来杀人灭口了,他觉得安简肯定是故意的,你说你一“肇事者”我跟你很熟吗你凭什么当着我家人的面这么亲热的喊我?

但是方云深不能动,欲盖而弥彰的道理小孩子都懂。要想不引起爷爷的怀疑,他得先让自己别那么敏感才行。为了防止安简乱说,他干脆的打断:“住什么院啊,这大过年的,我可不想呆在医院里。——反正爷爷您也来了,办完了手续咱们赶紧回家吧。”

方老觉得孙子这态度有点太冲了,念在他刚刚受了伤年都没法好好过的份上,便原谅了他的不礼貌,代替他跟安简道歉,说:“小孩子不懂事,请别见怪。这位先生贵姓?”

“免贵姓安,安简。”

方老从一见到他就觉得眼熟,现在听说他姓安心中的不安更重了,寒暄了两句,立即请小保姆跟他一起去办出院手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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