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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年少春衫薄——by奔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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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云深心情不错,哒哒哒地跟着兰生溜达到吧台边坐好。

兰生是调酒师出身,能把一对调酒杯玩得刀光剑影,边炫技术还边跟方姓的小公子攀谈说笑:“你叫云深,我叫兰生,是不是很有缘啊?”他是南方人,前后鼻韵从来分不清。

方云深闲闲剥着开心果答应:“差远了。”

兰生天生一双斜上挑的桃花眼,一笑起来那眼角能飞进发际线去。他是越看这小孩儿越喜欢,跟儿子带回家来玩的小伙伴似的,更加起劲的招呼:“我还有杏仁,你吃不吃?”

方云深一听杏仁就把开心果放下了。

兰生于是招呼人:“那谁,去把我柜子里的杏仁拿过来。”

安简在桌子底下踹了兰生一脚:“你故意的吧?叫谁不好,你非要叫他!”

“啊?”兰生一脸无辜,看向刚刚叫的那个服务生,忽然明白过来了,那是两年前官乐官大少塞进来一个人。

别是因为伺候过您吧?兰生小心试探。

你说呢!安简咬牙切齿。

兰生自己赏了自己一耳光,拍着胸口跟安简下保证书:“别担心,这事儿我保证绝不出岔子成不成?”

“赶紧的啊!”安简又踹了兰生一脚,差点儿没把他的胫骨给踹折了。

“我说你们俩在干嘛呢?从刚才就一直嘀嘀咕咕的。——我的酒呢,好了没有?”正宫娘娘拍着桌子发威了。

“就好了,就好了。”兰生说着又往调酒杯里加了点东西,摇匀了递给方云深。

“这是什么?”方云深没怎么喝过酒,看着这颜色妖娆诡谲的液体心里有点发憷。

“甜蜜的谎言。”

方云深眼珠子一转,捧着杯子意味深长的看向了坐在旁边的安简。

当然的,兰生马上又挨了一记佛山无影脚。

安简说:我叫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云生暗暗抹泪,方小公子,你害我枉死啊啊!

兰生赶着要去堵截那个被他支使去拿杏仁的小服务生,临走的时候看了一眼正伸着舌头小口小口舔酒喝的方云深,偷偷告诉安简:顶多五分钟。

安简揪住他的袖子:你往里面放了什么?

好东西。兰生好人做到底,顺便把后面休息室的钥匙卡塞进了安简的衣服口袋。

我操,这什么下三滥的招数,你会害死我的!有解药没有?

还要什么解药啊,您不就是最好的解药?

安简骂了一句,没工夫再搭理兰生,伸手去扶已经有点摇摇晃晃撑不住的方云深。

“怎么这么热!”方云深有气无力的歪在安简怀里,小声抱怨。

“那什么,你喝醉了。走,咱们去后面休息会儿。”安简按住他直拉衣服领子的手,抱他站起来。

“不嘛,我还没玩够。”方云深扭啊扭,软得没骨头似的。

“今天不行,下次再来好不好?”安简哄着他,又抱又拖的往后面去。

“别看啦,不是你的,看也没用,”不远处,兰生满是同情的拍拍小服务生的肩膀,想了想,又说,“算了算了,多看一眼是一眼吧,好歹留个念想,反正以后恐怕也没机会再见了。”

方云深在恍恍惚惚中被安简翻来覆去折腾了一宿,好不容易消停了,缩在安简怀里,抱着他的胳膊,睡得无知无觉。

他的睫毛湿漉漉的,是泪水,这还是他第一次哭着向安简求饶。

因为他强硬地逼问他:你爱我吗?你爱我吗?

方云深答不出来,迷乱的摇着头说:我不知道。

安简抱他坐起来,搂着他,手指顺着脊椎轻柔地弹奏着海妖之歌,一遍又一遍地诱哄:你爱我,云深,你是爱我的,说你爱我。

方云深被卷进暴风圈里了,只觉得马上就要四分五裂,索性抱着安简的脖子放声大哭:我不知道,我害怕,我害怕!

方云深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天花板很熟悉,是安简置在西峰秀色的窝,于是他的记忆就有点连不上了。

安简起了个大早,神清气爽通体舒泰。昨晚上兰生那药下得是歪打正着,让安简享受了一把从来没有享受过的热情似火缠绵悱恻,至今回味无穷。在客厅里电话超高效率的处理了几件公务,九十点钟的时候回到卧室看见方云深还没有要醒的意思,想到昨天晚上他确实辛苦了,又想现在这样其实已经很不错了人心不足蛇吞象不应该强求。

等到方云深起来,安简已经准备好了午饭。

饭桌上,方云深边喝粥边问:“昨晚我喝醉了?”

安简可不敢跟他提兰生下药的事儿,怕被他掀了天灵盖儿,只能顺着他的话头说:“可不是喝醉了吗。”

“那酒劲真大,我就喝了一点点吧。”

“就你那酒量,喝什么不醉啊。”

“你也不拦着我。”

“我拦得住吗?”

“那我们怎么回来的?”

“我看你喝醉了就赶紧的把你弄回来了。”安简更不敢跟他提昨晚在天禄滚了一晚上床单的事儿,怕他受不了那份刺激。

“不对吧,我怎么记得你抱着往吧台后面走啊?”方云深翻眼望着天花板使劲回想,想得他头痛欲裂。

“没有没有,你记错了。”安简睁眼说瞎话。

“下次不许趁我喝醉了占我便宜。”方云深实在是想不起来什么了,便敲着桌子严正警告。

安简连连点头说是我知道了我记住了,心道昨晚上那便宜我想不占也不行啊,转念又一想兰生那药真不错不知道是从哪儿弄来的。

“嘿,嘿,想什么呢,一脸氵壬荡。”方云深打断安简的绮思,“老实交代昨晚上你是不是跟兰生合谋来着?”

“没有!绝对没有!”安简心说我就下午的时候打了个电话让他准备准备,除此之外我真的什么都没说,全都是兰生那厮自作主张来着。

方云深板着脸道:“安简你听着,我不傻,不聋,也不哑。”

安简也一脸严肃的说:“云深,你得相信我,我没打算骗你。只不过有些事都过去很久了,咱们现在好好的没必要去翻那些旧账,一来没意思,二来也破坏感情。”

方云深低垂了眼睫:“现在你终于肯承认了。”

“我没不认啊。谁没有点过去啊?哦,我都活了三十多年了,你不能要求我跟你一样是白纸一张吧。”

“我没嫌弃你有过去。”

“那你在别扭什么?”

“我没别扭!我就想享受一把知情权不可以啊!安简,我觉得有些事情你自己告诉我总比官乐背后搞小动作好!”

有些事情明明可以在两个人之间解决,非要掺和进来一个外人,还是个讨人厌的外人,方云深光是想想就不舒服到极点。

又炸毛了,安简赶紧起身过去搂着他安抚:“可以可以,等找个时候我,慢慢跟你说,保证绝无隐瞒,对了,到时候你拿个小本儿记下来,以后要是嫌弃我了,就照着本子一条一条跟我翻旧账,好不好?”

方云深被他逗乐了,说:“我稀罕翻你的旧账。”

“不稀罕,不稀罕。”

吃好了饭,两人一起在厨房里边腻歪边洗碗。

安简的手机响,当着方云深的面接了,方云深洗干净手正准备回避,被安简一把捞进怀里,非要他一起听。

电话是官乐打来的,说要请安简和方云深吃饭,还说要把高劲松也带上。没明说,但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要赔礼道歉。

挂了电话安简征求方云深的意见,方云深果断地说:“不去。”

安简劝他去,说虽然现在不是跟官乐彻底拜拜的时候,但咱这委屈不能白受,得想个招好好整治他们一下。边说边舔方云深脸上还没有消散的淤青,恶狠狠地想:尤其是那个高劲松,妈的,这次玩儿不死他老子把安字倒过来写!

方云深推开他,拧开水龙头洗脸,说:“要去你去,反正我不去。我还得去接爷爷出院呢。”

安简说:“那我也不去了。我跟你一块儿去接爷爷吧~”

方云深理都不理他。

病房里,方老已经换下了病号服,小保姆也收拾好了行李,傅守瑜帮忙拎东西,只等曾钊办好了出院手续一起走。

方云深推门进来,惹得众人侧目,顿时连手脚都不晓得该怎么放好了,讷讷道:“爷爷,姐姐,小傅,咦,老曾没来?”

方老拧着眉冷声道:“过来。”

方云深低着头乖乖过去,说:“爷爷我错了。”

“错哪儿了?”曾钊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不等回应,从后面用力勒了一下方云深的脖子,笑眯眯道,“都办好了,走吧。”

晚上,方老把孙子叫到书房,关上门,指指小沙发:“坐。”

方云深不敢坐,垂手立在一边:“爷爷,您坐,我站着就好。”

方老的龙头拐杖点点地:“又不是罚你站,让你坐你就坐。”

方云深听话的坐下了,垂着脑袋,一副人民罪人等待批判的模样,爷爷问一句,就老老实实答一句。

“这两天去哪儿了?”

“住在朋友家里。”

“脸上怎么回事?”

“跟人打架。”

“跟谁打架?”

“生科院的一个新来的老师,高劲松。”

“为什么打架?”

“他说我抢了他女朋友,找我决斗。”

“然后你就把他打伤了?”

“嗯。”

方老停了一会儿,方云深怕他老人家一生气又出点儿什么事,赶紧剖白:“爷爷,我真知道错了。我还上他们家赔礼道歉来着,他也原谅我了,说不会追究。”

方老顺过那一口气,又问:“那位安先生跟你认识?”

方云深隐约猜到爷爷今天找他就是要说安简的事,但真的来了还是有些招架不住,狼狈不堪地回答:“认识。”

“什么时候的事?”

方云深之前在爷爷面前撒过一次谎,难受极了,今天他不准备继续撒谎。一个谎言需要一百个谎言来掩盖,走到今天这一步,他真的很累了,不想这么下去了。

“三年前。”

“三年前?”这个答案让本来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方老仍然觉得匪夷所思。

“就是我高三那年。您要办书画展,赶上市美术馆装修,最后选了另一家画廊,他是那家画廊的老板。”方云深的勇气就像是洪水,一旦开闸,便源源不断,无法停止。

方老挥挥手,打断他,说:“云深,你也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决断,只要不触犯法律违背道德不伤害别人也不伤害自己,爷爷都不干涉你。但是,你毕竟年纪还小,经历得不多,爷爷认为有必要跟你说一些事情,给你做个参考。”方老停了一停,喝口茶,喘口气,也给孙子一个考虑的机会,“你想听吗?”

方云深捏紧拳头,再松开,再捏紧,抬起头来,双目炯炯,声音清润:“爷爷,您说。”

那天晚上,祖孙俩聊到很晚。

方老给方云深讲了两个故事。一个故事从二十年前讲起,另一个故事从七十年前讲起。

讲完之后,方老望着孙子,满目慈祥。他说过一切决定权在对方,不做引导,他也确实做到了,尽可能客观的陈述,不带任何倾向,尽管很难。

方云深的拳头攥得双手都没有知觉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爷爷,您放心。”

起身过来扶方老:“夜深了,我扶您去休息。”

方老拍拍他的手背,方云深托着爷爷枯瘦的手腕不胜力似的抖了抖,还是那句话:“您放心,我都知道了。”

方云深照常吃饭照常睡觉照常上课照常做他的学生工作,一切好像都跟从前没什么两样,但曾钊私底下跟傅守瑜说:“我觉得这小孩儿最近有点儿魔怔。”

傅守瑜“啊?”一声,满脸惊讶:“不是吧,我怎么没看出来?”

曾钊倒在圈椅里,两条长腿架在茶几上,拿茶杯去碰他的脸,笑说:“你看不出来也正常。”

傅守瑜往边上躲:“烫!”曾钊这茶是刚刚才泡的,他满手老茧摸着不觉得,傅守瑜细皮嫩肉的可挨不得。

曾钊一看还真烫红了一片儿,放下杯子伸手去摸,说:“来来来,我给揉揉。”

傅守瑜一边乖乖任人揉捏一边还在想方云深的事儿,想着想着居然也让他给琢磨出点不对劲来,扯着曾钊的衬衣扣子说:“小方最近确实瘦了,精神也不如从前好了,心里好像装着什么事儿。我还以为他在愁学生团体文化节呢。”

学生团体文化节一年一度,是学生团体联合会的重头戏,也是每一届学联主席出成果出亮点给自己的任期画上圆满句号的机会。

方云深已经渐渐把别的课外活动都放下了,就剩这最后一项,做完了他就能把全部精力都投放到学习和求职准备上去。

辅导员最喜欢这样的小孩儿了,不让人操一点心,还可以随时随地拉出去做典范。相比而言,专业课老师就要郁闷很多,难得一棵好苗子,却不想在专业方面深入研究,一心想被万恶的资本主义腐蚀,除了误入歧途之外找不到别的词来形容。

方云深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这些事情他自己心里都有数,早做好了计划表,一步一步走得踏实稳健,不用谁催促,也不用谁担心。

安简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终于可以专心工作,走了一趟欧美,有半个多月没跟方云深联系了,心里挠得慌,开了车去他们学校附近,给他打电话。那小孩儿电话里声音冷冷的,出来得倒是很快。

安简捏着手机趴在方向盘上,看他一步一步往这边走,瘦高的个子,四肢修长,眉清目楚,既年轻又俊朗,仿佛朝阳,又仿佛春日里枝头新生的嫩叶,充满活力,让人心旷神怡。

一段时间不见,他的下巴尖了点,头发长了点,眼底有淡淡的阴影安简忍不住想他是否也在受着相思之苦,不知不觉竟笑了出来。

方云深来之前给自己腾出了半天的时间,上了车第一句话就是问安简下午有没有空。

安简说:“有空有空,先吃饭,再回家,或者你想在这里?”

边说边指给方云深看准备好的润滑剂和套子。

方云深脸都绿了,转到一边不看他,拳头捏紧了松开再捏紧,咬着嘴唇,挣扎了半天才说:“我们分手吧。”

安简反应过来的第一句话是:“我没做错什么啊?”

方云深往前一扑,脸埋在胳膊里,肩膀向下垮,声音疲惫不堪:“我说真的。也许你觉得这么过一辈子就挺好,但我不这么觉得。这条路太难走,我没信心陪你走到最后,不如现在就分开,省得以后难受。”

安简也觉出他不是在开玩笑,也许是受了刺激,也许是旅途劳顿,让他乱了阵脚,无名火起,拍着方向盘吼道:“方云深你够了啊!折腾一次还不算,回回都来这一套,上瘾了是吧?”

方云深猛地抬头,望向安简,满目决绝,字字铿锵:“没上瘾,我也觉得够了,所以我跟你保证这绝对是最后一次。安简,我们分手!没商量!”

方云深觉得累,安简也觉得累。

安简认为两个生理和心理都处在不良状态的人是不适合谈论某些关乎未来的事情的。所以方云深放完了狠话要走人,他一点不阻拦,痛快的开了车门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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