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道：“不过你是经历过是非的人，受了这么大的教训，理应该明白，这么斗来斗去，逞一时之气，最后受害的还不是你自己？”
柯跃辰目光一沉，没有做声。
导演又转头看了看齐锐那边，又说：“齐锐也不容易，出道十年星路一直平平淡淡，这回拼了命转型，老隼的戏份重拍，也就意味着他的许多戏也要重新来过，你在泥里泡着，他也要陪着你泡，自始至终都没句抱怨。江弥弃剧的时候他为了这事儿还跟他打了一架，听说接戏的是你，他也为此和我大吵了一架，怕因为你的关系导致这部电影扑街……”
导演道：“想想你自己现在这种情况，再想想他的处境，你也体谅一下他，这部电影是他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他看得比谁都重，所以在剧组里表现得压力很大，脾气不好，跟大家的关系也处理得不好。他针对你……大概是动了要赶你走的心思，不过你是块料，加入这部电影是福不是祸，他迟早会认清到这个事实的。”
柯跃辰没想到齐锐还有这么一层境遇，心里顿时开始有点愧疚，但是愧疚并不能抹杀他的立场，他说：“导演，我知道您的意思，也能体谅他的难处，但是不管怎样，也不能因为我曾经有黑历史，就活该被人一叶障目地戴有色眼镜，这回是我十分认真的想要重新开始的，对这部戏的期望不比他小，我只希望双方能够互相体谅一下，大家互相尊重，团结合作的这样不好吗？”
他的一番话说的掷地有声，也确实是这个理。导演看了看他，这一周来他的表现大家也都是有目共睹的，从来都只闷头干事儿，对再苦再苛刻的要求也没个怨言。导演叹了口气，觉得柯跃辰跟齐锐其实挺惺惺相惜的，两个年轻人，要是多些沟通就好了。
“你有这觉悟，我也就放心了，日久见人心，相信你跟齐锐最后会化干戈为玉帛的。”导演道，“对了，那个回放我们导演组都看了一遍，摄像师抓拍的角度正好，很有戏剧冲突性，也正好就是你与男主的第一次交锋，所以导演组决定收录进正片里，如果你觉得没问题，我就去跟齐锐沟通沟通。”
“可以，”柯跃辰正求之不得，说：“给您添麻烦了。”
“你加油吧。”导演最终还是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沾了一手泥，扯过纸巾擦了擦，转身去找齐锐谈话。
齐锐算是这件事情当中最凄惨的一个了，冷不丁被阴了这么一遭，呼了满嘴满耳的泥，此刻整个人已经接近崩溃状态，被助理们围着疯狂清理。但是由于杨旭的到来，令导演啊监制啊这些能为他出气的重量级人物纷纷顾不上他，并且一转眼，他新任的顶头BOSS已经和谐地与柯跃辰站在一边聊天了……
齐锐：“……”
对于导演，齐锐原本抱着点希望，但愿导演能将柯跃辰骂个狗血淋头，好替他消消气，结果人家跟柯跃辰是谈了，但是状态始终不是他想的那样儿，眼看着导演过来，他还没开口，导演便委婉地跟他表示了剧组的决定，他登时就欲哭无泪了。
这不是欺人太甚吗？！齐锐刚想发火，抬头看见杨旭牵着杨天择走了出来，还似有若无地往他这边看了一眼。
齐锐：“……”
“行行行，”齐锐不敢在自家BOSS面前放肆，苦逼而又敷衍地说：“导演觉得可行就OK了，我没关系。”
第十七章
也许是导演的沟通奏了效，也可能是杨旭的莅临让所有人都有所收敛，下一场戏很快顺利开始。此时天色已暗，柯跃辰与齐锐、还有一群群众演员再度回到了泥里。柯跃辰扑腾到岸边，被前来救援的兄弟一把拉了起来，接过一把机关枪，哟嚯一声，开始了畅快淋漓的大屠杀。
酣战中，老隼在兄弟的掩护下边走边退，池塘里突然又爬上来一个人，正是精疲力竭的男主角齐锐，齐锐牙关打颤道：“等等……救、救命……”
导演道：“咔！NG！”
池塘里的群演顿时一片惨嚎，每重来一次就意味着他们要在冰冷的泥水里多泡几分钟，这种地儿简直就不是人呆的好么！
齐锐压力山大，抬手抓了抓地上的枯草，一拳落在地上，所有人都看着他。
导演过去给他讲戏，又重来了一遍。这回还是有点勉强，导演看了看惨兮兮的众人，道：“算了，过。”
底下群演欢天喜地，而齐锐却明显黑了脸，道：“不行，再来一次！”
“啊——”底下发出一连串惨嚎。
导演看了看他：“没关系，用之前你与江弥拍的那一组，那组不错。接着拍下一场吧，今天气温太低，早点拍完大家早点去休息。”
于是大家再也不鸟他，自动进入下一场景。齐锐原本还打算在BOSS面前表现一下，结果却落得个呗众人忽略的下场，顿时不高兴的趴在那里，柯跃辰跑了，听见声音回头，嘿嘿一笑，招呼道：“哎，兄弟们，这儿还有一个活的！”
他三两步跑过去，单手将齐锐拖起来，丢给一旁的兄弟，反身一连串扫射，配合音效师与道具师布置的一系列现场特效，动作帅得一塌糊涂，最后拎着齐锐顺利撤退。
自此，最艰难的几场戏就终于落幕，所有人都被折腾得够呛。
导演见大家都精疲力竭，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好心，大手一挥道：“今天大家都辛苦了，杨总给大家订了热奶茶和一些糕点在休息室里，大家收拾好了自己去取。今晚的戏就到这里，天气太冷了，大家早点回去休息，以后的工作不会像今天这么艰苦了，希望大家打起精神，把后续工作做好！”
众人一听说有奶茶和点心，顿时欢呼雀跃，已经迫不及待了。导演笑了笑，挥挥手，于是所有人都一窝蜂地涌去休息室。
当然，一众刚从泥水里爬起来的演员除外。
柯跃辰洗完脸，去一旁的更衣室脱掉了泥衣，穿衣镜里映出他修长的身躯。他的皮肤较为白皙，做了几年体育生，身上的肌肉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这令他几乎可以HOLD住一切镜头。而现在为了防止泥水渗上皮肤，他全身上下都裹上了一层保鲜薄膜，那模样……怎么看怎么滑稽。
他吁了口气，一层一层将臂膀上腰上和腿上的塑料膜撕下来，这玩意儿不透气，又裹了将近一个下午，令他的皮肤有些发红，并且在大冷的天里都闷出了一身细密的汗珠，看上去竟然有些异样的性感。
然而即使有这层薄膜的保护，皮肤上依旧沾了些泥水，连内裤都湿透了。他拿毛巾擦了擦身子，一边冻得瑟瑟发抖，一边换上保暖内衣，刚准备脱下内裤，就冷不丁听见门口传来齐锐有些惊讶的声音：“杨总，您……您怎么在这里？”
卧槽！柯跃辰的动作本能地僵住了，连忙往门口看去。更衣室是剧组临时租用的农家小屋，里面用帘子隔成了几间，基本上不会发生什么尴尬事件。但是杨旭蓦然出现门口，虽然明知他看不到，还是令他惊了惊，手里抓着内裤边沿，脱也不是，不脱也不是。
就听杨旭在外边说：“没什么，我在这边等人。”
随后又听他笑了笑，大概是对齐锐道：“打了热水？冻坏了吧？进去擦一擦，小心着凉。”
齐锐有些受宠若惊：“啊？哦，这就进去！只是刚刚杨总来的时候我正好脱不开身，一直没机会打招呼……”
杨旭淡淡道：“那现在打过了，进去吧。”
紧接着柯跃辰就听见了脚步声，大概是齐锐进了隔间，里面传来水声。身边有了个人他就觉得踏实多了，当即换下内裤，又穿好毛衣长裤，将换下来的东西装成两个袋子，这才套上大衣走了出去。
一眼就望见穿着西装，仪表堂堂的杨旭，以及不住想往屋里钻，蹭暖气的杨天择。
杨天择看到他，小身子冻得直打哆嗦，说：“拍……拍完了，我们走、走吧？”
“走？”柯跃辰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问道：“去哪里？”
“去吃饭。”杨天择道。
“我不去！”柯跃辰说，“我要回旅馆睡觉，一连三天没睡好了！”
“车上可以睡，吃个饭不会打扰你太久的。”杨旭道。
杨天择仰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今天是我生日……”
柯跃辰心一软，只得乖乖上车。
车内暖气很足，柯跃辰缩在后座，杨天择靠在他旁边，小屁孩儿的身子暖呼呼软绵绵，抱着十分舒服，但是他几乎屁股一挨着坐垫就要入睡了。
“想睡就睡吧。”杨旭看了看车内的后视镜，一大一小两个冻坏了的孩子紧紧依偎着，唇角勾了勾，奔驰发出蓄势的低吼，正准备冲出去，驾驶座侧边的玻璃窗却忽然被人敲响了。
杨旭降下车窗，齐锐在外面道：“杨总，这就准备走了……”
话说完，冷不丁看到后座上的柯跃辰，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
柯跃辰困得眼睛都睁不开，随便往后座一歪，靠着车门恍恍惚惚跟他打了个照面。
“走了。”杨旭懒懒朝他挥挥手，“你的情况我都了解了，这个机会来之不易，记得好好表现。”
“好、好的！”齐锐面色不自然地道，眼神又瞟了瞟柯跃辰。
杨旭毫不迟疑地升上车窗，轰地一声，将齐锐甩在了苍茫的黄土地上。
齐锐的眼神霎时间变得十分复杂，经纪人将车开到他身边，打开门，道：“上车吧。”
“这个新上任的杨总，”经纪人道，我已经查过了。“就是这两天的事儿，据说是杨董的私生子，耀奇未来的继承人，生性风流，而且……据说喜欢男人……”
齐锐眼神一暗，想起柯跃辰。
经纪人又说：“不过这个人看起来有几分邪气，在没弄清楚他到底是什么货色之前，什么都不要做知道吗？先把手上的工作做好，等回到T市之后再做打算。”
齐锐撑着脑袋，没有吭声。他知道自己的经纪人一向小心谨慎，遇见自己把握不住的因素，总要等到能够全盘掌控了才会付诸行动。齐锐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底里多少也觉得经纪人这性格时常阻碍了他的发展。什么事都等别人试过了再去做……先机都被别人抢了，无怪乎他会成为被淘汰的那个。
柯跃辰一路呼呼大睡，与杨天择互相搂着，就这么睡到了终点。杨旭将车开到一家海底捞前停下，抬眼见两人还不醒，心里突然有点不太愉快。
“到了。”杨旭面无表情地说。
柯跃辰睡眼惺忪地抬起头，睡觉的姿势不对，杨天择又压着他的胳膊，整只手都麻了。他往外看了看，迷迷糊糊说：“啊？到了啊？那下车。”
他醉汉一般摇摇晃晃地叫醒杨天择，开车下车，一出去就被凛冽的寒风冻了个彻底，连头发丝都清醒了。
“嘶……”他与杨天择不约而同地发出惨叫，打了个冷颤，想上厕所。
杨旭：“……”
海底捞店里面人满为患，厕所外面排起长龙。柯跃辰戴着帽子和口罩，全副武装，一脸木然地跟杨天择等在外面，肚子咕咕叫。
上完厕所出来，两人洗了手，一大一小像两只慵懒的企鹅，摇摇晃晃地走到杨旭定的位子上。杨天择睁大眼睛望着海底捞的大火锅，往里看了看，说：“只有汤，没有吃的？”
柯跃辰一脸怏怏，懒懒地帮他将餐具洗好放到他面前，道：“还没上来，要先喝点汤吗？这里的清汤很鲜呢！”
杨天择点了点头，柯跃辰便帮他盛了一碗汤底，吹凉了给他。自己又舀了一碗，三两口喝下，舔舔嘴唇。中午在剧组吃了两口盒饭，拿到手里就冷了，完全吃不饱，他现在饿坏了。
杨天择学着他的样子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巴，眯眼道：“好喝！再来一碗！”
杨旭眉毛直跳，看着这两人饿虎扑食的模样简直无语。柯跃辰他就不说了，可是杨天择这小屁孩儿……他敲敲桌子：“礼貌呢？老管家在家里就是这样教你的？”
杨天择头也不回道：“关爷爷什么事？外面的人不都这么吃的？”
杨旭道：“那是他们，你不一样！过两天老爷子检查工作，我把你教成了个小流氓，让我怎么交差？”
杨天择顶嘴道：“那是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杨旭：“……”
柯跃辰一头黑线，再度被两兄弟折服，在中间说：“那个……没事儿，这里也没外人，随意点没关系，不过到了长辈面前记得要讲礼貌，这样才是好孩子，知道么？”
杨天择闷闷道：“我知道，不用你教。”
杨旭冷冷嘲道：“你倒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柯跃辰：“……”
第十八章
服务员将菜推上来，正好锅里的汤底开了，柯跃辰看了看，精致的嫩牛肉和羊肉卷色泽十分诱人，引得他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麻烦给我一份米饭。”柯跃辰对服务员道，随即又问杨天择：“你要么？”
杨天择点点头，柯跃辰抬头看看杨旭，杨旭眉毛一扬，像吃了火药一样，道：“终于还记起有我这个人了？”
柯跃辰无视他，直接问：“你要吗？”
杨旭恼怒道：“谁要饭啊！我没兴趣！”
“噢，”柯跃辰道，“那两份吧。”
杨旭：“……”
杨旭觉得心里有堵，他到底是为什么会答应带这两个混蛋来吃饭的啊喂！
“……”柯跃辰见没人动，他又饿得两眼发晕，只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拿了盘中的食物扔进锅里，自顾自涮起羊肉。杨旭盯着他的动作片刻，无聊笑道：“倒是够熟练，爱吃这个？”
“一点都不爱。”柯跃辰回答的毫无犹豫，他将熟透的羊肉放到杨天择面前的小碟子里，道：“曾经在火锅店打了两个月的工，包吃中午饭，天天吃这个，有段时间闻到这个味儿都反胃。”
杨旭点点头：“经历倒挺丰富。”
“再丰富，你们这些高富帅也看不起不是？”柯跃辰往他面前的碟子里放了点菜，道：“来来来，旭哥，先给你吃，免得又说忘了你，多大的人了，难道还跟天择一样每秒都需要人盯着吗？”
杨旭：“……”
杨旭被他一口一个旭哥叫的浑身不爽，恼怒道：“我没让你多事！”
然而柯跃辰耸耸肩，一副你傲娇给谁看的样子，看的杨旭彻底无语了。
柯跃辰忙活了半天，才终于照顾到自己，几块美味的羊肉下肚，整个人都舒服起来，精神也好了。他取过纸巾擦了擦手，说：“天择今天生日，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待会儿去给你买。”
杨旭凉凉道：“得了吧，他的礼物都堆成山了，全在他房间里扔着，随便拉出一件来都可以把你卖了。”
柯跃辰：“……”
柯跃辰看到小屁孩儿充满期望的眼神，抢在他前头开头提醒道：“别太贵，我片酬还没到手呢！”
杨天择想了想：“带我出去玩会很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