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旭无语地扫他一眼，冷冷道：“借你的臭名，为他自己刷好感，这种事很难想到？”
“为什么不难？”柯跃辰一脸茫然，说：“我好好地做我的事，都没跟圈中人联系了，谁会这么无聊，跑来找我麻烦？”
杨旭真是服了他了，猛地将方向盘一拐，驶上高速，声音同时在狭小的车内响起，说：“你也不是第一天混娱乐圈了，知道什么叫救场吗？剧组里出了事，有人不能再演下去，只好临时换人。这个时候你上了，就意味着有一个人要退场！”
柯跃辰面无表情地OS，说你也知道我不是第一天混圈了，救场有什么不懂的？他嘴上却说：“那又怎么样？”
“现在被你挤下来的那个人，”杨旭声音阴鸷道，“为了扳回他在公众面前的形象，打算往你身上泼脏水，所以从你接下《忠城》这部戏开始，话题就已经在酝酿了。”
柯跃辰：“……”
柯跃辰心说不是吧，就这么一个配角，演出条件又那么恶劣，他已经完全做好了去吃苦受冻的准备了，结果还要吃力不讨好，最后活生生被人阴一招吗？
“可是……你们家那个艺人，也不是我挤下来的吧？”柯跃辰纳闷道，“我就是个临时救场的，躺着也中枪？”
杨旭冷冷嘲道：“你哪是躺着中枪啊，你往那儿一站，就是活靶子啊，这么好的噱头，不炒你炒谁啊。”
柯跃辰：“……”
“那你怎么知道的？我出演《忠城》这事没对外宣传吧？”柯跃辰问。
“你接戏之前，就连项目的资料都不看的？”杨旭看他一眼，颇有些无奈，说：“《忠城》是耀奇跟几大投资商合资的片子，主角是耀奇的人，被换下来的那个也是耀奇的！”
柯跃辰：“……”
“你的片约，”杨旭道，“还是我给你们邱总的。”
柯跃辰：“！！！”
杨旭一副快来跪舔我吧的表情，然而柯跃辰光顾着不可置信了，实在没功夫理他，于是他只好略缺失成就感的补充道：“不过，我倒是疏忽了一件事。”
柯跃辰心脏一缩，有点受惊过度，生怕杨旭再说出点什么他无法消化的讯息来，他说：“等等，这部电影……你是说后面那些狗仔是你们耀奇的那个艺人派来的？”
他忽然有一种玩无间道的感觉，而且，耀奇的人要整他，杨旭怎么又搀和进来了？
难道是觉得他的片约害了自己？过来为自己解围的？
柯跃辰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然而杨旭接下来的话却更加让他对这个世界产生了强烈的怀疑。
“比你想得复杂多了。”杨旭冷冷一晒，道：“一个二流演员能掀起什么风浪？他背后的老爷子才是真正的棘手。”
柯跃辰：“……”
柯跃辰完完全全愣住了，正好吃饭的地方到了，杨旭将车停到地下停车场，带着进了一家法国餐厅。随意点了几个菜，柯跃辰思来想去，觉得事情不太对，道：“杨老爷子……怎么可能？我才救过他儿子一命，什么都没要他的，现在倒反过来要污蔑我？”这进展对吗？
杨旭在对面笑了笑，俊朗邪魅的脸上写满了不屑，道：“没什么不对，在他眼里，从来就只有别人欠他的，没有他欠别人的。”
“为什么？”柯跃辰问。
“没有为什么，随他高兴。”杨旭道。
柯跃辰实在百思不得其解，别人救了人，至少得一声谢谢，结果他倒好，连句感谢都没有，现在人家反过来要往他身上泼脏水了，这感觉就像在街上扶了个老太太，结果还被家人逮住勒索医药费一样，这种事都让他给碰上了？
温暖的法国餐厅里，舒缓的音乐流淌出来，柯跃辰吹着暖气，心里却觉得这个世界一点都不温暖，完全搞不懂杨家老爷子这奇葩的世界观——这人名望地位金钱什么都有，就算看不起他这种耗子级小人物，但是不想欠他的，当没欠不就行了？反正他也不会跑去找他要什么东西，怎么还反过来要对付他？
杨旭喝了口茶，又看了看表，最后说：“如果你非要找个原因，大概是因为我的关系。”
柯跃辰刹那间一口热茶喷了出来。
“不过他也疏忽了一点，”杨旭悠然补充道，“他的时代早该过去了。”
“……”柯跃辰总算认清了，心说原来是你打算谋朝篡位，杨老爷子又舍不得自己的千秋大业，所以这是两父子在斗智斗勇的节奏吗？可是不对啊我到底是怎么卷来进的？
柯跃辰觉得自己苦逼了，莫名其妙就被卷入了耀奇的内斗当中，而且这种事，拍了那么多的狗血偶像剧他还能不知道吗？小人物一向都是炮灰的命，一旦被卷进去想抽身都抽不出了，杨老爷子已经对他发起了攻势，肯定不把他整出娱乐圈不罢休。
要是杨旭斗胜了还好，万一败了，耀奇那么大一座山，杨老爷子随便给他压一压，都够让他喘不过气来了。
柯跃辰欲哭无泪：我就想做一只安静二怂的哈士奇，有这么难吗？
柯跃辰尚还在思考怎么摆脱这狗血烦人的豪门大战，抬眼服务员牵着一个小孩儿过来，说：“杨先生，杨小公子到了。”
杨天择戴着顶灰色的遮耳毛线帽，小脸红扑扑的，穿着厚厚的羽绒服，站在两人面前。
柯跃辰思绪完全被打断，鼓了鼓腮帮子，与他对视半晌，纳闷地开口道：“你怎么来了？”
杨天择道：“和他说好的，放学后在这里和你吃饭。”
说罢取下帽子，转身打算爬上餐厅里对于他身高来说略高的椅子。
杨旭在一旁凉飕飕地道：“‘他’是谁？”
杨天择没理他，在桌子后面露出个头来，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短发，大眼睛一闪一闪地望着柯跃辰，说：“你的胳膊好了吗？”
虽然是这熊孩子把他拉入不幸的深渊的，但是柯跃辰也不好和一个孩子计较。所以他尽管郁闷，但是尽量地友好地说：“好了，你的伤没事吧？”
“嗯。”杨天择点了点头，朝他伸长两只小手，说：“热。”
柯跃辰：“……”
柯跃辰很想说：我们很熟吗？可是看到小屁孩儿那嗷嗷待哺的小眼神，他的心就化了，别扭地过去帮他将羽绒服脱下来，挂到一边的椅背上。
杨天择顿时心满意足，拿起餐桌上的餐具左看看又看看，然后冲杨旭板起脸来说：“没有我要吃的菜！”
杨旭表情抽搐，招手向服务员要来菜单，丢到杨天择面前：“自己点，谁知道你要吃什么。”
高级餐厅的菜单大得夸张，竖起来几乎可以挡住杨天择半个身子，更别说自如地翻菜单了。杨天择扁扁嘴，对杨旭的所为十分不满，埋怨道：“举不动。”
杨旭冷艳又绝情：“自己想办法。”
于是杨天择又扁了扁嘴，歪着脑袋满面委屈，最后跳下椅子，艰难地拖到柯跃辰身边，把菜单递给他。
柯跃辰：“……”
柯跃辰真的很想说咱们很熟吗？这种事差遣你的奇葩哥哥去啊！然而小屁孩儿一句“帮我翻一下”，又令他毫无骨气地抛弃了前嫌，一脸不情愿地帮他翻起菜单来。
精致的菜单上写着法文与英文，柯跃辰一下子成了文盲，面对着26个字母两眼转圈圈，尤其是听见小屁孩儿一连串流利的英文点单之后，他深深地受到了打击，决定以后再也不来这种装逼的店子吃饭了！尼玛在大中华你写个中文很难吗？
服务员收走了菜单之后，杨天择也不走了，就紧挨着他坐在一起，两个人同时举手的话胳膊还能碰到，弄得柯跃辰一顿饭吃得缩手缩脚，完全施展不开。再加上他心思又不在这里，于是吃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最后还有一个问题。”柯跃辰放下餐具，神色忧心忡忡，“你给我戏约，又请我吃饭，还告诉我这么惊人的消息，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杨旭百无聊赖地看着他，完全不当回事，说：“有阴谋跟你没关系，你拍好你的戏就成。”
“你觉得我能安心吗？！”柯跃辰有点抓狂，“我看你们两父子斗法，你死我活的，所以你给我戏约肯定也没安什么好心，想拿我当活靶子，至少也得让我心甘情愿啊！不然我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死不瞑目，你负责帮我闭眼睛？”
杨旭：“……”
“没那回事，”杨旭无语道，“给你戏约，那是因为我乐意，与跟老爷子的恩怨纠葛完全不沾边。”
杨旭道：“剧本你也看了，这部电影拍摄条件那么艰苦，没几个人受得了的。而且像这种抗战戏演来演去也就那么点套路，拍出来还不一定卖座，要是主角就算了，像你这种炮灰角色片酬低不说，还是典型的吃力不讨好，耀奇没人愿意去，除了你，换谁都不愿意去。”
柯跃辰：“……”
杨旭悠悠地说：“平心而论，你缺机会我缺人，互取所需，明智的人都会做这个选择？”
“至于杨老爷子……”杨旭顿了顿，“都说了是我一时疏忽，忘了他的忘恩负义跟不折手段，拖累你了。”
柯跃辰：“……”
“不过你也别担心，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杨旭晃了晃酒杯，神色完全如常，道，“有我在，老爷子这边伤不到你。”
柯跃辰：“……”
第十三章
柯跃辰心里简直要翻天了，你说他好好的接一部戏，要是有点赚头他也认了，但是这么一个人人都嫌弃的角色，条件苦片酬低，还毁形象，在那么远的地方餐风露宿的，结果背后还要担心有人做文章，他图什么啊！
杨家的人都是奇葩！柯跃辰哀怨地抬头看着自己面前这对兄弟，杨旭完全没有愧疚的样子，杨天择……还在愉快的吃他的意大利面。柯跃辰心里说：都是你这熊孩子惹的祸！要是没碰见你，我现在的前途一定充满了希望！
大概是察觉到了他幽怨的目光，杨天择从盘子里抬起头来，脸上还沾着酱，无辜地舔舔嘴唇，说：“擦脸。”
柯跃辰：“……”
柯跃辰认命地扯过纸巾帮他擦掉脸上的污渍，杨天择眨巴着眼睛道：“你要去很远的地方拍戏去了是吗？”
柯跃辰点点头，杨天择又说：“我听岑许哥哥说那个剧组里有坏人，你要当心。”
柯跃辰：“……”
柯跃辰哭笑不得，杨旭则在一旁凉飕飕地道：“忘了提醒你，剧组里也有杨老爷子的人，其他的招数我可以帮你挡，但是在你身边的那些阴招我也没办法，你自己当心。”
柯跃辰：“……”
“认识你们，我真倒霉！”柯跃辰由衷地说。
临走的时候杨旭将他送到那个城中村入口，杨天择迟疑地看着他，小眼神略担忧。
“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杨天择犹犹豫豫地开口道。
“……”柯跃辰也很想卖萌地问：“我可以拒绝从此与你们再有瓜葛吗？”
然而他一想到池眠那个既二又怂的哈士奇的比喻，就没胆子付诸实践了，草草地敷衍道：“行啊，可以，我走了，拜拜。”
他挥挥手，走进人流穿行不息的小巷子，心说打吧打吧，我就不告诉你电话号码，请愉快地打到火星去吧。
他回了家，池眠不在。城中村白天最安静的时刻，小单间里光线极暗，只余对面一尺之隔的高楼间极淡的天光漏下来，柯跃辰躺到床上，在昏暗之中望着斑驳的天花板，感觉到身边空荡荡的，边第一次觉得这个不足十平方米的空间有点大。
这次去拍完戏回来，这房子就不能再住下去了，得去向公司申请一套公寓。然而这个小房间在他最落魄无措的日子里给了他一个栖身之所，想起来还有些不舍。
他爬起来开灯，打算在踏上复出之旅之前，先把这个小天地收拾一下，好好地拍几张照片，洗出来，裱上，以后走哪儿都随身带着，以提醒自己这段落魄的时光，并且谨记教训，谨记这些日子里，给过他教训、以及向他伸出过援手的人。
于是当池眠气喘吁吁地开门进来，霎时间就被闪光灯吓了一大跳。
“啊啊啊啊——跃辰哥！”池眠捂住眼睛大叫，“你做什么？！”
“小绵羊，”柯跃辰拿着手机站在他面前，真诚地说：“这些日子真的要感谢你，给我的生活带来新的希望和生机。”
池眠回过神来，发现是虚惊一场，然而却被他的语气雷得鸡皮疙瘩满地，受不了地叫道：“不不不……跃辰哥，你别这样……你这样我会以为咱们要永别了的……”
柯跃辰：“……”
“哥好不容易文艺一回，”柯跃辰无语地说，“你就不能让我多气质一会儿吗？”还能不能做朋友了！
池眠心有余悸，嚷嚷道：“好了吧跃辰哥，你压根就不是文艺的人，而且文艺起来不是人，吓死爹了好吗！”
柯跃辰：“……”
有这么严重吗？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池眠见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又只好安慰道：“好啦好啦，明明说好要做一只安静二怂的哈士奇，咱就别学四十五角的英国斗牛犬了呀，你的心情我都理解，咱俩谁跟谁啊，是吧？”
柯跃辰：“……”
第二天一早的飞机，晚上池眠帮他收拾行李，查了天气预报说影视城那边气温直飚零下十几度，对于一直生活在南方的小绵羊和哈士奇来说，完全不知道是个什么概念。
柯跃辰衣柜里就那么几件衣服，池眠看得忧心忡忡，连夜在网上给他买了件超厚实的军大衣和两套保暖内衣，全是刷的池眠的卡，到时候直接寄过去。柯跃辰在旁边看着，感动得泪流满面，说：“小绵羊，以后哥要是火了，绝对罩着你！”
池眠说：“可以呀，以后我要是开经纪公司了，你就过来给我当头牌，帮我赚大钱！”
柯跃辰：“……”为什么他总是矮一截？
两人合作收拾好东西，池眠列了张清单，让他下去买一些必备的日用品。柯跃辰原本想请他下去一起吃一顿，结果池眠懒洋洋往床上一趴，说：“下面有狼，我就不去了，你给我带碗麻辣烫回来吧，要两串香菇不加葱，少放辣。”
柯跃辰拿他没办法，只得一个人下去超市买东西，然后找了家麻辣烫的小店，点了菜，坐下等打包。邻桌的一个男人向这边看过来，冲他打了声招呼：“兄弟，巧啊！”
柯跃辰望过去，觉得这人有点眼熟，想了一会儿才认出来，这人就是那天的奥迪车主，秦飞宇。
“是你？”柯跃辰惊讶万分，今时的秦飞宇完全换了个模样，没了名车西装，就穿了一件薄薄的军外套，一件贴身的黑背心，露出健硕胸肌，以及锁骨间粗银链子上挂着的一块不知道什么东西的银牌，整个人透露出一丝不羁的痞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