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宋嘉祁今天起得早,已经从空间里出来了——他弄了几个红薯准备烤烤做午饭。
婚期定的很近。过年之前薛白就能过门,加起来也不到俩月的时间。
毕竟纸包不住火,薛白许的人家不是莲娘娘家侄儿而是薛白自己勾搭上的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男人一事,也不知是薛家的邻居传出去的还是村里人自己猜出了端倪,总之这个说法像烈火燎原一般很快在村里传得沸沸扬扬。
也是因为这样,薛老娘才同意了把薛白早早嫁出去。否则这件事再这么传下去,薛海是别想娶个好人家的姑娘了——但凡讲究一点儿的人家也不愿意和这种人家结亲啊。
薛老娘是为了什么宋嘉祁懒得去想,他只是高兴于自己不用一个人过年了。
刚穿过来时冲击太大以及每天有薛白的陪伴倒还不觉得怎样,现在只剩他一个人了,就常常想起自己远在另一个时空的家人。
自己穿到这里了,现代想必是找不到尸体的。这样也好,起码家人还会觉得他可能还活着,不会太难过……但愿吧。
李石家的说了半天没喝上一口水,心里有点怪宋嘉祁不请她进屋歇会儿,这才转头四下打量这间闲置了许久的院子。
这一打量,李石家的也没有了怪宋嘉祁的心了。
“老天爷啊,这院子咋住人啊?——不是,我是说凑合着住也就算了,你娶薛白也在这儿?这——这咋拿得出手啊!”
宋嘉祁回头望了一眼那破屋子,也有点怪自己考虑的不周全——薛白值得最好的房子和最隆重的婚礼。
……只怕这两样自己都不能给他了。
第26章:贵海高中
因着薛白的婚事,薛老娘让人给在镇上做工的薛贵捎了个信儿。过了没几天,薛贵就带着薛海、薛中回了碧溪村。
薛家三人虽都在镇上,却并不是在一起做工的。
薛贵因幼时学过一段时间的木匠活儿,现在在镇上一家木器店做工,每月也能有三五百钱;薛海却比薛贵这个当爹的还要出息些,在一家酒楼当伙计,听说在店里颇有些体面,除了工钱,还能得些食客的打赏;唯有薛中,也不知是怎的,在镇上做工总是不顺利,现在在给人扛货,每天能有十几个钱。
只是镇上的花费岂能和村里比:一根野菜一个馒头那都得要钱。因此薛中虽说在镇上做工,到了月底却总见不着钱。
为了这事薛老娘总觉得薛中没那个赚钱的本事,几次让他回来种地,薛中只是不肯。
因此,薛老娘对这个不听她话的孙子很是不喜欢。
薛贵每次回来都会给家里人带点东西,这次也不例外。他还没到家,薛小妹就跑到村口等着。往常薛白也会去,不过自从薛白和宋嘉祁定了亲,薛老娘就把他看得紧紧的,再不许他独自出门,更别提和宋嘉祁见上一面了。
因此,这回只有薛小妹等在村口,看见薛贵的身影,就欢快地跑上前去,保住薛贵的大腿:“爹爹!”
薛贵也想女儿,弯下腰把小妹抱起来:“小妹高了,重了!”
“是呀,”薛小妹眨了眨眼睛:“那是因为哥哥给了小妹好多好吃的……爹爹给小妹带了啥了?”
提到薛白,薛贵的神色有一瞬间暗了一暗。
他虽然不知道家里给薛白定了啥亲事,不过来传话的人隐隐带了点幸灾乐祸的样子,薛贵敏锐地感觉到了也许自家小哥儿的亲事没那么简单。
“你哥哥咋样了?”薛贵问。
小妹抱住他的脖子,把嘴巴凑在薛贵的耳朵旁边,小声道:“奶奶打了哥哥一顿,打得可狠了,哥哥都成了一个大花脸了。”
薛贵的脸色凝重了起来。
“爹爹,大哥和二堂哥呢?”小妹在薛贵身上转来转去看不着薛海,便问起来。薛海每次回来都会偷偷的给她带点好吃的,小妹已经迫不及待啦。
“他们俩在后头。你跟爹先回家咋样?”
薛小妹咬着手指头想了想:“……我想等大哥。”要是回了家,还咋偷偷吃东西呢。
薛贵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哈哈一笑:“你个小馋猫——喏,你大哥给你买的东西在这里呢。”
“……呀,是苹果呀。”小妹看着薛贵从怀里掏出来一个苹果,略微有点失望。
前些日子薛白常常给她苹果吃,比起苹果,她更想吃那些甜甜软软的糕点。
“嘿,你见过苹果?”薛贵好奇了。这东西稀罕又金贵,也就薛海这样的年轻小子舍得花钱买了哄孩子,但凡成了家的人谁不是数着铜板过日子?
就连他见薛海花十好几文钱买一个不顶饿的东西也觉得肉疼。
小妹点了点头:“哥哥给的。”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听见娘和哥哥说话,说是以后的哥夫给哥哥的……”
薛贵的脚步顿时停住了。
听薛老娘简单地说了说薛白的婚事,薛贵沉默了。
薛贵很不喜欢这门亲事:这一点他和莲娘倒是想到一处去了,宋嘉祁到底是个来历不明的人,比不上村里知根知底的人家。到时候薛白要是受点啥委屈,那宋嘉祁连个父母、连个能辖制住他的人也没,可咋让人放得下心啊?
薛贵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和外地人结亲。这是薛贵的一个心结。
早年薛老娘就是远嫁他乡跟了他爹。早年间和和美美的自然没什么说的,可过日子总有磕磕碰碰的时候。
要是一般的磕磕碰碰也就罢了,薛贵的爹居然和邻村一个寡妇勾搭上了,欺负薛老娘没有娘家人在身边竟把他们母子撵出了家门。
薛老娘自是不肯的,薛贵的爹就搬去了邻村和那寡妇一起居住,再不给家里一袋粮一文钱。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薛老娘才带着他们兄弟离开了村子去薛老娘的娘家。
只是还不及走到薛老娘的娘家就遇上了灾荒,再后来因缘际会,他们一家子落脚在了碧溪村。
这才导致了薛贵对自己子女的婚事有一种近乎病态的执着:一定要跟本村人结亲。若是敢欺负自己家的孩子,就去他家找他爹妈!
薛老娘是知道一点薛贵的心结的。她带着两个孩子离家的时候薛贵还小,可记事却记得很清楚。父亲的绝情给薛贵留下了很深的阴影。
可是薛老娘却对这事不以为然。或许她不在乎薛白,又或许她本身就觉得前半生已经过去了,没必要再常常回头看。
“薛海已经快二十了,再不结亲就晚了。你不急着抱孙子,我还想趁着眼没花能喘气的时候瞧一瞧重孙子呢。”薛老娘叹道,“你就当是牺牲薛白一个——总不好让薛海打光棍吧?”
听到牺牲两个字,薛贵浑身一震,到底是点了点头。
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因为家里的顶梁柱回来了,薛老娘难得大方地煮了一锅杂粮面条,上面还厚厚地码着一层炒野菜。
农家人吃饭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倒是常常在吃饭的时候商量事情,薛老娘便提起了薛海的亲事:“以前是咱家没有,没法子。现在薛白争气,给你这个当哥哥的挣了一份子,你可别太落在你弟弟后头。小海啊,你有没有中意的姑娘啊?”
薛老娘心情好,难得的还夸了薛白一句。
薛海显得有点心不在焉,只是点了点头。“奶奶,我的事儿不着急,这是薛白的聘礼钱,还是多给薛白添点嫁妆吧,省得到夫家该受屈了。”
“娘,您看,这阿海都说不急了,俺家薛高还比阿海大了快一岁呢,这哪有当哥哥的还没成亲,先给弟弟说亲的理儿?那外头人能不说点啥?”薛老娘还没答话呢,王桂花立刻道。
薛老娘一摔筷子脸一沉:“你咋不说薛白还先定了亲抢在他俩哥前头了呢?要面子我把薛白的亲退了一家子打光棍咋样?!要戳咱家脊梁骨也不差这一件事。”薛老娘冷笑道:“少给我装那模样,你心里想的啥我还能不知道?少拿外头人来压我,老娘我但凡有点顾及,这一家子谁也活不到现在!”
“你瞎说啥呢,薛高的事儿娘心里能没底?用得着你操心啊?”见薛老娘动了气,薛富连忙道。
王桂花被自己当家的教训了,也不敢再吭声了,低头老老实实的吃饭。
薛高拿筷子拨了拨碗里的面条,由始到终一句话也没敢吭。
吃罢晚饭,薛贵和薛海都拿出这些日子的工钱交给薛老娘:薛贵做工的铺子包吃包住,每个月按工作量给钱。薛贵两三个月回家一次,抛去在镇上的花用,这一回便有八百个钱给薛老娘。
而薛海则拿了一贯钱出来。
薛老娘乐得合不拢嘴,连连夸赞薛海懂事儿又能干。待到了薛中那里,就没什么好脸色了。
薛中总共只拿了八十个钱给薛老娘。
要知道,薛中在镇上给人扛大包干零活是不包住的,饭也是有时包有时不包——那包饭的活就得比不包的少个几文钱。薛中往日都是借住在薛海做工的酒楼,和酒楼的伙计一起住。可他又不是酒楼的伙计,自然是有人不愿意的,还是薛海说每月拿出来五十文钱给薛中当住宿费,掌柜的才不情不愿地同意了。
这钱自然不可能是薛中出:他也就笑嘻嘻地跟薛海说了句谢谢也就完事儿了。
这是儿薛老娘本来不知道,因此抱着“蚊子腿再小也是肉”的想法,觉得薛中在镇上每个月能赚个二三十文也强过没有。但是自从有一次薛中自己说漏了嘴让薛老娘知道了这里头还有五十文钱的事儿,顿时就不淡定了:这咋算也没有回来种地划算啊?
因此今天薛老娘见了这八十文钱,也依然没个好脸色:“你说你一天到晚在外头有个啥用?还得小海在你身上倒贴钱!早跟你说了赶紧回来种地你就不,你做工倒是养得活你自己养得活你老子啊?”
薛中最不服气薛老娘只疼爱薛海对他没个好脸色,常常与薛老娘顶嘴:“那咋,海哥就能出去做工,我跟俺哥就得在家种地?奶你咋就这么偏心?”
薛老娘大怒:“小兔崽子你跟谁说话呢?跟你那没脸皮的娘净不学好!你跟小海比?你不看看你拿回来多少钱小海拿回来多少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想在家种地不就是想偷懒吗?在镇上吃香的喝辣的比在家吃糠咽菜是强,你倒得有那个本事啊?让小海每个月给你补贴算啥本事?!”
薛中脸上有点挂不住,把钱往桌上一扔转身就走。
薛老娘在后头追着他骂:“好啊你个小王八犊子,敢跟你奶奶甩脸子,你有本事以后别用小海一文钱,有本事你走出这个门再也别回来!”
薛中脚下一顿,转身往他和薛高的房间去了,“砰”地一声甩上了门。
“我告诉你俩以后他再不准去镇上!”薛老娘一肚子的火儿没处发,逮着薛富和王桂花就骂:“养出来的这是什么玩意?他以后就得在家给我种地!跟小海比你凭啥!你就一个种地的命!”
第27章:喜服
薛海只往那边看了一眼,就别过头去。
对于薛老娘的偏爱薛海不是没感觉——有时候他也奇怪,人说小儿子大孙子,按理说薛高才是薛老娘的大孙子,咋这份偏爱就落在自己头上了。
听说他刚出生没多久就得了重病,娘还没出月子下不得床,是薛奶奶抱着他跑了很远的路去找大夫才救得了命。
所以,无论别人怎么看待薛老娘,觉得薛老娘有多么多么不好——她对薛海总是好的,薛海也是真心敬爱着奶奶,并且愿意和奶奶亲近的。
“奶奶,我想带小白出去走走。”薛海道:“听说他好几天都没出门了,别在家里憋坏了。我也好长时间没回来了,也很想念村子,想出去转转。”
“那你想不想奶奶?怎么不陪着奶奶多待一会儿?”对于自己最喜欢的孙子,薛老娘大部分时间都是能顺着就顺着:再说了,薛海懂事,也从来不干让她不顺心的事儿。
因此薛老娘并没有为难薛海,只是半开玩笑地说了一句。
“去吧去吧,就是别走远,早点回来。”
“诶。”薛海扯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明天我就全天陪着奶奶,奶奶去哪儿我都跟着!”
薛白和薛小妹站在一旁无比佩服地看着薛海:这世界上能跟薛老娘撒娇的人估计就这一个了。何况一个快二十岁的大老爷们还撒娇也是够让人侧目的了。
薛白被薛海一路拉着,径直往村长家走。
“哥?”薛白有些摸不着头脑。“咱这是去哪儿啊?”
“嘘——”薛海的眼睛亮亮的,“别吭声,跟我来。”
薛白蹲在村长家不远处的一颗树下,眼神一直往另一边瞟:那边是宋嘉祁新买的房子。
他以前还去那里玩过,里面真是破烂得不成样子,也不知道宋大哥该怎么住?
宋大哥应该住在仙境里吧……薛白实在想象不出他的宋大哥会生活在一堆废墟之中。
宋大哥是神仙,有没有可能挥一挥手那房子就好啦?
很快薛白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且不说这么做会有多显眼,就他认识宋大哥以来,除了拿出一颗仙丹救了娘亲的命之外,薛白还真没见过宋嘉祁施展过什么仙术。
……可能宋大哥真的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是个三流小散仙吧。
“傻乐什么?”薛海从村长家拿了东西回来,就看见薛白蹲在树下,满脸的傻笑。
不过这种傻笑却让薛海觉得很舒服、暖暖的。他将手里的东西塞进薛白的怀里:那是一个裹着蓝布的包裹。
“喏,打开看看——为了把这东西带回来,我真是废了不少劲,差点就被薛中给发现了。”
这包袱里的东西是他听说薛白要成亲了偷偷去买的,因为是偷买的不敢带回家里,只能回村的时候偷偷寄放在村长家里,因此还被村长好一番调侃。
薛白拆开包袱,里面竟然是一块大红色的棉布,还是十几文一尺的挺贵的那种棉布。
薛海道:“送你的。”
薛白惊喜极了:“哥?!”
“怎么样,好看吧?”薛海有些得意,“这可是我跑了好几家布庄才找到这么正的红色,给你当喜服正好!”
薛白拿着布在身上比了比,又把布放了回去:“这布挺贵的吧?我不要,你快拿回去退了吧,这么大一块得一两百钱吧?”
“是挺贵的。”薛海道:“不过我弟弟要成亲了,多贵也得买呀!”薛海拿着布在薛白身上比了比:“这都扯好了人家才不给你退呢,给你你就收着吧。”
“那……那让奶奶瞧见了还不得说你啊?又乱花钱……”薛白顿了顿:“其实啥喜服不喜服的……就穿那一天还用特意做一身啊?这颜色以后也没法穿……”
“这成亲可是大事,人这一辈子也就这一回了,可不能凑合。”薛海认真道:“要不然等你老了儿孙绕膝,想想这辈子都没穿过一次喜服,可惜不可惜?虽说是一辈子就穿那一天,可你要是不穿,一辈子连穿的机会也没了。”
薛白愣愣地看着薛海,总觉得他哥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他哥可说不来这么一大推他听都听不懂的话。
不过最终薛白还是被薛海说服了,偷偷地把那块红布带回了家里。
回去的路上,薛海问薛白:“听说那人是你自己相中的?”
薛白知道他指的是宋嘉祁,红着脸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