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助,都办好了,不过他好像跟别人有点儿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托关系进来的废物,孟会长专门说了,下次再有这样的,直接来一个整一个,不管后台有多硬,有他罩着咱就使劲整,到他受不了走人为止。”
“方助,我的意思是……”
“好了没事儿了,我这边忙着,你就把他扔在那儿不用管,不出一个星期,相信他早晚得发疯。”
“……”
嘟嘟嘟……电话挂断。孙小姐盯着手机发了会儿呆,她的意思不是他的后台比别人的硬,而是他的表现跟别人不一样,方助怎么不给她机会说明呢?
同情地看一眼那个房间的方向,孙小姐默默走下了楼梯。
苏于溪小心地走进房间,没走几步,就感觉脚下碰到一个东西,可是没有灯光看不清,突然想起苏乐教他的,便拿出手机开启手电筒功能,成功照亮一片地方。
原来,挡住他去路的是一个大纸箱。纸箱被胶带封死,不过四角已经有明显破裂,最上层覆了厚厚的一层土灰,大概是苏于溪踢到箱子的动作带起震动,通过手机的光,明显看见空气里浮起尘土……
苏于溪捂住口鼻,抬起手机四处再照了照,发现这个不宽敞的房间里到处都堆放着大大小小的纸箱。
退回到门边的位置,借助手机的光,苏于溪找到电灯开关的位置,打开,整个房间终于一片明亮。
“……”
好吧,苏于溪也不是傻子,他能明显感觉到,是有人在故意给他下马威,可令他不明白的是,这个世界的“苏于溪”,有谁会成心跟他过不去呢?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回忆起苏爷爷那天晚上抱着他开心得像个老顽童似的情景,苏于溪想,或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吧,但是起码现在,他不能让爷爷失望。
而眼下这个房间……
“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还是先收拾收拾吧。”
说干就干,苏于溪卷起袖管,决定先将这些乱七八糟的纸箱子归置一下,可是这第一件要做的事对他而言就已经很不简单。
试着挑了一个看似个头最小的,苏于溪双手一抱——
能搬动,可是费点劲儿。关键这身体现在可不是原来的那个了,苏于溪时刻记着苏母的嘱咐,不敢太过用力。
怎么办?
苏于溪犯了愁。
又仔细环视一周,突然,他发现几处不一样。原来,房间里的箱子并不都是完全封死的,有两个倒在地上完全散了,大概因为纸箱破损太严重,里面的东西从一角散落出来,原来是几个方形的小蓝盒子。
苏于溪走过去拿起一个仔细查看,盒子是类似书本的形状,也有书脊,上面贴着一张泛黄的纸条,写着“文书档案-1980”的字样。
档案?
苏于溪眼神一亮,翻过档案盒,打开盒边的卡扣,一打厚厚的纸张呈现在眼前。
“昭元……1980年7月,办公日志……”
纸张上的字迹比较潦草,而且因为经年日久已经有些模糊,苏于溪勉强认出来,才发现这一打竟然是早年办公留下的档案记录。
“这么重要的资料为什么会随便放在这儿呢?”苏于溪皱了皱眉,不过估计这些纸箱里应该全是这样的档案盒,搬起来可以化整为零,那就容易多了。
最大的问题解决,苏于溪心里也顿时增加了底气。
先做好房间摆放的整体规划,苏于溪想着,既然档案盒脊背上都有说明,那就按时间、类别划定区域来放置吧。
确定了目标,苏于溪开始从第一个箱子做起,先把档案盒拿出来,把空纸箱子搬到预定的地方,再把档案盒逐一又放回去。在这过程中,他也会将档案盒打开简单翻阅一下档案,遇到感兴趣的内容就会仔细琢磨琢磨。
实在蹲得太累,苏于溪就随便找一张破损的纸箱碎片,翻过稍微干净的一面垫着坐下。不过可惜有时候他想做个笔记,却没有纸笔可以用。
不由就想起给他设这个套的人,苏于溪却感觉有些好笑,都说档案是历史最宝贵的财富,那人既然无意中赠给他这么大一笔财富,他确实应该好好利用一番,否则都辜负人家的一片心意了。
不过明天再来,他或许应该自带一个小板凳外加纸和笔。
苏于溪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这样想着,心里不知怎么更加开怀了。
晚上,一直没有人来通知下班,屋里没窗户也看不到外面,苏于溪收拾着,忘了留意时间,等苏母给他打来电话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
整个楼里空无一人,只有楼梯口的地方还亮着灯。苏于溪借助手机的光亮下楼找到大门,好在门还开着,可是再往前,却赫然发现院子的大铁门已经被锁住了。
仰头粗略估量,铁门足有三个人高,再看那大铁锁,苏于溪正要伸手去碰,突然感觉不对,忙侧过身,一个黑影突然从旁边的院墙上翻下来。
苏于溪退后一步。
“谁在那儿?”
“……”
咦?苏于溪暗暗皱眉,这声音……怎么像在哪里听过?
第18章:找茬
“喂,你谁啊?”
那黑影抬高声音又问了一遍,语气大为嚣张,若说苏于溪先前还只是隐约有些印象,那现在被他这跋扈的态度的一提醒,算是彻底想起来了。
这家伙,可不就是校庆典礼上突然冒出来维护程奕的那一位么?
不由就想起那天的情景,苏于溪忍不住心下莞尔,那黑影却愈发不乐意了,“你这人,我问你是谁,你没事儿偷笑什么?”
咦?他刚有笑出声么?
苏于溪正色,轻咳一声故意反问,“这位先生,我想是我应该先问问你,你是谁吧?”
他这声音是一贯的温润平和,如果仔细听去,还能依稀辨出几分没有藏住的浅淡笑意,与这种貌似半夜翻墙遇见贼的场合全然的格格不入。
黑影明显愣住。
天色一片暗沉,苏于溪的手机也已经收起来,两个人不过相隔几步远,却彼此都看不清长相、神情,只能大致凭感觉判断对方的位置和动作。
黑影——
先说苏于溪的判断的确很准确,这莫名窜入的黑影,正是我们一贯脱线神经大条的孟沅孟先生,在进行此次“潜伏”行动之前,他可完全没料到会出现此时此刻这样令人无语的剧情。
明明是应该空无一人任凭他肆意布局的地方,怎么会突然凭空冒出一个奇怪的家伙来?
而这同样也正是苏于溪所不明白的问题,唯一的区别只在于,苏于溪大概知道一点点对方的身份,而孟沅则完全是云里雾里,指着自己,他傻乎乎反问,“你问我是谁?”。
“对。”苏于溪好整以暇,简单答道。
“我……”孟沅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正被牵着鼻子走,搜刮可怜的脑细胞想了将近一分钟才终于反应过来,猛然大叫一声——
“啊!不对!不对不对……你才比较可疑好不好?这么晚在这里转悠,被本大爷逮了个正着,说,你是干什么的!”
苏于溪暗暗叹了口气,真是个后知后觉的家伙,不过第六感还挺灵敏,最后还能回过味儿来,看来不告诉他自己的身份,他是不会罢休的了。
“我是在这里工作的人。”苏于溪简单地说。
孟沅不相信,“少蒙我了,这里一般五点就下班儿了,你怎么会是在这里工作的?”
其实苏于溪可以名正言顺地回答“加班”,但他显然还不知道这个时代有这么一说,所以他坦诚相告,“我是第一天来这里上班,并不知道时间。”
孟沅更加纳罕,“不是吧?你第一天上班,就没人告诉你时间?”
“……可能是忘记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故意的,不过苏于溪并不在意。
孟沅却突然灵光一闪,“等等!你说你是第一天上班?”
“是的。”苏于溪好脾气地予以确认。
孟沅指着他,“那你……你就是那个‘托关系’进来的家伙?”
托关系?苏于溪从字面上理解,大概是说依靠爷爷的关系进来的罢,虽然孟沅那语气让他有些不舒服,但事实如此,他还是坦然承认,这人比他想象的要难缠得多,他着急回家,不想再耽误时间。
“没错。”他这样回答。
可是不料孟沅这下更不打算放过他了,“嘿嘿,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哎!”
苏于溪皱眉,什么意思?
孟沅挺直腰板儿,“哼,你知道本大爷是谁吗?”
“……”一个没忍住,苏于溪差点笑出了声,好吧,他终于决定要自报家门了么?那他可得好好听听,这个踏破铁鞋专门“为他而来”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本大爷就是——”
话说一半,却突然顿住。
好像不对啊……孟沅搔了搔头顶,心里犯起了嘀咕,他就这么把身份说出去了,那“孟大宝”岂不是被自己卖了个彻底?他怎么稀里糊涂地,就把到这儿来的目的给忘记了呢!
一拍脑门,心念疾转间,一个词儿瞬间蹦了出来——
“保安!”
苏于溪莫名其妙,保安是什么人他还是知道的,因为苏家在的小区也有保安,苏母给他介绍过。
可是这人……
“对!我就是这里的保安。”孟沅显然对自己急中生智想出来的身份相当满意,又万分肯定地重复了一遍。
“……”苏于溪无语。
“你不相信?”孟沅恶狠狠地问。
恐怕鬼才会相信,一个黑灯瞎火翻墙进来、鬼鬼祟祟的家伙会是这里的保安吧?苏于溪可不傻,可是他觉得自己要是再跟这家伙不明不白纠缠下去,他可能真会变成傻子。
可是现在的关键问题是,他如果想离开这里,就得打开眼前这扇大铁门……
“你有钥匙么?”
刚一问完,苏于溪就后悔了,他似乎真的变傻了,对面这人如果有钥匙,怎么还会用“翻墙”这么诡异的方式进来呢?
孟沅被问得有点儿蒙,傻傻追问,“什么钥匙?”
苏于溪抑制不住轻轻叹了口气,“这扇铁门,你是这里的保安,怎么会没有钥匙呢?”
孟沅一听,先是理所当然慌乱了一把,不过这次他居然难得学聪明了,才用几秒钟就马上领悟过来。
“我嘛……当然是没注意忘带了而已,倒是你……你说在这里工作,怎么也会没有钥匙?你真是在这里上班儿么?”
孟沅说着,怀疑的目光上下扫视。
苏于溪觉得自己脾气真是够好的了,今天反复被人耍,还能跟这个莫名其妙的人在一起聊这么久。
“没人给我钥匙。”言简意赅,他淡淡回答。
这厢苏于溪心情并不大好,可是另一边孟沅心里简直乐开了花,自言自语暗暗打起了如意小算盘。
“哼哼,这次这个能坚持一天时间,还以为有几分道行呢,难得本大爷亲自出马一回,没想到也不过尔尔,还不是被整得进退无门,真是太爽了!”
苏于溪不知道孟沅正幸灾乐祸,他是对这个人是彻底不抱希望了,且不论他到底是真保安还是假保安,反正他有没大门钥匙,所以求人不如求己,苏于溪决定赶紧另谋他法。
眼前的大铁门实在太高,苏于溪又走到旁边的院墙摸索一番,院墙表面刷了一层水泥,十分平整,没有可以借力的地方。
孟沅虽然看不清苏于溪的样子,但他还是从那隐约的动作猜出来他在做什么,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凉凉扔过去一句话。
“喂,我说你就别白费力气了,本大爷这么身手矫健的人,也就只能从外面翻进来,里面这墙光溜溜的,要想翻出去,难啰——”
苏于溪不看他,沉默地拿出手机沿着这一面院墙都仔细查探过一遍。手机的光亮从墙面反射过来,将他的侧脸微微照亮些许,那神情极是专注认真,睫毛的暗处倒影在略有些苍白的脸颊上,嘴唇用力抿紧,泄露出他隐藏的紧张。
孟沅不知怎么心头一跳。
“……”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走上前,难得不忍心地说,“从这里真的翻不过去,我对这儿很熟啦,不骗你。”
这或许是真话,否则他怎么可能静悄悄就翻进来?不过……苏于溪垂下手,手机的光再次熄灭,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他无可奈何地出声,“你既然知道从里面翻不出去,那你就没想过你自己进来之后要怎么办?”
“额,这个……”孟沅呆滞,他还真没想过。
好吧,苏于溪记得,那次校庆典礼上,他也是这样,做事不给自己留后路,那他就更加不懂了,他这么费尽千辛万苦进来是想做什么?真是为了要找自己麻烦的么?
“也许……大概……可能……”孟沅伸手朝上指,“从这里应该可以翻出去。”
苏于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巍峨的大铁门在夜色掩映之下,宛如一座巨大不可逾越的高山。可是,相比旁边的院墙,铁门的确有一个不容忽略的最大优势,那就是它有可以落脚的地方,虽然高点,努努力也还是可以翻过去的。
孟沅暗暗估量一下苏于溪的身形,再回忆刚才他泛白的脸色,突然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出了一个很馊很馊的,馊主意。
然而,苏于溪却没再多说一句话,径直走到铁门跟前,将手机塞回上衣口袋,撸起袖子抓住横杆,真的就开始攀登起来。
“喂!”孟沅完全没料到他这么坚决,有些慌了神,忙大声喊道,“反正明天一早也得来上班,凑合住一夜就得了,干嘛非要要出去?”
苏于溪头也不回,执拗地目光直直盯着铁门顶上,微喘口气,他说,“我家人还在等我,我一定得回去!”
孟沅呆住,愣愣盯着苏于溪出神,没过多会儿,他就爬上去一个人高。可是孟沅注意到,比起最开始,他的动作已经明显变得迟缓,伸手抓住铁门的时候,必须要首先停顿一下,才能继续下一步行动。
不知道为什么,孟沅瞧着,越看越觉得心里好像堵了个东西似的,闷闷地难受。
烦躁地踹了一脚地面,孟沅扭头不想再看,却突然发现地面一道亮光照过来,定睛看去,他方才踩过的地方,竟然躺着一部手机?
俯身捡起来,孟沅疑惑地看一眼苏于溪的方向,难道这是他的手机?这位置的确像从他身上掉出来的,因为地面上有很多落叶,所以掉下来没动静倒是正常,再被他硬生生那么一踩,大概踩到键盘,所以屏幕就亮了。
苏于溪现在的位置已经比较高,孟沅怕他分心摔下来,也就没叫他,拿起手机随意看了看。
突然,他发现有点不对劲。
“奇怪?这手机这么普通……他真是托关系进来的么?”
孟沅记得,以前那些人,不是开着豪车耍大牌,就是成天上班拿手机玩游戏,从来没有谁,用的是这么毫不起眼只能打电话发短信的“铁盒子”。
孟沅心里越发糊涂了,不由自主,他又朝苏于溪的方向看了一眼,只是这一望不打紧,眼前出现的一幕几乎让他惊得魂飞天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