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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eckerhead+番外篇——by赫勒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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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马斯抓着G的衣袖,就往自己怀里带。

他搂住他的胳膊了,他的嘴角勾起浅淡的笑意。

他将耳朵在他的臂弯上蹭了蹭。

然后,托马斯睁开眼睛,神色平静地坐起身。

他冷静地看了看G,然后将手指贴近对方的颈动脉。

他收回手指,下床洗漱穿衣。

然后,他拿出一套深灰花呢三件套,仔细地挑了一件已经熨好的140支埃及棉白衬衫,还有那条绛红色丝绸领带,同色白波点袋巾,一副红碧玺袖扣。

他帮他穿好,手法依旧非常小心温柔。

啊,还有那根沉甸甸的血珀柄黑色手杖。

托马斯将它摆在床边,仔细看了看它,他还没来得及问一句,这是什么材质,内里是否尚存乾坤。

然后他坐在床边,握着G的左手,抚摸着他的手肘,这地方曾被一颗7.62mm狙击弹穿透,虽然后来动过数次手术,并替换人造关节,经历漫长的复健,但还是需要G尽力掩饰,方才能不被看出破绽。

托马斯俯身在他的肘关节吻了吻。

细腻的衣料上残留着熟悉的清冷香气,不是冷水,是G的味道。他的味道就像他本人,已经消失,却依旧徘徊不去。

躺在这里,闭目安睡的男人是谁?

从此以后,他不会再对托马斯的话语或举止做出回应,不会再对他微笑或发火,不会再懒洋洋地瘫在沙发上吃着薯片看美剧,不会再刻薄他或者艾德娜,不会再精神奕奕地跑去议会打嘴架,不会再回应他的吻,不会再失眠到天明,

这不是G。他已经离开了,去了哪里不知道,反正不在这里。

这里的是他的衣服,手杖,和一具已过保质期的由各种有机物组成的躯壳。

托马斯站起身,拉开窗帘。

每一天都是新的一天,谁死了,谁活了,都没关系。

太阳照常升起。

金色光线温暖宜人,玻璃干净,床单洁白,托马斯打开窗户,晨风吹进卧室,带着秋天的微冷。

他给艾德娜和约翰爵士分别打了电话。

约翰爵士刚起,语气里还带着从被梦境里扯出来的懊恼:“托马斯,我今天早上4点多才睡下……”

托马斯语调冷静地告知他这一消息。

约翰爵士突然不说话了,他沉默片刻,冷笑了一声:“真是多事之秋——又一场礼仪葬礼。托马斯,建议你现在先和荣养基金会的人打好招呼,免得到时又像之前那样扯皮。”

说完就挂掉电话。

托马斯随即打给了艾德娜,艾德娜的反应很正常,开始是不相信,后来是崩溃地嚎啕大哭,不过她还算有点理智,就算是哭,也没有扔掉手机。

托马斯差点被她嚎聋了,他轻轻皱了下眉头,将听筒拿得远了些。

微风鼓起窗帘,阳光的照射下,草木的清芬随之涌入。

艾德娜的情绪平稳了点,托马斯条分缕析地交代事宜,然后将她的断断续续的抽噎按断在手机里。

他将手机放在窗前的茶几上,出了一会儿神,回顾房间四周,决定从楼下搬上来。

隔壁书房的铃声一直在响,应该是那部红色座机,托马斯知道电话是从荷里路德宫打来的,但他并没有接。

太阳渐渐升高,万丈光辉普照大地,密林深远,湖水澄澈,从十字宫的落地窗望出去,天高地广,亘古如一。

托马斯拖过一把扶手椅,放在床边,坐进去,一手握住放在床边的手杖,一手握住G的手。

那只手轮廓优雅,细白冰冷,如大理石雕塑。

托马斯俯下身,靠近了一点,发现这只手的虎口处浮着一点娇嫩的粉白,如一片不慎飘落的蔷薇花瓣。

又如一枚精致的吻痕。

那是一块尸斑。

番外二(上)

压马路(上)

他们交往快一年了,但尚未有过一次正式约会。

……什么算是正式?

起码要有鲜花、茶杯蜡烛、丰盛晚餐、红酒——最后还有……咳。

但是,做梦吧。

因为G的生日?又?快到了,托马斯一想起这些,牙神经就隐隐作痛。

艾德娜更是一脸戒备生人勿近的模样,循规蹈矩地穿衣化妆,那只款式保守的水晶银领针一连戴了六七天。在局长办公室绝不耽搁超过二十分钟以上,脚步轻巧手脚利落,来去直如一阵风,好像是生怕玻璃门夹住自己的裙摆。

整个十字宫上下都弥漫着内分泌失调的焦虑。

“伟大的圣托马斯二世,历史赋予您的艰巨任务,别想着逃避,请您完成它。”艾德娜抽走了托马斯用来挡脸的文件,一本正经对他道。

杰弗瑞也凑过来,左右四顾,然后压低声音:“万幸这阵子老板忙得厉害,否则我去卫生间都要在手机上装一个报警软件——老板一靠近我就后背发紧……”

艾德娜瞪他:“……怂样。”

杰弗瑞:“哇靠你倒是不用害怕老板!你的套裙就是铠甲,鞋跟就是利剑,靠光合作用就能飞檐走壁,老板在你面前也要甘拜下风的好不好!”

“老板手里拿着仙女棒,”艾德娜打个哆嗦,“我惹怒他的话,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残忍地把我变成一只非洲旱獭。”

托马斯:“……”

“难道你们还不知道?”艾德娜惊奇万分,“今天上午,菲利克斯处长和防务部门的反恐专家们被邀请到电视台参加一档时事节目,处长答非所问状况频频,好不容易熬到节目终了,女主播表示,近日有市民反映,新出台的直通十字宫的反恐热线号码比较难记,而当主播问及菲利克斯处长的时候,处长本人竟然也忘了电话号码。”

托马斯、杰弗瑞:“……”

“这串电话号码,一个数字不落,全忘了,”艾德娜嘴角浮现出一道浅浅的悲哀怜悯的微笑,“直播,他坐在桌子后面,被主持人和同僚们注视着,聚光灯下,对着镜头整整呆了几十秒。你们能想象一下当时的情景吗?——托马斯,我敢说,这可比你上次从议会被撵出来时丢人多了——这可是在全国民众面前……之前我还对着记者们信誓旦旦说过这串号码特别容易记就算是整天打毛衣养猫消磨时光的老太太都记得住……哈哈哈哈……我滴个老天好丢人嘤……”

托马斯、杰弗瑞:“……”

“你们如果愿意的话可以看下新闻,估计全国媒体都在笑话我们——在国外也是——刚才局长已经发话了,他决定在约翰爵士出访韩国回来后,马上就把可怜的处长派到我们设在肯尼亚的分部视察,然后是几内亚、纳米比亚和塞拉利昂,也许还有中非共和国,或者刚果索马里什么的,等约翰爵士再度出国的时候,再把他弄回来。”

艾德娜表情惊悚:“老板已经命我联系全国各大网媒,在首页上替我们的反恐热线打广告,还要印传单,街头广告也得有,估计过不了几天,托马斯,你就会像个卖保险的一样起早贪黑拎着皮包到处围堵广告商了……”

托马斯:“……”

“所以说,快去救救老板吧,亲爱的,想想他透过显示屏亲眼目睹约翰爵士在候机大厅吻别乔治时的表情。”艾德娜打了个哆嗦,“或者是救救我们,伟大的圣徒,以你伟大的牺牲精神,快点,否则我们都会变成非洲旱獭——如果记不住反恐热线号码!”

……于是托马斯就来解救G先生了。

现在是周六下午四点多。

落日余晖洒满整个凯德公爵大道,宽阔的街面染成了暖融融的橙黄色,夏天的风温凉清爽,他们顺着大道一路走过去,故意忽视存在感强烈的议会大厦,他们缓步而行,就像两个无所事事的小青年。

绕过西格伯特一世骑马雕像,不少游客在荣耀广场徘徊,喂鸽子,坐在台阶上纳凉。

广场边有一家非常出名的冰激凌店,托马斯买了两只甜筒。

于是,两个大男人,就一边闲逛,一边……吃甜筒。

这画面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一个戴眼镜梳马尾辫的亚裔女孩从他们身边走过,女干笑着向托马斯眨眨眼。

托马斯干笑了一声。

还有一对老年夫妇经过,他们对托马斯微笑,那名丈夫搂过自己的妻子,狠狠地吻了她。

妻子惊叫了一声,然后哈哈大笑。

G随即揽住托马斯的肩膀,吻向他的面颊。

……呃,甜筒化了。

于是,托马斯舔甜筒,G先生亲了个空。

蓝莓香草双味冰激凌粘腻的汁液顺着华夫筒流到手背上,托马斯又伸出舌尖舔手背。

G先生实在看不下去,拽住他的手,将手帕按住他的手背。夕阳余晖的照耀下,G厚重的金色睫毛半垂,掩盖着纯净的蓝色,光辉流转,艳丽得直击人心神。

托马斯干咳一声。他环顾四周。

一个留着络腮胡子戴太阳镜和草帽的胖男人站在台阶上拉手风琴。

一个戴围兜的小天使将手里沾满口水的彩虹糖一把按在她老爸脸上。

一个穿吊带紧身裙长发披肩的窈窕女郎举着一杯冰饮走过。

一个滑板少年冲入鸽群,广场上的鸽子扑棱棱四处乱飞。

突然,圣米迦勒大教堂的钟声响起。

五点正。

托马斯刚想开口,G一把攫住他的下巴,带着恶狠狠的力道吻下来。

他嘴巴一痛,吓了一跳,下意识一挣。G按住他的手,加大力道。

眼前一黑,一件外套兜头罩下,昏暗的视野里,托马斯只看得见对方温软的闪着光芒的眼睛,和高挺笔直如一道雪峰的鼻梁。

这个封闭的小世界里,全部是他的气味,清新的,干净的,温暖的,安全的,令人沉溺其中,难于自拔。

他们渐渐加深了这个吻。

托马斯恍惚着闭上眼睛,尝到了血的味道,他抬起手臂,试探着揽住对方的脊背。埃及棉细腻柔软的布料包裹着温热的肌肉,年轻,坚实,带着勃勃生机。掌心下,脉搏在跳跃,血液在奔涌。

钟声还在响,周围有人在欢笑,跑动的脚步声响起,鸽子挥动羽翼。

这幸福平和的吉光片羽,轻轻飘落在托马斯心头。

一阵尖锐铃声突然响起。

“……?”衣服被掀开,清新微凉的空气从四面八方涌来,托马斯这才发现自己出了点汗,额头凉津津,他抹了一把,喘着气看G。

G微笑着,用手指轻轻蹭了蹭托马斯的嘴唇。

啧,流血了。

铃声还在锲而不舍地响。

托马斯循声望去,铃声来自不远处的一个空电话亭。

他们走过去,打开门,挤到里面,G看了托马斯一眼,摘下听筒:“艾德娜?”

“老板!如果你们打算亲嘴儿,就别蒙着头,如果你们打算蒙上脑袋,就要事先通知安保处的特勤!你知道我们做一次你的安保要多么心惊胆战我滴个老天爷!所有的狙击手和鹪鹩们都吓得手抖啊瓦了个擦!菲利克斯处长马上就要如您所愿地变成非洲旱獭了!他在屏幕前尖叫的样子你见过吗?——就算是约翰爵士也没有您这么会折腾人!”

G、托马斯:“……”

艾德娜继续怒吼:“好啦!算你们狠!如果你们不想现在就被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架进防弹车,最好低调点儿!还有!想打啵儿就大大方方地,咱们这儿又不是老毛子,谁管你是不是……”

“艾德娜,你是美国人?”托马斯突然问。

“我上初中前一直住在落三鸡,咋滴咧?”

“没什么,”托马斯说,“遵命,女王陛下,请放心吧,我们一定不再出状况了。”

“算咧算咧,你们就这个样子罢咧。”托马斯仿佛能看见艾德娜大度地挥挥手,“接下来你们可以多说点甜言蜜语,多来点肢体互动,多多地你侬我侬,多多地打情骂俏——咱这儿女员工们爱看这个。”

“……”

作为补偿,G先生又吃了一只甜筒。

天际晚霞深深浅浅地泛着甜蜜的玫红粉紫,如流淌的浓稠的腻呼呼的蓝莓和蔓越莓果浆。

他们迎着晚风缓步而行,风中飘荡着令人沉醉的花木清芬。

G只穿着衬衫,挽着袖子,一手勾着休闲西装外套搭在肩膀上。

托马斯斜着眼看他,发现他和缓放松,眉目神情简直像一只正在舔毛的埃及猫,漂亮又慵懒。

一路上,不断有年轻女孩目不转睛地看他们俩。

托马斯得意极了。

他们在一家法国馆子吃晚餐,然后去了毗邻的金融街上的一家酒吧。

这家酒吧可比托马斯经常光顾的巴力酒馆逼、格高得多,虽然巴力酒馆也在商圈,但这里明显更小众——看看那夸张变形,刻意做出崩裂花纹的拱顶,满墙挂着的线条扭曲的后现代主义绘画作品,还有被大量使用的钢构件,树脂射灯,重心可疑的摇摇欲坠的不锈钢座椅,从天花板到地板都是色调冰冷的黑白灰。

还有七零八落的顾客。

托马斯看了G一眼,连放松都要选这么诡异的地方?

托马斯不喜欢这里,他宁愿在拥挤憋闷的小酒馆喝杯黑啤,看半场球赛。

但是如果G喜欢,他也不会拒绝,不过看G的神色,明显是不感什么兴趣。

有时G的口味非常复杂难解,他穿三件套,拄手杖,打扮得像个遗老,听中世纪拉丁文宗教道德剧,闲暇时会到赫斯特伯里的庄园骑马消磨时光,还有一大家子关系极端混乱血缘错综复杂的姓普兰塔琪纳特的亲戚(托马斯后来在G的带领下面见了所有七大姑八大姨叔叔伯伯堂表兄弟和外甥侄子们,乌泱乌泱塞满了半个荷里路德宫),但同时,他吃薯片,看美剧放松神经,和托马斯一起打视频游戏,厌恶一切形式的酒会或者高尔夫聚会,可能是工作原因,从未出国度假,并且几乎没有任何社交活动(所以直到现在托马斯依旧不知道他毕业于哪所学校就读什么专业),宁可吃soul food烤大排,却对约翰爵士情有独钟的怀石料理敬而远之。

……就好比是他选择的托马斯,外表是个光芒万丈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超级大美人,梳背头穿高级定制端着Riedel水晶杯回眸一笑也蛮能唬人,但内心深处却是一枚妥妥的吃披萨喝蓝莓汽酒睡觉流口水分不清什么黑领结白领结的吊丝。

这名吊丝就是G先生爱好的终极浓缩。

……变换无常,复杂如Tunny密码。

托马斯耸肩,他们坐在这里,无疑遭到了周围顾客们的鄙视——

月薪两千的公务员与日薪两千的基金经理当然不可同日而语。

艾德娜有钱,因为她有个有钱老爹;乔治菲利克斯有钱,因为他有个有钱老公;G先生有钱,可能他有点祖产外加灰色收入。

和他们一比,只有托马斯是个穷、逼。

况且他准备分期付款,买一辆车,起码不能是二手的,那像个穷学生。

……好吧,他现在就被人当成穷学生了。

啊不对,不是穷学生。

他坐在吧台边,被三名年轻金融家搭讪,将他当成了那种身份可疑的……男孩。

托马斯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好吧,简简单单的蓝色棉衬衫,没戴领带,解开两个扣子,一条卡其布裤子,脚上是杏色布洛克鞋。算不上正式,但也不至于让别人误会什么。

起码他没有打舌钉或耳钉,也没有穿露脐低腰流苏牛仔裤或者光着膀子穿亮闪闪的铆钉马甲。

况且,这间酒吧貌似也不是允许做那种生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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