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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石——by凉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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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秋已过,然暑热仍未散。满塘荷花亭亭玉立,接天荷叶碧,映日荷花红。
从书斋的窗口望出去,这一派风景尽收眼底。
殷穿了件月白的衫子,一手支腮,一手握书,两只眼睛怔怔看着窗外,心思明显不在书上。
屋角侍侯他的婢女不住地偷眼觑他,暗道原来这相由心生的说法果然大有道理。如今这小公子神情柔和了,不似先前横眉竖目的模样,真比先前更好看些,只是眉目间怎么总有点淡淡的郁色呢,叫人看着心疼。
大了胆子趋上前去进言:"公子要不要去庭院里走走散散心?"殷目光一转扫到她脸上来,那婢女顿时一颗心呯呯乱跳,结巴道:"荷、荷塘那边有凉亭......风吹着,不热的。"
殷一片赤子之心,虽然不懂这婢女对自己的倾慕之情,却感觉得到她一番善意。当下淡淡一笑,摇了摇头--他此刻虽已化作人身,但千年来的心态根生蒂固,始终对阳光有点畏惧。多数时都是躲在屋中,即便到院里,也是行走在屋檐阴影处太阳照不到的地方。
他伸手想去取案上的茶杯,那婢女连忙先他一步拿过来奉上,低声道:"......公子慢用。"
殷对着她点头微笑以示谢意,笑得那婢女腮飞红霞心花怒放,只觉得一生人中,最幸福的一刻莫过于此际。
殷喝了口茶,忽然想起初遇魏可孤时的情形。那时自己什么也不懂,头一次听说茶这个东西,在魏大哥心中,当时的自己一定象个小傻瓜吧。
想着想着,唇边不觉露出一丝微微的笑意,正一半忧伤一半甜蜜之际,忽听东方紫兴冲冲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殷儿!殷儿!"
殷手一抖,失手打翻茶杯,亏得那婢女眼明手快一把接住,一边忙忙问道:"啊哟,公子可有溅到?"见他月白衣衫上几点水印,连忙放了杯子取过手巾来擦。
殷长这么大,未曾和女子如此近距离接触过,又恐被东方紫看到引出一番事故,一时又臊又慌,啊了一声,忙不迭用手挡着退后道:"没事没事!"他虽想避嫌,奈何眨眼间东方紫已经满面春风地一脚踏了进来,见到这一幕,脸色突的一沉。
他明知依殷儿脾性断不可能与这婢女有什么关系,但眼见着他与别人拉扯,还是忍不住妒火狂烧,原本带着笑的面孔也渐渐冻凝起来。若不是为了挽回殷儿的心,一直竭力想要在他面前表现自己温柔慈善的一面,此刻早已按捺不住一掌拍死了她。
"......在做什么?!"
那婢女不知自己做错什么,眼见教主脸色难看到极点,顿时在七月天里也打了个哆嗦。"奴,奴婢......"
殷见她声音颤着却说不下去,知道东方紫平日在下人面前积威甚重。他不忍见她被迁怒,把她推远了一些,轻轻道:"是我打翻了茶杯。"
东方紫垂眼一扫,果见他衣衫下摆上有几处茶渍,地上也留有一滩水洼,这才稍稍气平了些,哼一声道:"下去。"
那婢女如逢大赦,匆匆福了一福便赶快退了下去。
待到书斋中只有他两人了,东方紫这才取了先前婢女放下的手巾蹲下去细细把殷儿衣上的茶水一一擦净,末了起身道:"以后除我以外,无论男女都不许你靠得太近,知道了么?"
语调虽然温柔,却也有种温柔的霸道。
殷睫毛一霎,却不吭声。
这些时日,东方紫与他说话他沉默的时候居多。有时候的沉默固然是一种默认,但有些时候的沉默却包含了深深的抵触情绪,无言的反抗。
东方紫听不到他的回答,原想狠狠再逼问一句‘知不知道',但看到他咬着唇默默不语的模样,心下蓦然一软,那发狠的话便说不出来,叹了一声,伸手在他发上抚了两下。
稍顷,他换了一种欢快的语调道:"不说这个了。来,过来看我送你的礼物,你会喜欢的。"说着不由分说牵起殷的手,带他到桌边。
殷早就见到他进来时抱着个大大的物事,上面还蒙着一层锦缎。只是他心中却没有什么好奇心。这些天东方紫搜罗来的东西实在太多,虽说珍奇,他却觉得索然无味,惟一合他心意之物便是这书斋中满室的古籍孤本,他在这里可以待一整天。
东方紫回头见他不甚起劲儿,也不觉得沮丧,抓了那锦缎一角微笑道:"瞧好了啊。"说完,手臂一挥,将那缎子揭了开来。

第 23 章

殷不甚起劲地一眼瞧去,视线却忽然被吸引住。
只见那缎子下乃是一个一尺多高的青花瓷罐,短颈、圆腹,胎体莹润。其造型独特画工精美堪称极品,但这倒还是其次,关键却是罐体上用青料绘的那图案,不是别的,乃是一清矍道者跪坐在一辆虎豹共拉的车上,其后有两官兵举旗,旗上绣着‘鬼谷'二字,一行人正越过一条山溪小涧,其衣饰图纹人物表情栩栩如生。
殷不觉看得呆了,过得好一会儿才伸手轻轻抚摸那道者面庞,渐渐跪了下去, "师父......"眼中缓缓流下两行眼泪。
他自幼便离开父母身边,鬼谷子对他来说亦师亦父情份十分深厚,此刻乍见到师尊的图像,以往的音容笑貌顿时全都浮上心来,一时竟控制不住自己,忍不住呜咽着哭起来。
东方紫一旁看着,心中暗暗得意。
他这几日从旁观察,发现殷儿或许并不懂得鉴赏古董,但却十分爱好瓷器,尤其喜其光滑细腻之手感。他特意命人烧造了这青花瓷罐,‘鬼谷下山'的图案更是他亲自挑选,果然一举攻陷了殷儿心中最最柔软的角落。此刻见他哭泣,心中又怜又爱,俯身下去柔声安慰道:"怎么哭了呢?我原是要哄你开心的。"
殷呜咽不止把那瓷罐抱在怀中,却不忘耸动一下肩膀掀开东方紫搭在他肩上的那只手。对着这充满孩子气的殷儿,东方紫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锲而不舍地把手又搭了上去,一边轻声哄他以转开他注意力,"别哭了,啊?我知道你想念你师父,但他得道成仙得偿所愿,你原该替他开心才是。"
这两句话倒是说得颇有道理,殷拿衣袖胡乱擦了擦脸,呜咽也变作小声的抽泣。东方紫用姆指替他拭泪,哄劝道:"你别哭了,我带你出去玩怎么样?"
殷抽泣着心道:"当我是小孩子么,谁要出去玩。"正想着,忽然心念一动,慢慢止了哭声怔怔看住他。
他长睫毛上凝了泪珠,湿漉漉的黑眼珠这样惶然而又无辜地看着他,东方紫心脏顿时狂跳,情不自禁地,眼中射出两道炽热的光来,喉结更是移动大大地吞了一口口水。
殷跟他认识得久了,深知这便是他情动求欢的信号,若是以往,他只会羞涩而不知所措的任他为所欲为,但此刻见了,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唰地一下跳起来退后。
他心中紧张惊惧,死死地抱紧了那罐子。东方紫见到这情形,知道这事却是急不得的,眼中精光敛去,现出一个安抚人心的微笑。他缓缓立起身来,柔声道:"我去吩咐下人备车,你把这瓷器放好再出来,好么?"说完,静静站着等他反应。
殷过了好一会儿才心神始定,默默点了个头,虽未出声,但这回应已足够令东方紫心满意足,笑了笑这才转身出去自去安排。
两人到了门口,下人已经套好了马。东方紫道:"殷儿想去哪儿玩?"
殷踌躇片刻,答非所问道:"城南有家卖豆花的......听说很是出名。"
东方紫饮食讲究,极少去外面小吃摊上吃东西,此刻听他如此说便转头看了那赶车的一眼。那赶车的倒也识趣,连忙赔笑应道:"想是老王家的豆花摊。"
东方紫点头道:"那就往那儿去罢。"
到了地头东方紫下车视线四面一扫,心中顿时一沉。原来这豆花摊设在一条小巷口里,斜对面便是先前殷住过的那间客栈,只需一抬头便可看见对面出入人等。
殷心中原本就忐忑,此刻见他视线四面一溜又转回到自己面上来,神情微微冷笑,顿时一张脸颜色先红复白,咬了咬唇,便闭紧了嘴巴。
东方紫见那摊上只拉了块凉蓬遮荫,故意皱眉道:"地方腌渍得很,这里的东西能吃么。"
殷本来不愿意多说话,他怕自己说多错多引东方紫疑心。但此刻听他语气中颇有嫌弃之意,不由得心中发起急来,结结巴巴道:"好,好吃的。"
东方紫眼珠在他面上一转,眼神有点凌厉,殷脸色一白,微微瑟缩。
想自己以前只是一只鬼,何曾用过人间饮食,有什么立场断定这里的东西好吃?只不过是魏大哥对这里的豆花赞不绝口,每天早上必定出来喝上两碗,自己若是说是听别人说的,只怕东方紫要追问那别人是谁。但若就这样放弃远远瞧魏大哥一眼的机会,未免又不甘心。一时思前想后,到底还是舍不得,忍不住喃喃道:"真的......好吃的......"低下头去。
那东方紫默然片刻,忽然笑了一声,大发善心道:"既然如此,那就过去尝尝吧。"说着便牵了他的手。可怜殷心中发虚,只恐甩开他惹恼了他,只象征性地微微一挣,默默忍了。
这个时候小吃摊上客人并不多,那老板见有贵客上门,笑脸相迎,手脚麻利地调好两碗送上来,那香嫩白滑的豆花上洒了青葱和麻油,香气扑鼻。
殷掩饰地喝了两口,眼睛却越过碗沿偷偷看向对面。东方紫何尝不知他打着什么主意,嘴角微噙一丝冷笑,只装看不见。他心中打定主意不让他二人见面,暗中运用法术,元神出窍先在那客栈中巡了一遍,安心地发现魏可孤与怨魂却都不在里面。
东方紫恶意地想:殷儿,你今日想要见那个人,看来是注定要失望而返了。当下元神归位,悠然自得喝起豆花来。
殷食不知味,小口小口地喝得极慢刻意延长时间,但再慢也有喝完的一日。东方紫也不催他,反倒笑问道:"还要来一碗么?"
殷不知魏可孤与怨魂一早就出了门,一门心思只想等他出来,听东方紫这么一问便顺势点点头。
那老板见这样一个天仙化人的美少年对自己的豆花如此捧场,大觉骄傲,高兴地又盛了一碗上来,笑道:"小公子喜欢,以后可要常常光顾啊。"
待到第二碗下肚,殷仍舍不得离去,东方紫微微冷笑,吩咐道:"老板,再来一碗。"
老板欢喜地应了一声,又端了一碗上来。这一次殷喝得更慢了,那豆花含了大量水份本来就极易饱肚,他连喝了两碗便觉胃涨得有些难受,足足喝了小半个时辰才见了底。东方紫见他面露难色却仍是小口小口慢慢咽着,眼睛仍然忍不住瞟向对街,心中顿觉有气。忍了又忍,未曾忍住,一拍桌子,怒声喝道:"再盛一碗来!"
殷和那老板都吓了一跳,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老板强笑道:"公,公子,实......实在是没有了......"说着,把那装了豆花的桶倾过来给他看,果然只剩了一点残汤。
东方紫发狠道:"你给我变也要变一桶出来,他既然喜欢吃,我就让他吃个够!"说着,狠狠瞪那老板一眼,"你拿不出来,明日也不用做生意了!"
那老板苦着脸道:"这......这......"
殷这才知道他一腔邪火都是冲着自己来的,只不过是拿着那老板撒气罢了。白着一张脸轻轻将那碗搁回桌上,慢慢站起来默不作声地走回车旁。
东方紫见他上了车,这才容颜稍霁,哼一声丢了锭银子在桌上,自己也纵身上车命车夫回府。
车厢里两人都不说话,殷曲膝踡坐在角落,虽然极力忍着,但还是有两滴豆大的泪珠掉落在衣襟上,东方紫见了,怒气渐消,心中不由恻然。
他不是个爱讲理的人,凡事皆凭一己之喜恶。但殷在他心中的份量是不同的,此刻倾身过去抬了他下巴默默注视了一会儿,一边替他拭泪,一边无比耐心地道:"殷儿,以我的性子,为什么明知有姓魏的那人存在却没对他下手?这其中的道理你可有想过?"
殷微微一抖,却不吭声。
"我们的时间本来就不多,我不动他,是因为不想为了他让你不开心。但你也莫要让我不开心行么?"到底是本性难移,说着说着终究不免透出一点威胁来,"你也知道,我若不开心,就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殷声如蚊呐道:"知,知道了......"
东方紫满意地揽过他的头来在他额上亲了一下,道:"知道就好。"说着轻声一笑,道:"我跟你说件事,保证你从此后不再想着他。"
他直看到殷眼睛里去,一字字道:"你可知道,那魏可孤前世是什么人么?"
殷迷惘地摇一摇头,隐隐约约间仿佛猜到了什么。果然,东方紫恨恨道:"他就是当年的楚威王熊商!那时倘若不是这混蛋,我们两个还好好的呢。......当日我在宫中便想杀他,只是他有帝星护佑不便下手......"细想下去觉得这混蛋未免太好命,前生天命佑身,今世又因殷儿的关系投鼠忌器,自己堂堂魔王当年的龙宫七太子,竟奈何不得他,实在是憋气之极,忍不住便发起牢骚来。
殷心神恍惚,东方紫后面的话却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魏大哥......就是当年的楚王?
......
殷其实不象东方紫那么仇恨熊商,甚至,他是有些感激他的。
当年,他被扼晕过后悠悠醒来,那男人坐在床边怔怔地看着他,神情古怪地说了一句:"你没死......"
他吓坏了。
他感觉得到他扼他时是带了真正的杀意的,只是不知自己为何会死里逃生。他害怕地看着他,不知又要遭受怎样的对待,但,千想万想都没有想到那男人古怪地看了他一会儿,最后终于闭了闭眼叹了一声:"那你走吧。"
那男人心怀雄图大略,志在天下,不允许自己有任何的弱点。奈何对公子殷动了心,殷便成了他最关键的死穴。他想杀了他,想消灭他,但事到临头却又忍不住放过他。
放他出宫的那一刻,那一直保持着惊人沉默的男人突然将他一把拉转抱住。他绝望地以为他反悔了,不想那男人却并没有做什么,只是紧紧地抱了一抱,然后,松手。
千年了,他还记得那男人最后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那仿佛是一句以生命来起誓的誓言:
"今生,寡人背负得太多,待到来世无牵无挂,殷,我定倾心相许。"
第 24 章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东方紫揭穿魏可孤乃楚王转世的时候,魏可孤与怨魂正在城外山中打猎。
那怨魂自从冒名顶替之后,小心翼翼,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行一步路,惟恐被魏可孤看出破绽来。魏可孤问他何以由鬼变成了人,他只推说不知,看到魏可孤疑惑神情--他自己心虚,因自知与公子殷性情相差甚远,为了不让魏可孤疑心,也为了不让他有时间去思及其中疑点,竟装作病弱模样哼哼唧唧在床上赖了好几天。
这几天里魏可孤果然温柔体贴事事照顾,让他暗自庆幸奸计得逞。只是这装病到底不是长久之计,再怎么不情愿也只得慢慢‘好起来',前一晚魏可孤同他说‘你身子虽然大好了,却始终没什么精神,是不是这几日闷在屋子里闷坏了?不如明日我陪你去城外走走,那靠山近水的地方空气也要新鲜些。'怨魂到底少年心性不是那种老谋深算的人,装了几日本就有些沉不住气,再听了魏可孤这一番话,自然大是高兴,欣然同意。
于是两人一大早起来便出了城,清晨空气清新湿润,令人精神为之一振。那怨魂骑在马上,四周鸟语花香,视线偶与魏可孤一触,相视一笑,心头甜丝丝的颇为受用。
他是怨气所化,又在东方紫身边很受了些折辱,性子便有些愤世嫉俗,只觉世人多对我不起,但此刻伴在魏可孤身边,虽只是这样骑马踏青,然此情此景此人,却也生出从未有过的平静喜乐来,只觉若能和这人这样一起并肩同行,哪怕是走一辈子他也是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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