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正当他困惑不已地重新面向亚西华想要询问具体缘由之时，方才还恭敬跪于亚西华面前的路卡却生然一阵风般突兀出现在秦川面前，害得他本能地向后踉跄两步，圆睁着一双大眼不解地盯着眼前可爱的大蘑菇。
“呃……老爷爷……你要干什么？……”干笑着，秦川面色熏黑。
路卡望着秦川，慢慢举起双手，将两个手心对准秦川太阳穴，缓缓压上。
感受着那一瞬覆上额角的刺冷感，秦川本能地哆嗦了一下，随后强硬地转头望向亚西华方向，厉声：“喂、亚西华，他要对我做什么？”
“放松点。”盯着秦川那错愕的眸，亚西华缓了缓面容，“只是帮你搜索凶手而已。”
“搜索凶手？”看着眼前双手捧住自己头颅缓缓闭眼的路卡，秦川只感到一阵头皮发麻，“这、这样……怎么搜寻凶手？”
——这一花一世界可不是这么来的！
他脑子里又没有凶手的任何资料！
“小子，路卡是食忆魔，可以从你潜藏的记忆里搜寻出关于凶手的零星线索。”
“食忆魔？……那是个什么玩意儿？”干涩地动着喉结，秦川眉梢快要拧成一团。
一句话刚说完，秦川身前的路卡便干咳了一声。
秦川意外一愣，才意识到可能是自己那句“什么玩意儿”让对方不爽了。
“臭小子，‘食忆食忆’，顾名思义，就是……”路卡眯起眼眸，一双晶亮的大眼渐渐泛起耀眼的光束，“‘吸食记忆’的意思。”
被路卡眸中的光束吸引，秦川飘飘然地追随着那朦胧的光线，莫名感到思绪一阵散漫。
“跟我来……”
路卡渺远的声音突然变成了背景插曲般，秦川晕晕乎乎地伸手想要抓住那不断引着他向前走的光线，然而片刻后却生然感到身躯一轻。
紧接着，未等他理智反应，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疯狂坠落感便再次冲击起他的神经。
猛然惊醒，秦川扑腾着四肢，登时一阵嘶哑的惊呼涌上喉咙。
——卧槽！这种操蛋的熟悉感是怎么回事？
哑然吞咽，秦川再次定了定睛，下一秒便立刻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自己再次开始飞速地从一处高楼坠下。
——怎么，难道是GEagle大厦么？
咬牙，他努力辨识着周遭快速上飞的景物，愣怔了片刻，却立刻否定。
不对……不对！
这里是……
不久前从23层坠落时的瞬间！
“秦川……”
然而思绪正一团乱麻间，天际却生然响起一阵好听的低沉男声。
“秦川……”
对方还在沉稳地呼唤着，秦川却莫名感到眼皮越来越重。
“秦川……”
这个声音……好好听……
就让他一直这样沉浸下去吧……
彻底放松了神经，秦川慢慢闭上眼睛，唇角勾起一抹温馨的笑。
“秦川。”
然而正当他感到意识渐渐离自己远去之时，那方才还十分飘渺的声音却生然实打实地炸响在他耳畔。
本能地颤了颤肩膀，秦川触电般睁眼。
下意识环顾了下四周，映入眼帘的却是亚西华和路卡平静的面孔。
确认了一下，秦川才明白，自己还在GEagle大厦上方。
莫名感觉大脑晕晕的，秦川单手蹭入发梢困顿地揉了揉，随后眯着惺忪眼眸盯向亚西华，不解道：“刚才……怎么了？”
“路卡已经确定凶手的所在位置了。”平静地望着秦川困惑的脸，亚西华唇角浮着一抹淡淡的笑。
“诶？真的？！”
——神速！
“嗯。”点头，亚西华目色真挚。
片刻后，表情倏然被前所未有的激动晕染，秦川颤动着身躯，转头望向近在咫尺的路卡，随后倏然伸出双臂，将对方狠狠拥入怀抱，一边欣喜地跳着一边开怀嚎着：“蘑菇爷爷！谢谢谢谢！谢谢啊！”
听着秦川那激动的“蘑菇爷爷”，路卡不禁面色一黑。
然而片刻后反应过来秦川抱住了自己，他侧首瞄了眼站在身后一脸凝然的亚西华，却倏然硬生生推开秦川，随后立刻单膝跪地，垂首表情愧疚地皱眉：“请王赎罪。”
——王的羁绊抱住了自己……
这种事情，如果王心情不好，自己是断然不能活命的。
感到一瞬从自己怀抱漏下去的路卡，秦川还有些不解地滞了滞动作，一脸莫名其妙地转头盯着亚西华。
然而看着路卡那阴霾的表情，亚西华无奈地勾了勾唇，随后大手一伸，拎着秦川衣领将对方强行拉到自己身畔，垂首对路卡淡淡：“起来吧，与你无关。”
领命，路卡才慢慢重新站起。
看着路卡重新恢复正经的面容，秦川僵在一边，有些无措。
然而静默片刻，他立刻反应过来从方才开始自己就一直迫不及待想知道的事情：“呃，路卡……爷爷，你已经知道当初把我害得坠楼的凶手了吗？”
听着秦川那句别扭的“爷爷”，路卡皱了皱眉，却也并没有反对：“是。”
“那凶手到底是谁？”秦川声音一瞬沉下，表情认真地盯着路卡，下意识攥了攥拳头。
“你还是人类的时候，记得自己得罪过什么人么？”路卡伸手捋了捋胡须，眯眼盯着秦川。
“呃……应该没有吧。不过如果一定要说的话，也只可能是T台上的竞争对手。”
——毕竟自己占着超模的位置，没有嫉妒者是不太可能的。
如果有人不爽自己超模的称号，暗中搞小动作，那他是怎么也不可能预料到的。
——毕竟竞争对手实在是太多。
“凶手本身是变形族的人，但是真正想要置你于死地的，并不是超自然生物。”路卡表情肃然地盯着秦川，淡淡开口。
“什、什么意思？”闻言，秦川愕然。
“变形族是相当胆小的一类族群。通常情况下，即便自己本身被欺负了，他们也很少会做出还击。”顿了顿，路卡皱起发白的眉宇，“不过，一旦和人类签订了契约，即便生性再胆小，变形族也会竭尽全力去完成契约上双方的约定。”
“签订……契约？”
看着秦川那一脸困惑，站在旁边的亚西华双手环胸，挑着俊丽的眉宇，淡淡开口：“说白了就是——真正的凶手只是个人类，不过而已。”修长手指抵上太阳穴，亚西华眯眼，“好好想一想，你真的没有和谁有什么过节么？”
“没有……吧。”拉长了音，秦川皱眉搜索着过往的走台经验，确实没有注意过有什么人对自己出言不逊或者当众挑衅的，“总之管他是谁，既然知道了凶手，我现在去找他不就好了，跟他当面对质，看看那个Son of a bitch到底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
愤愤地握拳，秦川回忆起自己自23层楼坠下的苦逼经历，不禁心下奔腾而过千头草泥马。
“不过，问题也在这里。”路卡盯着秦川，无奈摊手，“我能追踪的，只有超自然生物的踪迹……也就是那个变形人的去向。如果你想要知道那个人类雇凶到底是谁，大概还需要先找到变形人才行。”
“没问题，找到谁都一样，反正这两个我要一起扁！”撸了撸袖子，秦川一脸凶残，“那个变形人在哪里？给我个方向，我现在就过去让他好看！”
闻言，路卡目光暗了暗，随后下意识转头望向旁边盯着秦川的亚西华，一瞬滞下言语。
片刻后，注意到路卡的犹豫，亚西华不禁皱眉：“路卡，怎么？”
“……”犹豫着，路卡只是坚定地盯着亚西华，丝毫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路卡，但说无妨。”亚西华目色渐转凝然，简单地命令。
“对啊，现在就说。”秦川咬着牙，一脸摩拳擦掌。
亚西华无奈地按住秦川肩膀，免得他再上去自己找揍。
“王，那个变形人，现在就在……”
路卡适时断下，罕见地组织着言语。
亚西华眯眼，一双鹰眸炯炯。
“血巢。”
“……”
15.我是你的第几任？
听着路卡那句“血巢”，亚西华眼眸浮上一抹凝然。
然而片刻后，唇角一勾，他面容滑过一抹邪魅：“是么？”双手顺入牛仔裤口袋，他垮了垮肩膀，“这倒好办了。”
紧接着，没有再等路卡解释什么，亚西华便草草唤他退下，表情复杂地站在GEagle大厦顶，目光渺远地盯着下方星星点点的城市街灯。
凝视着亚西华重新陷入沉思的侧颜，秦川皱了皱眉，不解道：“亚西华？”
闻言，亚西华转首望向秦川，一双湛蓝色眼眸十分深邃。
“所以接下来，我们真的要去‘血巢’了，不是么？”下意识伸手扳住自己被夜风吹得凉飕飕的肩膀，秦川本能地缩了缩脖颈，勉强地屏蔽着那抹寒冷。
“嗯。”简单回应一句，亚西华表情没有什么波纹。
“那……”茫然地站在GEagle大厦的制高点，秦川抿了抿唇，强忍着一抹肆虐而上的虚软感，放眼望向下方那辽阔壮观的城市风景，长长吸了口气，“血巢……在哪个方向？”
“不知道。”
秦川话音方落，亚西华便声音平稳地回应出声。
“哈？”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对方的秒回，秦川愣了愣神，努力确认着方才突兀接收的信息，“你……不知道？”
闻言，耸肩，亚西华表示默认。
“但……你不是他们首领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老巢在哪里啊？”错愕地睁大眼眸，秦川盯着亚西华那一脸淡定，有些不能控制情绪。
望着秦川那一脸抓狂，亚西华勾了勾唇角，利落的金发在夜风中飘荡：“我问你，人类的城市，会一成不变么？”
“呃……什么意思？”
“10年20年就足够让一个城市的面貌完全翻新。”慢慢自厦顶栏杆边转过身来，亚西华目光灼然地盯着秦川，浅笑，“更何况300年。”
“……”愣怔，秦川望着对方和煦的表情，一时之间思绪有些迟滞。
“血巢也是一样。”目光重新闪过一抹阴霾，亚西华望着厦顶一侧的天台门沿，眯眼，“一旦换了首领，连风气也会彻底改变，更别说巢穴地点了。”耸肩，亚西华闭眸，“我已经离开将近300年，没有理由相信他们还会继续留在原先的血巢，不是么？”
“……”看着亚西华那清澈目光，秦川竟无言以对。
注意到秦川那困惑的面容，亚西华倒并没有责怪什么，只是抬首望了眼下方渺远的城市风景，冲秦川清浅开口：“走吧，准备下去么？”
“呃？”正傻愣着，然而听到亚西华那句吩咐，秦川下意识侧首望了眼那令人眩晕的高处风景，不禁再次一阵腿软。
想到方才上来的时候自己丢脸地喊到快要断气，不禁转头望向旁边天台边门，急躁地指了指：“那个……反正我们能乘电梯下去，就不用你背我下去了。”言毕，不等亚西华反应，他便自顾自转身向天台门沿踱。
侧首望着秦川颤颤悠悠远去的背影，亚西华愣了愣，随后唇角滑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狡黠。
十分钟后，两人先后迈入观光电梯。
秦川抬首望着电梯控制板上显示的50层，不禁本能地哆嗦了一下。
——如果方才真的让亚西华背着从这种高度跳下去，自己不知道重生几回了……=+=
然而侧了侧首，他望着电梯外缓缓下降的景物，又反应过来——
层数高，意味着他和亚西华单独站在这狭小空间里沉默的时间会加长很多。
那种令人沉闷的氛围和跳楼般的鲜明刺激感比起来，不知道哪边更让秦川抓狂。
整个电梯里十分安静。
秦川下意识侧首望了眼亚西华，注意到对方正目光渺远地盯着窗外壮观的城市夜景，表情犀利地欣赏着。
踌躇地搓了搓手掌，秦川还是无法轻易习惯那种沉默带给神经的戳刺感。
不知那令人烦闷的沉默点染了多久，秦川才组织着语言，犹豫着开口：“亚西华？”
一瞬唤出的言辞在静默的空间中显得异常突兀。
闻言，亚西华不解皱眉，转头盯向秦川游移的眼，等待对方下文。
“我……有个问题。”侧头避开亚西华专注的目光，秦川稳定着情绪，假装欣赏风景地死死盯着窗外一隅。
——说实话，他还是不怎么习惯亚西华这种仿佛能穿透人灵魂的注视。
注意到秦川的不自在，亚西华单手撑上电梯内部的扶栏，放松了肩膀，眯眼：“有什么想问的？”
“……我和你建立了羁绊，对吧。”几乎是咬着牙挤出来的，秦川自己都快听不清那句模糊的询问。
闻言，亚西华面颊上的困惑愈加浓重：“嗯。”顿了顿，他挑眉，“怎么了？”
“那……我是你的第几任羁绊？”
沉默了半天，秦川才长长呼了一口气，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地问出口。
“……”听着那小子自顾自询问，亚西华方才还饶有兴趣的面孔不易察觉地僵了僵。
片刻后直起脊背，他表情严肃地转向窗外，目色愈加阴霾。
等待了片刻，见亚西华没有回答的意思，秦川动了动喉结，不自在地伸手探上发梢揉了揉：“其实刚才在天台的时候就很想问的……”明白自己一定触到了对方的敏感点，然而秦川却还是克制不住心下那抹汹涌的好奇，“你……为什么和奥尔蒙解除羁绊？……”
盯着亚西华那阴云密布的侧颜，秦川下意识伸手攥着拳，不知道对方会作何反应。
他记得不久前自己刚刚问过亚西华为什么要和他建立羁绊。
他也记得亚西华当时的回答——
我想。
他知道亚西华是血族的王，威严的首领，对方所做的决定从某种程度上是被奉为绝对正确的选择。
那么……自己是不是也可能面对和奥尔蒙同样的情形——
某一天，突然毫无征兆地被亚西华解除羁绊，甚至被亚西华亲手夺取生命。
而对方也很可能只是云淡风轻地给他一句解释——
我只是“想”杀了你，仅此而已。
念及此，心下汹涌而上一抹暗潮，秦川不禁干笑着努力屏蔽住那抹不易察觉的不安。
片刻后，为了缓解整个电梯空间因为自己不合时宜的询问而更加难堪的氛围，他苦笑着抓了抓肩膀，转头调侃地盯向亚西华，干涩道：“你放弃奥尔蒙而选择了我，是不是因为我血液的味道最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