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沾着对方血液的手指放到唇边轻浅一刮，亚西华阴霾的面容倏然滑过一抹讶然。
片刻后，动作迟滞地松开中年男人衣领，他凝重地皱起金色眉宇，严肃道：“他确实是人类。”
“哈？……可是你不是说，只要是人类，就看不到你的么？”秦川站在中年男人身侧，同样混乱起来。
“……”亚西华无言，兀自陷入沉思。
“喂，那这样的话，有没有可能真是你判断失误？比如，你觉得我不是人的事情？”
——这句话怎么那么别扭？
“你确实不是人类，这点不可能错。”亚西华眯眼瞟了眼秦川。
秦川表情刚刚浮上的那点亮意，紧接着又在对方那坚定的眼神中化为乌有。
中年男人哆嗦着伸手捂着自己刺痛的脖颈，转头面色苍白地瞄了眼监控室门沿，紧接着便要踉跄着从门口逃跑。
然而刚迈了两步，亚西华瞄了眼对方，下一秒，修长身型一瞬出现在对方面前，血红色的眼眸在监控室雪色的灯光下显得异常冰冷。
站在旁边的秦川看着对方那陌生的冷漠表情，也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深深盯着中年男人眼眸，仿佛要贯穿对方灵魂，亚西华声线邪魅，仿佛催眠：“忘了刚才见到我们的事情，你根本没有回来这里，只是买了杯饮料，然后回家了。”
言毕，他犀利的目光渐渐缓下来，随后慢慢松开扼住中年男人的手掌。
男人哑然地望了眼亚西华，随后茫然地转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般踱出监控室大门。
一脸错愕地望着在眼前发生的一切，秦川见鬼地瞄着亚西华，惊诧道：“刚才……那是什么？”
闻言，亚西华眸中的血色再次散去，只剩下清澈的湛蓝：“你不是要看监控录像么？现在时间和空间都有了，不是么？”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刚才你对那个男的做了什么？”秦川眼珠子快要瞪出来。
“嗯？你是说催眠的事情？”亚西华云淡风轻。
“催眠？……”秦川一脸十万个为什么。
“是，我一族都有控制人类潜意识的能力。”望着秦川那仿佛见到奇葩的表情，亚西华挑眉，“你有什么想问的？”
“控制人类……潜意识？”
——卧槽，这种事情难道不是只有那些神怪电视剧里才有的么？真正的吸血鬼真有这种机能？
“你是说你能消去他之前见过我们的记忆？”秦川双手紧攥。
“与其说消除记忆，不如说只是让他们对自己做出强烈的心理暗示而已。”浅笑，亚西华淡淡，“我一族一直觉得人类在心理上有天生就非常脆弱的一个特点——那就是这种自我暗示。”
“什、什么意思？”
听着对方将这个“弱点”强加在全体“人类”身上，秦川莫名有种被打脸的感觉。
“那就是即便发生过很恐怖或者很痛苦的事情，只要不断地让他们进行自我暗示，强迫他们接受‘这件事情其实没有发生过’的植入性信息，那么再深刻的记忆也会被人类的大脑屏蔽。”双手环胸，亚西华眯眼，“原因很简单，因为人类天性的懦弱，他们潜意识里本能地选择不去面对残酷的事实，以此保护他们脆弱的心灵免受灾难的回忆留下的冲击。”
“……”听着对方那句句清晰的分析，秦川不禁愣怔原地。
虽然很想为人类反驳两句，然而不知为何，他仍然有种哑口无言的感觉。
“想要玩弄人类的大脑，其实很简单。”声音突然魅惑起来，亚西华慢慢靠向秦川僵硬的身躯，挂着浅笑的英俊面孔缓缓凑近，“怎么，你想体验一下么？我可以让你忘了你此生经历的所有痛苦。”
看着对方在视野中渐渐放大的面颊，秦川目光茫然地愣了愣，随后一脸严肃地狠狠摇头，伸手本能地推开亚西华靠近的胸膛：“亚西华，我警告你！以后在我身边的时候，不许对我做这种事情，知道么？！”
“……”闻言，亚西华眯眼。
“再痛苦的记忆，我也不会想把它消去。”胸膛有些起伏，秦川盯着亚西华近在咫尺的宝蓝色眼眸，一字一顿，“你要是敢在我身上用这种催眠术，我就——”
秦川话语一瞬断下。
亚西华愣怔地等待对方后文。
然而僵硬地动了动喉结，秦川侧开眼眸，自亚西华身前侧开，快步踱至监控操作板边，面色凝重道：“行了，看监控录像吧，你说要帮我还没帮呢不是么？”
看着秦川那站在监控录像前僵硬的背影，亚西华沉静地踱至他身边，目光凝然地望着他。
“干、干什么？”兀自盯了会儿屏幕，注意到亚西华还锲而不舍地瞄着他的脸，秦川不禁挫败转头，“我长那么帅么？”
“如果我在你身上用催眠术，你就怎样？”挑眉，亚西华靠在监控桌板边，饶有兴趣地注视着秦川的脸，继续方才的话题。
“我就和你绝交。”烦躁地重新望向屏幕，秦川一字一顿，丝毫没有犹豫的意思。
“……”
亚西华面色一僵。
本以为对方会脱口而出“我就砍了你”、“杀了你”、“宰了你”、“煎了你”、“炖了你”……总之一切像这小子说出来的威胁语，他全都过了遍，不过唯独——
“你把我当朋友？”
——他们认识还没到半个小时吧？
“少废话，再废话我也跟你绝交。”秦川继续盯着监视屏。
望着身前那小子自顾自研究着视频，亚西华滞了滞身躯，随后唇角不由自主地浮上一抹浅笑。
他活了这么多年，见过很多人类。
不过说实话，像这小子这样轻易接受他是吸血鬼，不仅不吓得抱头鼠窜还称兄道弟地把他当朋友的……小奇葩，他还真是头一次遇到。
5.我要告你强暴
正当亚西华兀自沉思之时，前方盯着显示屏的秦川却突然惊呼一声。
“我去！真、真有人推我！”一双栗色瞳仁睁得老大，秦川伸手指着监控录像上混乱一片的T台，错愕张着唇。
闻言，亚西华躬身凑上前去，眯眼盯着屏幕：“抱歉，我没看到。”
秦川把画面重放了一下，亚西华面色渐转阴霾。
盯着画面T台上突然出现在秦川背后并向秦川伸手的黑影，亚西华皱眉，修长手指探向屏幕，淡淡开口：“你是说这个人？”
“嗯！”
果然，录像带下一秒，那个人毫不犹豫地把不知情的秦川从23层楼外的悬浮T台上推了下来。
即便是看着回放录像，秦川却仍能鲜明记得当时坠楼的感受，不由得菊花一紧。
不过最让他感到匪夷所思的是，即便在如此众目睽睽之下，那个刚刚将他推下去的人儿一脸轻松地转过身向回走，路上不仅没有一个人拦住他，甚至没有一个人冲他吼一句“卧槽你干了什么”。
然而正当秦川纳闷中，身边亚西华却挑眉淡笑一声。
不解转头，秦川有些不爽：“你笑什么？”
看他被爆菊很有意思么？！
片刻后，亚西华耸了耸肩，表情十分平静，重新伸手指着屏幕上那大摇大摆离开的凶手，淡淡：“这个人不是人类。”躬身慢慢凑近秦川愕然的脸，亚西华一双俊眸细细盯着他，“用你们的话说，这个人和我一样是‘超自然生物’。”
“可是他的影像能在录像带上显示啊！”
——这不科学！
听着秦川错愕的惊呼，亚西华伸手抚了抚下颌，皱起金色眉宇：“看起来，我应该没有猜错了。”
“什么？”秦川不解。
“你应该是拥有‘直魔之眼’的‘直魔者’。”眯眼盯着秦川那一脸问号，亚西华声音严肃。
“哈？那是个什么玩意儿？”秦川愈加迷糊。
“通俗点说就是——你是寄身在人类肉体上专门起到通讯媒介作用的生物。”
“通讯……媒介？”
干咳了一下，秦川听别人直接形容他是“生物”，莫名感觉有些诡异——虽然定位一点都没错。
“对。你们一族是人界和魔界的通讯载体，人界如果想要和魔界沟通，需要通过你们一族才能成功。”亚西华一字一顿。
“我、我们一族？”
——他这一重生，连族群都有了……真是方便啊=+=
“这样一说，怎么感觉我们跟‘通灵人’一样……”干涩地伸手挠了挠头，一想到那些诡异的通灵人召集鬼魂的事情，秦川便头皮一阵发麻。
“通灵人其实也是媒介族的一类，不过他们沟通的不是人界和魔界，而是人界和鬼界。”亚西华十分平静地解释着，仿佛一件非常普通的事情，“这也是你能看到画面上那个人的原因。”侧首望了眼门扉，亚西华眯眼，“因为如果换做人类，是看不到录像上面那个人影的。”
听完亚西华耐心的一长串解释，秦川长长吸了口气，皱眉点了点头。
片刻后，冲亚西华绽开一抹艳阳笑，他畅然道：“呵呵，没懂。”
“……”
“我管他什么‘通灵人’、‘直魔人’、魔鬼还是鬼魂的，我现在就要找到画面上那个混蛋！我走秀那会儿根本看不见他，更不可能和他有什么仇怨，那他凭什么把我弄死！”攥着拳头，秦川气得发顶冒烟。
“怎么，你想去找那个凶手？”
“那还用说。”秦川一双眼睛睁得老大，就差飞出来了。
看着面前小子那兀自愤怒的表情，亚西华唇角笑意不减。
“你不要幸灾乐祸。”捕捉到亚西华的笑意，秦川面色一黑，“我死了你就那么开心啊！”
“是。如果你没死，我也遇不到你，不是么？”挑眉，亚西华唇角勾着玩味。
“……”闻言，秦川脑壳登时一卡，愣怔原地。
看着那炸毛的小子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脸，亚西华眯起一双俊眼，步履稳然地慢慢向他靠近。
瞄着眼前人突然变得邪魅的眼神，秦川心下一撞，一边本能地向墙边靠，一边舌头不利索：“你、你干什么？”
“你想让我跟你一起去，是么？”亚西华唇线弯着漂亮的弧度，将秦川逼至墙角。
“对啊……”干涩地动了动喉结，秦川本能地缩着肩膀，“你、你你还欠我人情呢。”没有底气地伸手指了指自己受伤的脖颈，秦川屏蔽着心下汹涌的动荡，努力回瞪着亚西华的眸。
“和你一起出发，没问题。”左手撑在秦川脑侧的墙壁上，亚西华面颊缓缓向秦川错乱的脸靠近，右手探上对方下颌，轻轻扭住，“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有件事情需要做。”
秦川能够听到自己如雷鸣的心跳声。
完全傻在原地，他直愣愣地盯着面前金发魔物的眼眸，干涩道：“我、我刚才就跟你说过……你不许对我催眠……听到没有？……”
闻言，淡笑，亚西华目光狡黠：“当然。”
言毕，他将自己手腕举到唇边，片刻后，毫不犹豫地咬下。
错愕地盯着对方动作，秦川语无伦次：“你……你不要自残啊！……”
撤开手腕，亚西华那淡色的唇被鲜红的血液浸染，此刻在昏暗监控室的灯光下显得异常艳丽。
紧接着，未等秦川反应，亚西华便准确无误地扭住他下颌，下一秒毫不犹豫地探上前来吸住他因惊诧而微张的唇畔。
“唔！……”
感到唇角登时一片湿热，秦川见鬼了般大脑一片空白。
——卧、卧槽！……刚才……刚才发生了什么？！
唇腔一瞬被亚西华唇间的血腥味肆虐，秦川苦涩地想要别开头颅，然而对方却丝毫没有放开他的意思。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有一分钟，当亚西华终于撤开唇畔时，秦川憋闷地急忙转开头，大口呼吸着仿佛被剥夺了一个世纪的空气。
片刻后，他伸出胳膊挡在唇角，一脸小菊花被爆的憋屈表情：“你干什么？！我要告你强暴啊！”
看着眼前人激烈的反应，亚西华倒是一脸的云淡风轻：“只是和你建立血液羁绊而已，你不用这么紧张。”
“什么意思？”眉头拧成麻花，秦川继续用胳膊挡着嘴，声音闷在袖子里。
“现在的你既然能看到超自然生物，那就意味着超自然生物也能够伤害你。”
“对！没错！比如你！”面颊憋得通红，秦川愤恨地盯着亚西华，一脸控诉。
“如果和我建立了羁绊，我就可以保护你了，懂么？”双手环胸，亚西华凝然地盯着秦川，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你要保护我的话，跟在我身边不就好了？用、用得着……”秦川声音渐渐变小，“吻我么……”
“吻你？”听着秦川那突兀迸出的言辞，亚西华微微一愣。
“是！难道你刚才不是吻我么？！”咬牙，秦川屏蔽着胸口的羞耻，认真盯着对面亚西华。
——这还真是贞操、咳、节操掉了一地……
看着秦川那一阵红一阵白的表情，亚西华愣怔片刻，随后恍然一笑：“你说刚才那个？那只是我一族建立血液羁绊的习俗而已，没有别的。”
看着亚西华那坦然的表情，秦川微微一愣。
注意到秦川一脸僵硬，亚西华顿了顿，随后唇角再次一勾。
“怎么，你很希望刚才那个是吻？”再次躬身向前，亚西华笑意不减，专注地盯着秦川。
“怎么可能？！”咬唇侧开头，秦川明白，自己此刻的脸彻底变成了大番茄。
手掌立刻探上前去覆上亚西华整张俊颜将他狠狠推开，秦川咬牙：“一百辈子也不可能！”
看着对方连耳朵都烧得跟火烧云一样，亚西华不禁舒展眉宇重新直起身来，莫名感觉心下覆上一抹亮意。
——逗逗这小子，也蛮有意思。
“对了……那个，还有个问题要问你。”坚持不看亚西华的脸，秦川缩着肩膀死死盯着旁边监视器屏幕，“为什么和你建立了羁绊，你就能保护我了？”
闻言，微微一愣，盯着脸前那面容干涩的人儿，亚西华挑眉。
停顿片刻，他盯着秦川侧脸，声音稳然：“对于大部分超自然生物来说，人类只是作为‘食物’或者‘可利用工具’而存在的，所有超自然生物对人类这一族都有共享的权利。”
听着对方那句“共享的权利”，秦川本能地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