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不由得又低头瞟了眼他已经软下来的小兄弟，“嗯？”
“所以，”池炎咽了咽口水，“你想尝试吗？”
文清认真思索片刻：“云虚真人，嗯，就是我在此间的师傅曾说，修道最重要的乃是修心，若是心智不坚，会导致沉溺于此道，修为受阻。”他下了结论，“所以我还是不试了。”
池炎心里失望，但面上没有表露分毫，尾巴习惯性地卷上文清的腰，闭眼进入修行状态。
文清也拍拍他脑袋，盘腿坐好，开始调息打坐。
……
翌日。思寒城天元客栈。
每位清玄宗弟子的脸上都是少有的凝重。
经过一整天的详细探查，众人了解到，干尸出现范围不仅扩大至思寒主城，甚至袭击的对象，除了普通人，竟然已经发展到练气期修士。
练气期修士遭到干尸袭击后，与普通修士一样感染为一具干瘪的行尸走肉，可怕的是，练气期修士形成的干尸，也有练气期修为，对付普通人简直轻而易举。事态已经十分严峻，如果再不制止，任由干尸范围扩大，恐怕整个南域都要沦陷。唇亡齿寒不是空话，届时，恐怕整个修仙界将遭受一场前所未有的劫难。
昨天一天的打探，并没有得出干尸的形成起源，而回来的弟子中，练气期的一个个面色发青，说起看到的场景，都不寒而栗。甚至有几个道心不够坚定的新晋弟子，当场崩溃大哭起来。筑基期弟子见的战斗多了，要稍稳重些，但也纷纷表示昨日的场景简直是噩梦。
虽然找不到从源头上杜绝干尸产生的法子，但形势已经刻不容缓，必须要出去斩杀干尸了。
昨日去探查情形的弟子都被锦元留在城内修养，他自己则带领其余弟子往城外走去。
走在大街上，看思寒城内风平浪静，锦元心中慨叹：干尸已经打到家门口了，思寒城居民却是一无所觉。正想着，却忽然听到文清清冷的声线：“师兄，为何不找思寒城城主？他就坐视干尸侵略而丝毫动作也无？”
“哎，就是啊！”不少弟子听到文清的说法，略加思考后，都附和起来。
锦元面上展笑，一拍脑袋：“师弟说得是，因我清玄宗一向没有求助他人的习惯，一时倒想不起还有这样的方法。你们且先出城，我去求见城主。”
没有求助他人的习惯？文清怎么觉得，修仙界几大宗最爱相互援助。像是灵月宗的后山，就是几大宗的高手聚集在一起，才开辟出来的。不过他来到修仙界后一心救池炎，对外界杂事不曾放在心上，所以无从考证，兴许宗门内团结一致，但与城主间并不来往呢？
是以，文清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转而问到：“还有，不知此地有干尸的消息，是谁传到清玄宗的？能漂洋过海传递消息，应当有些本事，若是能联系到那人，与干尸对战也多了分把握。”
“是这样的，师弟。”锦元嘴角翘得恰到好处，使人心生亲近之感，“传递消息之人，乃是我宗外出历练的真人，他已经回宗闭关了。”
说话间，众人行至城外。锦善昨日已经与上一批弟子到城外探查过，知晓干尸大致分布点，因此，锦元将带队的任务交给他，自己退回思寒城去寻求城主的援助。
锦善招手聚拢众人，重复了一遍在天元客栈已经交代过的要求：“诸位同门，昨日探查得知，思寒城往西北方向，直到沿海处，一路上的八个村庄都已沦陷为干尸村。我们由思寒城附近的村落开始，往沿海方向扫荡过去，争取将干尸消灭在南域，不让他们产生更多的威胁！”
“好！好！”众人高喝，可谓斗志昂扬。
于是乎一众白衣修士浩浩荡荡往西北赶去。
越往西北走，空气似乎越冷，天空中飘洒片片雪花，草木枯萎，天色暗沉。很快他们离第一个干尸村不足一里时，终于遇上了第一具干尸。
那具干尸行走在荒地中，身体摇摇摆摆，穿着与常人无异，锦善将他当成喝醉酒的普通老翁，赶了几步路，迎上去想提醒他，郊外不大安全，还是不要独自赶路的好。
文清早已悄悄开启系统扫描功能，老翁进入扫描范围以后，文清清晰地听到系统的声音：[前方扫描结果，生命值为零。]
正当锦善伸手手拍上那老翁的肩膀时，文清大喊：“慢着，他不是活人！”
可是已经晚了。老翁缓缓转头，整个面容显现在众人面前。
“啊——”胆子小的女修尖叫起来。面前的哪里是个人！花白的头发下，半边脸像是被人用勺子挖掉，只留下一个凹下去的大坑，血肉变成暗红色，凝固在脸上。另一边脸完全干瘪没有一丝血色，甚至起了层层皱褶，眼睛突兀地挂在脸上，黑洞洞的毫无神采。
“嗬！”锦善被干尸唬得一跳，下意识往后退几步。干尸已失去说话功能，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呼啦声，动作僵硬地抬起手来，往锦善身上抓去。这具干尸只是由普通人化成，动作迟缓，按理说筑基中期的修士要拿下它本是轻而易举之事，但是锦善被它外形震慑住，一时竟不敢动弹。
眼看干尸就要碰上锦善胳膊，一道灵气破空而来，折断了干尸抬起的那只胳膊。胳膊被一层干枯的皮吊在肩膀上，不住晃悠。
锦善终于退后，感激地看了出手救他的文清一眼，祭出一把长剑来，迎面朝干尸的半个头颅砍下。干尸毫无招架之力，转眼间脑袋被他砍飞，骨碌碌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众弟子面前。而干尸失去头颅，竟依然不倒，摇摇晃晃朝锦善靠近，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机器。
弟子们尖叫一声，退开去，文清再度抬手，一道浓郁的水属性灵气向地上飞去，攫住干瘪可怖的头颅，瞬间将它灭得彻彻底底。
伴随头颅化为灰烬，干尸“咚”的一声倒下，身体迅速腐烂，化作一滩血水。
众人都是惊魂未定，只有文清一脸深思：这干尸虽与前世的丧尸形态不同，但都要毁尽头颅后才停止行动。却不知，这二者之间有无联系。
池炎蜷在文清怀中，感受到他的情绪波动，传音道：“不必多想，一切有我。”
“嗯。”
这边温情脉脉，但那头干尸留下的血水却是将清玄宗其他弟子的心压得沉甸甸的。锦善率先打起精神来，安抚了众人一番。他虽无锦元的口齿伶俐八面玲珑，却胜在性子率真耿直，一番激荡昂扬的口号喊出来后，各位弟子也确实打起精神，重新上路。
不远处，苍白大地上呈现出的一点绿意，正是他们要面对的第一个干尸村。
第57章
清玄宗数十位弟子聚在一起，在第一个干尸村村口停下。
村口已经能看见好几具游荡干尸，个个面上毫无神采，肢体僵硬，游魂似的。缺胳膊少腿已经不算什么，他们甚至看到，有两具干尸其实是由一具一劈为二，分做两半。两半边皱巴巴的身体没有双腿支撑，就在村口的雪地上跳来跳去。
锦善深呼吸，高高举起手中的长剑，大喊：“将干尸斩于手中法宝之下！”
“斩！”众人纷纷祭出武器，一时间各种法宝在天空乱飞，找准目标向干尸劈去。各种效果叠加，整个天空都被映衬得五光十色。
气势上来，干尸纷纷倒地，文清早跟众人说了干尸的弱点，因此大家都一致默契地往干尸头颅处攻击。不多时村口的干尸就被消灭殆尽。
一鼓作气地，众弟子往村子里杀去，村子里干尸更多，形态也更加可怖，锦善要求大家团成圆形围起来，背部交给信任的队友，专心对付干尸。
他们暂时遇上的干尸都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充其量只是必须斩下头颅并销毁，还有干瘪的外形给常人以压力。在众人的齐心合力之下，很快村子里的干尸就消灭了一大半。
可是渐渐的，每个人面色都愈发沉重起来。他们原先也不过是普通的修士，从没造过这么多杀孽，一具具干尸头颅被他们分下，身体也被砍得支离破碎，场景太过凶残，一时间，他们的道心都受到不小的冲击。
面前不远处晃荡过来的两具干尸被一位弟子一刀切成两半，腰部和头部都在不住挣扎，中间的断痕处不时漏出几块零碎的肉块。肉块早已失去血液的供养，像是被风干半年过似的。在地上翻滚半天后，两个头颅互相找到了对方的下半身，歪歪扭扭拼接起来，又继续漫无目的地游走。由于上下半身型号不契合，两具破碎的干尸走几步路就要摔倒一次，身体中的肉块一块接一块掉出来，最后只剩下两副皮囊，在空中兀自晃荡。
看到这一幕，将两具干尸劈碎的那位弟子终于忍受不了，压抑不住地低泣起来。这份情绪顷刻间蔓延开来，包括锦善在内，所有弟子的动作都缓上几分。
相比之下，在末世活过数载的文清比他们好得太多，觉察到人心有溃散之势，他运起灵气，将声音清清楚楚传到每一个人的耳里：“所谓道心，正是坚定的求道之心，倘若连眼前的这点困难都跨不过去，今后遇到的阻力只会越来越大，而若是你们一举击溃这群没有实力的家伙，修为更上一层不说，道心也能得到巩固。”
确实，若是他们就此被这些干尸击倒，那在此处的境遇就成了内心遗留的一道心魔，每逢进阶突破，必会前来作祟。要知道，天资卓绝的修道之人中，一大半都是折于心魔的阻碍之中。毫不夸张地说，心魔，正是道修的修行路上，最大的障碍。这正应了那句：你最大的敌人不是旁人，而是自己。
文清简洁清楚的抛出利弊分析，犹如一阵清风吹散众人心底厚重的阴霾，锦善率先大喝一声：“师弟说得好！不过是群毫无战斗力的妖魔之物！若是害怕的，只管回去，清玄宗不欢迎弱者！”说着长剑一刺，准确刺中一具干尸的眼睛，趁干尸摇晃着往地上倒，又手气刀落配合灵气一举捏爆它的脑袋，使它倒地不起，再无法兴风作浪。
其他弟子被文清的简洁话语所激励，重新振奋起来，不多时，整个村子被他们扫荡赶紧，再无干尸作祟。
寻了一处干净的空地，众人盘腿坐下，抓紧调息。这才是他们攻下的第一个村子，万里征途才迈出第一步。趁着士气高昂，他们一致决定继续北上，再去挑战下一个村子。
调息一个时辰过后，他们就继续上路了，此时他们心里对接下来的行程充满信心，干掉第一个村子的干尸，才用了不到三个时辰，算上恢复灵气的时间，他们一天至少可以挑光两到三个村子的干尸，这样，三四天过后干尸就清扫干净，到时候若是没有新的干尸再出现，则他们的任务大功告成，回去后可以用功绩点换好些灵石丹药，可谓皆大欢喜；而若是干尸继续产生，则他们也可就此线索查到干尸来源，立下更大功劳。
雄赳赳气昂昂往第二个村落行去，半途中，众人渐渐觉察出不对劲来。
路上晃荡的干尸越来越多，走几步路就能碰上一个，这次走到第二个干尸村的村口，他们花费了先前一倍还多的时间。
并且文清注意到一点，那就是这些干尸的眼珠子，似乎比先前看到的要有光彩一些。如果第一个村子里的干尸的眼珠子，是用扣子缝上去的，那第二个村子的干尸的眼珠子，就是用玻璃球镶上去的。
玻璃球虽然也暗黑无光，但是可以借助太阳的反射，阴沉沉的干尸脸上镶嵌的两个大珠子里，倒映众位弟子的身影，让人无端端觉得阴冷。
事情似乎越发扑朔迷离。上一世的丧尸，分辨其等级，靠的就是判断眼瞳的灵活光彩程度。越是高级的丧尸，眸子就越有神采，到a级丧尸，甚至与常人无异。这也就是为什么，文清会第一时间发现干尸眼瞳微小的异样。
他突然对这件事转变了一些看法。就算不为功绩点，他也想找出干尸的起源，说不定，能解释上辈子那个美丽的星球，为何会遭受如此劫难。
思索间第二个村子已经到了，众人依旧排成圆形，由村口开始向里扫荡。
几位修为低下的练气期弟子，方才调息只恢复了部分灵气，这个村子里的干尸又比前一波要难对付，是以没过多时他们都觉得气力不足。
锦善要求众人把灵气耗尽的弟子围在当中，休息够了就换另一波进去，这样一来，对付干尸的速度慢了下来。从正午开始一直到晚上月亮升起，干尸还是不见少，不断朝四面八方涌来。
虽然文清体内灵气充足，对付干尸并不费劲，但是源源不断的干尸从四面八方涌来，时间一长，终究是有些疲倦。面前一具失去头颅的干尸正歪歪扭扭不辨方向地朝他走来，这种找不到头颅在何处的干尸对付起来更麻烦，需要将它整具身体挫骨扬灰到极致，它才无法再动弹。
就在文清专心以离虹裹挟灵气向无头干尸劈去的时候，变故就在这一瞬间发生。
由于长时间的机械战斗，他身边一位练气中期的弟子动作愈发迟缓，终于在一个闪神之间，被对面干尸抓破手臂。
旁人都忙于对付面前的干尸，对身边的同门报以全然信任，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个小小的插曲。
随着手臂被割破一条极细的口子，那位弟子手臂处的肌肉迅速萎靡，眼眸渐渐黯淡下来，立在原地垂下脑袋。
等他再次抬头，眼睛已经变成和干尸毫无二致的玻璃珠子。只见他僵直地抬起胳膊，往旁边专心对付无头干尸的文清手臂上抓去。
而文清，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毫不知情。
一直安稳睡在文清怀中的最小号池炎忽然动动耳朵，从文清怀中钻了出来。文清朝他看了一眼，却见他轻巧跃出，顷刻间变成正常大小，同时嘴里毫不留情喷出一口火，将旁边干尸弟子伸出来的那只胳膊顿时烧成了灰。
他虽然一直缩在文清怀里，但那只是为了让文清能更自如地历练，可不是为了让他受伤的。妖丹期的神识控制早已出神入化，池炎只需放出一小部分神识，就能清楚看到外面发生了什么。只要文清有丝毫危险，他定然会第一时间出来救急。
池炎突如其来的真火将众人都吓了一大跳，一时间众弟子仓惶四下散开，围成的圆圈出现了一个裂口。文清一看赶紧运起灵气传声道：“稳住！这弟子受干尸感染，才遭池炎攻击！”
听罢此言，弟子们又才半信半疑聚拢来，原先被池炎烧掉一只胳膊的那位弟子，脸上、四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血色，仿佛在锅炉中任人蒸煮，火候到了捞出来的，就是一具干瘪没有水分的干尸。
上一刻还在并肩作战的同伴，下一刻竟突然变成了没有灵魂的敌人。这种转变不是谁都受得了的，眼看干尸弟子被人斩断手臂而不自知，一步一步往圈子中间迈去，终于有一位练气后期弟子颤颤巍巍拿起手中的开山斧，痛苦大叫着朝干尸弟子脑袋上劈去。
干尸弟子脑袋顿时被削下一小块，连带着眼睛也被砍掉半只。干尸弟子就用剩下那一只半的眼睛阴森森与握着开山斧的弟子目光对上，一步一步踏向他。
练气期弟子几乎崩溃，闭眼胡乱挥着斧头，带着哭腔大喊：“他在看我！他在看我！”
文清一道灵气挥出，立刻将弟子干尸脑袋斩下，随后补上数道灵气浑厚的攻击，彻底解决了他。
人心已经彻底溃散，只有锦善和另外几个筑基修士还在苦苦支撑，不少干尸已经摇摇摆摆闯入圈子当中，迫使还在打坐的弟子也不得不站起来，拖着疲乏的身体继续战斗。
形势越发危急，眼看着干尸已经快要碰上另一位惊慌失措的新晋弟子的肩头，文清沉着脸，唤了声：“池炎！”
池炎应声一跃，跃至半空中，月光的黯淡的阴森的气息也阻止不了他的强大气场，如天神般伫立在半空之中，由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咆哮：“嗷——”
与此同时，他口吐真火，火焰亮得刺眼，竟形成一条炙热的长龙，呼啸着往干尸奔腾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