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儿!”
见满果停在山壁前,展沿跟着往上看。三米高的山岩上有个蘑菇形的洞,洞口上方一排大灵芝凑成天然屋檐,左右各一棵枝条婆娑的树,清澈的水流从洞旁的石壁上缓缓流出。
哇——
展沿心中赞叹,很是满意。
正在这时不知谁开始从展沿屋子里往外扔东西,哗哗啦啦很快堆了一地。展沿捡起书本大小的木匣子让满果保管,撸起袖子眨眼间爬上临近的房顶进了洞。
上去后发现,洞口虽小房间里面却很宽敞。即便察觉屋主人回来了,抢占房间的家伙也没打算停手。俩人踩床上试图拿屋顶闪闪发光的挂件,俩人往外拉木桌。
以前的“哑巴”真古怪,展沿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厉害技能一大把,非活的这么低调到处被蠢货欺负。
任凭几人旁若无人的肆意糟蹋“哑巴”用心布置的陈设,展沿不慌不忙的蹲洞口边洗了把脸,站起来拉伸四肢,对下面的围观“群众”悠悠的挥手示意。
转身间展沿气势一变抬脚狠狠甩上门,拱起脊背慢慢舔了舔嘴里尖尖的犬齿。
“咦?哪个多事的把门关了,快打开!”四个人不耐烦的回头,只瞧见黑洞洞的门口悬着一口寒光四射的牙。
“啊啊啊——”
被落在后面的己熔川跟着惨叫声找对了地方。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形状奇怪的洞口传出来,每叫一声下面围观的人群就发出一声“喔——”的感叹。
“嘶,听起来真疼。”站房顶上仰着脸的满果认真的揉着腮帮子。
己熔川兴趣缺缺的倚在不知谁家房子前,等着小哑巴鼻青脸肿的被揍下来。
洞口很快大开,展沿的后脑勺一闪而过,紧接着一连踹出四个人。展沿手撑山岩一跃而下,顺着惯性在地上打了个滚后麻利的腾起来,像个矫健的小豹子一样眼神锋利。
己熔川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
有点意思。
展沿抬眼瞧见人堆里的己熔川,忽的就变回了傻不拉叽的模样,掂起脚大力的挥挥手。指指趴地上不敢动的怂包们,又指指上面自己的房子。
“让我跟你住一起?”己熔川走到展沿跟前顺手抹掉他脑门上的划伤。
展沿不假思索的点头。
“你是个女干细,你不配住这儿。”被揍花脸的家伙们互相搀扶着爬起来。
展沿听到这话心里一哆嗦差点爆粗口。气势汹汹的抡圆胳膊用拳头指向对方的鼻尖。
你管我是什么,只要我打的过你,是我的就绝不给你。
几个人见展沿嚣张心中自然不服气,邻里街坊都在输的太难看以后简直没法做人,于是扎足架势想靠最后一搏来翻盘。
这时展沿身后魁梧圆润的己熔川朝几人瞥过来,似笑非笑的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快快……撤!”四个人顿时气势大减,快速逃走。
看着几个人慌慌张张的背影,展沿得意的朝房顶上的满果飞了个眼。没察觉出真正把人吓走的是自己身后的己熔川。
把一切看在眼里的满果捂住眼睛小声说,“雪怪真吓人,别别看我。”
进屋后满果寸步不离的跟在展沿屁股后面,展沿嫌满果碍事把他绑在己熔川手腕上,顺手接过满果怀里的木匣子。一人一个小板凳,让满果和己熔川坐门口别乱动。
展沿哼着小曲儿,手脚麻利的规制房间。花花绿绿实验用品一样的瓶瓶罐罐很快嵌满整个墙壁。
墙面桌椅床铺,展沿快速的收拾了一个来回。从门口折了根树枝做鸡毛掸子,一边弹灰一边把玩木头匣子。
展沿原本以为只是个普通的木匣,但凑近了发现这东西像个魔方一样另有机巧。他向来喜欢捯饬小玩意儿,非常好奇木匣打开后里面会有什么宝贝。
忽然房间里咣当一震,展沿将木匣随手搁在书案上,弯腰捡起飞到脚边的凳子腿。
原来己熔川把板凳压爆了。
受到惊吓的满果哆嗦的像个小耗子一样,眼里含着两包泪在己熔川跟前压根不敢哭。
“不不关我的事,别吃我……”
己熔川不耐烦的冷着一张脸,弹跳蚤似的把满果扒拉开。
见满果在己熔川跟前一脸惊恐,展沿心里疑惑:软绵绵的大家伙有什么好怕的,小胖子的喜好真是奇怪。
这时桌上的木匣自己“咔哒”开了一条缝。听见声音展沿拿起木匣从里面掏出本小册子,上面密密麻麻写满黑色的小字和各式各样的符号。
秘籍?
展沿舔舔嘴唇两眼放光,飞快的翻看前面几页。
“……遇垂死者,施救多日无果焦急万分。归途见异星坠,倾尽所有入酒成药,得治……私心成绊,身躯日渐膨大如云。心惶恐,又不忍弃之不顾,彷徨无措……”
展沿似懂非懂的搔搔后脑勺,木匣底层散发暗淡光泽的酒瓶吸引了他的注意。他闻到一股香气,跟“胖云”身上的一模一样。
“怎么了。”
听到声音展沿心虚的把手里的东西踢到木桌下面。手忙脚乱的功夫“胖云”己熔川已经来到展沿身后。
为掩饰慌乱,展沿抓起两条树枝挥舞着绕己熔川跳了一整圈。看清己熔川的模样后立刻傻眼了。
他在发光。
展沿这才意识到山肚子里也有夜晚。拽着己熔川小跑到门口,头顶并不见夜空却满是繁星。垂悬的树梯伸展开所有的枝干,不断向空中抛洒发光的种子。
就像受到召唤在夜晚苏醒,山壁顶端层楼延阁点亮红色的灯火,山石草木在夜幕下纷纷显现各色生动的轮廓。承载房屋的柔软“蚌床”在脚下缓缓晃动,催人速速安睡。
置身于悄然来临的动人夜晚,展沿抬头对发光的己熔川瞧了又瞧。美滋滋的想:这地方宝贝真多,我身边就有一个最大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展沿把床让给己熔川,自己高高兴兴的紧挨着床脚打了个地铺。睡到大半夜他又兴奋的爬起来,托着腮帮子跪床头看己熔川一呼一吸间安静的发光。偷摸的用脸贴着己熔川凉丝丝的胖手背,笑的一脸傻样。
睡眠轻浅的己熔川对展沿的小动作一清二楚。
展沿刚躺下,房门“吱呀”打开条缝。展沿以为是白天打的那几个小子不服气来寻仇了,半眯起眼装睡。
溜进来的是昨晚的甲乙丙。三个人边走边嘀嘀咕咕小声说个不停。
“把蛋送回来他就能饶我们?”
“还能怎么办,你们没有看见白天哑巴多厉害,还有他身边的帮手,单是一双眼睛就像能杀人似的。”
“那我们求他的事他能答应?”
说话间不知谁脚下拌蒜,三个人你推我挤全摔倒了。展沿听着动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都笨成这样了还总喜欢干坏事。
展沿飞快的从地上站起来,不想吵醒己熔川,手提肩扛把吓呆的三个人一股脑扔出了房间。仨笨家伙却顽强的扒住洞口的边沿,晃晃悠悠像萝卜干一样挂了一串。
展沿也不生气,蹲着一根一根耐心掰他们的手指头。
“给给给……这蛋你今天上午忘桃树上了,我们给你送回来。”
展沿打眼一瞧还真是满果拿给自己那只,高兴的收下。轻手轻脚的回房间,特意把蛋放在己熔川的肚皮上。重新来到门口,两手抱臂倚着门框,寻思拿这三个人怎么办。
启三见展沿没什么动静,憋不住小声嘀咕一句,“知道你会说话,装什么哑巴。”
“别乱说!”
启大和启二使劲把老三踹下去,对展沿赔笑脸,“他不懂事,你别在意。你深藏不露的本领高超,再说我们不长眼,以前竟然跟在他们屁股后面欺负你。现在想起来后悔的睡不着觉……”
启二低眉顺目的说,启大连连点头附和。
展沿挑眉,受用的听着两人一个劲儿拍自己马屁。矜持啊谨慎啊,全抛到了脑后。往后瞟了一眼,轻轻合上门。趴两人耳根小声问,“说吧,求我什么事。”
启二咽了口唾沫,“马上就要考试了,再不合格我们兄弟几个就要被赶回家,你那么厉害能不能……”
“这个么……”听出对方的意思展沿眼睛溜溜一转,不怀好意的笑着说,“那得先跟我说说有什么好处。”
第五章:测试
一连几天“胖云”总被老头叫走,两人之间看起来有秘密,就连满果也不见踪影。按约定展沿跟着启氏三兄弟早出晚归过起了久违的“学习生活”。
这天一大早,展沿随有序的人群缓缓向树梯靠近。
树梯大名叫长夜木,展沿不久前刚知道。长夜木生长周期以天计,清晨枯败傍晚蓊郁冠如巨伞,夜晚抛洒发光的种子。主干上宽广的螺旋形台阶缓缓上升,空间充裕却不是每个人都敢贸然上前。
先巫院里等级和能力即是一切,九凰山腹中成精的山石草木更是深谙此道。草木虽然不会说话,但看好苗子的眼光比经验深厚的老学究还准。因此久不长进的末席们不但受众人的轻视,连草木都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比如说搭树梯这样的日常琐事:白衫的高阶者不用费力气,眨眼功夫就被送上去了;蓝衫的中阶和黄衫的低阶偶有几个人能享受被树叶摸脸的“高级待遇”;而像展沿和启氏三兄弟这样的,想爬楼梯办法只有一个——
得求她。
可展沿不信这个邪。像往日一样,前面一片黄压压的人还没走完展沿已经挤到长夜木树根的短须前。并不是什么“进取心”在作怪,他纯粹是因为喜欢这棵树,想跟她搞好关系。
一旦展沿不按规矩的“插队”,长夜木会用根把展沿甩开。这一甩对展沿来说,如沐春风。
每天每天,展沿一边心里高叫着“抽我啊抽我啊”一边分开人群往前冲。靠这每日一抽展沿在方圆几里内已经小有名气。
而今天当展沿做好准备迎接长夜木“爱的鞭策”时,伸向他的根突然打了个卷把展沿缠住了。原本光秃秃的枝条在靠近展沿地方开出一簇簇粉白的小花,像极了意氵壬帅哥的小姑娘脸上的红晕。
正苦哈哈的求长夜木放行的启大无意间抬眼一扫,顿时张口结舌,用力拍启三的肩膀往上指。
“咋滴了。”启三挖着鼻孔懒洋洋的抬头,只见展沿兴奋的大叫着以快到看不清的速度被送到了山顶。
“二哥二哥,你看这怎么回事。”
启二早已跪在地上朝天磕起了头,“感谢祖宗庇佑,我们兄弟三人今后有靠山了。”
这时身边经过五六个中阶的巫师,为首的狐狸脸看着消失于树顶的展沿面色不善的哼了一声。
耳朵上别着长夜木送的小花,接近山顶的展沿在回廊连接起的悬空阁楼间走了好几个来回却迟迟不见旁的人上来。
肯定因为自己昨天刚洗的澡,所以今天受到了长夜木的优待。
这么想着展沿往太卜掌管的灵修殿前一坐,仰着脸看不断大口呼吸的山顶。蓝色的天幕随裂缝不断闪现,像极了眨动的蓝眼睛。
这时斜前方岩壁上的旋怀馆顶层窗口飞出一大片乌鸦,像黑色的烟雾一样飘散于馆阁上方久久不散。眼尖的展沿看见大红色的裙摆从窗口一角闪过,他好奇的伸长脖子想看仔细,乌鸦围上来遮挡住他的视线。
围绕长夜木的主干,乌鸦盘旋着迅速下行很快不见踪影。展沿听到下面传来一阵阵骚动,疑惑的挠挠后脑勺。上方仅剩的一只乌鸦拍打着翅膀落在展沿小心摊开的手心中,转眼变成了一张纸。
“测试即将开始,哑巴,改写你未来的时刻到了!抛开肉体的枷锁,勇敢奋飞吧少年,我在前方手持象征希望的黄色之光等着你!”
言辞激昂浮夸,但展沿偏偏很吃这一套,目光灼灼的舔舔嘴唇,立即动身去找启大他们三个。
长夜木知晓测试时间提前,一改慵懒的态度毫无耽搁的将学生送至树顶。陆续到达的人们脚步匆忙却无半点嘈杂人声,周围透着股跃跃欲试的紧张感。
没过多大会儿展沿在人群里找到了启氏三兄弟。三个家伙脸色像阴天一样难看,见到展沿后抓着展沿的衣摆死活不松手。顺着他们的视线,展沿看见长夜木的枝条上风骚的晃着一红一黑两张榜。
黑榜上名字有十多个,是再不合格就卷铺盖走人的最后通牒。三兄弟首当其冲,写着“哑巴”的金色大字在中间靠下的位置。
见自己不是“老末”,展沿心里有点高兴。为了多见几眼“胖云”,他打算像狗皮膏药一样粘在先巫院。
回廊交汇处高悬于树冠之上的圆台越展越开,自主聚集起的学生有序的按等级站好队。展沿和启大他们排在队伍的末尾。
“末席都到齐了?”圆台中心说话的人身条细长头上绑着红头巾,从远处看像个迎风飘扬的红旗杆。
“旗杆”话音刚落,展沿身后响起哆哆嗦嗦的啜泣声。有个末席因为过于紧张情绪崩溃了。
“嘘!”周围连忙制止哭泣的人,但是为时已晚。
人群自动分开,“旗杆”提着裤腰三两步来到展沿面前,指着展沿的鼻子尖说“不仅无能连胆子也没长全,想成巫师我看回家回炉重造比较切实。干脆别再挣扎,现在就抱头走人如何。”
展沿矮身绕开“旗杆”的手指,特意对“旗杆”翻开自己的眼皮,意思是“你瞧我眼睛没红,哭的不是我”。但旁人看来展沿分明在做鬼脸挑衅。
启二赶忙往下拽展沿的手,展沿身后偷哭的家伙见势不妙悄悄溜走。
“头回有人敢这么对我翻白眼。”“旗杆”说着提起展沿的领子半空中来回晃了晃,“刚才耍小聪明让长夜木开花的也是你吧,既然这么想出风头不如这样……”
展沿脸上一直挂着礼貌的笑,根本没来得及搞清楚哪儿出了问题就被倒提着悬到了圆台边上。房子从这个高度看来只有蚂蚁大小,三晃两不晃展沿觉得自己脑子都快掉出来了。即便底下的蚌床柔软,但急速坠落跟死一遍没什么区别。
生死关头展沿脑门子上沁出一层汗,来回扫了一圈根本没人敢帮他一个“哑巴”澄清。展沿颤抖着嘴唇装的可怜巴巴,一边作揖一边颤颤巍巍的趁晃荡的惯性向“旗杆”靠近。
“旗杆”不屑的看一眼展沿,回头对默然注视的学生们说,“看清楚了,不仅资质天生残缺,有的人连骨气也没长全。”
对方言语刻薄但展沿没空计较,说话功夫展沿抓住时机像八爪鱼一样紧紧抱住“旗杆”的两条腿,坏笑着解开“旗杆”松松垮垮的裤腰带。
“旗杆”话正说的起劲,大红裤衩已经暴露在清晨的阳光中与头巾一同迎风招展。
哇!眼前胜景使展沿心中赞叹不已。
“老师!”启二惊恐的扑过来狗腿的提起“旗杆”的裤子,启大半跪着麻利的给“旗杆”系好裤腰,启三偷摸拽紧展沿的衣摆生怕他掉下去。
启二替展沿解释道,“老师他是哑巴,刚才那哭声他弄不来。他也没对您翻白眼,他开玩笑呢……老师?”
展沿察觉“旗杆”抓着自己脚腕的手越来越烫,红艳的头巾上蹭的冒出个火苗。展沿一瞧情况不对连忙推开启三。
“敢愚弄我,烧死你烧死你……”恼羞成怒的“旗杆”双眼圆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