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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子的红楼生涯——by木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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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便是宴席。

徐渭有心让贾瑚出头,便带着他一一给众宾客敬茶,贾瑚也不怵,知道机会难得,以茶代酒,说了好些,没有什么特别标新立异的,中规中矩,半丝规矩不差。倒不是他没能耐取巧,实在是今日来的名士文人极多,人一多,喜好就不一样,顺了哥情失嫂意,倒不如中规中矩,不求好印象,也不能留下坏印象。

若是旁人,这般中庸的表现自是要招来非议,偏他不过是一节孩童,轮番礼仪规程下来,半丝差错也无已经叫人赞赏,这会儿敬茶见礼又是这般规矩,已经是顶顶聪慧的了。等到宴席中间,那好事的挑着贾瑚问些蒙学知识,贾瑚对答如流,问起论语浅显处,贾瑚无一出错,甚至还能说出些史记典故,已再没人对徐渭收下这个徒弟有半丝疑议。

“到底是老靖远侯的外孙子!”众人私下里这般议论着,对贾瑚的态度越发和善了。贾瑚也不骄傲,开始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不骄不躁,又惹得众人一通夸赞。

徐渭心底也是骄傲至极,这弟子,确是没收错!回头看见贾赦坐在席上笑得合不拢嘴,不由赞了一句:“恩侯你可是教出了个好儿子啊!”

“哈哈,哪里哪里~”贾赦笑得嘴巴都咧到了耳朵根儿上,一边连连谦虚着,与旁人交谈,又是一番你来我往的客套,手里的酒杯一晚上就没空过……

宴会后回家,贾赦满身酒气拉住了贾瑚,得意咕哝:“我的好儿子,可给老子长脸了!给老子长脸了!”笑声张狂肆意,任是张氏怎么喊都拦不住。只能拿帕子捂了他的嘴,一路加紧回府。

好容易把醉得厉害的他给弄回了屋里安置好,他还不安生,一会儿要吐,一会儿又说口渴,直把张氏折腾地直冒汗。

“这浑人~”等一切料理妥帖了,好脾气的张氏忍不住也抱怨了一句,正要帮他盖好被子,不妨就听见贾赦小声咕哝着什么,俯下身仔细一听,只听他小声喝骂,“瞧以后,谁还敢说老子不如人~”

第四十九章

既然拜了师,那贾瑚的学业自然要放到徐府里去。本来按着徐渭的意思,是想让贾瑚直接住到徐府里去,也便于他每日的传课授业,不过被贾瑚拒绝了。徐渭毕竟不是单纯的教书先生,那身上可是顶着官衔领着实差的,一身皇宠,贾代善都要另眼相看,贾瑚哪敢真让他劳心劳力,天天费心盯着他的学业。

再则,贾瑚自己也不耐烦日日在他面前装模作样,掩饰自己的真是才学。他拜师目的无非是人脉名望,如今拜师成功,叫所有人知道了他贾瑚的名字,徐渭能教他什么就不是他在意的。

贾赦张氏也是知道好歹的,徐渭收下贾瑚,已经是给了他们天大的面子,就是他们真心想让儿子住进徐府里去,却也知道是太过了,徐渭这一提起,忙忙就拒绝了。“大人一片好意,按说实在不该拒绝。只是大人身负皇命,本就事忙,小子不肖,能得大人青眼收为弟子已经让您受累,再让他个泼猴住到府上叨扰大人,我们可真就没脸见您了。索性两府离得也不愿,每日里过来也便宜,实在是不敢再烦累大人了。”

徐渭再三劝说,贾赦张氏只不肯答应,最后见实在拗不过,干脆也就算了,却叮嘱道:“虽则没有住过来,但学业却不能放松。世侄世侄女,你们可要多看顾着点。”

贾赦张氏哪里有不应的,叫他尽管放心。贾赦更发了狠道:“这小子要敢偷懒,看我怎么收拾他!”

贾瑚给众人作揖,也说:“定勤加学习,不敢懈怠。”

徐渭与贾赦等人再商量些细节,便把贾瑚每天的行程定了下来。卯时初起身来徐府,先与两个师兄徐涛一起读书,其后由刘衍曾飒徐涛几人为他先讲解文章内容,背诵练习,再有大字二十张,等及徐渭下衙回来,再检查功课,查漏补缺。

“你刘师兄是二甲二十六名,精于骈文,你曾师兄虽不曾下场,诗词丹青却是颇有些造诣,你初进学,由他们领着,我也放心。”徐渭微笑着对贾瑚说道,眼神却是看着贾赦,询问他是不是有什么意见。

贾赦忙道:“大人的弟子还有什么说道的,那日我也是见了那两个少年,端地是好气度,少年俊彦,满京里怕也找不出几个比得上的,不愧是大人教导出来的。”让他们教贾瑚,贾赦乐意的很。他又不是普通人家出来的不知道官场上的事,大一开始就没指望徐渭天天守着贾瑚手把手教他读书,能每日指点一下,已经足够让他喜出望外了。贾赦学问或许不成,却是个知足识趣的,哪里还会有意见。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第二日,贾瑚早早便被陈妈妈叫了起来,穿好张氏早早给他准备好的新衣新鞋新袜,身上所有金器都被摘下,独留了个白玉的项圈,看着活脱个金童的俊俏模样。张氏生怕他不知与人相处,也不理昨晚已经说了好几遍,早饭时又叮咛了他一遍去了徐府要和几个师兄打好关系,临出门前,拉着贾瑚又仔仔细细规整了一番,直到贾瑚叫着要来不及了,才放了人走,自己站在门栏上,远远看着下人簇拥着贾瑚慢慢远走了。

贾赦笑话她:“瑚儿这不过是去读书,晚上就回来了,你倒好,弄得跟远离似地。真真是女人见识。”

张氏听着心里不痛快:“自然是不比老爷这狠心肠的。瑚儿多大年纪,一个人去读书跟师兄打交道,谁知道会不会吃亏了去。徐府也不是咱们能说了算话的地儿,瑚儿要受了委屈怎么好?老爷怎么就一点也心疼孩子?!”

贾赦只觉张氏胡搅蛮缠:“他读个书能受什么委屈。刘衍曾飒还有徐大人家的两个公子,你都也是见过的,那样少年才俊的模样,还能欺负他个孩子?便是再不成,还有徐夫人在呢,那可是你也叫婶婶的,还能不看顾着瑚儿?你啊,就是想得多!”

张氏这方不说话了,只是还是忐忑不安的坐了又站站了又坐的。她不是不懂贾赦说得这番道理,只是知道归知道,做母亲的心却是怎么都放不下来。自贾瑚出生,这还是头一次离了家去,哪怕只是短短一日功夫,知道贾瑚会有人照料,张氏也心里揪着,徐府不是自家,万一、万一瑚哥儿受气了呢?那刘衍曾飒,还有徐江徐涛,看着虽好,也有些交情,可他们年岁比贾瑚长上许多,贾瑚能与他们好好相处吗“?这一想着,她的心就怎么都放不下了。

这,大抵就是慈母之心了吧。

贾赦坐了好一会儿,见张氏神不守舍的怎么劝都没用,干脆也就不劝了,让人把贾琏抱出来,张氏这才稍稍转移开了注意力……

要说张氏还真是想得多了,贾瑚在徐府,过得颇是自在。

因为他是第一天进学,徐渭虽然去上朝了不在,刘衍曾飒徐江徐涛却是都来了。这里留言徐江徐涛都是身上背着功名,正经科举出身,家里活动了一下,倒也领了闲职在身,差事不很辛苦,不过在衙门学些办事手段而已,时间却很是宽裕,今儿贾瑚来,他们便跟同僚说了声,在家等着贾瑚来。

贾瑚先头虽然都见过这几人,除了徐江徐涛还说过些话,对刘衍曾飒却是不一点也不熟悉。今天师兄弟齐聚,他也不客气,小心地把几人打量了个仔细。

徐江和刘衍很明显的比较要好,聊天时坐得就近,两人谈天说话,表情都是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笑容温和间透着亲近,规矩却一丝不差,看见贾瑚,矜持有礼,显而易见的是比较重规矩的人。

至于徐涛和曾飒,那就是另外的一种脾性了。坐在一起时,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一会儿放声大笑,一会儿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就没有刻消停的,见到贾瑚,徐涛很是自来熟地把人拉到了一边,问他张氏过得如何,他以前都学过什么书,曾飒和他不甚熟悉就没说话,只是那少年稚嫩的脸上满满是遮掩不住的好奇。这两个,一看便知都是性子跳脱的人。

贾瑚看过心里就有了数,这四人里,做主的恐怕还是徐江和刘衍。果不其然,说起贾瑚读书的事,刘衍就先开了口:“师傅说,先由我们为师弟讲学。如今我几人时间倒也宽裕,不妨衙门里会有什么事。若是有闲,自当为师弟解惑,平常时,便由修业为你讲课吧。”

曾飒便出来给了贾瑚一个笑脸:“小师弟,以后你要有什么问题,只管来问我。”年少张扬的脸上有着跃跃欲试的欣喜,眉梢都飞扬起来了。

徐江笑着补充道:“你才来,怕不知道,你二师兄虽还未加冠,不过年纪也渐渐长了,今年也是中了秀才要参加春闱的,父亲便做主为他取了字号,君子进德修业,以期他沉下心来学问。”

贾瑚抿抿嘴,取这么个字号,这二师兄,怕平日里对这科举功名并不甚用心。再一看,曾飒听了徐江一番话可不就苦下了脸,道:“我对那八股文章实在是没兴趣,过了秋闱已经是极限,这春闱……”摇摇头不说话了。

刘衍冷看了他一眼,很有些恨铁不成钢:“但凡你少费些心思在那玩意儿上,今日也不至于如此!”曾飒对他却是怵得慌,被他说得直低下了头。

徐江笑笑,道:“诗词歌赋,虽非正统,却也不易,修业天赋卓越,诗词文采风流,这点,律明,你可不及他!”

刘衍字律明,听罢哼了一声,一眼扫过曾飒,曾飒跟他眼神一对上,听了这话原本飞舞起来的眉头登时就又萎靡了下去。徐涛在旁边扑哧就笑了出来,被曾飒乘着刘衍没注意,狠狠瞪了一眼。

徐江指着曾飒和徐涛,对贾瑚道:“四书五经,诗词曲赋,修业都颇有造诣,至于文华,我这做哥哥的不说他有多才学,好歹也是过了科举,为你讲解一二书典,料也担得起。他如今差事不重,每日里常在家厮混,你也别客气,有事只管问他们。”

徐涛徐文华对贾瑚点点头,笑道:“瑚哥儿可千万别空气,有什么疑问的,尽管来问我!”

贾瑚一一谢过四人:“日后还要劳烦四位师兄了。”

徐江等人坦然受了他的礼,又叙了会儿旧,日头已经升起来了,当即再不耽误,各自去了书案后坐好,由刘衍率先给贾瑚讲解《论语为政第二》:“子曰:“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那书案是早先就预备好了的,五张桌子,贾瑚的书案偏向门口,一张书桌正对着他,刘衍便在这里为他授课,另三张书桌放置偏里,靠近了一大排的书架,这会儿徐江几人就坐在那里,拿了本书在手里,却没看,仔细听着刘衍为贾瑚授课。房间窗户是两扇往外开的,透过窗户,就能看见几丛芭蕉,倒是绿绿葱葱。屋子的对面,则是徐渭的书房,两个房间中间只隔着一块空地,平日徐渭若在家,只消坐在书桌前,透过门扉,便能看到贾瑚读书的景况——这一番安排,不可谓不细心了。贾瑚这般想着,对徐渭的观感越发好了。

刘衍徐江都是尽心尽责的人,既然接下了徐渭指派的任务,就半点不打折扣,刘衍先教贾瑚习论语,徐江教他写字,徐涛为他讲授文人间的礼仪,曾飒为他讲授诗文,怕他年小接受不了,内容都是浅尝辄止,很是贴心。

贾瑚寻思着以后可是要和这些师兄长期相处的,倒不好一直藏着掖着,也有意震震他们,便不十分压制自己的水平,一日下来,叫刘衍几人都是大吃一惊!

徐渭回来时,正就赶上了贾瑚在那里背诵刘衍今儿教授的内容:“孟懿子问孝。子曰: ‘无违。’樊迟御,子告之曰:‘孟孙问孝于我,我对曰无违。’樊迟曰:‘何谓也?’子曰:‘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孟武伯问孝。子曰:‘父母,唯其疾之忧。’……”全篇流利顺畅,无一丝磕绊,不禁笑道:“背的好!”

刘衍徐江等人忙站起给他见礼,徐渭点点头,过去坐了,看看贾瑚,问道:“怎么今儿就学为政第二了?先前的学而第一……”

刘衍解释:“师弟在家时已经学过此篇,弟子查过,倒也顺畅,便接着往下教了。”

“哦?”徐渭招过贾瑚,随口问道:“君子不重则不威?”

“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

“慎终追远?”

“曾子曰:‘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

“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

“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

师徒两一问一答,徐渭越问越欢喜,刘衍和徐江两人对视一眼,徐江把手上贾瑚描摹的大字在刘衍面前晃了一圈,低声笑道:“瞧着字体,可还入眼?”

刘衍瞄过几行,字体方正大气,转折处已微露风骨,冷哼了一声,好许久,这方小声道:“可惜了,却是荣国府出来的~”

徐江但笑不语。

刘衍出生山东,族谱录上已传承二十六代,家中有记录历史可追溯至魏晋,虽在前朝末年遭遇灭顶之灾,几近消亡,但门风清贵,一家书香,风骨犹存,与勋贵却是关系疏远。刘衍年少追随徐渭,对勋贵观感已是改变许多,只是对贾瑚,说不得还有些心结在。徐江不求别的,只要他能正视了贾瑚的为人脾性。至于旁的,徐江相信,以张氏的为人,他的孩子,定是招人喜爱的!

晚间贾瑚回府时,先去的贾代善书房给他请安,贾代善倒也关心他,拉着问了许多在徐家的事,又问徐渭教了他什么。贾瑚一一回答了,半点没有隐瞒。

贾代善听着很有些感慨:“你那几个师兄我也是见过的,小小年纪,为人处世都是顶尖的……”复杂地看了眼贾瑚,想了想,最终也只不过嘱咐了一句,“跟着你师傅,可要好好学!”

贾瑚答应了,等了好一会儿,没见贾代善有旁的吩咐,就告辞离开了,离开的时候隐隐见着旁边小书房透着个小人的影子,想着该是贾珠在读书,正要走近几步,那人影突然又往里去了,贾瑚脚步一顿,随即变换了方向,回自己院子去了。

贾代善没见着这个,坐在椅子上,为贾珠又是好一番的感叹:“若他也有这般才学出众的师兄……”

别看今早上贾赦取笑张氏胡思乱想,一天下来,等及贾瑚差不多该回来的时候,他早早就在屋里等着了,没事还找张氏聊些京里出的新鲜事,被张氏好一通笑话。“你个爷们,好好的在我这里跟我扯这些鸡毛蒜皮的事。”

贾赦只厚着脸皮当没听见,照旧一杯茶捧在手里,悠悠哉哉喝着。听见下人通报说贾瑚回来了,他眉一挑就要站起来,那厢张氏早就起身往前迎了出去,他便觉得有些不自在,瞄了眼众人,见没人看他,又坐了回去,嘀咕了一句:“像什么样子!”拿起杯子抿两口茶,眼睛直往前面瞅。

张氏拉着才进门的贾瑚,上下一通打量,按着他坐了椅子上,关切地问道:“累了吧?今儿顺利吗?你师傅师兄对你好不好?”

贾瑚失笑:“母亲,身边那么些人伺候着,儿子怎么会累?”又仔细把今天的事精简着说了一遍,道,“师兄师傅都好,讲起课来精简易懂,儿子学了不少东西呢。”

张氏便喜笑颜开,点着头只来回叨念着:“这就好,这就好。”贾赦坐在上首,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贾瑚复又笑看了他,道:“今儿头天上学,四个师兄全来了,一天里教了好些东西,后面师傅又考校,儿子心里也忐忑着,生怕哪里做得不好,失了面子还是小事,就怕让人以为是父亲没教好,可是担心得紧。索性师傅问的都是父亲前面讲过的,没甚难度!结束时,师傅还说,都是父亲教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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