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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子的红楼生涯——by木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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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还太嫩了。心里怕是觉得不厚道,所以都不敢看他。

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人生在世,谁敢说自己一辈子不利用别人的,终究大家都是要长大的,除了刚出生的孩子,谁能说自己清白无瑕?大家族里出生,总归都要经历这些的。

被扔进偏殿的这些天,韩昹怕是被吓坏了。贾瑚叹息过一回,却是没接着韩昹的话说,只是笑道:“我哪里就胆子大了,明明平日上课,都是你笑闹地欢实,怎么到现在,你倒说我胆子大了。”

韩昹嘿嘿笑起来:“我那算什么,我还记得咱们第一次来上书房的时候,你和四皇子打得那一场架,那才叫个厉害呢,那狠劲儿,我现在还记得清楚。你连四皇子都不怕了,还敢上去厮打,不是胆子大是什么?”

贾瑚翻个白眼,没好气地道:“你还说呢,那天我都被打成什么样了,就你,只是一点点磨破皮,后来倒是白白便宜了你得了十天假。”

韩昹显然也想到那次的休息时间,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要说那次他是真丢脸,半点大事没有,哭得却比贾瑚这个鼻青脸肿的还要凄惨,事后想想都脸上发烧。索性贾瑚并没有提起这茬,韩昹暗自舒了口气,笑道:“所以才说你胆子大啊,当时咱们去面见陛下的时候,你也镇定自若,你这样的胆色,可不比我强上百倍?由你去问四皇子,哪怕让他帮着呵斥宫人几句也好啊。”

贾瑚摇头只不答应:“四皇子病情比咱们严重,这会儿怕正不舒服呢,我哪里好去烦扰他。”

韩昹不满道:“那些太医宫女太监天天围着他转,他就算发病比咱们早,这会儿情况也该稳定下来了,咱们这浑身发痒发烧的都没说什么了,他连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了?”

偏殿并不大,除去给宫人住的耳房,也就那么正东正西两个厢房,中间隔着一个小天井,透过窗子,就能看清对门的动静。韩昹不舒服地时候,就往外看好转移注意力,这些天,徒宥昊住的东厢虽然一样是人烟稀少,好歹还是有人按时送药送饭过去,有时候徒宥昊寒,就有人进去伺候。相比之下,韩昹这边,喊人没人应还是轻的,药送的不及时才是最叫人心惊的,更不要说有时候药都温了凉了,还是贾瑚最后自己让人拿了个小火炉放在屋里,实在是喊不动人,就拆了那些布幕帷帐的烧了来热一下——每天对着的人都是死气沉沉的宫人,阴森森低迷的气氛,韩昹觉得自己都快疯了,更是恨死了害了他现在这幅模样的徒宥昊。

凭什么我过得这么惨,你还比我好上那么多?不管怎么想,韩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可徒宥昊身份又摆在那里,他又不能明着跟他对着干,韩昹气得梦里都揪着徒宥昊打,私下里说话时,更是半点都不客气。

对此,贾瑚也只能道:“他毕竟是皇子,宫人可不得紧着他先来?”

韩昹见说不动贾瑚,也只能罢了。这样又过了几天,两人身上越来越不舒服,身上水泡越来越多,还开始出现白色脓浆,那种瘙痒,就像是有小虫子钻进了骨头缝里一般,叫人恨不得把身上的皮肤都抓花掉,偏不能抓也就罢了,连稍微磨搓一下,都怕衣服把那水泡磨破了,最后留下疤,贾瑚是决计忍受不了自己以后变成个大麻子脸的,就是再痛苦难受也忍下了,韩昹可没这耐力,被贾瑚管束得哭过喊过,最后还是在贾瑚没注意的时候破了好些个水泡,高烧烧得人整天晕晕乎乎的,宫人里又死了两个,被抬了出去,伺候的人越发不经心,他们这西厢冷清寂静的死气沉沉,也就韩昹的哭声,还能为这屋子添上零星半点的人气。

不说韩昹熬不住,贾瑚也开始怀疑,在这样下去,自己真能活着离开皇宫?

太医又来诊脉了。还是蒙着口罩小心翼翼半个字不敢多说的模样,贾瑚等着他问过几个问题断过脉就要去开方子的时候,拦下他问道:“好些时候不见四皇子了,不知四皇子如今身体怎么样了?”

太医并不怎么高兴贾瑚的问话,虽然白布蒙住了口鼻,可还是清晰可见得耷拉了眉眼,道:“四皇子身上还不舒坦,总算烧得并不十分厉害。”扔下这一句,也就匆匆出去开方子去了。

韩昹气得双眉倒竖,低声骂道:“什么东西,往日我家请他们去,那次不是客客气气的,现在就这样……等我好了回家,看我怎么跟祖母说!”

贾瑚没理他,思量了会儿,打起精神穿戴好,挣扎着就下了地,韩昹在后边叫着问干什么去他也没理,那带着太监开方子的三十几岁太监安义阴沉着脸,浑身上下透着股叫人不舒服地死气躬身哀求:“贾公子就别为难小的,您现在身子不好,再胡乱走动加重病情,这责任,小的当不起。”

贾瑚看着这个临时被分派进来伺候他和韩昹的太监,自打进来者偏殿,他似乎就已经放弃了生的打算,每天只如木头人一般做事,从不多说一句,没事时,就那么木愣愣看着天,看他手上的老茧,怕是以前过得也不很好,否则,三十好几了,也不会还被分派到这种苦差事,几乎可以说命都被悬在了刀尖上。

贾瑚没想为难他,他再怠慢差事,好歹最后还是把饭菜医药送到他们屋里了,总比那好几天都没来了的打扫的小太监要好得多:“我不过就是去看看四皇子,你放心,不过就死几步路,出不了事。皇上当初让我们留在宫里,就是希望我们能给四皇子做个伴,前头我们两个厢房养病,都没见过,这么下去,不是辜负了皇命?今儿太医也说了,四皇子烧的并不很厉害,我就过去看看。”

皇帝的命令都搬了出来,安义不敢再劝,双眼在贾瑚身上转了一圈,低下头让开了路,韩昹见着贾瑚真要走,赶忙也穿了衣服追了上去。

徒宥昊的房间并不比西厢好多少,窗户紧紧闭着,昏暗的光线照进屋里,让暗红老旧的家具看着更加的阴森,满鼻子的药味霉味掺杂一起,冰冷得仿佛水结冰了一般的森冷。徒宥昊就躺在床上,整个房间,安静地连水滴滴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贾瑚推进门进来的时候,徒宥昊睁着无神的双眼瞄了一眼,好一会儿了才反应过来进来的不是送饭送药的太监,眼睛里总算有了抹光彩,挣扎着半撑起身子靠在了床头,嘶哑着声音道:“贾瑚,你还干什么?”声音开始还有些晦涩,也不知道多久没说过话了。

贾瑚笑笑,自己找了个凳子坐到了床边上:“我们一起养病,皇上还发话了让我们陪着你,可自进来这里,就一直各自在屋里呆着,怎么想,也对不住皇上的吩咐,所以过来看看。你现在身子好些了吧?”

贾瑚说得很诚恳的模样,徒宥昊却并不领情。真要有心看他,就不会隔了这许久才来,两个厢房就隔那么个小天井,徒宥昊虽然养病,却也关注过对面,贾瑚和韩昹两个虽然病着,可时不时说说话,偶尔他躺在床上,还能听见对面传来的笑声——当时,他们怎么没想过他一个人呆着没人理会?宫人避之如毒蛇猛兽?

“没什么好看的,一脸水泡,比你们的多些,一样发着烧,还没死呢,不敢劳烦你们大驾。”徒宥昊几乎是冷哼着讥诮地说道。

贾瑚就愧疚道:“这些日子,也是我和韩昹疏忽了,先头是着慌自己的病,后来勉强好点打点起了精神,却又高烧……那些宫人看着也不是伶俐的,四皇子也没个说话的人……说来,这都是我和韩昹的错。”

徒宥昊冷哼一声:“你当我是三岁孩子?生个病还要人陪着说话解闷?你和韩昹不来,正好我落了个清净自在,没什么大不了的。”

贾瑚又给他赔不是:“是我不会说话,可我这心意是真的,如今我们得了这天花被隔离在这偏殿里,也不知以后,那些宫人战战兢兢的模样,看着可实在叫人恼火。我和韩昹虽然不成才,可好歹也是四皇子的伴读,有我们陪你一起说话,总好过一个人呆着不是?我知道以前我和韩昹不得四皇子心意,可如今正是艰难的时候,我们有心陪伴四皇子,还请四皇子一定见谅我们先头的不是。”

徒宥昊从头到尾扫了贾瑚好几遍,忽然笑了起来:“贾瑚,你今儿这说法,可跟以前不一样,该不是发烧烧坏了脑子了吧?”

贾瑚脸上的笑容都要挂不住了,道:“四皇子怎么这么说。”

徒宥昊却是半点面子不给,直接嘲讽道:“以前胆大包天还敢跟我打架的贾瑚贾公子,这会儿居然跟我低声下气。贾瑚,你到底有什么目的,直说就是,别在这里拐弯抹角,我看了,烦!”

贾瑚脸上的笑容便收敛了……

第七十九章

要不是有求于人,贾瑚何至于如此拉下脸面俩求徒宥昊。不仅徒宥昊看不惯贾瑚,贾瑚于心里,对徒宥昊这个名义上的“主子”,可同样没有半点好感。

话说到这份上了,贾瑚干脆也收起了虚伪的笑脸,对着徒宥昊那洋洋得意仿佛吃定了他一般的模样,冷笑道:“四皇子,皇上下令让我与韩昹一起陪同您共度难关,可现实却是我与韩昹一直呆在另一侧厢房,根本没有半点陪伴之实。先头我与韩昹本身病症也不好,现如今已经好了许多,自请到四皇子跟前伺候,为您端茶递水,服侍汤药,还请四皇子一定不要推辞!”

话一出口,徒宥昊瞬时怔住了,连后面赶来的韩昹也怔在了那里,等及回过神,不禁惊叫道:“贾瑚,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徒宥昊也怀疑地上下打量了贾瑚,贾瑚脸色不变,好像没有看到两人惊疑不定的脸色似的,只道:“皇命不可违,前头无能为力也就罢了,现在我与韩昹好些了,自然不敢怠慢皇命。我与韩昹到您跟前伺候,是应该的。”

韩昹就跟吞了个黄连似的,脸上五官全挤到了一处,又是不敢置信又是惊疑抗拒,那模样,别提多怪异了。徒宥昊直直盯了贾瑚好久,凝神思索了好一会儿,突然冷笑道:“任你说得如何冠冕堂皇,其实说白了,是你们想要来我这边,无非是想要那我做旗子,好叫那些宫人不敢怠慢你们吧?贾瑚,你的如意算盘打得可真精,你那我当傻子呢,怎么就肯定,我会如了你的愿?”仿佛发现了贾瑚的把柄似的,他斜睨着贾瑚的眼神里,满是挑衅和恶意。

这些日子徒宥昊一个人呆在这屋子里,病痛折磨,每天能做的,也就是透过窗子看看外面的世界,对于贾瑚那屋里,他不看也知道,宫里这群跟红顶白的奴才,绝不可能尽心尽力的伺候,更不要说他几次看见,那拎着食盒的太监都是晚了时间去给他们送饭。徒宥昊每次看到这样的画面,心里都是一阵说不出的痛快,虽然自己一个人躺在这里,病痛缠身,可还有人比他更倒霉不是?

他本就看贾瑚不顺眼,现在,贾瑚凭什么来这里求他?还不肯说实话,拐弯抹角的。他这病都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凭什么快死了还要违背心意了地去帮他?!

韩昹颇有些意动。这些日子,他们可是备受冷落,虽然瞧着徒宥昊这边也不怎么样,不过好歹他也是正经主子,自己要跟他一处,那些奴才总不敢太过了吧?别的不说,好歹饭菜汤药,总该暗示送来才对?与自家的姓名一比,这矮下身段伺候徒宥昊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总归,活着,就什么都有希望。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亲眼看到过自家侯府几个兄姐堂兄堂妹去世的韩昹年纪虽小,这点,却看得很明白。

当即他便笑了笑,道:“四皇子误会了,贾瑚可不是那意思,我们是真想过来陪伴四皇子的。不说皇命难违,我们自己也发着烧呢,身上水泡那骨子痒的劲儿,我们也一清二楚。四皇子一个人呆在屋里,瞬身不舒服,病哪里好得快?有我们陪着,不说别的,陪您说说话,解解闷也好啊。”

徒宥昊却嘲讽地看了韩昹,讥笑道:“跟你相处这么久了,韩昹,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你嘴皮子也这么厉害,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我就奇怪,韩昹,当初你被我踹到坑里哭得哭爹喊娘的,是不是也是装的啊?”

打人还不打脸呢,徒宥昊专拣着这些韩昹永不想再提的糗事来踩。韩昹的脸瞬间涨红了。

徒宥昊冷笑一声,靠在床头,眼神在两人身上一扫而过,嗤笑了一声,又收了回来,带着吃定了他们一般的悠闲,满面笑容地打量起了床顶的幔帐。

贾瑚就知道,想要软言让徒宥昊答应让他们住进来,是不可能了。

但是他们是一定要跟徒宥昊住一起的。就像徒宥昊说的,他们的病症久久不愈,宫人里已经有好些人得了病被拖出去了,宫人的情绪越发低迷,对徒宥昊都怠慢了许多,他们那边的日子就越发不好过。要是他和韩昹能住到徒宥昊这里来,三个主子一起伺候,宫人省了分力,他们也能依仗着徒宥昊,好歹能按时吃上饭菜喝上药。

更不要说,他最近,隐隐地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既然哄骗不过徒宥昊,贾瑚干脆就把厉害直陈说了出来:“四皇子这些日子一个人呆着,未必就好过了吧?”见徒宥昊张嘴要反驳,贾瑚打断接着道,“天花这病症,自来得此病者九死一生,高烧,全身长痘,每天昏昏沉沉,浑身瘙痒,这苦楚,非一般人能受。总是四皇子天潢贵胄,有最好的医药,可谁敢保证,就一定能好?四皇子就没想到,自己可能会死?”

徒宥昊脸色剧变,瞪大了眼喝道:“贾瑚,你好大的胆子,你敢咒我死?”

贾瑚并不畏惧,只说道:“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并不是咒四皇子。我这里也见喜了,谁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一遭?指不定,我就比四皇子还先死了呢?!”韩昹眨巴眨巴眼睛,没吭声。先头他们私下里,贾瑚可是信誓旦旦说一定没事的,这会儿,就指不定就先死了。

徒宥昊无话可说,只听贾瑚又道:“说句不好听的,四皇子,我们的以后,那是生死未卜,前途难料,谁就敢保证,自己一定能活下去?敢问四皇子,当真就半点不曾担心过?不曾为以为心焦?一个人呆着,四皇子心里真就好受?”

徒宥昊的脸色已经是极致难看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一个人呆着,面对着可能会死的恐惧,怎么可能好受?

这些天,偌大的一个西厢房里,就只有他一个人,冷冰冰的屋子,腐朽的气味,死气沉沉,呆着股不详的气息,徒宥昊开始还会不舒服冲着宫人发脾气,可等他病重了,烧的迷迷糊糊的,却发现,就是喊痛,身边,也没一个人陪着他说话。

他熟悉的贴身小太监早就发病被拖走了,他的母妃,自他被送到这里,就从来没来看过,甚至都没派人传句话,捎个口信。奶嬷嬷也没有说要过来伺候他。徒宥昊明白,别看奶嬷嬷何嬷嬷平时怎么怎么对他好,骨子里,也就是个怕死的人而已。徒宥昊能理解明白人性的弱点,情感上却不能包容。平日对他那般好,他对何嬷嬷的感情甚至比对陈妃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可真出了事,谁都没来陪他。

好几次,他痒的很受不了要去抓那水泡,好几次,他烧的迷迷糊糊全身冒汗不舒服,好几次,他都感觉全身徐软无力快要死了一样……可最后,他也只能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抓,以后会留疤的。没事,发烧了,流汗是好事。没力气不要紧,总能撑过去的。他年纪才这么点,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

没有人安慰他,他就只能安慰自己。没有人陪他说话,他就只能自己跟自己说。徒宥昊就不信,自己撑不过去!

可再怎么安慰自己,徒宥昊心底,依旧是惶恐不安的。他,怎么不想找个人陪着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只要知道有人陪在他身边,与他一起,也足以叫他心里好受许多,让他有个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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