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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是归途+番外篇——by零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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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燕只是看着远去的身影失望地叹息。

刘妍妍不太明白那叹息的意思,“妈妈?爸爸还不回来吗?”

“爸爸去挣钱了。他要养妈妈和宝贝呢。”

徐燕带着刘妍妍往回走了。

广场舞的舞蹈并不好看,舞步至少作为男生的梁意和蒋随原都没看出来和扭秧歌有什么区别。

当然这话说出来肯定要被跳舞的大姐大妈的口水淹死。

所以两人都聪明地闭嘴。

小镇的娱乐主要是麻将和电视,麻将并不是多么好的娱乐,自从广场舞之潮全国掀起之后,大妈大姐都准点到广场集合,听着大广播震耳欲聋的曲调,随着节拍摇摆摇摆,嘴上还不停地闲聊着近日有趣的八卦。

大家爱的就是这种光明正大聊八卦谈别人家的事,又不需要顾及什么的气氛。

蒋随原和梁意没有呆多久就离开了,这时候想起来徐燕和刘妍妍都不见了。

大概是回家去了,一个大活人还带着女儿,犯不着他们两个人担心。

转了一个大圈,绕到省道上,这条路人就少多了,路灯也稀少地很,黑漆漆的。

蒋随原哼着刚刚听来的凤凰传奇的歌,梁意强忍着自己不要和随着唱起来。

黑暗中,两人并肩的距离放佛轻轻一碰就消失了。

然而现实中没有按头小分队,更没有推手。

手长脚长的蒋随原摆动的双手一次、两次碰到梁意的手背,轻轻擦过,没有勇气握起。

蒋随原的骨节真硬,梁意想,他没打注意过蒋随原的手,刚才出门被牵着时也只觉得他手很大,力道也很大,“偶尔”地碰到,大概都是突出的骨节……

11.不舒服

十一点左右,梁意出门倒水,一道灯光的余光扫到了脸上,光源来自刘家小店的门口,倒是一盏挺大的灯,而且照射角度还是歪的。

梁意心里吐槽,开了院门探头,一辆崭新的城际客车停在十字路口,三线镇界碑的边上。

刘建国开了前车门下来,徐燕上前迎接。

梁意想起来以前听到的话,开汽车什么的,原来是这个意思。

刘家小店的生意如此不济了吗?梁意不常买东西,他的生活一再被自己压缩到日常用品,而租住在刘家,他可不打算从对面超市买东西,增添些不愉快。

知道是刘建国,他的好奇心没了,关了门也就回自己的屋子里,上次的争吵声犹在耳边,他觉得还是避开一点儿好,一家人也吵成那样。

简直……像自己爹妈年轻那会儿。

梁意枕着手臂,手在窗户边,微风起,手皮上起了密密地一层鸡皮疙瘩。

隐隐约约地想到了什么?他用右手挠挠左手,又放到了枕后。

刘建国正式开起客车来,加入了三限镇的客车团队,每周要出一次最早班,四点半的车次,一次晚班,到家21点的。

门口的牌局还在开,一桌收费二十,有人骂他们家是患了失心疯,想钱想疯了。

徐燕挑挑眉道:“你看哪家棋牌室不是这么收费的,用着我们家的桌椅,喝水嗑瓜子的,最后可都是我们家收拾,人家打个牌还有彩头呢,眼瞧着天热了,风扇转起来的,都不要钱。你来收拾?”

这一反问堵住了所有人的嘴,打牌赢钱的也就乖乖出了20块钱。

刻意买水买点儿小食的人却少了,徐燕说的有道理,于是大家渐渐认了这个理,也恢复了往日午后聚着打牌的习惯。

打牌的人买东西少了,围观的有个口干舌燥,或是乘着媳妇让买东西来看牌的还是不少,零零散散,小店有些收入,加上租费,入项倒比以前多了些。

徐燕心情好了许多,刘建国有了忙碌的新工作,白天见到不多,争吵不和也少了。

日常生活恢复到寡淡平静的状态之中。梁意早上出门,徐燕正在小店门口,他打了个招呼,蒋随原也在自家店门口洗车,他对自己新买的车真是过度满意,隔三差五洗洗擦擦的,还都选在早上。

蒋随原隔了老远先和徐燕招呼一声,再朝着梁意招手:“晚上哥带你兜风呗。”

“……”

梁意一时无语,蒋随原最近有点亢奋,稳妥的形象彻底跌地粉身碎骨,这番回来染了不少孙威的性子。

不过梁意是心动的。

晚上无聊地很,刘建国和徐燕两个人的嗓门太大,晚上天天听他家说话也是无聊透顶,都是些家长里短,时不时还会小吵起来,每次吵架,刘妍妍就跑出来敲他的门躲进去。

两人难友似的建立了深厚的革命感情。

蒋随原的开车技术如何,梁意不大清楚,三限镇车流量不大,安全并不是太担忧,梁意内心翻转无数遍,现实不过几秒,他还是犹豫地点点头,道:“好”。

答完转身溜达着跑了,蒋随原哼哼哼地擦车,琢磨什么小零食好吃呢,虽然梁意是个男孩子,但是还是止不住想投喂零食之类的东西,尤其是孙威爱吃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梁意是自称自己男人的。23岁的大男人喂,搬砖挑担子不带皱眉头的,铁血铮铮好男儿。

他的自称说出来连刘妍妍隔壁婶婶家养的小狗狗都会笑出来。

梁意只在心里挣扎,现实中……

就随风去吧……

楼房进入粉刷阶段,其他几个小工有些着急了,临时的活结束了就得再找工作,他们都想跟着李叔的团队走,李叔保证工钱按时发,说起来工资给的不多,但是心里实在多了,每每听工友说起拼死拼活大半年的工资被卷款逃了的,他们都感同身受地心里滴血,一面又感叹自己境况好了许多。

梁意面色最为平静,他没打算一直跟着走,小工这类工作长久了不是办法,各大城市乡镇地转悠,保不齐什么时候回了家里……

想想尴尬。

说起来,到了三限镇之后,他还没想到过家。

散班时蒋随原开车过来接他,梁意坐副驾驶上,开玩笑道:“自己可是把身家性命都交给他了。”

蒋随原哈哈大笑,车速加快,肆意地很。

国道晚上人不多,偶尔有大货车经过,他还是很小意地避过,修车技术不错,但开车的次数有限,旁边还坐着个大活人,故意秀车技之后,车速就缓慢了下来。

梁意看着车窗外的麦穗。

这一晃啊就到六月了。

梁意手臂撑在窗户上,侧过脸,风呼呼地很凉爽,脸颊有细微的刺痛感,但很舒服。

道路边绿化植株一颗一颗从跟前“走”过去,梁意在惬意中放空了自己,连蒋随原盯着他侧脸的眼神都没有看见。

那是种温柔又贪婪的目光,想将整个人笼入怀中又生怕惊吓到对方只好拘束着自己的心情。

蒋随原闭上眼,缓缓睁开,强迫自己将精力放回眼前的道路。

他想起在那时界碑上坐着无助的少年,想起看到少年心里一紧想拥入怀中的心情。

不知道……

不知道……

情何所起,何所因。

只知道想留住他,走到哪带到哪,守着就好。

出差的时间里,他除了忙碌就在想熟悉的少年,想他的摸样,直到后来,他突然想不起来了,心里就空了一块儿,匆匆忙忙地寻找记忆,终于一直丢失,于是蒋随原回家了。

梁意回过神来,随意说着李叔工地上的事儿。

他听说那边的一上一下(两层楼,每层70平左右)售价20万,他不知道房价高不高,不过自己是没钱买。

蒋随原当时买的随缘汽修全部五万拿下,还带个后院,前面空地也大,期间修了路,汽修店位于省道十字路口的地理优势把价格提了上来了,这位置适合开个宾馆。

眼馋的也有,蒋随原不想卖,统统拒绝了。

梁意手搭在中间的水杯架上。

蒋随原说最近股市跌跌荡荡的,梁意听不懂,嗯嗯啊啊地答,突然地蒋随原就不说话了。

梁意的手被抓住,握住他的手心发烫,梁意诧异抬头,蒋随原脸朝着前方,咬着下唇,目光严肃,梁意不知道怎么回事,没敢缩回来,他一只手还开着车。

车内静地只剩下“嗑嗒嗑嗒”的引擎声,梁意的手有点发麻,紧张感突然而至,不明所以。

麻麻的感觉向上攀爬到手臂。

终于“罪魁祸手”松开了去。

“有点儿不舒服。”蒋随原声音沙哑地说,好像经历了一场流感。

尽管只是很短的时间。

梁意点点头,表示理解,后来又笑一笑,“没事,好好开车。”

 

12.夜空

梁意回住所的时候缩成了球钻在被窝里,突然觉得很没男子气概,又撑开了身体。

心里还是个球状,滚来滚去,梁小刺猬内心翻滚几百遍,停下来就睁着黑豆般明亮的眼睛想东想西。

黑夜赐给我黑色的眼睛,我拿它来发呆。

他靠着墙壁,弓着腿玩手指,无聊催发了回忆。

他努力思索小时候的情绪波动,也不用小时候,过去就好。

把回忆摊开了,小刺猬挑挑拣拣地,喜欢的就用刺扎在背上,可是却没几个喜欢的。

初中的同桌挺可爱的,成绩好,喜欢压着他做作业。

有次没做,烦了,女孩儿一生气,拿作业砸他,之后关系就破裂了。

也挺没头没脑的,只觉得人挺好,没啥喜欢的感觉。

刺猬放下这段回忆,扔边上不理了。

后来高中和一群混混儿相处,大哥挺罩着他的,梁意皮相好,一脸好好学生的摸样,知道他情况的带着可怜的意思都挺照顾他,但新来的伙伴看他不能打、不做坏事、到点回家,种种事项都不爽他。

大哥力排重议,坚决维护小刺猬在团队中的小弟地位。梁小刺猬的高中才稳稳妥妥、安安全全地混了下来,但是仍然没有混完。

高三下半年,刚开月半个月,混混大哥回去好好学习了,混混同伴也会去努力考大学,只有他悠哒悠哒,班主任担心升学率直接找家长劝退,连学费一起退还,梁意就被领回家了。至此再也没见过混混大哥。

现在都想不起来混混大哥的长相。

想起来也没用,横竖不好看。

要说好看,还是蒋随原的相貌好,鼻梁直挺直挺的,身材好,手也好看,平时会有点油漆的痕迹,手长,还白,点缀上去像浓墨晕染似的。

刚来三限镇,也是他和刘建国提了下租住的事,后来工作也是他介绍的……

欠人情的思维,早些时候已经把他虐地不行,天天想给还上,结果现在越欠越多,再还就卖身吧。

卖身也不值钱,得管饭。

梁意想起来蒋随原做的饭,味道可真好,明明一样的材料,他做出来的吃起来根本停不下筷子!

梁小刺猬嘴角带着笑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他早就忘记刚回来时察觉的怪异,只剩下满肚子的感激。

蒋随原此时正在对着夜空发呆,漫天繁星,璀璨明亮。

车里停在门口,他坐着院后回味握住的手指,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啊,还真以为自己不舒服,真是太好骗了,真是……

好骗地自己都有了负罪感。

蒋随原又跑出去,搬出水管开水龙头,给自己冲了个透心凉,这才舒缓了体内涨起来的热意。

汽笛长按,刘建国正坐在客车里抽烟,见到蒋随原在大门口冲凉,按了车笛示意。

蒋随原窘迫地回去换了条短裤,大半夜地以为没人在外面……

热气未退,某处还有些肿胀,他喝了一碗凉水,换好衣服,擦干,还是出门把面包车洗了遍。

这样明早还能不能再洗了?

蒋随原心疼地拍了拍车门呢喃:“真是辛苦你了!”

刘建国目睹蒋随原换衣服洗车,抽了根烟回去。

他仍然坐着他的车里,双脚搭前面,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

晚上一直在吵架,和妻子徐燕吵,他想不明白这段时间怎么天天吵架,满是疲倦感。

白天即使不发最早班的车,六点就得起床,好些天没辅导过女儿的作业了,也没和女儿一起起床一起刷牙吃饭。他察觉到刘妍妍对他有些疏远,和徐燕一样。

当时和妻子讨论挣钱的路子,现在钱没挣到多少,一家人之间总有些微的裂缝,填不平了。

刘建国心里生出了后悔,原本的小日子也能过下去,真到了缺钱的时候再想办法就好了。

客车投资大,他现在收不了手,他知道徐燕也不会同意他回来的。

这个男人将脸埋在双手之中,心里肆意生长着带着刺的蔓藤,他以为是玫瑰,可是玫瑰未长出钱,刺已经戳地千疮百孔。

同样未眠的还有凝视着丈夫的徐燕,晚上的争吵因为晚餐不合意,两人吵吵都觉得无趣作罢了,刘建国坐小椅子上,椅子称重过度断裂,他一屁股跺地上了,痛地吱哇乱叫。

徐燕骂他:“椅子昨天就跟你说快坏了,你还坐,活该。”她去扶丈夫,却被大巴掌拍开了。

“你看我摔了折了就高兴了!哪天我死了你就爽了,收拾收拾嫁个更有本事的!”刘建国眼睛都红了,口不择言地骂。

在房间里听到外面声响,刘妍妍探个头,自觉开了后门出去。

梁意哥哥居然不在家,她实在不想回家看爸爸妈妈吵架,就蹲在石阶上,蹲累了坐着,也不知道多久,门吱呀地打开,刘建国和徐燕看到石阶上躺着睡着的女儿,两人同时偏了头。

徐燕眼泪唰地就下来,刘建国抱起女儿,不顾妻子,进了里屋,一只手整理床铺,见女儿哼了一声,连忙拍一拍,哄睡熟了放进被窝,亲了亲女儿的脸,刘建国站起身。

一转头就对上了徐燕的眼睛,他眼中满是愤怒,转头就出了门,拉开大铁门,上了客车的车厢。

即便初夏的夜,车厢也是凉的。

徐燕目送丈夫离开,心都冷了,最后的眼神,犹如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刘建国是恨她到骨子了。

徐燕站在窗前,窗帘半掩,她一只手搭在另一边手臂上仿佛能支撑自己。

手往下滑,冰凉的触感让她低头看了眼,是个漂亮的链子,亮晶晶的小石头被灯光一照,折射光芒。

女人,对于璀璨的东西总是会把持不住的喜爱。

徐燕的心里软了软。

外面蒋随原带着梁意回来。蒋随原车停好,和梁意进汽修店,大门开着,隐约看见两人围在桌子前,后来梁意回去了,蒋随原悉悉索索地摸索东西关上了门。

徐燕等着刘建国回家,然而一个小时过去他都没有进来,想想就去关了灯,再到窗前看一眼,刘建国还在车里吸烟,车厢油多,也不顾及自己死活了,徐燕摇摇头,打算出去拉他回家,以防万一,着了火的,这么想更担心上了,正转身要出门,对面的灯又亮了,蒋随原开了水龙头,穿着衣服在大门口就冲凉起来。

大冷的天,年轻人身体真好,徐燕上下扫了一下,脸微红,扭过头没好意思再接着看,稍后听见自家汽笛响了一声,再等到对面人进了屋,她盯着屋外漆黑的夜空,此时路灯都灭了。

车厢里没有烟头的亮光,刘建国身上几根烟抽完了,徐燕放弃了先前的想法,望望璀璨的星空,没锁门,回屋睡了。

13.节操沉没

七月,回凉了一次之后再次炎热起来,而这回,再也没有凉快下来。

梁意都穿起背心在外面晃,他白嫩些,穿着反而显小,与他内心幻想的生机勃勃、肌肉强劲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然而这些话并没有人告诉他。

最后一次上班,李叔又问他要不要一起去下一个地方,梁意摇摇头,祝他们一路顺风,然后大家一起喝啤酒,蒋随原也在场。

“当年你叔对不起你,现在他老了,很想你。”李叔把蒋随原拉到一边叹口气说。

蒋随原一直低着头,听着,抬起头眼底都是红的,他的生意沉了下去,跌落到幽深的谷底,带着回荡一般嘶哑的声音说:“你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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