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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王事 上——by二十五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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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两碗热腾腾的乳酪端了上来,徐康策同太子也不再多言语,专心吃起来。太子吃着那乳酪,思索着母后之事,那入口的甜腻也变得苦涩起来。

天色渐暗,徐康策便起身告辞,太子也未多留他。

待到夜色深沉,太子竟换了件少监的衣服,往东宫外走去。他行得隐蔽,当夜又黯无星月,未惊动一人,太子便已来到了薛皇后被囚禁的合丽轩。那处侍卫并不多,也未见几个下人,太子很快寻到了薛皇后。

“你怎的来了!”薛皇后压低了声音却还是压不住怒气,“如此不知轻重,快给我回去!”

“孩儿听闻母亲有恙,实在是不能坐视不管。”太子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瓶,塞到薛皇后手中,“万望母亲保重身体,且忍耐些时日,孩儿必定救母后出来。”

“你啊……”薛皇后一句话未说完,便是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太子忙上前去,一手替薛皇后抚背,一手握住薛皇后有些干瘦的手。不过短短数日,薛皇后便病得没了形状,可就算是枯瘦了,薛皇后那出尘的气质仍是动人。

薛皇后双手紧紧握住孩子的手,声音沙哑,说:“我恐怕时日无多,只盼你一切安好,莫要恨你父父王,待你登上那位子后,定要做个爱民如子的贤君。”

“母亲,孩儿无能。”太子跪在薛皇后身前,像个幼童似得将头埋在母亲怀中,竟然低声啜泣起来,“让母亲受苦了。”

“今日一别,日后怕是不能相见了。”薛皇后轻轻的一下一下拍着太子的背,就像太子幼时做了噩梦跑到她怀中那般安抚着,语气轻柔,如平常那般带着春风的暖意,“入秋别忘了勤着添衣,你近来又瘦了许多,每餐记得多进些米饭。”

太子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心尖像是被人肆意揉捏着那般疼,母亲的一字一句落在他耳中,竟如烙铁般烫人,痛得他止不住的泪流。

“回去吧。”薛皇后推开怀中的太子,扭过头去,也不看太子的脸,只说“万事珍重。”太子不发一言,重重跪别,咚咚咚三下沉闷的叩首,声声都击打在薛皇后心尖,就如同夏日的炸雷劈在胸中,两行清泪终是从她眼角滑落。

跪拜起身,太子毅然走出合丽轩,头也未回,只是盯着前路。太子觉得心中空荡荡的,像是豁了个大口子,呼呼的往里灌着凉风。太子捂紧了衣服,今年的秋日似乎来的格外早些。

在第一场秋雨降临的那夜,薛皇后病逝

第18章

不论前朝后宫发生了何事,今年的秋狩仍如期在十月进行。

一改往年叮嘱徐康策避锋做拙的意思,嘉王爷吩咐徐康策需得尽力表现。

皇家队伍一行浩浩荡荡去了京郊的富川围场,随行的臣子伴驾左右,队伍绵延了数里。徐康策骑马,跟在皇上的车辇旁,嘉王爷被皇上邀着同坐马车。贺林平独坐嘉王府的马车,一路上睡睡醒醒,也未觉多久便到了。

队伍安顿好已是次日,阳光普照,天气真是好的不能再好,本有些兴致奄奄的皇上此刻也急不可耐的打点好了行装,各位意有所图的皇子臣子更是摩拳擦掌,若是能在秋狩一展身手,必是能得皇上嘉奖与青睐的。

徐康策按着嘉王爷的指点往西北方向去了,贺林平自然是同徐康策在一处的。贺林平骑着徐康策那匹惊帆,徐康策则另寻了一匹马,交由一群随侍牵着。二人也不着急,贺林平坐在那马上,徐康策走在马侧,牵着惊帆的缰绳,缓缓行在林间。

“你看那花,就是秋日它也开着,颜色真好看。”徐康策指着一处给贺林平看,那处灌木中开有朵朵小花,有白有红,煞是可爱,“那是什么花?”

“犹胜无言旧桃李,一生开落任东风。”贺林平答,“醉芙蓉,秋天才开花。”

“名字真好听。”徐康策说着,引着惊帆就往那花处走,想伸手去摘下一朵,想了想,却又收回了手。

贺林平见他摘朵花竟神色犹豫,便说“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你若喜欢便摘了去,明年还会再生。”

徐康策走到贺林平近侧,仰头看他,说:“我说你可别恼。”贺林平俯地身子,对徐康策一颔首,示意他说。

“鲜花配美人,我见那花同你配得很,想摘来送你。”徐康策略踮脚,凑得离贺林平近些,“可又怕你跟上次凌烟楼那般误会我,我便没摘。”徐康策一耸肩,斜眼瞧贺林平,说“其实我还是很想摘的。”

贺林平听闻,轻笑一声,翻身下马,径自走到那木芙蓉前,弯腰摘下一朵颜色正红的,转身递给徐康策,说:“鲜花配美人,赠你了,徐美人。”

徐康策哈哈两声大笑,毫不扭捏的接过那花,别到自己的衣襟上,说:“你当年金榜题名后巡街,多少家小姐想得你顶上那朵簪花,别的进士都抛了,就你双目毫不斜视的走了一路。今儿把这花给了我,不知道羡煞多少人。”

“呵,说得同你亲眼得见一般。”贺林平替徐康策理了理衣襟,又歪着脑袋看,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还真是般配。”

“那是自然。”徐康策状似洋洋得意的说,“你眼光不错,我长得也不错。”

“油嘴滑舌。”徐康策丢下一句评价,又径自翻身上马,喝了声驾,就向前奔去。

徐康策忙寻了匹马,连连去追贺林平,在他身后喊:“慢些!”贺林平缓下步子,想等着徐康策追上来,可那徐康策一声呼哨,惊帆竟然调头,驮着贺林平就往回走,直至走到徐康策身边才停下。

“你发觉了没?”徐康策对贺林平说,贺林平转头“嗯?”了一声,徐康策便继续说,“你脾气同刚进府时变了不少,那时候就是指东你不敢往西,现在竟然都敢甩了我一个人跑。定是同李燕子他们混久了,生生把你带坏了。”

“你怎的不说是你把我带坏了?还怪到他们头上。”贺林平抚着惊帆棕色的鬓毛,“连马都被你带坏了。”

“我这么好的人,那里能带坏别人。”徐康策复又下马,从贺林平手上接过惊帆的缰绳,说,“咱往前走。”

徐康策同贺林平说说笑笑往林子深处走,走了一段距离,竟碰上了三皇子徐波政的队伍。

只见三皇子一行人正在围猎一头母鹿,那母鹿腹部鼓囊,显是孕有小鹿,可那三皇子也不管这许多,仍是追着,几箭射中母鹿的后腿,那母鹿的速度明显缓了下来。

“三皇子怎可如此!”贺林平略有不平,“皇家仁慈,何能射杀此鹿。”

徐康策素知三皇子秉性,最是暴虐残忍,便拉弓一箭,将三皇子射向母鹿的箭射偏,然后上前问安,说:“本想助殿下一臂之力,奈何功夫不够,偏了。”趁此功夫,母鹿已经窜出包围。

三皇子狞笑,极是倨傲,也不与他们见礼,说:“本王就是要猎那头鹿,你当如何!”说完,一声呼哨,随侍就去追那母鹿,又将母鹿赶至三皇子身前,三皇子对着徐康策不屑一哼,笑着将那母鹿斩首,拎着那滴血的利刀来到徐康策眼前。

“擦亮眼睛看清楚了,你要明白这是谁的天下。”说完,将那带血的刀扔到徐康策脚下,像是警告又像是嘲弄的说到,“给你提个醒,趁早甩了本王那没出息的大哥,跪到本王脚边做狗,本王还给你留条活路。”

徐康策神色也未变,只是毕恭毕敬的说:“谢殿下提点。”三皇子又是冷哼一声,转头就走了。

见徐康策受辱,贺林平心中愤恨,想起身给那三皇子一拳,可他也知不能伤了皇族给贺家和徐康策添乱,只得强压怒火,待三皇子走后,他的脸色终是绷不住了。

徐康策见贺林平咬牙切齿,眼中俱是恨不得将人千刀万剐之样,反倒笑了起来。

“这么受欺负,亏你还笑的出来!”贺林平忿忿地说,徐康策反而放声大笑。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贺林平语速极快,心道,为你鸣不公,你反而在这笑,心下越发生气,策马便要先行。

徐康策这才拉住贺林平,眼里仍是笑意,说:“你平日被各家欺负,也没见你如此发火,我今日不过受了一点嘴皮子欺负,你就一副恨不得要打人的模样,我知你关心我,这是高兴的。”

贺林平倒不知徐康策想到此处,平日里他被人说道或是欺辱,他均是装聋作哑,也不管他人,今日的确是冲动了。贺林平心中火气一下子消了一半,只说:“你知我是我你好就够了。”说罢,俩人腹诽了几句三皇子,均将方才之事抛到脑后,不让唵噆事耽误了今日秋狩的好心情。

一路上兔子等各种小猎物自是不少,徐康策全未放在眼中,催促着驱赶猎物的随侍找些大的。徐康策忽得想起身边的贺林平,便缓下策马的速度,瞄着身边的猎物,看见一只小鹿体型适中,便给了贺林平一个眼色。

贺林平自是明白徐康策的意思,举起弓,上好箭,拉满弦,瞄准之后顿了片刻,却是把弓又放了下来,冲徐康策摇了摇头。

“为何停住了?”徐康策轻声问,“是不忍心么?”

“并非于心不忍,只是觉得自己力气不够,必不能一击致命。”贺林平回答如此,徐康策正想说只管放手去发箭,却听得贺林平继续说,“你看那处,隐在石后的,必是一大物,若是不能一击致命,放任此鹿奔跑嘶鸣,惊起那大物就不好了。”

徐康策顺着贺林平所指看去,果然在巨石上方浮动着些鲜亮的皮毛色,只是相隔甚远,看不清究竟何物。

俩人伴着些随侍悄声靠近巨石,定睛一看,竟是一直幼虎伏在那处动也不动,闭眼安寐。众人皆是一惊,却也跃跃欲试,想擒下这只幼虎。

“你来,这虎是你发现的。”徐康策并未动,反倒叫贺林平动弓。

“第一箭我来无妨。”贺林平也不谦让,拿起弓来,又转头对徐康策说,“你补箭快些,惊醒它后,你需得一箭中喉。”说完,贺林平端正神色,极是认真。

一箭射出,正中幼虎后颈,力道却还是不足一击致命,那幼虎猛然一啸,虽是幼虎,声音却震动山林,惊起群鸟。不过一瞬,徐康策就补上数箭,箭箭正中脖颈,那幼虎呜咽几声就不再动弹。

众人皆是呼好,贺林平回头朝徐康策点头一笑,徐康策也正在此刻转头看他,俩人对视,笑而不语,眼波中流转的皆是默契与信赖。

捆起这只幼虎,徐康策一行就预备打道回府。贺林平突然眼眉一皱,暗呼一声不好,急急扯住徐康策,说:“这幼虎濒死高啸,若是给母虎听见,必是狂性大发,需得让众人警惕。”

徐康策脸色也是一变,对身边宝棋吩咐:“快去禀告秦将军,通传下人。去找父亲,保护好父亲。”宝棋领命,速速奔走了。徐康策又是对随侍高呼:“速返营地。”

就在此刻,众人听的一声虎啸从东边传来,比那幼虎不知强劲几倍,徐康策辩出那虎啸的方向,急道:“不好,太子在那方向,我需得赶过去。”转头又对随侍说,“护贺公子返营。”

“那有这个道理,随侍必得同你一起。”贺林平策马与徐康策并肩,“我也需得与你同处,我会护好自己,你信是不信。”

徐康策皱眉凝视贺林平,贺林平目光坦然与之对峙,徐康策忽得眉头舒展,大笑两声,说:“信!”

贺林平嘴角弯起,大喝一声“走!”,俩人策马往东奔去。

黄昏雷雨至,多更一节压压惊。

第19章

俩人策马疾驰,不多时便赶到东北处。徐康策寻见太子队伍,见太子毫发无损,心中巨石坠地,可太子眉目焦急,一行人也是形色匆匆,打马急往南边奔去。

徐康策忙快马加鞭追上太子。

“那猛虎往南边去了,随侍来报,父皇随嘉王爷和万都尉,仅带了几名随从在那处,若是着猛虎不只一头,就大事不妙了。”太子对徐康策说如是。

听闻父亲也在那处,徐康策心下更是焦虑,不觉夹紧马腹,急急策马。

贺林平快马随着徐康策往南边去,心中却甚是疑惑,那母虎若听的幼子哀嚎,必是往西北救子,为何反往南边去了,着实有些奇怪。可他也不及细想,队伍已行至南部,可却不见皇上一行人,众人皆忙着找寻。

太子与徐康策分开成两队,散开来寻人。忽听的一声虎啸,似就在不远处,徐康策与贺林平忙策马急往。

俩人赶到那处,果见一头猛虎,直立起竟高八尺有余,正在与高将军缠斗,那猛虎双眸赤红,似有发狂之意。猛虎四周横躺着数人,其中就有万都尉和赵都尉,嘉王爷和几位随侍护着皇上在远处躲避,皇上捂着胳膊,模样甚是狼狈。

见嘉王爷无恙,徐康策心下又喜又急,抽出箭来搭弓就要射那猛虎。贺林平按上他的肩头,说:“别慌,射它眼睛。”徐康策深吸两口气,定睛凝神,射出一箭,正中那虎的眼眸,痛得那虎翻滚在地,又是一声长啸,狂意更甚。

“继续。它腹部有伤处,射那儿。”贺林平倒是镇定非常,在一旁提点着徐康策。徐康策目不转睛,连补数箭,那猛虎攻击力速减。

此时,太子队伍也至,众人合力,射杀了那只猛虎。

徐康策抹了额角的汗珠,见那猛虎已然死透,翻身下马,到皇上跟前请罪救驾来迟。

皇上顾不得那许多,由众人护着就往营地去。

徐康策又去问父亲是否受伤,嘉王爷面色不太好,上下打量儿子,低声略带责备的说:“不是要你往西北去了么,怎的在此地,可有伤着?”说罢,又是轻叹一声。

徐康策见父亲并无外伤,忙说:“孩儿并未伤着,一切安好,还猎得一只幼虎。”嘉王爷点点头,再未多言,去追赶前方皇上的队伍。

因着皇上的队伍马匹俱散,徐康策一行献出马匹让皇上先行,他们便等在原地,侯人再送马匹来。

徐康策站到贺林平身侧,这才看见贺林平脸色灰败,忙问他如何。

“只有些手脚发软,许是累着了。”贺林平回答的声音有些弱,徐康策坐到贺林平身侧,抬起他的腿帮他按揉摁,贺林平也未拒绝,只是说:“现下想来是有些后怕。”

“可你指挥我射箭时还很是镇定呀。”徐康策手劲儿加重,引得贺林平哎呦一声,徐康策暗暗偷笑。

贺林平瞪了徐康策一眼,就要把腿抽回来,徐康策连连摁住,放轻力道揉着,贺林平这才开口说道:“看你那时太急,怕你胡乱开弓,总不能大家都慌了吧。”

“嗯,我那时的确有些乱了,多亏了你。”徐康策点头称是,“你现在可是这一大帮人的救命恩人。”

“正经些。”贺林平拍了徐康策一掌,说,“同你说些正事,你看那猛虎的死状,有无想起些什么?”

徐康策仔细回忆了一番,揉着贺林平腿的手猛地重了一下,他凑到贺林平耳边说:“你想说追电?!”贺林平目光直视徐康策,缓缓点头。

“追电那时也是双眸异样的赤红,就同这猛虎一般。死后四肢抽搐,口鼻流涎,正是追电当时的形状。”贺林平压低了声音,“况且,幼子在西北处,可母虎却离得很远,听见幼子的呼救,不但没有返回西北,反而向南边过来,实在是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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