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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戏——by墨锦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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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随自己也看过陶君灼年少的时候的相片,据说那是导演的私人照片——整个剧组都知道,沃森之所以要拍这样的一部电影,是因为他和陶君灼拼酒拼输了,所以答应下来给他拍一部以他为主题的电影。

德国人的正直的确让人头疼,陶君灼自己都只把那当做是酒桌上的一句戏言,然而沃森居然一本正经的开始筹备了。

相片中的少年清瘦,但是挽起来的袖子之后露出的肌肉却线条流畅。即使相片并不清晰,但是他眼中的光彩却怎么都无法掩盖。那是一种跃跃欲试的目光,毫不畏惧又夹杂着一点儿野性难驯,也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个世界的野心勃勃。不是方随想象之中的文质彬彬,也不怪他日后会做出那么多跌破人眼镜的事情来。

像是……什么呢?

方随微微皱了皱眉头,他总觉得照片里的人有些熟悉,但是那种感觉一闪而过,还没来得及让他想明白就被沃森的话打断了。

“像个小豹子吧?哈哈。”沃森毫无形象的蹲在了方随旁边,饶有兴趣的观察着他,没有了当日的半点贵族气息。这个圈子就这么大,什么事情都藏不住。这些天他已经从旁人口中大概知道了方随和秦临渊的关系,所以对方随尤为好奇。

只是……小豹子?沃森被自己的比喻噎住了,心思急转,半响之后他才结结巴巴冲着方随问道:“方,你,你和秦认识多久了?”

方随显然没有料到沃森会这么问,他知道沃森和秦临渊是旧识,但是他进组这些天对这个导演也有所了解了。沃森从来都是公私分明的人,这个问题显然已经触及到他的隐私,即使秦临渊是他的朋友,沃森也不应当如此失礼的询问的。

然而这也并不是什么秘密,若是有人有心打听的话,很快就能知道。得罪导演不是明智的事情,方随索性大大方方的回答:“三年了。”

这个回答让沃森夸张的倒吸了一口凉气,而后飞快的用手捂住了自己对的嘴。一双钴蓝色的眼睛之中,满满的震惊根本就掩藏不住。如此巨大的反应让方随有些奇怪,但是到底没有说什么。

这件事就仿佛是一个小插曲,至此之后再也没有人提起过。很快,方随的戏份就开始开拍了。

只是方随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的拍摄地点居然是秦府——秦家的老宅,秦临渊自从“包养”了他之后就三年多没有回去的地方。在此之前,方随一次都没有进入过秦家老宅,然而这个地方他却并不陌生。

方随不会忘记,自己十八岁的那年,万念俱灰的情况下因为偶然听人说,锦城就没有秦爷办不了的事情,所以他在秦宅外面整整等了三天三夜,才终于等到了秦临渊的身影。也是在秦宅门前的青石板上,他冲着秦临渊跪了下去,打算用自己换舅舅方流景一命。

对于方随来说,秦家的老宅实在没有什么美好的回忆。

然而剧本中写了,陶君灼的父亲曾经是大户人家的管家,他小的时候是跟那家少爷一同学油画的。整个锦城之中豪富之家众多,但是作为曾经朝代更迭、百年动荡的重灾区,被战火层层渲染之后,老宅还能够保存的如此完整的,也就只有秦家这一家了。

陶君灼是锦城人,这场电影自然要在锦城拍摄,所以他少年时期的戏份一定得在秦家老宅拍不可。

在秦家老宅拍电影,锦城人听了无不惊悚莫名,对沃森的态度也就开始变得万分微妙起来。在真正的豪强面前,光鲜亮丽的娱乐圈不过是个玩物,即使沃森是导演不是随意爬床的演员也难入锦城世家的眼。可是加上“和秦爷私交甚密”的前缀,沃森的身价迅速提升。

对此沃森倒不怎么在意,他若真的在意这些,也就不会隐姓埋名了。

更让方随惊讶的是,这次和他演对手戏的居然是秦家的小少爷。当秦羡鱼出现在剧组的时候,方随彻底愣住了。

被秦羡鱼一声一声叫着“金毛儿叔叔”的沃森一脸苦笑,无奈的对方随解释道:“这是他把秦家老宅借给我的条件,他要演少爷。”

方随头疼的捏了捏眉心,暗道这次拍摄时间恐怕要延长一倍。然而秦羡鱼又一次让他意外了,一旦开始拍摄,秦羡鱼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倒是很轻易的把握住了富家少爷这个角色,整场戏拍下来,就连NG都很少。

然而,当秦羡鱼和方随拍对手戏的时候,方随总觉得他像是在透过自己看一个很熟悉的人。在镜头之外,秦羡鱼看他的目光之中总是带着难以掩藏的傲慢。可是一旦进入到了镜头之中,他的目光就变得很平和,就仿佛他们两个真的是从小一起长大,一同学习的朋友。

秦羡鱼的戏份很少,再加上他的训练也很紧,所以沃森特地调整了一下剧组的拍摄进度,将他的戏份都集中在了一小上午。在拍摄的时候 ,秦羡鱼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而方随不自觉的,也仿佛透过秦羡鱼看到了其他人的影子 。

为了体现少爷的养尊处优,秦羡鱼的脸被化白了两个色度。一向尖锐的眉眼也被特地柔化,变成了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当秦羡鱼从化妆间出来的时候,沃森脱口而出:“哇哦~真像十六岁的秦。”

秦羡鱼显然被沃森的这句话取悦了,就连被迫带上假发的不爽都被冲散了不少。指尖随意的拨弄了一下自己额前的碎发,秦羡鱼“哼”了一声:“那是当然,小爷自然长得像我哥。”

秦羡鱼和沃森语焉不详的话语和暧昧不明的态度让方随有些不爽,特别是话题涉及到了秦临渊。他很不喜欢旁人谈论秦临渊,无论是恭敬的还是畏惧的。而沃森这种熟稔的方式更让他不舒服。

大概是因为那个男人太像流景了。方随这样告诫着自己,然而更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的事情是,他反复已经有半个月没有梦到过他的流景了。自从他进入了这个剧组,他就一次都没有再梦见过。

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就连沃森隔着镜头都能看出来他的不妥。幸而方才那段镜头主要对着秦羡鱼,方随瞬间惨白的脸色后期的时候可以剪掉,没有必要重拍。

快速结束掉秦羡鱼的戏份,沃森示意整个剧组可以休息片刻。

秦羡鱼的训练逼得紧,幸而此次拍摄的地点是他家,所以一结束他的戏份他便开始火速卸妆,上楼回自己的房间换了一件宽松的运动服,背上自己的装备之后就急匆匆的走了。整个过程不过十分钟,当真是来去如风。

送走了那小祖宗,沃森回身递给了方随一瓶水。

“不舒服?”他看方随的脸色实在是难看,一米八几的大小伙子竟然弥生出了几分楚楚可怜的样子。到底是秦临渊的人,他少不得需要照看照看。

方随接过了水,道了谢。喝了大半瓶,他的脸色方才好了一点。冲沃森摇了摇头,方随表示自己没有事。今天主要都是他的戏份,他一旦状态不好就会耽误整个剧组的进度。这是他第一次参演国际名导演的电影,绝对不能出这样大的纰漏。

沃森看着他还是不怎么好看的脸色,拍了拍方随的肩膀。

看了一下腕表,沃森对方随说道:“你去书房休息一会儿,二十分钟之后咱们再开拍。”秦家老宅虽然很大,但是进驻了一个剧组之后也就不怎么宽敞了。唯有秦临渊的书房还算是安静,沃森掂量了一下,觉得让方随去那休息一会儿也没有什么大碍。

方随抿了抿唇,最终感激的对沃森笑了笑,跟着一旁恭候的老管家向书房走去。按目前的情况来看,无论怎样,他的确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调整一下了。

第七章:直下。

方随进入了秦家老宅的书房之中。

秦临渊已经三年多没有来这里了,秦羡鱼也从不用书房,但是秦家的佣人还是会每天打扫这里。

方随觉得头疼欲裂,只想要找个地方安静的坐一会儿,于是他便向着书房的酸枣木大书桌走去。

秦临渊的书桌并不似这个男人往日的华丽,干净得近乎是朴素。桌面上只有两个相框,一个相框之中有四个人的合影,其中两个少年都大多是十六七岁的样子,另一个青年大约二十出头,而被他抱在怀里的那只眉目刚刚张开,只能看出三四分和照片之中的白衣少年的相似,不过是个五六岁的孩子罢了。

方随看了一眼相框之中的照片就已经将相片之中的人认出了三个。秦临渊,秦羡鱼,沃森。而另一个少年的手搭在秦临渊的肩膀上,方随并不认识他,只是觉得有三分莫名的熟悉。

那照片有些年岁了,照片之中的秦临渊还眉目青涩,然而却颇有几分眉眼动人。鬼使神差的,方随伸出指尖轻轻的触了触相片之中的白衣少年,嘴角也不由自主的扬起了一抹微笑。

他蓦然想起那天从马场回去,他本来是想要搬去公司住几日的。男人把他宠坏了,受不得一点委屈,更勿论那委屈是秦临渊给他的了。然而等他回到家中,看到的却是秦临渊坐在餐桌旁在静静的等他。

桌上摆着的都是极为寻常的菜式,糖醋排骨和白灼西兰花,油焖大虾和蛋花汤。那些菜的卖相并不怎么好,平日秦家的餐桌上,哪怕是一个煎鸡蛋,如果煎得不圆的话都是绝对不允许上桌的。所以方随一眼就能够看出来,这些是秦临渊亲自下厨的。

餐桌旁的男人正在低头读一本书,是一本日本人写的骈文,虽然和六朝时候的华丽相比稍微寡淡,但是消磨时间尚可。橘黄色的灯光映在秦临渊白玉也是的脸上,褪去了平日的三分睥睨,暖意融融的样子,一下子就让方随心软了。

算了,和他较什么劲呢。

方随暗叹了一声自己痴傻便坐下静静吃饭了,那天的事也就这样的揭了过去。这是他们这些年渐渐磨合出来的相处方法,秦临渊会宠会哄乐意让步,而方随也从最初的暴烈变得渐渐平和。很多一触即发的矛盾就这样被秦临渊轻描淡写的带过去,和最初的一年的会闹得满城风雨截然不同。

方随长得实在是漂亮,如今他轻抚相框淡淡微笑的情景简直可以入画一般。

忽然,他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的收回了指尖,伸手捻着自己拂过秦临渊的少年影像的指尖,方随紧紧的抿起了嘴唇。

慌乱的将目光转向秦临渊的书桌上的另一个相框,仿佛能够减轻自己脸上的热度和心悸。另一个相框之中并没有相片,只是一行清隽的行楷——一蓑烟雨任平生。

苏轼的词,被认认真真的誊写在雪浪笺上。大概是因为岁月侵蚀,雪浪笺已经泛起了淡淡的黄色,然而却被人仔细的收藏在相框之中,仿佛封印一般的被摆在时常能够看见的地方。

方随跟了秦临渊三年,他是能够看出来的,那样清秀纤细的字体并不属于秦临渊。秦爷的手腕很细,但是他的字却是霸道张狂,铁画银钩一般的仿佛被嵌入纸张之中,张牙舞爪的仿佛要扑面而来。

“一蓑烟雨任平生。”清凉的语句跌落在唇齿,泛起些微的酸涩。忽如其来的一阵心烦意乱,方随抬手将那个相框扣了过来,自己也趴在了冰凉的书桌上,用额头贴着沁凉的桌案,方随想要从混沌的心绪之中寻找一丝理智。

他对秦临渊的态度越来越奇怪,而他的流景才离开两年多而已,他却已经越来越少的想起他了。

秦临渊。方流景。

方流景。秦临渊。

这两个名字就像两把利刃,一把插入他的脑子,而另一把则插向他的胸口。前尘和今事反复拉扯着他的理智,方随想要看清自己的内心,可是却总像是有什么东西隔着一样,无论他怎么努力都看不清楚。

就在这个时候,书房的门被轻轻的推开了。

一个人悄无声息的走进了秦家老宅的书房,熟门熟路的走向了秦临渊的书桌,却愕然的发现,他原本看上的地方却早就被人占了。

方随并没有睡着,他只是想在书桌上安静的趴一会儿。那个人的动作虽然轻,但是方随还是发现了。

不可能有人能够随意闯入秦临渊的书房,方随在听见脚步声的时候就骤然坐了起来。他的眼神没有一丝睡醒过后的迷茫,只是因为方才的姿态,他的眼角不自觉的飞出了一段水红。

来人看见他醒了也没有丝毫乱闯被抓住的窘迫,反而大大方方的对方随伸出了手:“你好,我是……”微微停顿了一下,那个看着三十多岁的男子像个孩子一样狡黠的一笑,而后才说道:“我是任平生。”

任平生,“一蓑烟雨任平生”的任平生。

方随轻轻的闭了一下眼睛,用这个微小的动作掩盖了眼底的锐色。他不疾不徐的站起了身,缓缓的握住了那个人伸出的手。

脸上的微笑无懈可击,语音语调也丝毫听不出被方随压抑住了的敌意,方随恰到好处的对那个人微笑,而后说道:“陶先生说笑了。”

十多年的老照片里的人他或许没有办法一瞬间就认出来,可是自己苦心揣摩了许久的角色原型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方随无论如何不会认错。

他没有办法认错,眼前这个自称任平生的男子,就是他如今的这部戏的原型——陶君灼。而秦临渊书桌前摆着的相片之中那个眼生的少年也是他,即使已经时隔十多年,即使少年原本棱角分明的脸也开始刻下了一些岁月的痕迹。

和秦临渊与沃森不同,眼前这个男人并没有特别受到岁月的优待,他的脸就像是每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一样,眼角有着淡淡的痕迹,身上也并没有穿着和他身份相配的服装。巨大的登山包和冲锋衣让他显得有些落拓,更有一些风尘仆仆的味道。

然而,那个眼神方随不会认错。很多次观察陶君灼的照片,那种对世界跃跃欲试的眼神始终都震慑着他。方随看着陶君灼的照片,甚至会觉得自己应当和这个成为朋友的,因为他们太相似了。多少次对镜自视,方随都在自己的眼睛中看见过那样的眼神。

——即使这个世界对我们并不友好,但是却也不妨碍我们去征服这个不太友好的世界。

——我唯一害怕和担心的事情,并不是我将要遇到多少艰难险阻,而是我配不上自己曾经受到的那些苦难。

两个人对视一眼,就能从彼此的眼神之中读到这样的讯息。过分的相似很快就在方随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即将被连缀成一线,然而他却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

被揭穿了男人也并不在意,肆意一笑,他轻轻扶起被方随扣倒的相框,有些怀念的摸着上面的字迹,一边抚摸一边说道:“没骗你,我妈没改嫁之前我是姓任的,就叫任平生。”

说着,陶君灼便摸着下巴打量起了方随,上上下下的将方随看了一遍,他才笑道:“沃森眼光不错,你还真的是挺像我的,哈哈。”

方随张了张嘴,却像是被噎住了一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就在这个时候,沃森推门走了进来。

“少自恋了,任,你哪有方那么帅。”

德国人戏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陶君灼被损了之后有些不忿的耸了耸肩,而后却释然了一样的拍了拍方随的肩膀,居然附和道:“说的也是,哥还真是没你帅。”

陶君灼并不像是方随一样的满腹心事,和他相处起来反倒是自然而然。反观沃森,一向八面玲珑的大导演意外的自己感觉到有些尴尬。窥破老友的秘密的滋味儿并不好受,沃森真真的悔恨自己嘴欠还脑补。

干巴巴的笑了笑,沃森对方随说道:“休息好了么?开拍了。”

这话说得客气,可是不傻的人都知道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了。方随自然不傻,对书房内的两个人示意了一下便走出了房间。

助理看见他出来,尽职尽责的凑过去汇报方才他才得到的重磅信息——因为成年陶君灼的扮演者意外骨折,所以剧组选择换人了。而换上的那个人正是陶君灼本尊。

剧组里的人全是见识到了沃森的疯狂了。因为一个赌约而拍电影,拍摄过程中大胆换角,而被换上的那个人居然是本尊——这是电影还是纪录片?一个门外汉真的能挑大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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