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一样,分头搜寻去了。
却是一无所获。
“这人定然还有同伙在这里。”厉颂风道,“而且似乎不是一个简单的同伙。”
“这座城里的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丐帮,同样的,如果丐帮想藏起什么,别人也一定找不到。”楚留香无奈叹气,“看来还是要去和南宫灵打交道。”
“盗帅似乎不想去怀疑丐帮?”
“怀疑一个你很看好的年轻人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楚留香道,“可这好像由不得我。”
“盗帅难道不曾怀疑过在下是有意放走此人?”厉颂风开玩笑道。
楚留香叹了口气,“你武功之高楚某已经见识过了,你同你的姐姐联手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你们做不到的,你如果想保一个人实在用不着偷偷摸摸的。”、
厉颂风笑了起来,“你说的很有道理。”
“我似乎还不知道阁下的名字?”
“厉颂风,周颂的颂、魏晋风流的风。”
35.楚留香传奇
厉颂风的无功而返出乎了张佩璧的预料,她平复了一下心情,“是东瀛忍术难对付?”
厉颂风摇了摇头,“是城里有人接应。”
他们虽然还在冷秋魂为“张啸林”安排的院落里,但周围已经没了胆敢来监视的人,看来张佩璧已经和冷公子好好地谈过了。
楚留香好奇地打量着张佩璧,“不知厉姑娘有什么打算。”
“大概还是从丐帮着手,算不上什么好计划……另外,我姓张名佩璧,从母姓。”张佩璧简短地解释了一下,“能帮助那个暗箭伤人的家伙从楚香帅的手下逃走的势力,除了虎踞此城多年的丐帮外不做第二猜想。”
楚留香点了点头,“丐帮的任老帮主不久前过世,当家的南宫灵是任老帮主的义子,武功才能极其出众。”他忽又想起另一桩事,“如何,那宋刚可曾提过信里写了什么?”
“那是一封女子写给情郎的求援信,落款是个素字。”张佩璧又取出一物,“这个是沈珊姑给我的,据说她师兄左又铮一直藏着,这话上的女子就是他终身不娶的原因。”
“和西门千一样。”楚留香叹息道。
那是一幅被保存得很好的画卷,张佩璧将它摊在桌上展开,露出的是一位绝代佳人。
就算是把这个画上女人和天下所有的珠宝放在一起,任何人都会对珠宝弃置一旁。
“你认识这个女人吗?”张佩璧看着楚留香。
“幸好我不认识。”楚留香斩钉截铁道。
“我们要怎么知道这个女人的事?”厉颂风看向张佩璧,他知道他的姐姐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
“沈珊姑告诉了我一个画师的名字,你们可以去找他碰碰运气。”张佩璧笑道,“他叫孙学圃,就住在这城里。我就不和你们一起去了,左右不过是男人女人之间的那点事。”
“沈珊姑连这个也告诉你了?”厉颂风怀疑道,“姐姐你不会对人家又做了什么吧?”
“哪有这样的事,我只是对她明晰了利害罢了。”张佩璧笑道,眼神真诚,“我想要知道什么的时候,很少有不成功的情况发生。”
于是第二日的行程安排就是楚留香和厉颂风去找孙学圃,张佩璧去丐帮摸深浅。
鸡鸣之前,丐帮弟子就已经占据了城里大大小小的街道,这个帮派能够长盛不衰的原因一是它人力资源丰富、而就是它有一套行而有效的等级制度在管理着这么多的丐帮弟子。下层弟子必须完全遵从上层弟子的命令,包括服侍这一类的事。
张佩璧嫌恶地踏过了堆满废物的深巷,七转八拐来到了一间被废弃了许久的小舍,从里面传出的阵阵肉香证明她没有找错地方。
她客气有礼地敲了敲门,在得到里面的应答后才推开了两扇破旧的木门。
门里面是五六个围坐在一起的乞丐,坐在中间位置的那个有些微胖,眉毛粗浓,应当是这群人中袋数最多的。
“敢问丐帮帮主南宫灵在何处?”她笑道,“张佩璧希望就昨夜的一场纷争同他打听一二。”
“放肆!南宫帮主是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想见就能见的吗?还不快快滚回去!”离她最近的一名丐帮弟子站起来大声道,一拳将他身边的板凳打断扔到张佩璧脚边,“否则小心性命不保!”
张佩璧轻笑了一声,右脚轻勾挑起破碎的板凳,捏在掌中,“这不是我要的答案。”她手中的板凳渐渐粉碎,化为空中飘浮的微粒,“再给你一次机会……南宫灵在哪里?”
当张佩璧在乞丐面前耍狠的时候,厉颂风和楚留香已经找到了孙学圃,这个昔日精才艳艳,足以和吴道子相媲美的传奇画师居然双目已盲,在破屋之中苟且余生。
“敢问孙画师可还记得一个穿着蓝色衣衫的美丽女子在你这做过画?”楚留香问道。
孙学圃一下子变得惊恐起来,“你……你说的那副画是不是……是不是在地下还有一只黑猫?”
“正是如此。”
孙学圃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他扫落了桌上的碗碟,跌跌撞撞地向楚留香冲了过去,像是要将两个人推出到门外,“我没见过,没见过这个女人!我什么也不知道!”
这反应怎么看也不是没见过的样子……楚留香和厉颂风对视了一眼,两人都觉得不应该这样逼迫一个老人,但这个女人已经牵涉到至少四个成名高手,她的背后是一个巨大的阴谋,如果不揭穿这个阴谋整个江湖都可能付出惨痛的代价。
楚留香狠了狠心,接着问道,“她是什么人?”
“她是个魔鬼,魔鬼!”已经满头白发的老人呜呜地哭了起来,在他时而哽咽、时而沉醉、时而恐惧的奇异态度转变中,厉颂风和楚留香了解到了一个美丽不可方物的蛇蝎美人的故事,这个女人拥有让天下所有男人为她神魂颠倒的魔力,她也是一个心狠手辣到能够刺瞎一个钟情于她的无辜画者的双眼,只因为她不希望这个技艺高超的画师再为除了她以外的女人作画!这种狠戾仅次于厉颂风无比厌恶的公孙大娘之下。
厉颂风的手指握成了拳,咯咯作响,显然已经动了杀心。
楚留香叹息了一声,“当真是红颜祸水。”
可惜的是他们终究还是不知道这祸水流向了何处。
“只能看看佩璧姑娘那边的进展了……”
“好标志的小娘子,不如来和本大爷玩玩?”
在威慑了那几个乞丐后,又一个乞丐到了这里。
这个乞丐背上一个袋子也没有,但那几个背上有五六个袋子的乞丐却像是看见了什么鬼怪一样,慌慌张张地低着头,态度极为恭敬。
张佩璧心知这可能是一尾大鱼,也就多费了几缕心思在这个人身上。
乞丐身上的衣着很脏很旧,但他的皮肤却又白又细,这样很特别的反差都说明他是个江湖上成名的人物。
只可惜这个家伙的目光太恶心了。
没有一个女孩子喜欢被人用贪婪又凶狠的目光盯着看,张佩璧也不例外,所以她挥手发出一道剑气,废了他一对招子。
她出手太快,哪怕是纵横江湖多年的白玉魔也来不及反应,只能在地上滚着哇哇大叫。
张佩璧踢了踢身边的另一个年纪较小的乞丐,“这家伙什么来头?”
极度震惊之下,小乞丐三言两语交代了白玉魔的地位和来历,张佩璧轻“哦”了一声,用内劲踢断了倒在地上的白玉魔的命根,引发了更高的惨叫。
“真是一点成名高手的架势也没有啊……”她叹气道,“你们谁去通知南宫灵,就说一个叫张佩璧的女人手滑废了他的得力助手白玉魔,想跟他当面道个歉。”
为了落实“废”这个字,她还顺便踩断了白玉魔的手腕脚腕。
大概半个时辰后,她终于如愿见到了楚留香颇为看重也颇为怀疑的南宫灵。
南宫灵亲自过来见她这件事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但转念一想这也是情理之中。如果这个人真的在谋划些什么,那么就必须重视每一个变数,亲自来确认一下才是最稳妥的做法。
“不知张女侠找南宫灵有何见教?”
丐帮的情报能力不容小觑,张佩璧在冷秋魂那里受到的不凡礼遇自然传入了南宫灵的耳中。这个年轻的帮主虽然没有把冷秋魂那样的小角色放在眼里,但也知道这个小角色也不是谁都能颐指气使的。
更何况,白玉魔的遭遇已经证明了这个女人的实力。
“见教谈不上,只是想问一问南宫帮主,是不是知道昨天晚上所发生的一场追逐。”张佩璧在行礼后便客客气气地开口了。
“不知那是什么样的追逐?”
“这场追逐发生在南宫帮主的好朋友楚香帅和一个会忍术的高手之间,当然了佩璧的弟弟也掺合了进去。”
“楚香帅出手……莫非也无功而返吗?”南宫灵瞪大了眼睛,十分错愕。
36.楚留香传奇
“那位张姑娘……真的是你的亲姐姐吗?”在得到了部分线索后,一时找不到新的调查方向只能等待张佩璧丐帮之行的结果的楚留香和厉颂风找到了一间酒馆,一边小酌一边谈笑。
楚留香本就是潇洒善谈的风雅之人,厉颂风的性格也颇对他胃口,两人不过片刻便已经熟络起来,有一些话也说得出口了。
听见楚香帅的问题,厉颂风喝酒的动作顿了一顿,他当然知道以楚留香的涵养他指的应当不是张佩璧远不及自己出色的相貌,而是两个人的行事方式。厉颂风外冷内热,虽然出手往往狠辣直接,日常处事极有人情味、颇为正直。而张佩璧则是表面上客气有礼,待人温和,但她却远没有表面上那么心软,这从她对待冷秋魂审讯沈珊姑一事的态度就可以看出。她当时面上的兴致盎然让楚留香现在想起来也很不舒服。
“我以前其实和姐姐一样,虽然偶尔不吝于一些小恩小惠,但实际上对于别人的痛苦并不在意,更谈不上感同身受什么的。直到……”他的目光温柔了下来,“人啊,都是这样,没有亲身体验过痛苦就不会有反省。”
“这话说的,我都要以为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位六十岁的老前辈呢。”楚留香打趣道。
厉颂风笑了笑没有作答。
如果认真地算……他所经历的光阴又何止六十年呢?
“这么说来,是因为什么事或者什么人你才改变的吗?”楚留香继续了刚才的话题,他和陆小凤一样,都是好奇心旺盛的人。
“啊,的确如此,但是姐姐显然不喜欢我的这种改变,情感太丰富就会影响冷静思考的能力,她为了这件事没少教训我呢。大概是因为身为长姐的责任感吧,她现在一定要和我一起旅行,以前都是绝对放心的。”
“你们感情确实不错呢。”楚留香笑道。
“因为是家人嘛……所以哪怕对对方的某些做法看不惯,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问题就不会影响到亲情。”厉颂风也笑了起来。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是有人不是这么想的。
张佩璧看着聊着聊着就突然吐血的南宫灵,深深地叹了口气,“哎哎哎,看来你的幕后老板对你很不信任嘛,说不定就是在今天听说我找上门来的时候下手的哦,那时候你还在照顾他吧。真令人寒心……”
南宫灵的脸上显露出一种可怕的灰白,那种绝望不仅是因为死亡的逼近,更是因为被绝对信任的人背叛。
“真是的啊,虽然不怎么在乎真相,但如果你在和谈话后变成了这样丐帮也会变成很烦人的存在,我也不是很喜欢打打杀杀这样粗鲁的事情,所以……”张佩璧拉住了南宫灵的手,慢慢替他清理着毒素,“算你好运了,好像在玩阴谋的丐帮帮主。”
从之前楚留香给的情报看那个幕后黑手拥有天下第一的毒药天一神水,但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也许是为了栽赃嫁祸给张佩璧,也有可能是神水不够了,南宫灵中的是一种慢性毒药,发作时来势汹汹,但总比天一神水这种疑似重水的东西好解决得多。
因为医治的不是什么好人,所以张佩璧完全没有考虑后遗症之类的问题,在解毒之后直接真气刺穴将南宫灵逼醒过来,“你要不要和我谈谈下毒的人是谁?”
南宫灵什么也没有说,依旧保持着沉默。
“哎呀,还惧怕别的威胁吗?还是说在这种情况下你也要继续袒护那个人吗?”张佩璧微微有点讶异,“难不成是喜欢的女孩子?”
南宫灵依旧沉默。
“……”张佩璧知道自己的猜测方向没有错,南宫灵行事雷厉风行,不惧非议,这样的人当然不会听从任何人的威胁,所以他到现在仍然不开口的原因自然是因为情分。
这种即使要被舍弃也不愿意被弃的情分究竟是……
“喂,你该不会还有别的亲人活在世上吧?”
看见南宫灵在一瞬间变了的脸色,张佩璧知道自己猜对了,她轻轻叹息了一声,知道自己今天是不可能从南宫灵的口中问出这个人的名字了。
不是不能够用种种技巧破坏南宫灵对那个人的感情,而是因为不愿意这样去做。
“这大概是你在舍弃了良知之后唯一能留下的最宝贵的东西了,好好留着吧。”张佩璧叹气道,“实话告诉你吧,虽然很确定你,但也没什么让别人信服的证据,你就这样活下去好了,反正……因为那毒的关系也不过是五年左右的光阴罢了。”
“至于你袒护的那个人……”张佩璧冷笑了一声,“我会找到他的,哪怕你什么也不说也一样。”
南宫灵直到张佩璧离开都一直保持着沉默,也一直没有从地上爬起。
他就那样呆呆地看着窗外的天空由蓝转黑,就像是他曾经期盼了许久的亲情一样。
当张佩璧找到厉颂风和楚留香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喝了十六坛酒,都有了醉意。张佩璧拖着两个人到了僻静无人的巷子里,把方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成功地把这两个人的醉意驱走。
“这么说,我们得先弄清楚南宫灵的身世。”楚留香皱眉道,“任老帮主已经过世了,如果南宫灵是阴谋者的话,任夫人恐怕也……”
“我不这么觉得。”张佩璧皱眉道,“如果夫妇二人同时亡故很难让人不怀疑南宫灵是不是用了手段,所以他们得先留着任夫人安丐帮众人的心,等南宫灵地位彻底稳固后再将她除去。”
“只是他们定然会将这夫人藏得好好的。”厉颂风道,“我们要想找到她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这也不一定。”张佩璧笑道,“你们莫非忘了那几封信了吗?”
楚留香恍然大悟,“那收信的人皆是为了去帮梦中情人的忙,从年纪上推算……这个情人和任夫人恐怕有联系,甚至有可能就是任夫人。既然还能写信……也就证明他们并没有禁止任夫人的举止,只是监视、威胁着她!”
这个发现让他们觉得豁然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