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岌听话，用苏久仙的外套捂在鼻子上，忽然愉快地笑了一下——仙儿的外套上有一种兰草的香气，清清冷冷的，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过了十来分钟，两人发现“仙山”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近，可见苏久仙确实没有迷失方向。
苏久仙又加快了一点速度，转眼之间，仙山已经清清楚楚立在两人面前——借着月光一看，这哪里是什么“仙山”，两人眼前伫立这的，分明是一座庞大的，钢铁构造的海上基地！
宋岌抬起头来，凝神看向这个庞然大物，不由得心脏狠狠地狂跳起来。他看了半晌，见苏久仙还在惊讶地观察这个基地，便想叫他想办法上去。
刚喃喃喊了一声“仙儿”，宋岌却突然眼前一黑，只觉全身都像火烧一般，嗓子眼更是干得要冒出烟来。
苏久仙本来一心看着前面的建筑，心里飞快地想着登上去的方式。忽然听宋岌在身后叫他，回头一看，却见宋岌正靠在船舷上，面色苍白，满脸都汗水，紧紧地皱着眉头，似乎非常痛苦。
苏久仙吓了一跳，赶紧蹲下身来，着急道：“宋岌，你怎么了？”
宋岌看着他，张了张嘴，半天才微弱地冒出一句：“我口渴。”
苏久仙心里一沉——他们俩也真是够傻的，兴兴头头地来出海，竟然没有带水！
再一摸宋岌的手，凉得跟块冰似的。
苏久仙二话不说，立马调转船头往回走。调整好方向，又坐到宋岌身边，把外套披在他身上，自己则紧紧地抱住他。
眼看着小船渐渐离开那海上基地，苏久仙默默算了一下，要上岸至少还有一个小时，宋岌的情形却很不稳定，苏久仙咬咬牙，不禁暗暗怪自己刚才听了宋岌的话，没有即时返回。
他越想越后悔，又想着如果有水就好了，宋岌这时候如果能喝点水，一定能让症状有所缓解。
正想着，便感觉宋岌靠在他肩膀上的脑袋动了一下，哑着嗓子道：“仙儿，我口渴。”
苏久仙拍一拍他的背，安慰道：“我们很快就上岸了，上了岸就有水喝了。”
宋岌却似乎根本听不到他说的话，只是又重复了一遍：“仙儿，我口渴。”
苏久仙眉头一皱，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目光一转，却一眼瞥见宋岌随身的麟趾。他脑中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半点也不犹豫，便抽出麟趾来，在自己的手背上划了一刀，凑到宋岌嘴角边。
宋岌此时神智也不大清楚，感觉到嘴边有流动的液体，便迷迷糊糊地吮吸起来。
苏久仙知道，用这样的方式解渴，效果可能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现在也算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何况既然自己对迷药有抵抗力，说不定自己的血液也会有点药效呢？
过了一会儿，苏久仙感觉宋岌手上的温度似乎回升了一点，便抽回被宋岌紧紧攥住的手，又扯下自己的T恤来包扎好伤口。
宋岌喝了苏久仙的血，又离基地越来越远，神智渐渐清楚了起来。他抬起头来一看，只见自己双手正抱着苏久仙的腰，而苏久仙的外套T恤都不见了，就穿着一件白色的无袖衫，手上还包着伤口，不由得着急道：“仙儿，我刚刚怎么了？我……我对你做了什么？！”
苏久仙见他有所好转，心情也放松了一些，便生出一点玩心来，冷冷道：“你说你做了什么？”
宋岌看他这态度，第一反应就是一阵晴天霹雳，过了半天，似乎是觉得木已成舟，便认真道：“仙儿，我会对你负责的。”
苏久仙嘴角一抽，白了他一眼道：“你想什么呢？”又笑道：“你刚刚差点死了，我给你渡了点仙气，你又活过来了。”
宋岌想了一想，点头道：“我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又看一眼苏久仙，关切道：“你怎么穿这么少？”说着赶忙脱下苏久仙的外套来，伸手递给他。
苏久仙接过来，却又给他披回去，命令道：“你别乱动。”
宋岌看着苏久仙认真给自己披上外套，微微笑了一下，一把便把他揽过来，道：“这样能暖和点。”
苏久仙怔了一下，连炸毛都忘了，就这样被宋岌抱在怀里，半天都不动弹。
宋岌觉得自己的心脏又狂跳了起来，转头看一眼苏久仙清俊的脸，鬼使神差地便凑近了一些，又静静看着他的眼睛，低声道：“仙儿……”唤了这一声，却不知道再说什么。
苏久仙也是微微眯着眼睛看着宋岌——这个骗了自己无数次的人，偏偏又对自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真诚。
宋岌看着苏久仙这种若有所思的模样，啧啧两声，觉得真是好看得犯罪。这样一想，不如，干脆，就犯个罪吧。
打定主意，宋岌头脑一热，恶向胆边生，便靠过去在苏久仙薄薄的嘴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苏久仙刚刚从思索中回过神来，被他这一啄，不禁又呆住了。
宋岌见苏久仙没什么反应，食髓知味，贼心再起，又凑上去吻一吻他冰冷的唇。
这一下，宋岌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左边的肋骨都幸福得浅浅生疼，一时间什么都不想考虑了，索性更深地吻下去。
苏久仙此时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感到心中无法抑制地生出一种奇异的甜蜜，是他过去的生命里从来没有体会过的禁忌般的快乐。他将眼睛轻轻一闭，索性也放开所有考量，只认真回应着这场紧张不安却不止不休的亲吻。
过了半天，两人都觉得耳朵微微发烫，宋岌一双手也不安分起来，开始对苏久仙上下其手。
苏久仙本来还吻得挺投入，此时忽然感到宋岌的手越来越放肆，愣了一下，蓦地清醒过来。
他一把推开宋岌，又蹭地站起身来，红着脸不说话。
宋岌呆愣愣地看了看苏久仙，突然间也清醒过来，良久，才迟疑道：“仙儿……”
苏久仙瞟他一眼，稳一稳心神道：“干嘛？”
宋岌低头想了一会儿，也站起身来，无比认真地看着苏久仙的眼睛，微微一笑道：“感觉怎么样？”
30、太多的巧合
苏久仙看着宋岌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忽然轻轻舔了一下嘴唇。
岌被这个动作招得兽性大发，正要图谋不轨，却见苏久仙点头道：“我的血好像真有种草药的味道。”
宋岌一愣，忽然想起苏久仙刚刚说的“仙气”，又想起他包扎着伤口的手，一下子便明白过来了。
他想到苏久仙在危急关头竟然放血给自己，那么久，不知道得流多少血。不由得一阵心疼，二话不说，扑上去便是一个熊抱。
“哎，你做什么呢？”苏久仙想把他拉开，但是宋岌就像个树袋熊似的，牢牢黏住。
“仙儿，以后可不许这样了啊。”宋岌沉默了半天，只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苏久仙微微一笑，拍了拍宋岌的背：“到岸了。”
宋岌顿了一下，依依不舍地放开苏久仙，抬头往前面一看，长长的码头在月光下，正静候着出海的人归来，而渔村的灯火已经寂灭，只有一些星星点点的路灯。
两人上了岸，又系好王海的小船，便出去打了个车回旅馆。
回到房间，苏久仙又给宋岌灌了几大杯水，两人这才去洗了澡回来睡觉。
折腾了一晚上，两个人都是又累又困，一沾着枕头，便很快就睡着了。这一晚，宋岌和苏久仙都不再做奇怪的梦，只梦见海上悠悠的明月，和鼻端那一抹甜蜜的气息。
第二天一大早，宋岌和苏久仙起了床，先去吃早餐。
到了早餐店里坐下，苏久仙见旁边有个报刊亭，就过去买了一张晨报。翻开一看，赵前川被谋杀的新闻赫然在目。宋岌和苏久仙有些惊讶：不是说不让报吗？还以为有多保密，看来即便是政府，也没有一堵不透风的墙啊。
仔细一看，这篇报道把赵前川被害现场的情形描述得清清楚楚，至于墙上的那个太阳图案，自然也没有放过。
“宋岌，你看这里。”苏久仙突然眉头一皱，指着下面的一个附稿，推了推宋岌。
宋岌顺着苏久仙指的地方一看，只见赵前川那则新闻的下面，一个长方形的板块里写着一则消息，大意是说：昨天晚上，北京一个名叫常胜的部级官员也被发现死在家中，而现场的墙面上，
同样出现了一个血色的太阳图案！
这一下，就连宋岌也搞不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芥子送来的信上，只说了赵前川的事，可没说过还会有后续的案子啊。
苏久仙端起桌上的柠檬茶来喝了一口，自语一般道：“连环杀人案？”
宋岌想了一想：“凶手昨天凌晨在舟山杀了赵前川，晚上又在北京杀了常胜，会不会太赶了一点啊？”
苏久仙摇摇头：“从时间上来说，还是有这个可能的，也不排除是一个团伙在作案。”
宋岌低着头沉吟片刻，点头道：“这两个人之间可能有什么关系。”
话音刚落，早餐店老板打开了店里的电视，又转到早间新闻，主播正在说这个命案。
两人抬起头来一看，那主播刚介绍完案情，又总结道：“赵前川、常胜、吕敦，两天之内，接连发生三起相似的命案，引起相关部门高度重视……”
宋岌和苏久仙都是一怔：三起？这么说，在常胜之后，又发生了一起类似的命案。
宋岌正觉得心里惴惴的很是不安，却见苏久仙看着电视屏幕，蹙眉道：“吕敦？”说完又看着宋
岌：“宋岌，我认识这个人。”
宋岌心里一沉，似乎有一个最让他担心的答案得到了印证。他看一眼苏久仙，故作惊讶道：“这人是谁？你怎么认识他？”
苏久仙道：“他以前也算是我爸的同事……”说到这里，他突然眼睛一眯，缓缓道：“宋岌，他好像也参与了你父亲的案子。”
宋岌听他说出这句话，脑袋就像炸开了一样，“嗡”的一声，一片空白。是他，他不仅杀了赵前川，而且杀了所有跟当年之事有关的办案人员——他是在为父亲报仇。
苏久仙一心想着这件案子，也没注意到宋岌的异样，却是突然抓起刚才的报纸，诧异道：“怎么可能？”
宋岌愣了一下，问他：“什么？”
苏久仙拿着报纸，有些出神道：“这个赵前川，还有这个常胜，都曾经在我爸当时工作的地方任过职。”说完有些激动地拉着宋岌：“对了，太阳，你们契丹不是有东向拜日的习俗吗？你说有
没有可能，他们都是当年那个案子的当事人？”
宋岌听到这里，彻底确认了自己方才的猜测，他深深叹一口气，无奈道：“的确有这个可能。”
苏久仙点点头，又失望道：“可惜我爸当年怕我再卷入其中，并没有把那些人的名字告诉师父，当时的档案也早就被封存起来了。”
宋岌安慰他道：“咱们也先别着急，这件事总会查出来的。我们还是先把‘仙山’查清楚再说。”
苏久仙道：“也好。”想一想又道：“对了，待会儿去买几个口罩，喷点药，再多带几瓶水……”
宋岌看他突然变得唠唠叨叨的，不由笑道：“仙儿，你还真是贤惠……哎呀，你打我干嘛？！”
春天的东海边，白天越来越长。宋岌和苏久仙昨天消耗太多，今天就好好地吃了两顿，到了夜深时分，便背上装备，再次向“仙山”进发。
今天熟门熟路，不到一个小时，两人便看见了“仙山”。宋岌赶忙把厚厚的口罩戴上，一闻到那上面的药味，瞬间感觉头脑一清，跟提神药似的。
又行驶了一段，那个庞大的基地终于再次出现在两人面前。
苏久仙回头问宋岌：“有没有感觉不舒服？”
宋岌笑道：“没有了，说不定你昨天给我渡了仙气，我已经百毒不侵了。”
苏久仙从包里取出另外一个口罩递给宋岌：“还是换一个吧。”
宋岌点头，接过来换了，便问苏久仙：“怎么上去？”
苏久仙看了一眼面前的基地——与其说是一个基地，不如说是一个钢铁架构的巨大仓库，上面也
不点灯，旁边一个小小的码头，一条船都没有。
看来，自从赵前川死后，跟基地有关的人都不敢再来，这个基地也就废弃了。
苏久仙停好船，走上码头的台阶，又拿出一截绳子来，对宋岌道：“系上。”
宋岌看着那绳子，似乎还有点心有余悸，苏久仙却又伸出手来：“把麟趾给我。”
宋岌道：“你要麟趾做什么？”
苏久仙：“防止你再干傻事。”又笑了笑：“再说，你不是已经把麟趾送给我了吗？”
宋岌想了一下，便把麟趾递过去，格外认真道：“仙儿，收下麟趾，你就算是我们家的人了。”
苏久仙冷冷看他一眼，眼神像个猎人在打量猎物一般。
宋岌心里一紧，正想着要不要自救一下，却见苏久仙优雅地接过麟趾，冲他居高临下地笑了一下，依然像在打量猎物。完了转身便往基地大门走去。
宋岌一时有些心中发毛，但转念一想，有些原则性问题以后再说，仙儿既然收下麟趾，那就是自己的人了，跑不掉了。
这样一想，心情瞬间好得不行，开开心心地哼着走调的音乐，屁颠颠跟在苏久仙后面。
两人走到大门前，发现这里根本就没有门，黑洞洞的，只有一个大口子。可见这基地的建造标准，就是要以实用为主。
宋岌和苏久仙打开电筒走进去，只见那仓库正中竟然是一个巨大的空洞，几乎有一个标准的操场那么大，下面是深不可测的海水，被禁锢在四周的铜墙铁壁里，像一只沉默的巨龙。
苏久仙和宋岌一边往前走，一边把电筒的光往其他地方照。没走几步，宋岌忽然惊呼了一声：“仙儿你看这里！”
苏久仙往他电筒指着的地方一看，只见这仓库中一边宽阔的平台上，正搁置一艘体型庞大的古船！
那古船虽然已经有些残破，但依然保持着相对的完整，整个船身映在微暗的电筒灯光下，显得无比神秘。
两人有些愣怔地看了一会儿，对视一眼，赶紧走上前去。走到船身前，才看见船身一侧画着一个
凤凰的图案，旁边已经搭上梯子，应该是有人上去查看过了。
宋岌看到这个图案，深吸一口气，也不说话，直接便登上了梯子去。苏久仙跟上，在后面问他：“宋岌，这个船到底是什么？”
宋岌忽然站住，回头看一看苏久仙，似乎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开口道：“你记不记得，我爸跟你说过高王妃的事？”
苏久仙愣了一下，道：“他说，高王妃带着小王子渡海逃亡……”说到这里，苏久仙不由得睁大
眼睛道：“是这条船？”
宋岌道：“就是这个凤凰图案，我们家族历代接受宝藏秘密的人，都见过这个图案。”
苏久仙摇一摇脑袋，忽然觉得从自己进入《知之》以来，所经历的一切事情，绝没有一件是巧合的。
这一切都有人安排，而自己和宋岌则一直处于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或者说，宋岌，也是这阴谋的一部分。
31、钥匙
苏久仙若有所思地看着宋岌，不再是平日柔和的神情，深邃眉眼之间，只剩下他看着别人时那种固有的冷漠和睿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