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缈王爷伤心的捧手泪流。
泓引看他一眼,拽衣领子:“这么点小事,有什么好难过的。走了,吃饭。”
夏缈左手挠泓引拽他的手:“我发现你这人特别粗鲁,老是拽我衣领子。”
泓引斜他,没松手:“我看到你想起了以前一起玩的朋友。”
“谁?”
“一条白毛的狗,不过它死了,你和它挺像。”
“……”夏缈怒,“放肆,你敢说本王是狗!”
“我只是说像,是你自己说是的。”
“死断袖!”吵不赢他,只好翻出他仅有的几个粗鲁词汇来说,泓引对于此词充耳不闻。
到了饭厅,小玲儿和小银子站在那里等着,看见自家主子来了,连忙拉开座位。
泓引松了夏缈,落座。
夏缈揉着衣领子和脖子,咳了几声,委委屈屈的坐好。
“王爷,你和门主去做什么了?手还受伤了。”小玲儿一眼看到夏缈无力垂着的右手。
“唔,我摔了一跤,被毒花伤了。”夏缈举起左手要去夹面前的菜,试了几下,没夹起来,顿时恼怒,“小玲儿,喂我!”
“好嘞。”小玲儿任劳任怨的拿起筷子,贤惠的喂饭,夏缈一脸享受,一边指点自己要吃什么菜,一时间,饭桌上充满了那只王爷的‘啊……呜……’吃饭声。
泓引吃了几口,然后就笑了,对夏缈客客气气的说:“王爷想不想晒晒太阳,边晒边吃?”
“啊呜!可以哎。”
于是夏缈被赶到饭厅外面站在阳光最充足的位置,小玲儿一脸黑线的喂饭。
饭后。夏缈抹了嘴,凑到泓引身边,充满希冀的看着他:“我们吃了饭,是不是可以起身去陆家庄了?”
泓引负着手慢悠悠的闲庭散步,不搭话。
夏缈不泄气,缠着他一个劲儿的问。
小银子拉了他给他科普自家门主的怪癖:“我们门主下午是不做任何公事的,你说的陆家庄的事恐怕要明天早上了。”
夏缈失望了,耸拉着耳朵,跟着泓引。
差不多消完食了,泓引满足的回院子,感受到阳光的温度很合适,在一棵伞状茂盛油绿油绿的树下安置了一张躺椅,从书房里又搜罗了一本不同于今早上的书来,躺上去,面瘫着脸,看书。
夏缈一看,想着自己也要享受一下,转了身正要去书房也找本书来看看,泓引突然出声喝住他:“站住!”
夏缈扭头看他。
“你要去做什么?”
“书房拿本书啊。”
泓引沉默了几秒,眼眸一冷:“不准。”
“咦!?”夏缈万分不能理解,这个门主又有什么毛病啊!
“总之就是不准,过来,我们一起看书。”泓引冷着脸召唤他。
夏缈挪过去,小声:“两个人怎么一起看书……”
“怎么不能。”泓引反驳。
结果,夏缈蹲坐在树下,拿着书,给泓引念《论冰糖葫芦的做法》全章。
然后,读着读着,夏缈越看越有意思,而我们的门主大人,被夏缈一点也不声情并茂的死鱼朗读法给催眠睡着了。
“泓引,我念书的声音是不是很好听?”
“……”谁理他。
那时候啊,是阳光正好的三月,躺椅上藏青长袍的男子闭着眼,凉薄的嘴唇看起来也不再那么冷漠,舒展了眉宇,看起来睡得不错。他身边那只蹲坐着捧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的王爷,也乖顺得不得了。
嗯,一定是天气太好的缘故。
第四章:你们的悠闲是建立在别人快要笑死的基础之上
泓引醒来的时候,夏缈正趴在他腿上呼呼大睡,手上还握着书,看了一半,应该是没人和他说话,看书太久了,就也睡了。
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再睡下去会有一些冷,昨晚上就冷了这只王爷,再冷一次染了风寒的话,保不准都城里那位会怎么对他,抽走了书,泓引动了动腿,没动静。
只好开口喊:“夏缈。”
“哈……呼……”
“夏缈。”
“哈……呼……”
一脚踢出去,夏缈猝不及防摔在草地上,疼醒了。
“唔,泓引你醒了。”揉着眼睛爬坐起来,又打了几个呵欠。
“明天你要跟我去陆家庄么?”合了书,泓引看他。
“对啊,你不给我离忧,我就一直缠着你,反正皇兄也不催我回都城。”夏缈打了呵欠,清醒了,爬到泓引身边仰视他,“陆家庄的事完了之后,我们去神仙舫吧?皇兄去了一次神仙舫就一直念念不忘呢,我也好想去看看。”
真像只小狗一样,泓引摸他头:“考虑考虑。”
“哈哈。”夏缈欢笑,站起身一溜烟跑了,“我去找小玲儿准备东西啦。”
收回了手,泓引静静地待了一会儿,出声:“小金子。”
嗖地一下,一身黑衣包裹的小金子跳出来,埋首:“门主。”
“那个女人呢?”
“放了狼,吓跑了,下山的时候被毒气所伤,估计短时间内不会来了。”
“嗯,最近怎么回事,怎么她这种货色也能上山来?”
“可能,是昨天放夏王爷上山的时候,一时疏漏,混上来的吧。”
“以后可别这么傻了,除了夏缈,无论是求药的人还是谁,都不准像今天一样。”
“是。”
重新梳理了一下头发,泓引站起来,把那本《糖葫芦做法》放回书房书架上,余光瞥了一眼旁边随便塞的软壳子小书,就是那天小银子看到的那本画册,默默地找了个地方藏好,想着以后若没有自己在旁边,绝对不准夏缈进书房。
翌日。
吃了早饭,小银子背着泓引和自己的包袱,小玲儿提着一个小包包,由于之前没想到夏缈要在外逗留这么久,没有带行李,这次进城,决定给夏缈买些换洗的衣裳。两人走在后头,泓引二人空这手走在前面,有泓引这个人在身边,下山显得很容易。
终于下山了,夏缈跑了几步,回头大笑:“哈哈,泓引,我们往哪边走啊?”
泓引看了他一眼,觉得带了个乡巴佬在身边似的,嫌弃的指旁边一辆大马车:“苏城这么远,用你这俩短腿,什么时候能走到?估计人家早就笑死了吧。”
小银子不屑一仰头,小玲儿看着自家主子:“王爷,跑回来吧。”
“……好。”
泓引和夏缈坐在车里,小银子赶车,小玲儿坐在旁边,她本来可以坐在车里的,但她受不了泓引的冷气压,自己识相的爬出来了。
夏缈起先还兴奋的扒在窗户上看风景,结果小银子来了个转弯,差点整个人丢出马车,还是泓引一只手把他捞回来才没出事,于是老实了,车里又闷,泓引带了一摞书,准备在行程上看,根本不和他说话。东张西望半响,看见有条毯子,早上起太早了,正好补觉,抖开了被子,躺在马车那张勉强睡下一个人的位置上,闭眼,睡了。
然后泓引的目光终于从书上移到他脸上,看了一会儿,轻声对小银子道:“可以赶慢点,若是又像刚才那样……你就死吧。”
“是!”背后一阵毛汗,小银子胆战心惊努力四平八稳的驾车。
按这样的速度,到苏城还要四天,也只能祈祷这四天里那位陆姓公子不要再碰到什么伤心事,给笑死了。否则——离忧门才懒得管他。
夏缈睡醒了就爬起来盯着泓引发呆,一脸呆滞的模样。泓引嫌弃抬眼:“做什么?”
“我梦到你了。”
泓引一挑眉,是感兴趣的样子:“哦?”
“你拿着一本书,跟着我跑,强迫我把它吃下去,就像吃糖葫芦那样。”
“……”
又行了一路,一行人赶到一座城镇,准备睡一晚,明早再走。
小银子和小玲儿去定住宿的房间,泓引带着夏缈去吃饭。
他们这里的酒楼名儿叫柔姬酒楼,听着不伦不类的,泓引颇嫌弃,但是夏缈闻到酒楼里糖醋鱼的香味,说什么也不挪脚,无法,只好进了。
店小二热情的介绍他们酒楼名字的典故,说是什么一个大美人,嫁了个病怏怏的男人,那男人厌食,不喜欢吃饭,那位美人就天天想着法儿的做菜式,只为了夫君身体康健,是个贤惠的好妻子,后来吧,这男人还真的就被她治好了,精神好了,身体也好了,两个原本不招人祝福的夫妻从此长长久久,白头偕老。
后来一个向往两人感情的人开了个酒楼,以那美人的名儿为名,这就成了柔姬酒楼。
“呵,怎么肯定是向往感情而不是向往美人呢。”泓引冷哼。
夏缈听了摇着脑袋笑:“那个柔姬对丈夫真好诶。”
不过也只是感叹一句,马上拍桌子:“我的糖醋鱼啊糖醋鱼!”
店小二故事讲完了,跑去端糖醋鱼去了。
菜都上齐了之后,泓引吃饭,夏缈动了动右手,然后一脸受了天大的打击一样呆坐在那里。泓引瞥他:“又怎么了?”
“我的手……没有知觉诶。”
“我知道啊。”
“小玲儿不在,我怎么吃我的糖醋鱼啊。”委屈。
泓引夹了一块鱼肉,在夏缈眼巴巴的目光下塞进了自己嘴巴里:“那你就等着小玲儿来找你。”
“呜呜。”糖醋鱼诶,就在他面前,他竟然吃不到,夏缈伤心了。
接下来,泓引每夹一块鱼肉,夏缈就抽泣一声,还恶劣的把鼻涕倒流吸进喉咙里的声音放大了给泓引听。
“……”泓引又加了一块鱼肉,在夏缈吸鼻涕的瞬间,眼疾手快的塞进他嘴里,顿时鼻涕与他最爱的鱼肉……合为一体。
小玲儿和小银子定好了房间来找他们两人的时候,泓引已经吃好了,夏缈在旁边一个劲儿的喝茶水,脸都是绿的。
“王爷,你……吃好了?”
夏缈扭头眼睛红红又委屈的看小玲儿:“小玲儿,我喝饱了……”
“……”
既然主子的五脏庙已经解决了,小玲儿二人随便的吃了一些东西,尽职尽责的跟在自家主子身后逛逛街什么的。
泓引最大的爱好就是买书,无论什么书,看到没看过的都买下来,然后堆到自己院子里,每天下午都搜罗一本看几页消遣时光,这是一个孤僻的门主这辈子坚持了最久的的爱好了。
而夏缈王爷的爱好就是吃尽所有厨师做的糖醋鱼,不过刚才被泓引那丧尽天良的举动给恶心到了,估计短时间内是不想再见到糖醋鱼了。
泓引兴致勃勃的扫罗了这个镇子所有的书店,然后就回客栈了。
“订了几间房?”泓引走在前头问。
小银子抱着一摞书,小身板颤颤巍巍的:“四间。”
泓引冷冷瞥了一眼小银子:“出门在外,还是节省些好。”
“不用啊,我带了很多银子的,不够也可以去钱庄取的。”夏缈说。
“呵,王爷好大的口气,那从现在开始,吃穿用度全用王爷的吧。”泓引冷笑。
不了解生活艰辛的王爷单纯的点头:“好啊。”
说话间,已经到了客栈,柜台后的小老头打量了他们几眼,感叹着又是些公子哥儿来游玩山水的。
泓引和夏缈住的是相邻的上房,小银子和小玲儿住的是离他们比较近的差一点的房间。这时候已经临近黄昏,直接在客栈里吃了一些东西,各自回房。
泓引把新买的书放到桌子上,选了一本感兴趣的来看,点了灯,寻思着看一会儿就行了。
夏缈闷闷的回到自己房间,看了看四周,唔,一点都不好。枯坐了一会儿,又睡不着,于是蹬蹬蹬跑到隔壁敲门:“泓引,你睡了没有?”
泓引刚看了几页,皱着眉,又看了看书的壳子,这题目和内容完全沾不上边啊,而且这字也印得太潦草了,不爽。听到夏缈的敲门声,应了:“什么事?”
“我睡不着,想借你几本书看看。”夏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真行,把看书当个催眠的。泓引开了门:“你在学院的时候是怎么学习的?”
夏缈走进来,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莫名其妙觉得泓引的房间好一些,其实两个房间都是一样的。听了泓引的话一阵心虚:“那个啊,每次上课夫子都打我……”
“为什么?”
“啊,很奇怪诶,我老是会睡觉。然后夫子就会很生气啊。”
“……我很奇怪你是怎么学成的。”
“我去求的皇兄,让他帮我作弊,然后夫子也不敢说什么,我就平安从书院回家了。”
“你皇兄对你真好。”
说起这个,夏缈立马有精神了,两眼放光的:“对啊对啊,从小到大,都是皇兄在护着我,不然啊,我都活不到这么大,你不知道哦,父皇还活着的时候,有个林贵妃,她不喜欢我,我去找皇兄玩的时候,她抱着我,都是在偷偷掐我的手呢。”
“林贵妃?哦,后来陪葬了。”
“对啊,我是不明白父皇为什么会喜欢那么坏的女人的,还要和她一起死一起葬。”
好像偏题了。泓引指了指桌上的书:“你不是来借书的吗?自己选,选好了就走。”
“哦。”夏缈对书的兴趣不大,翻了半天,也没什么感兴趣的,撑着腮帮子盯着泓引,“你有没有带那本《论糖葫芦的做法》那本书啊?我很喜欢那本书诶,又有趣,我又读得懂。”
那本书是泓引买书的时候,店老板赠送的,文笔很白话,连五岁小孩儿都能看懂一些,泓引一直觉得这个作者很奇葩,糖葫芦的做法也要写一写,肯定是无聊透顶了。
“没带。”
夏缈失望叹气,又喝了一口茶,沉默了一会儿,抬头:“泓引,今晚我和你一起睡吧?”
“……”泓引面瘫着脸一脚把夏缈踢出门,“滚回去睡你的觉!”
没有笑,那证明其实是不生气的。
次日,泓引已经起床了,正在喝水。就听到隔壁的夏缈王爷在恍然大悟的大声喊:“小玲儿!我没有换的衣服啦!”
乱七八糟的滚了一夜,那身坚持了几天的衣服已经不能再穿了,不然他大泓国王爷的威名何在啊!昨天被糖醋鱼的事扰乱了思绪,连买衣服这种重大的事都给忘了。于是这个早上,在小玲儿和小银子在成衣铺和客栈之间来回跑而告终。
终于选了几套勉强合眼的衣裳已经是中午了,不过就算时间再不急,也不可能再留宿一晚,泓引给夏缈打包了饭菜带到马车上吃,就上路了。
“我们还要多久到啊?”吃完了饭,夏缈懒洋洋的躺在一边问。
“本来最多四天到的,不过有了你,呵,五天能到就不错了。”
“哎,也不知道那位陆兄的命运如何。”夏缈忧心的叹气。
远在苏城的陆姓公子正在扶着腰哈哈大笑:“啊哈哈哈……你说什么,你说你喜欢我?啊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