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齐丹霞母女吃瘪,赵夫人还是很高兴的,柳氏本就是良家妾,她进门的时候赵夫人就堵了好大一口气,现在齐丹霞的相公也要纳良家妾,柳氏母女有什么资格拦着?
“裙儿,你当真不考虑……”
齐霓裙打断她道:“我是不会养别人的孩子的,母亲死心吧。”
赵夫人只得默然,又道:“那两位公主呢?”
齐霓裙的眉目间涌上一股不耐烦,道:“公主由嬷嬷们照料着,母亲不用担心。”
赵夫人也不再说什么了。
那边靖儿走到韦妃前,见礼道:“靖儿见过韦侧妃。”
韦妃笑道:“靖儿有空常来看看你二弟,他正是好动的年纪,活泼得很,有你这么个聪慧懂事的哥哥陪着,我也放心得多。”
靖儿笑道:“我会来看弟弟的。”
靖儿见了一圈,去向王妃道:“靖儿告退了,母亲,父亲还在前院等着靖儿回去。”
齐霓裙不在意的点点头,也没有注意到季妃也悄悄跟着出去了。
齐云若不想叫季妃带着靖儿回霜秋院,就收拾出一个安静的小花房让他们母子相见,他在门外坐着,先等到了靖儿,靖儿一溜小跑冲到他的怀里,齐云若笑道:“你重了好多,我都要抱不起你了。”
靖儿在他怀里扭来扭曲,齐云若柔声道:“方才受了委屈么?”
“没有,”靖儿闷闷道,“就是觉得很奇怪,有些不舒服……”不只是季妃母女,太多人看着他的目光十分古怪,他还没有说完,齐云若就看见被婢女裴儿扶着匆匆走来的季妃了。
齐云若叹道:“靖儿,今天你生母想要单独和你说说话,我在这里等着,你们进去,可以么?”
靖儿眼中闪过一丝惊慌,齐云若笑道:“我就在外面,不会出事的。”
靖儿点点头,匆忙赶来的季妃没有跟齐云若打招呼,一把抓起靖儿的手走了进去。
季妃对外面情势不太敏感,可是旁人一遍遍说,她终于明白,原来现在王爷权势越来越大,把其余几位王爷都压在了下面——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如果王妃一直没有生下嫡子,自己的儿子岂不是最有可能成为王爷的继承人的人了么?
她激动得发抖,心里一阵热过一阵,她反复地想,王妃和王爷看起来已经不大可能会继续生育嫡子了,二少爷还没有长大,自己的儿子已经开始读书了,他一直和王爷生活在一起,一定和王爷感情深厚……只是摆在她前面一个重要的问题是,如果现在儿子不回到她的身边,靖儿会越来越不记得自己的亲生母亲,那怎么办?季妃怨恨王爷把孩子带走,她一直觉得王爷让自己的长子和一个男宠共居一室是一个极其错误的选择,“丹之所藏者赤,漆之所藏者黑”,儿子若是长不好,一定就是齐云若害的。
季妃听从了韦妃的话,一遍遍去求齐云若,纵然她心里难受得很,却不得不承认这个招数成功了,齐云若当真和王爷说了,王爷也同意了,只要她说动靖儿认她,更相信她这个亲娘……
靖儿被季妃拉进花房,心里有些忐忑地看着她,季妃道:“靖儿,靖儿,娘的好孩子,你这半年过得好么?”
靖儿点点头,“我过得很好。”
季妃却像是觉得他在撒谎一样,心疼道:“如果你留在娘的身边,哪里用得着看一个男宠的脸色过日子,娘一定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让你安乐无忧,没有任何顾虑。”
靖儿为难道:“我没有看谁脸色过日子,母妃,父亲和小齐叔叔待我很好。”
季妃道:“你怎么能这样想?”她神色焦急道,“我是你的亲娘,你留在我身边才是最好的,当时你父亲就是受了齐云若的蛊惑才把你从我身边带走的,你要记着,旁人对你好那是要利用你,只有我才是最真心的。”
靖儿没有说话。
季妃道:“外面那个男人,他是最虚伪不过的,你不要和他接触,他会教坏你的,如果他有什么不对的举动,你要立刻和娘说,和你父亲说!你要明白,他身份卑贱,原本就没有资格靠近你……”
“母妃,你别说了,我分得清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靖儿并不高兴有人说小齐叔叔不好。
“你怎能分得清!”季妃喘着粗气,脸色通红,她跪着抓住靖儿的两只手臂,“就连你父亲都分不清的事情,你哪里看得透,你只要明白,我是你亲娘,我只有你这一个儿子,我才是对你最好的人。”
“母妃,你抓得我很疼……”靖儿高声道。
季妃恍若未觉,靠近他道:“好靖儿,好儿子,如果你被封为世子,你就是未来的……”
齐云若把门踢开,一脸怒色地看着她,靖儿挣脱开季妃,朝他走过去,季妃尖叫道:“齐云若!你偷听我们说话!”
她脸上一片惊慌,如果自己的话被王爷知道了……齐云若蹲下来查看靖儿的手臂,淡淡道:“我没有偷听,我是听见靖儿喊疼才进来的,季妃,你刚才做了什么?”
季妃明白过来,依旧是一脸怒色道:“我是皇上赐给王爷的侧妃,从二品的诰命!你是什么东西,你敢踢开门打断我们母子说话!”
靖儿有些害怕地躲在齐云若身后,齐云若道:“你既然是靖儿的亲娘,就不该伤害他。”
季妃高傲道:“我才是最为靖儿着想的人。”
齐云若皱了皱眉,抱起靖儿来,准备回去前院,靖儿把低着的头垂在齐云若肩上,齐云若心疼并后悔着,季妃还在说道:“靖儿是我的儿子,是我的骨肉,你没有资格指责我!”
眼看着齐云若把孩子抱走,靖儿也没有抬头看自己一眼,季妃心中一片冰凉,她皱眉想,不,自己以后母凭子贵,一定能踩在那些人头上!到时候,自己一定要给齐云若好看。
靖儿情绪不高,齐云若一直没有开口问季妃对他说了什么,只是后悔答应允许季妃见靖儿,齐云若着人和王爷说一声,就抱着靖儿回去他的屋子里了,靖儿躺在床上,齐云若柔声道:“小寿星,别不高兴了,我现在带你偷偷去看看其他的贺礼好不好?”
靖儿看了齐云若一眼,他的小脑袋瓜实在不能想通很多事情,可是他却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一会儿后他笑着点点头道:“嗯,你答应过我,那些都是我的。”
“当然是你的。”齐云若摸了摸他的脑袋。
晚上,齐云若提出想让沐儿提前搬到前院来。
李琛问道:“今天出什么事了么?”
齐云若简单把季妃的事情一说,声音低沉道:“现在靖儿都没有恢复过来,王爷,当初他把弟弟跌到地上的事情,还有嫣儿饮食不洁的事情,之后都有韦妃的筹划,现在二少爷还小,若是以后学会了一些不好的东西,再矫正回来就晚了。”今天齐云若没有刻意偷听,只是看季妃和靖儿的反应,齐云若也知道她会和靖儿说什么。
韦家一直名声很好,韦父当值勤勤恳恳,国子监门生都很敬重他,这是李琛不能对韦妃下手的最大原因,齐云若皱眉道:“如果韦妃不愿意,怎么办呢?”
李琛淡淡道:“也许她会很高兴的。”
齐云若道:“王爷,如果您一直没有嫡子,皇上会不会因此……”因此作为理由不立王爷?
齐云若担忧地看着李琛,李琛却笑了笑,“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韦妃撺掇季妃要回孩子,想得是要季妃母子见弃于王爷,毕竟自己的孩子非嫡非长,要想越到靖儿前头,就要叫靖儿失去王爷的心,她甚至不用多说什么,只要告诉季妃现在京中情势,季妃就明白了,她必须要和靖儿建立感情。
当靖儿真的回到季妃身边的时候,自己和沐儿的机会就来了,只是她这次完全没有想到,王爷会现在提出叫沐儿搬去前院。
韦妃都傻了。
她是嫉妒季妃的孩子可以很早来到王爷身边,和王爷培养感情,可是现在沐儿还这么小,还不懂事,离开母亲会难受一段时间,可是不久后他就会忘了自己,忘了自己是他亲娘,沐儿会像靖儿一样,更加亲近王爷和齐云若……不,靖儿离开霜秋院的时候好歹已经懂事了,现在的沐儿什么都不懂!
季妃自以为可以把人心掌控于手中,此时也毫无办法了,她没有办法拒绝,也没有办法叫自己接受。
王爷叫人来带着沐儿走的时候,沐儿撕心裂肺地伸出小手对着韦妃嚎哭,韦妃呆滞地坐着,眼睁睁地看着孩子被带走了。
“齐云若……齐云若……”韦妃冷笑,“你又要来夺走我的孩子了么?”韦妃自然知道齐云若一直提防着她,可是韦妃从来没有露出一丝把柄,一切尽在她的掌握之中,韦妃忽视了齐云若就算没有证据,也可以从王爷那里入手,王爷一发话,自己不可能拒绝。
她不明白其实是季妃的作为敲响了齐云若心中的警钟,齐云若不想叫这些单纯无辜的孩子们沾染上她们母亲的心计,才决定把沐儿带去墨莲院——所谓自作自受,可是韦妃却不明白。
“齐云若……我与你,势不两立!”
第67章:一触即发(上)
沐儿被搬到了靖儿的屋子,新弟弟的到来冲淡了靖儿心中的难过,他兴奋地指挥人亲自给弟弟布置屋子,嫣儿也过来帮忙,沐儿也不再抽抽搭搭地哭,跟在哥哥后面,有些好奇地看着自己的新卧室。
齐云若放下心来,沐儿现在的确是在对什么东西都好奇的年纪上,和母亲分别的痛苦逐渐消退后,他兴奋地在新居蹦来蹦去,晚上,靖儿拉着他的手给父亲请安,靖儿教弟弟跪好,叩首道:“给父亲请安。”
沐儿动来动去,不愿意跪下,靖儿不高兴道:“你要听我的!我是哥哥!”
沐儿已经乱跑到齐云若身边了,靖儿气愤地对齐云若道:“他连走还不利索,除了跑就是跑。”
齐云若笑道:“你是做哥哥的,要对弟弟耐心下来。”
靖儿“哼”了一声,“他要是不听话,我就打他。”
沐儿却听见了这句,怒道:“我打你!”
靖儿着急道:“小齐叔叔,你看看他!”
齐云若忍俊不禁,坐着的李琛脸上都有些笑意,鸿胪寺现在没有事情,他今日去通政司衙门忙了一天,神色疲倦。
嫣儿笑道:“哥哥不能和弟弟动手,你把弟弟打坏了怎么办呢?”
靖儿撅了撅嘴道:“他要听我的,我就不打他。”
转眼又是两个月过去,庆王和庸王在年前赶了回来,两人在宫中受到皇上一阵狠狠的训斥后,垂头丧气地各去找自己母妃了。
景阳宫中,皇后冷冷道:“当时你不顾本宫的嘱托,在朝上和庆王争功,现在好了!”
庸王道:“母后,您不知道当时情景,难道我要眼睁睁看着庆王立功?”
皇后道:“西北是块硬骨头,如果好啃,你以为淳王会那么容易叫你们从他手里抢功?”
庸王低下头恨声道:“二皇兄心机太深了!”
“是你蠢!这半年时间一事无成!你还不如留在京里和你的王妃生下嫡子,现在这些成年的皇子中也只有你还没有儿子。”
庸王道:“二皇兄不是也还没有嫡子么?”
皇后头痛道:“可是他的大儿子已经有五岁了。”
庸王犹豫了很久,才走近了些,对皇后道:“其实儿子在西北这段时间,也不是一无所获……”
沅贵妃宫中,沅贵妃头痛道:“你还是平下心来,好好在京中经营吧。”
庆王不服道:“都是二皇兄故意的,他自己没有本事把这两个部族压制下来,才叫我们去的,现在他得意了。”
“哼,你难道忘了,现在皇上还是叫人按照淳王的意思处置这两族的,他不是没有本事。”
“母妃……您说我该怎么做?父皇会不会因为此事觉得我无能……”
沅贵妃轻笑一声,“这半年,本宫也看清了一些事情。”
“嗯?是什么?”
沅贵妃淡淡道:“比如,景王再怎么上蹿下跳,皇上也不会立他为太子,司德背后的主子应该就是他,皇上早就知道了,皇上不处置他有皇上的理由,只是如果景王以为这是皇上原谅了他,继续给他机会,就太蠢了。”
庆王道:“可是母妃,现在朝中风头正胜的是二皇兄,在身份上最有资格的也是二皇兄……”
沅贵妃道:“当年太后抱走淳王,使淳王再也得不到皇后周氏家族的支持……我看得清楚,皇后是一直和蓝太后堵着一口气,要自己养大的儿子胜过太后养大的淳王,现在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能置身事外,一个你,一个淳王,一个庸王,且看皇上要怎么做吧。”
新年过后,皇上召见了几个一直急着立太子的官员,京中人心沸腾,好像皇上真的有了立太子的意思。
处于风暴中心的李琛按时上朝,按时去衙门办差,没有像庆王和景王那样上蹿下跳地结交大臣,而淳王府的后宅,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齐霓裙深冬的时候,大病了一场,太医来诊治的时候,对李琛道淳王妃两胎之间休养的时间不够,原本就损了身子,而后心神紧张,日日思绪过重,又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喝调养身子可以生男胎的药——太医院并不认同有这样功效的药存在,王妃一直是秘密地看民间大夫,那些大夫各有各的偏方,王妃喝一个的药,一段时间后觉得不好,又换另一个,那些药作用不明,积在一起,又把齐霓裙的身体拖垮了几分——这一切都在深冬某一天爆发了。
后宅妃妾日日侍疾,按道理王府的孩子们也要守在王妃床前的,只是齐霓裙病后,越发见不得男孩儿,一见了靖儿和沐儿就病得更重,嫣儿也是,而她自己的两个女儿都太小了,不宜沾染病气,也不好时刻在她床前守着。
后宅的妃妾们一是习惯了哭,二是习惯了在佛前祈祷,祈祷齐霓裙早日康复,淳王府风头正胜,太医们不敢怠慢,日日前来给齐霓裙诊脉,只是齐霓裙的情况依旧一天差过一天。
后宅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李琛身上,她们想的是,如果齐霓裙真的死了,日后的淳王妃是谁?
士大夫不以妾为妻,只是若王爷成了皇上,他却可以把妃妾立为正宫皇后而无人敢置喙——前提是齐霓裙死后,现在的皇上不会给李琛再赐婚一次,另选一位名门淑女为淳王妃。
衰老使皇上恐惧,使他视每一个儿子为敌人,他对自己幼时的事情记不清了,他从有记忆起自己就是皇帝,就是一国的君主……就算封了太子后,他还是皇上,还是一国的君主,他都会感觉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只是当他终于认识到自己的身子不可以继续操劳,不得不立国本的时候,他仍旧对自己的儿子们心生忌惮。
他现在允许大臣们推举太子,只是淳王,他会道,淳王无嫡子,家宅不安,君子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淳王连齐家都没有做到。
对景王和庆王,皇上道,他们连嫡子都不是。
对庸王,皇上道,庸王年轻无功,不足立为太子。